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福江
(重庆三峡学院 外语学院,重庆 万州 404000)
缪斯之思
——解密谭恩美笔下的死亡意象
梁福江
(重庆三峡学院 外语学院,重庆 万州 404000)
谭恩美的作品对死亡意象的关注度相当高,并且往往和鬼魂等东方文化色彩紧密相连。文章以谭恩美的五部长篇小说为研究对象,分析其中出现的各种死亡意象,认为这既是渲染东方文化神秘异域色彩的艺术手段,也是书写女性命运悲剧、建构女性主体意识的有效策略。
谭恩美小说;死亡;意象;异域色彩;女性主体意识
古往今来,生存与死亡不仅是人类在宗教和哲学领域关注的核心议题,还是文学创作中永恒的话题。文学作品往往在生与死的对立和抉择中,通过死亡来表现人类对生命的热爱、揭示生命所遭受的磨难,以达到升华主题的目的。品读谭恩美的作品,读者总会感受到其中弥漫着和死亡相关的灵蕴,从人死变鬼、怨魂报仇到人与鬼魂的对话以及人的前世、来世与今生的关联等等。从《喜福会》到《沉没之鱼》,谭恩美的五部长篇小说无一例外都有着力描绘的死亡意象,评论界甚至将《沉没之鱼》归为灵异小说的系列。本文以谭恩美的五部长篇小说为研究对象,分析其中出现的各种死亡意象,认为对死亡意象的书写既是渲染东方文化异域色彩的艺术手段,又是言说女性命运悲剧、建构女性主体意识的有效策略。
中外文学似乎对“鬼魂”情有独钟。从《聊斋志异》到《西游记》,从托尼莫里森的《宠儿》中的小黑鬼18年后对母亲的报复到汤婷婷的《女勇士》中的群“鬼”乱舞,“鬼”之意象一直受众多作家青睐。[1]在谭恩美的作品中,个人命运被放大到中西方不同时空、历史、文化大背景之下,在家族兴哀和民族盛衰的交错中展现女性人物的情感纠葛。从战争中的惨景到女人自杀变鬼报仇,谭恩美总能恰到好处的书写,适时呈现在读者面前。对于作品中出现的种种死亡、魂灵等神秘意象,谭恩美在《我的缪斯》中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在谈到《喜福会》和《接骨师之女》的创作过程时,谭恩美写道:“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始终觉得鬼魂作家在助我写作。我还知道詹姆斯·梅里尔、威廉巴特勒耶茨等一些作家,他们却坚信创作中的灵感来自一种神秘缥缈的力量,而鬼魂是幕后的推动者。耶茨甚至相信,创作中的人物、景象是鬼魂从冥河的另一端用一艘艘船送来的”[2](187)。生活中遭遇的种种不幸,也成为作者在创作灵感的激发因素。而谭恩美本人相信,自己确实有通灵的本事,偶尔曾见过鬼影,能体验他人的感受。在创作《百种神秘感觉》陷入僵局之时,作者好友、编辑费思却不幸罹患癌症。然而正是在和费思相处的短短的两个月里,谭恩美奇迹般完成了看似不可思议的工作。其父亲和兄长先后患脑瘤病逝,以及那些过早辞世的朋友激发了作者另一种强烈的愿望——“但愿生命不要因呼吸和心跳的停止而结束”。[2](189)我们也似乎可以大胆的推断,作者赋予笔下的鬼魂意象以特殊的生命,其实源自于其内心的情感挣扎。正如她所感叹的那样,“真的是亲朋好友的鬼魂归来,成为我创作的缪斯吗?也或许,这些鬼魂仅仅是我悲伤至极而产生的幻觉?我现在知道,这种追问毫无意义,答案其实显而易见。鬼魂显现正是我们希望这些充满爱的情绪超越平庸的生命体验,在生活中绵延不绝。如果鬼魂只是一种错觉,让我永远身处在这种梦幻之境中。”[2](190)
在谭恩美的小说中,无论是反映主要人物在中国大陆期间的生活,还是描写他们在美国的现状,往往都与以中国大陆为中心的东方神秘文化现象密切相关。作品中透露出的浓厚的东方异域色彩和强烈的东方气韵都通过其中的一系列东方神秘意象,特别是死亡意象加以渲染。有的学者认为这种东方异域色彩的描绘不符合中国客观现实,有为迎合西方读者的猎奇心理与审美趣味而自我“他者”化中国文化之嫌。陈爱敏教授也认为:“有这么一些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华裔作家,正充当了这样的‘创造者’的角色。为了融入主流话语之中,摆脱自己黄种人的身份,他们有意识地站在西方立场上,用白人的眼光来‘看’自己的父母、前辈,‘审视’中国文化,尽力向西方人呈现东方人丑陋、落后的‘他者’形象,来迎合西方读者的猎奇心理。”[3]然而在笔者看来,谭恩美小说中的东方异域色彩描写,并不是作家为了迎合西方读者的审美趣味,也不是为西方的东方主义理论作注解,更不是对自我民族生活的虚假反映,并没有丑化中国人的形象与文化。相反,谭恩美小说中所展示的种种鬼魂相关意象极大的丰富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而且其基本精神却是符合中国民间文化与传统文化事实的。
