陈明标,马恺征
(华南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 510631)
浅析“李约瑟难题”
陈明标,马恺征
(华南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 510631)
在中国科学技术史的研究中,“李约瑟难题”是个历久弥新的问题。本文在综合中外学者对此探讨的基础上,进行了更为深入细致的思考,并认为现代科学没有在中国产生的原因是由中国环境的内在原因和外在原因共同构成的。
中国科学技术;环境;文化
一个国家强大以否的标志是科技的发展水平和速度。科学技术的巨大发展,才能使得自己的国家立足于世界强国之列。但是如何能更快更好地发展科学技术却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们在发展科学技术的过程中总是遇到许多困难,一项新的技术突破,一个新的科学发明,发展到后来却变得与之本来的意义不一致甚至是相反,有时还出现了科学的异化。因此,这个过程中所出现的深层次问题值得我们深思。而“李约瑟难题”就是讨论中国的科学技术和西方科学技术发生的背景,发生的可能性的问题。所以,“李约瑟难题”常常会引起中外学者的关注。人们希望通过对“李约瑟难题”的深刻思考,能更好的定位科学的价值,以及怎样去利用科学这个工具。
要讨论“李约瑟难题”应该首先弄明白这个“难题”到底是什么。英国著名科学家李约瑟(Joseph Needham,1900-1995)在其科学史巨著《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提出:“中国古代科技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成就,而为何近代科学产生于欧洲,却没有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孕育出来?”这就是引起众多学者争论不休的“李约瑟难题”。[1]
而李约瑟在不同的场合和不同的论题下用不同的语言来表述这一问题的内容,虽然形式不一,但基本含义是一致的,这里只列举三种具代表性的表述:[2]
第一种是他发表于1964年的《东西方的科学与社会》中的表述:“为什么在公元前3世纪至巧世纪间,中国文明在把人类自然知识运用于人的实际需要方面比西方文明有效得多?”[3]
第二种是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的表述:“我们所面对的是一系列惊人的科学创造精神、突出的技术成就和善于思考的洞察力。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现代科学,亦即经得起全世界的考验、并得到合理的赞扬的伽利略、哈维、凡萨里乌斯、牛顿的传统——这一传统肯定会成为统一的世界大家庭理论基础——是在地中海和大西洋沿岸发展起来,而不是在中国或亚洲其它任何地方得到发展呢?”[4]
第三种则是在《中国科学技术史》“序言”中更为全面的表述:“中国的科学为什么会长期大致停留在经验阶段,并且只有原始型和中古型理论?如果事情确立是这样,那么中国人又怎么能够在许多重要方面有一些科学技术发明,走在那些创造出著名的‘希腊奇迹’的传奇式人物的前面,和拥有古代西方世界全部文化财富的阿拉伯人并驾齐驱,并在公元前3至公元13世纪之间保持一个西方所望尘莫及的科学知识水平?中国在理论和几何方法体系方面所存在的弱点,为什么没有妨碍各种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的涌现?中国的这些发现和发明往往远远超过同时代的欧洲,特别是在15世纪之前更是如此。欧洲在16世纪以后就诞生出现代科学,这种科学已经被证明是形成近代世界秩序的基本因素之一,而是中国文明却没在能够在亚洲产生与之相似的近代科学,其阻碍因素又是什么?从另一方面说,又是什么因素使得科学在中国早期社会中比在希腊或欧洲中古社会中更容易得到应用?最后,为什么中国在科学理论方面虽然比较落后,却能产生出有机的自然观?”[5]
从这三种表述中,我们可以看到李约瑟先生思考的核心就是,在古代中国,科学技术为什么发展那么快,而到了近代,中国的科学技术却比不上西方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在起作用?这样的问题,引起古今中外许多学者的争论和研讨。有些学者认为这是由中国古代的政治制度造成,如梁启超先生。他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认为:清代“朴学”(考据学)的研究法,己近于科学的。但自然科学之所以不发达是因为我国有“‘德成而上,艺成而下’之观念,因袭已久,本不易骤然解放,其对于自然界物象之研究,素乏趣味”,又因为清代中国没有学校、学会、报馆之类的建制,科学上之发明不能流传和交流,“因秘而失传者,盖不少矣”。