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危机与中国经济赶超战略重构

王文龙

(大理学院政法学院,云南大理671003)

现代化危机与中国经济赶超战略重构

王文龙

(大理学院政法学院,云南大理671003)

由于国内外发展环境的改变,中国的现代化面临着后发劣势递增的困境,使传统工业化模式、传统经济赶超战略、传统的现代化模式不可持续,只有突破传统工业化模式、传统经济赶超战略和传统现代化模式的束缚,积极进行制度创新、文化创新、经济赶超战略转型,我们才有可能实现现代化的赶超。

经济赶超战略;新型现代化;新型工业化模式;新型工业化战略

一、中国经济发展面临三重困境

随着现代化的高级化,国内外发展环境的改变,中国面临着后发劣势递增的困境并不断发生裂变,严重影响着中国经济的发展。

首先,现代化的高级化使中国面临的原发性后发劣势递增。第一次工业革命后,尚有德、日、苏三个大国的崛起。二战后,亦有韩、台、香港、新加坡等几个小经济体的赶超成功。但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知识经济的兴起、全球化的扩张、全球生态与能源危机的恶化,已经没有一个后发国家获得现代化的赶超。[1](67)一方面,现代化的不断高级化恶化了中国工业化的内部环境:由于是后发,中国面临着沉重的人口压力、资本与市场约束,并形成中国特有的二元经济、严峻的资源与生态压力;由于是后发,中国形成了依附性的产业结构,导致贸易条件的长期恶化,技术差距的固化,全球化进一步加深经济的依附性发展,并形成依附性的政治结构;由于是后发,导致中国过于片面的现代化,不断扩大与发达国家的知识鸿沟;由于后发,全球意识形态的西方化使中国文化资本销蚀,民族主义与国家主义瓦解,造成严重的政府失灵,发展机会严重不均,社会贫富分化加剧,社会矛盾激化;[2](11～15)由于是后发,中国面临着能源短缺、生态恶化的困境,承受着高资源成本与贸易条件不断恶化的双重压力,使传统工业化难以持续,而西方国家的生态与能源危机转嫁进一步恶化了中国的生态与能源问题。这样,外部环境的改变不断削弱中国内部发展潜力,使中国后发劣势递增,而且,由于中国的赶超压缩了时空,使分时性矛盾集中到一起成为共时性矛盾,造成系统性风险。另一方面,国内外环境的改变也恶化了中国工业化的外部发展环境,知识经济与全球化进一步恶化了中国的贸易条件,新自由主义的全球扩张使不合理的政治经济秩序得到强化,全球能源与生态危机造成发达国家对中国工业化的敌视,并通过危机转移、贸易壁垒、环保标准等手段压制中国的工业化,而知识经济的先占优势特点可能继续扩大中国与发达国家间的技术差距。因此,随着现代化的高级化,国内外环境的改变,中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经济差距进一步扩大,后发劣势的递增已经使中国的传统工业化难以赶超发达国家。

其次,中国的工业化赶超也面临着继发性后发劣势递增及其路径依赖的阻挠,以致使中国经济赶超战略不可持续。为了克服后发劣势,实现工业化的赶超,中国积极借鉴了国外各种成功的发展经验,然而,由于教条主义地模仿,忽视了中国具体的国情,所以造成中国的发展战略脱离实际,经济发展受到挫折。二战后,中国借鉴了苏联的重化工业优先发展战略,但由于国情不同,重化工业化并没有取得预期成果,反而浪费了大量宝贵的资源,恶化了生态环境,扩大了与国外的技术差距。剪刀差导致了中国经济结构严重失衡,计划经济与公有制导致生产效率低下,资源大量浪费,过度的政府干预为腐败提供了温床,这些都严重地影响到了中国后来的工业化。改革开放摒弃了苏联模式,采用东亚模式,通过积极参与全球分工,缩小了与发达国家间的技术差距,但由于时代的变迁,意识形态软约束力的瓦解,导致政府严重失灵,贫富差距扩大,而接下来的东亚模式与新自由主义模式的错误组合,使政府失灵与依附性经济发展、能源与生态危机进一步恶化,严重影响到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3](38～45)另外,集权体制的路径依赖,利益集团的阻挠使改革举步维艰,难以顺利进行。如果不对传统经济发展战略进行根本转型,控制政府失灵,增强经济发展的独立性,缩小社会贫富差距,经济、政治与社会危机将进一步恶化,将有可能使中国的现代化夭折。