谭恩美的魂灵写作是服务于其独特创作艺术的重要手段,其死亡意象描写并不意在营造一种哥特式的恐怖气氛,而是在作品中融入东方情调的神秘色彩,以此引起读者的极大兴趣与强烈关注。他们伴随着故事情节,如同一个个精灵,“不时探个头露个脸的,挑逗着读者的猎奇心理,设下一个个情节悬念,引起读者的极大兴趣与强烈关注。”[4]《在接骨师之女》中,在母亲茹灵看来一切都跟鬼魂扯得上关系:流星是“鬼形所化”。“打碎了碗,狗叫个不停,电话接起来没声音,或者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都是鬼魂作祟。”[5][7]在《喜福会》中,作者在“凌迟之痛”部分着笔提到了多种死亡意象:被处死的乞丐鬼魂回来报仇、丽娜幻想邻家女孩儿被杀、映映产下死胎的情景、丽娜认为阿罗德死于麻疹并发症是自己诅咒的结果。在《百种神秘感觉》中任何与邝有关的事都带有某种诡异色彩,比如她能够通灵以及具有与此相关的一系列特异功能,她六岁时与同村的一个女孩被淹死后又借那个女孩的身体还魂,以及她最后的神秘失踪等。邝还教给奥利维亚的用“百种隐秘感官”来感受“鬼魂”美国评论界甚至把《沉没之鱼》定义为“幽灵小说”。因为小说的叙述者陈壁壁在故事开头就已经神秘死亡。但她却能开口说话,向读者叙述美国旅行者的遭遇。小说的悬疑色彩从一开始就牢牢抓住读者。但同时它又是一部典型的旅行小说。从中国云南的丽江,到东南亚某古国,再到丛林中的部落,几乎包含了所有异域探险小说的元素。小说里有大量旅途中的风土人情,相对于其他作者,谭恩美的东方异域色彩写作就显得更加真实。
在谭恩美的五部长篇小说中,如果说《喜福会》、《灶神之妻》和《接骨师之女》的死亡意象与书写华人女性命运有着密切关系的话,《百种神秘感觉》和《沉没之鱼》则偏离之前的写实风格,更多的以通灵和亡灵意象增添作品的神秘东方异域色彩。“西方读者读到这些具有东方神秘色彩的意象,也许会觉得神奇,也许会觉得有趣。中国读者读到这样的神秘意象与具有传奇性的故事情节,也会感到很真实、很亲切,从而认同谭恩美小说的独到与深厚。”[6]正是通过死亡意象的强力渲染,谭恩美在文本中编织了极具东方异域色彩的文化语境,引领中外读者徜徉其中。
如果说美国华裔作家汤亭亭借“鬼”的意象充分展示了中美两种异质文化背景下华人的痛苦、迷惘及其寻找文化归属感的艰难历程的话,那么谭恩美正是继承了其魂灵写作传统,借“鬼”发挥,从而充分阐释作品主题的。谭恩美笔下的死亡意象描写多与女性的悲剧命运相关。因为对于她们来说,活着是一种痛苦,而唯有借助死后的魂灵的力量为自己和子女争取地位,这其实是反映了这些女性的存在的力量的另一种方式,也是她们以此来反抗父权制的唯一武器。
在中国这个传统的父权社会中,女性根本没有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们始终处在男性的主宰之下,处于一种被动的低下的配角地位,她们没有自己的声音,没有自我意识,她们习惯于接受常识、成见和被告知的现实。她们长期被束缚在家庭这个狭小的天地里,过着封闭的旧式生活,这样就使得她们认同于自己传统的附属的角色定位,服从于男性文化加在她们身上的一切,难以把握自己的命运。谭恩美的作品在言说中国女性的悲剧命运的同时还赋予她们自我觉醒的意识,虽然这种意识带有些悲壮的色彩。对于《喜福会》中的许安梅的无名母亲来说,人生“就是一长串吃不尽的痛苦”。[7](214)她知道,按习俗人死后的第三天,灵魂将回来讨还宿怨。于是她故意选择在小年夜自杀,这样她的灵魂就可以在大年初一回来上门讨债。而换来的结局是吴青“应诺将小弟和我,视为正出,也应诺将母亲作为明媒正娶的夫人看待。”[7](215)同样的命运故事还发生在吴青的另一个姨太太身上。吴青的二姨太从一开始就知道如何操纵她的男人。“她知道他怕鬼,而且也知道以自杀要挟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手段。”因此当他拒绝给她钱时,她便假装吞生鸦片自杀。吴青没办法,只好给她一大笔钱。然而她就这样自杀了好多次,结果也只是“占有了这幢房子最好的一间卧室,也有了自己独用的包车,甚至为她自己的父母,也争得了一幢房子”。[7](212)需要指出的是,吴青这样做并不是屈服于这些姨太太而是惧怕她们的鬼魂会回来报复。此时谭恩美的写作已不是为了东方异域色彩的需要,而是真实的再现了旧中国社会中中国女性和男权社会的关系。正是看到自身力量的微弱,姨太太们才会出此下策,以死相逼。这充分说明了她们命运的悲惨,但同时也表现了她们反抗父权的勇气和决心。由此看来,死亡意象看似充满迷信色彩,实则隐喻了女性命运悲剧和自身强大的力量。