而在他在《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史》中又认为中国自然科学未发展起来的最大障碍物是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而有些学者认为造成这些差距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冯友兰先生。冯友兰在其《为什么中国没有科学—对中国哲学的历史及其后果的一种解释》一文中指出,中国没有自然科学的原因要归于地理位置、气候条件、经济制度……而最主要是由于中国人的价值观与中国哲学的影响。此外,竺可祯先生在1945年发表了《为什么中国古代没有产生自然科学》一文,并对“中国近世科学之不能兴起”的原因解释为四个抑制因素,即地理、气候、经济、与社会。还有些学者把科学技术不在中国产生的原因,归咎于中国的儒家和道家的影响。如陈炎教授在《儒家与道家对中国古代科学的制约——兼答“李约瑟难题”》一文中就明确表现此种观点。还有一种观点更是标新立异,即认为在科学方面,中方一直是落后于西方,这部分学者是从科学的深刻内涵进行探讨的,他们对科学进行定位,科学是一种合乎逻辑的理性推理,是一种理论的总结。而在中国的古代的发明和创造只是停留在经验阶段,并没有上升到科学的高度,只能算是技术而已。所以这些学者认为李约瑟的提法本身就有问题,并没有把科学与技术彻底的分开,往往混为一谈。众多学者对“李约瑟难题”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却很难找到一个较为一致的答案,不过学者们的观点都有其合理之处,所以不能随意予以否认。
笔者在综观学者们的观点上,也对“李约瑟难题”进行深入的思考,认为科学不在中国产生的原因是由中国环境的外因和内因决定的。
人生活在世界上,然后对这个世界产生想法,一般是由两种东西在起作用,就是外部环境和内心世界。而科学不在中国人的群体中产生也是受这两方面的影响。
1.中国地理环境的影响
简单地说,科学不在中国产生,很大一部分是受中国所处的地理环境的影响。环境并不是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但是它却起着关键性的作用。环境所处的位置就犹如一个军队的军师,并不是主要的命令者,但是却影响着大局。梁漱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里也曾提到金子君的说法,金教授说:“西洋文明是势能之文明。”“若谓今日欧洲之文明为征服自然之文明,而征服自然所用之武器为自然科学者,当知此自然科学渊源实在于希腊……盖希腊国小山多,土地贫瘠,食物不丰,故多行商小亚细亚以勤劳求生活。欧式文明之源实肇于此。”英国的历史家巴克尔所作著名的《英国文明史》(History of civilization in England)上说;“欧洲地理的形势是适宜于人的控制天然,这是欧洲文明发展的主因。”[6]冯友兰先生也把地理环境作为科学不在中国产生的其中原因之一。在古代,中国和古希腊是处在两个不同的地理环境。中国古代的发展大部分是集中在中原地区,内陆地区。中原地区物产丰富,地大物博,有着丰厚的自然资源。人们的生活方式都以自力更生为主,依靠着天时地利就能求得生存和发展,所以人崇尚着“天人合一”的思想。与自然和谐相处,只要遵循着自然规律,人们就能好好的生活,所以中国人对于自然没有更多的索取,只要顺着自然地发展就行。梁漱溟也曾说过:“我可以断言假使西方化不同文明接触,中国是完全闭关与外间不通风的,就是再走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也断不会有这些轮船,火车、飞行艇、科学方法和德默克拉西精神产生出来。”[7]
而西方,即古希腊,在地理环境上,一般都是岛屿地区,周围临海,自然资源都比较稀缺,生活环境相对内陆的中国来说,更加恶劣,所以西方的民族要生存就要同自然进行斗争。西方需要征服自然为我所用,克服自然给人类的种种障碍,才能取得更好的发展。尤其西方各国又都临海,要想发展,只能走出去。面对着大海,面对着未知自然,要想征服,就需要科学这种武器。单单是靠经验,技术是很难做到的,西方需要的是一种理论体系的科学知识,才能帮助他们征服自然。梁漱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中也把西方的文明当作征服的文明。所以,西方发展的中心是在科学上,而东方发展的中心则是在人文上。东方优越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中国不需要依靠科学的力量也能生存和发展。
2.内因的影响。