再次,中国的现代化也面临着不可持续的困境。传统现代化是建立在技术迷信与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基础上的,现代化的目标是经济的不断增长。但随着世界能源与生态危机的不断恶化,传统的以物质财富增加为标准的现代化模式已经不可持续,西方的生活方式必然导致世界能源与生态系统的崩溃[4](88)。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自私自利的极端个人主义意识形态很难实现全球协作,必将加剧全球供求失衡,为了转嫁危机,争夺市场,各国之间可能会频繁地爆发贸易战甚至战争,在核武器时代,这将意味着文明的毁灭。此

外,当前的现代化以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对立为代价,也导致了人的异化的加深,精神危机的蔓延,社会矛盾的激化。中国的现代化以追赶西方为目标,必然面临着同样的危机。仅仅从环境可持续性方面来看,中国的现代化就不可持续。曾有经济学家乐观地指出,到2050年,中国GDP总值将达到89万亿,是1990年的50倍,达到目前发达国家的水平。但从环境容量的角度看,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20世纪50年代初到80年代中期的30多年间,虽然中国的社会总产值增加了15倍,但向大气中排放的污染物却增加了100多倍。按此比例算下来,如果中国经济总量再增长50倍,向大气中排放的污染物可能要增长300倍。就算污染率随经济发展而减低,并奇迹般地赶上高科技列车,经济结构转型,使污染仅仅再增加10倍,[5](135～137)中国也绝不是人类可以存活的国度。因此,如果不改变发展模式,走可持续发展之路,21世纪将是中国崩溃的世纪。

二、传统经济赶超思维已不可行

针对知识经济的兴起,国内能源与生态问题的恶化,国内专家提出的新型工业化战略和可持续发展战略也难以摆脱传统工业化思维的束缚,治标不治本。新型工业化企图通过把传统工业化与新型知识经济结合起来,用传统工业化来推动信息化,用信息化来改造传统工业,从而既提升产业技术水平又能减少能源消耗、污染的排放,获得工业化的赶超。但从二战以来的历史看,还没有一个国家获得过这样的赶超,只有在最发达的美国才出现过这种信息化与传统工业化的良性循环,日本也只是在实现赶超后才形成产业良性互动,新型工业化本质上依然是把知识经济与传统经济混为一谈,用发展传统工业的思路发展知识经济。其实,传统工业与知识经济对发展条件的要求不同,传统经济主要注重硬环境,而知识经济则更注重社会资本、人力资本、制度资本等软环境的完善。只有在现代化全面发展的基础上,知识经济才能获得必要的发展环境,否则,简单地把传统工业化与知识经济混为一体,这样的发展必然难以成功。另外,认为通过新型工业化的技术进步就可以解决能源与生态问题也过于乐观,在传统的现代化目标、价值观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况下,技术进步只能缓解而不能根除危机,治标不治本。国内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主要强调开源与节流两个方面,对于中国来说,开源的资源、技术与资本都有限,远远不能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节流也遇技术极限的制约,并需要消耗能源,成效也有限。在中国人均资源不足、人口众多、人民的物质欲望急剧膨胀的情况下,开源与节流必然难以满足国内消费需求的增长。如果再考虑到中国资源配置效率的低下、政府的软化、地方政府的GDP崇拜,开源与节流能力更大打折扣。一些地区对资源采取竭泽而渔的政策,已经造成中国局部地区环境不可逆转的退化,严重威胁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如果不能突破传统的现代化理念、工业化模式,中国的社会危机就难以缓解,现代化目标就难以实现。

从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看,那些后发成功的国家在发展战略方面都有所创新,而不是盲目跟随主流发展模式。德国正是采用了李斯特的幼稚产业保护论,摒弃了流行的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经济理论,才在国家干预、关税同盟、有限贸易保护的基础上崛起。苏联的成功也是对传统循序渐进工业化的突破,通过内向型发展、国家推动实现了重化工业的优先发展,在短时期内实现了经济的赶超。东亚模式也偏离了处于主导地位的进口替代战略和西方的自由贸易理论,而是根据本地区的特殊情况采取了威权政府主导下的出口替代战略,从而防止了政府失灵和经济的依附性发展,取得了工业化的赶超。智利模式也是一个创新,在智利实行新自由主义战略转型时,欧美主流的发展模式依然是凯恩斯主义,拉美各国的主流发展战略则是进口替代,因此,新自由主义也是一个战略突破。智利模式是根据智利的具体国情制定的,而不是盲目地模仿进口替代战略,因为智利人口稀少,国内市场狭小,实行进口替代缺乏必要条件,在区域经济同盟停滞不前的情况下,智利利用资源丰富的比较优势参与全球分工是其最优选择。[5]然而,如果脱离具体的国情和发展背景盲目地战略模仿,就会导致发展的失败,无论是进口替代战略对德国模式,后东亚模式和后新自由主义对韩国和智利模式的模仿都归于失败,前者造成技术停滞,后者造成严重的政府失灵和逆工业化。