《灶神之妻》中的蒋韦丽的经历则更是一部女性的反抗史。在与文福一起生活的屈辱的日子里,蒋韦丽逐渐认识到自己不应该只是被动的存在物,不应该只受命运的摆布,而应主动地进行自我选择,选择自己的命运。在战争阴影笼罩下,她以快乐的希望应对苦难,她试图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来摆脱在丈夫面前的客体地位;为了使自己从不幸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她也曾向丈夫提出离婚。但是她的觉醒却经历了漫长而曲折的过程,她遇到了美国援华飞行员甘,并对他产生好感。然而,直到甘死后,“[蒋韦丽]才确认了他的爱情,他的鬼魂成了我的情人。每当文福大吼大叫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甘最后一次到我家来吃饭的情景。”[8](195)后来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毅然做出了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生抉择——背叛丈夫、与美国人路易私奔。这是经历了重重苦难之后,蒋韦丽走向新生的开始,也是其女性主题意识的觉醒。
在《灵感女孩》中,谭恩美借鬼魂意象展示的是美国华裔女性在双重文化背景下遭受的痛苦和屈辱。邝魔幻般地向奥丽维亚讲述1864年前后发生在中国老家的故事,暗含着深藏在她心中的一个前世今生的夙愿。她有一双“阴眼”,能看到阴间的魂灵,可以知道人的前生来世:女怒目和班纳小姐便分别是邝和奥丽维亚的前生出现在邝的故事中。小说中,邝总在奥丽维亚入梦之时反复述说班纳小姐和女怒目在太平天国时期中国的生活经历,是为了唤醒在奥丽维亚心中沉睡己久的记忆,让她回忆起她们前世的姐妹情缘。邝的“隐秘感官”则是这种鬼魂言说得以构建的核心。同时,作者在其中通过奥丽维亚指出:“邝向我展示的世界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灵魂的广袤,这灵魂不是别的,就是爱,无限的,无尽的爱……相信鬼魂就是相信爱永远不死。如果我们爱的人死了,那么对于我们的普通感官来说,他们是消失了,如果我们还记着他们,那么在任何时候,用我们的百种隐秘感官就能找到他们。”[9](399)
与前几部小说不同的是,谭恩美在《接骨师之女》中利用死亡意象揭示了三代女性的命运空间和心灵世界。宝姨是七月十五日鬼节那天晚上出生,而算命师父说她可能是鬼魂转世。宝姨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接骨师,他所用的秘方据说是以龙骨配制的跌打损伤特效药。然而父亲死后托梦给宝姨:“你手里这些骨头并非龙骨,而是我们家人的骨头,就是那位被压死在猴嘴洞的先人。我们偷了他们的骨头,他咒我们,所以我们全家差不多都送了命,你妈,你哥哥,我,还有你未婚夫,都是被祖宗咒的。况且,并非说人死了就算完了。自打我来到阴间,老祖宗的阴魂还老是纠缠于我,若非我已经死了,早被他吓死好几千遍了”[5](147)。从此宝姨的命运果真如受到“诅咒”般凄惨。宝姨在婚礼当天遭受丧父亡夫的双重打击,自杀未成又毁了原本漂亮的容颜,失去了话语能力,后虽被刘家收留,却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只能以保姆的身份出现。母女日日相处却不能相认相知,此等痛苦对宝姨来说生不如死。十五年之后,倔强的女儿茹灵不听宝姨的劝阻执意要嫁到张家,宝姨无力抗拒女儿嫁到仇家,在绝望中自杀身亡。而待茹灵知道一切真相后,为时已晚,这也就成了茹灵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伤痛。茹灵即使在辗转来到美国后,还背负着“诅咒”,同时还得忍受内心“自责”的煎熬,因为正是她在不知情的时候帮助刘家人逼死了绝望中的宝姨。身处异国她乡的茹灵只有女儿相依为命,但是在女儿眼里,她始终是一个怪异,性情古怪、严厉、专横、压抑、难以令人理解的母亲。一旦和女儿露丝的矛盾激化,茹灵总会说起死亡,说自己早晚要死于诅咒,或者干脆自杀。看起来茹灵只是把死亡当成口头禅,但是她内心的苦楚恐怕很难一死了之。