这里的内因,是指中国人的内心世界和思维方式。在中国外部环境的影响下,中国人的内心世界里,并没有过多的征服意识,更多的是和谐相处的理念。因此,就形成了中国人的安于现状、知足、寡欲、听天由命等等的性格特点。在这种思维模式的引导下,必然会出现不同于西方的文化特点。在西方民族的心理结构中,理性一极的阿波罗精神对科学的发展曾起了强大的推动作用;那么,在中国民族的心理结构中,偏重感性的儒家思想对科学发展的推动力却是相当有限的。但是儒家在满足于人类发展的物质需要的时候,就更多的去追求精神上寄托。然而这种寄托却无须到抽象的思辨领域和神秘的符号世界中去寻求。儒家不作抽象的形而上玄思,对于生活现象以外的东西,儒家善于采取一种与其说是聪明、毋宁说是机智的态度——存而不论。“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这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表面上看是反对鬼神,强调现实理性的行为。但是从侧面上,我们却发现儒家对于抽象和神秘的领域,对逻辑分析的领域并没有过多的兴趣,儒家注重更多的是现实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儒家的这种思想也成为了科学向前发展的阻力。“现在可以看到儒家的两个根本矛盾的倾向,一方面有助于科学之发展,另一方面又成为科学发展的阻力。在发展方面说,儒家根本重理性,反对一切的迷信,甚至反对宗教中的超自然部分……但在另一方面,儒家的集中注意人与社会,而忽略其他方面,使得他们只对‘事’的研究而放弃一切对‘物’的研究。因此不只在中国,也不只是历史上唯一的例,理智主义对于科学的进展,反不如神秘主义”。[8]儒家还主张中庸,认为做任何事情都要不偏不倚、平衡适度。“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中庸》第二十章)这种“过犹不及”(《论语·先进》)的人生智慧,或许有利于处理日常事务,但却不利于进行科学研究。道家的核心范畴不是“仁”而是“道”。“道家所说的道,不是人类社会所依循的人道,乃是宇宙运行的天道;换言之,即自然的法则”。 这样说来,道家的精神追求似乎比儒家更接近于科学了。西方的许多学者,如李约瑟也认为,如果没有儒家的影响,科学应该会在道家产生。对于这个论断,很多学者也持怀疑的态度。道家在发明创造上的确做出许多杰出的贡献,但是道家的核心是要回归自然。而且道家的发明创造也只停留在技术阶段,并没有形成系统的理论体系。因此,与儒家相比,道家尽管多了一点形而上学的色彩,然而老、庄对于“道”的追求,却没有进入一种逻辑思辨的领域。在中国的传统历史文化中,一直影响着中国人内心世界和思维模式的儒家和道家,都对科学在中国发展形成一定的阻碍作用。因此,在这种和西方思维模式有着天渊之别的框架下,科学发展的潜力是很有限的。
科学已经成为现在社会发展主要动力,一个国家的强大以否往往取决于科学技术水平的高低。但是随着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科学异化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如科学发展带来的战争问题,科学发展带来的环境污染问题,科学发展对自然资源无尽的夺取的问题等等。在这种情况下,中外的学者都非常关注中国的发展模式问题。怎样去兼顾人类发展与自然的和谐,一直是中外科学家思考的重心。科学是一把双刃剑,既有利于人类的发展,也会对人类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作用,我们需要扬长避短,以发挥科学的最大优势。
[1] 金铃. 从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特征谈李约瑟难题[J]. 中共杭州市委党校学报,2007,3.
[2] 罗萍. 从哲学思维思考“李约瑟问题”[J]. 2008,1.
[3][5] (Joseph Needham, the Grand Titration,Scienee and Society in East West,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1969)
[4] 李约瑟. 中国科学技术史[M]. 科学出版社,1975.
[6][7] 陈来. 梁漱溟选集[M]. 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8] 李约瑟. 中国古代科学思想史[M]. 陈立夫译. 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
K02
A
1008-7427(2010)09-0067-02
2010-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