对于文明的发展来说,创新也十分重要,中国长期的集权体制窒息了个人创造力,破坏了产权,不利于经济的持续发展,导致社会停滞、王朝循环。西方的分裂却间接地促进了制度竞争、社会进化、文化复兴,在君主立宪、市场经济、自由贸易的基础上降低了交易成本,刺激了技术进步,使粗放型经济转变为集约型经济,打破了马尔萨斯宿命,实现了文明赶超。但西方这种建立在个人主义与消费主义价值观基础上的片面发展观又造成了对地球资源与环境的巨大压力,人与自然的冲突、人异化的加深,只有进行新的文明转型才能保持人类文明的继续发展。

三、中国经济赶超必须实现三大突破

对于中国来说,要克服现代化面临的三重危机,也必须实行战略创新,充分利用后发优势,才能转劣势为优势,实现新型现代化的赶超。首先,中国必须突破传统的现代化模式。西方现代化模式建立在以物为本的基础之上,把财富的增加看作经济发展的最终目标,认为市场调节和技术进步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奉行的是个人主义与消费主义的价值观,这些现代化理念造成了当今社会的各种发展危机,并随着全球化的扩展而愈演愈烈。只有突破原有的现代化模式及其路径依赖的束缚,才能缓解当前中国的各种社会危机,保证文明的延续。

其次,中国必须突破传统的工业化模式。传统的工业化模式是一种线形发展观,不符合中国的现实,对于中国来说,重化工业阶段是中国难以超越的阶段,因为重化工业是发展为更高层次产业的技术和物质基础,也为较低产业提供技术支持;中国人口过剩,地区经济发展极不平衡,劳动密集型产业还需要进一步发展;中国工业体系比较完善,人力资源总量大,资本积累雄厚,具备技术突破的条件和实现局部蛙跳的能力,因此,中国的工业化应该多头并进而非线形发展。但是,当前中国把进一步推进重化工业化作为中心任务,在中国能源短缺、生态危机已经十分严重、世界能源价格不断上涨的情况下,必然加重中国的生态与能源问题;而传统劳动密集型产品受到过度竞争和成本上涨的压力,贸易条件不断恶化,陷入贫困化增长;知识经济由于制度不完善,激励机制不足而发展乏力。只有改变传统的工业化发展模式,中国才能实现工业化的赶超。[6]

再次,中国的经济赶超也必须突破传统的经济发展战略束缚。中国先后模仿了苏联模式、东亚模式、新自由主义模式,虽然短期内取得了一定的经济发展,但由于忽视中国特殊的国情,教条主义地模仿,为中国经济发展留下了长期隐患,使战略转型受到路径依赖的严重阻碍:计划经济遗留的过于集权的政治体制依然存在,官僚主义在东亚模式中找到合理性,导致政府失灵问题长期难以解决;庞大而低效的国有企业依然存在,继续浪费大量的国家资源,并不断扩张,为权力寻租、腐败提供了温床。政府失灵与机会不均等导致国内贫富差距急剧扩大,人才、资本大量外流,使居民收入比例不断下降,导致内需的严重不足。对国外市场、资本与技术的严重依附,使国内经济深陷依附性发展陷阱而不能自拔。如果不摆脱对传统发展模式的路径依赖,实现战略转型,中国的工业化将难以持续甚至崩溃,更不用谈赶超。

四、重构中国现代化赶超战略

由于中国的现代化需要从传统工业化模式、传统经济赶超战略、传统现代化模式三个方面取得突破,因此,中国的现代化战略就应分为三个层次,其核心层是现代化模式的转型。对于今天的世界来说,全球性的生态、能源危机使传统的现代化模式不可持续,只有摒弃传统的现代化理念,把以人为本、人的全面发展作为发展的核心目标,对现代化模式做一个彻底转型,才有可能延续现代文明。在确定新型现代化目标之后,我们还必须制定比较具体的发展战略来实现这个目标,对于中国来说,要实现新型现代化,还必须依赖于工业化的发展,但传统的工业化路径已经不可持续,新型工业化必须围绕以人为本、可持续发展这个核心理念,对传统的发展模式和方法进行改造。作为后发国家,中国还必须对过时的经济赶超战略进行调整,通过新型经济赶超战略制约政府失灵,摆脱经济的依附性发展,以缓解当前的发展危机,实现新型现代化的赶超。在新型现代化目标、工业化战略确定以后,我们还必须通过文化资本、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制度资本与物质资本创新来对现代化目标和发展战略进行具体化,为新型现代化的顺利实施创造条件。因此,中国的现代化赶超战略至少应分为目标层、战略层、战术层三个层面,由于战术层涉及物质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制度资本的完善,国内研究比较多,因此,本文主要讨论目标层和战略层问题。