在中国民间文化中有着极其鲜明的善恶观,如果一个人冤屈而死,其死后的灵魂往往会回来报仇。小说中宝姨的鬼魂最终为其复仇,刘家墨店被烧为灰烬;然而其影响力远没有结束,她随着茹灵漂洋过海来到美国,成为茹灵和露丝生活中的一部分。生活中的茹灵无时不刻不以宝姨为精神支柱,时刻依托宝姨的魂灵为指导。她总是要通过女儿露丝在沙盘上书写的方式和宝姨的魂灵进行对话。每当露丝在沙盘上写出一些句子时,她也总能够根据自己的理解,得到宝姨的旨意,并得到情感解脱与心灵安慰。小说中,茹灵投资股市大赚,母女俩和好如初等情节无不与宝姨的魂灵所起的作用有关。此时宝姨不再是当初报复刘家的那个冤魂,而是犹如一座神灵,暗中保佑着女儿和外孙女;她宛如一盏明灯,指引着茹灵和露丝前进的方向。小说的结尾,宝姨的魂灵更是与露丝合而为一。“露丝跟外婆肩并肩一起开始写作,文思泉涌,她们合而为一,六岁,十六岁,四十六岁,八十二岁。她们记下发生的一切,发生的原因,带来的影响。她们把过去那些本不该发生的故事写了出来。她们把本该发生的故事,有可能发生的故事都写了出来”[5](290)。
作为一位擅长母女题材写作的华美女性作家,谭恩美在作品中无一例外都强化了女性处于叙事中心的绝对地位,而男性人物永远处于 “陪衬”甚至是“缺失”的状态。除《沉没之鱼》外,其他四部都围绕女性(母女/姐妹)之间的关系这一核心要素展开,“年长的华人女性讲述自己早年的悲惨经历或秘密(神秘)的往事,得到年轻的华裔女性的理解,化解了她们之间的冲突和隔阂。”[10](381)然而谭恩美在作品中并不止步于对人物性格、命运的描绘。在跨越中西方历史文化时空语境之下,在死亡意象渲染的东方异域色彩中,作者拷问的是文化的冲突,思索的是华裔女性主体意识建构的问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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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守仁.新编美国文学史:第四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责任编校:张京华)
Decoding Death Imagery in Am y Tan’s Novels
LIANG Fu-jiang
(Chongqing Three Gorges University, Chongqing 404000,China)
Amy Tan’s novels attach much importance to death imagery, which turns out to be closely related w ith ghost imagery and other oriental cultural element. Based on detailed textual analysis of five novels of hers, this paper intends to analyze the various death imagery and points out that her death w riting reveals the exotic nature of oriental culture as well as serves as a means to depict the tragic fate of women and reconstruct their fem inine self-consciousness.
Amy Tan’s novels; death; imagery; exotic; feminine self-consciou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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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47
A
1673-2219(2010)06-0057-04
2010-03-10
梁福江(1974-),男,重庆人,重庆三峡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及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