(一)目标层:新型现代化

其一,新型现代化的实质是文明转型

当前世界性的生态、能源与社会危机源于西方文明的缺陷。从历史的角度讲,西方的个人主义与消费主义文化有利于工业化的发展,但西方文化在促进经济社会不断发展的同时,也留下了巨大隐患,这些隐患已经严重威胁着西方文明自身的生存。首先,消费主义文化的极端化导致人与自然的激烈冲突,使生态与能源问题凸现。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工业化的行列,生态与能源危机不断恶化,这种消费主义文化已经严重威胁到世界文明的持续发展。其次,极端个人主义的恶性膨胀使世界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全球协作难以实现,全球经济一体化与政治一体化脱节,带来了严重的全球经济与社会危机。再次,西方现代文明造成目标与手段的错位,导致现代西方社会人异化的加深,精神危机的蔓延。这样,西方文明在创造文明的同时,也在毁灭自己的文明。

面对西方文明的不断衰落,一些学者转向儒家文化,企图通过复兴儒家文化来缓解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解除日益加深的异化问题,缓解精神危机。相对于西方文明来说,儒家文化比较讲究天人合一,强调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相处,突出集体利益,强调生存的超越性,因此,儒家文化对于缓解生态危机、精神危机、社会危机有一定的意义。然而,儒家文化的优点也是其缺点,由于过于强调天人合一,对于自然只谈适应而不谈改造,缺乏进取心,造成文化的惰性与经济、技术的停滞,使人长期受到自然的奴役,自由受到极大限制。而过于强调集体主义则压抑了个人的积极性与创造性,使整个社会缺乏创造力。儒家文化过于强调感性的人际关系,过于感性则缺乏原则性,使法制社会难以建立,增加了社会交易成本,不利于经济的发展。儒家的整体性思维虽然能把握事物的全貌,但缺乏对事物的定量分析,因此难以制定具体的发展战略,导致社会的停滞与循环。形而上的追求虽然可以减少人异化的可能,但是没有形而下的经济基础,形而上的自由就成了无源之水,导致中国只有统治阶级的自由,而没有庶民的自由。因此,对于儒家文化,我们必须辩证地看待,从传统工业化的角度看,中国文化对于工业化的阻碍作用比促进作用大得多,因此才导致中国在近代急剧衰落。然而,文明都有其相对性,对于今天的世界来说,缺乏合作,精神文明建设滞后,目标与手段的错位是其主要问题,传统儒家文化或许能弥补西方文明的缺陷,创造一种更适合人类生存的文明。

由于儒家文化与西方文明各有优劣,互为补充,因此,在文明转型过程中,我们应该扬长避短,在合理扬弃东西方文化糟粕的基础上融合提炼出新文化,以缓解中国当前面临的严峻危机,实现现代化的赶超。首先,必须合理平衡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价值观,使个人发展符合公共利益。在全球协作、社会和谐基础上充分发挥个人主观能动性、创造性。其次,必须把西方的科技理性与儒家的天人合一结合起来,把生活水平的提高建立在人与自然和谐的基础上,正确处理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间的关系,并随着经济的发展,把精神追求提到更高层次,以缓解片面发展导致的精神危机、生态危机。再次,要把颠倒的发展观再颠倒过来,把人的幸福作为发展的目标,把技术进步作为手段,在发展过程中实现目标与手段的结合。只有合理融合东西方文明的精华,不断进行文化创新,我们才能实现文明转型,使生态、能源与社会危机得到全面解决,实现文明的持续发展。

其二,新型现代化的目标是以人为本。

对于今天的世界各国来说,最迫切的问题应该是立即纠正错误的以物为本的发展目标和片面的发展观,树立以人为本的全面发展观。当然,以人为本有很多种解读,但最基本的表达依然是康德式的:人是目的,人类社会发展的目标应该是人类幸福指数的增加。只有在以人为本的基础上,把经济发展建立在人类幸福指数增加的前提下,统筹经济、社会、生态的全面发展,促进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生态文明的全面进步,我们才能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中国作为后发工业化国家,被动地接受了西方的现代化模式,把物质财富的增加、人民物质生活的改善看做现代化的唯一目标,必然导致发展目标的片面性,使现代化面临严重危机。首先,在西方尘嚣至上的消费主义影响下,中国的现代化背离了经济发展的人本目标,颠倒了目标与手段的关系,使经济增长成为唯一目标,各地普遍存在的GDP崇拜,忽视民众利益的城市建设,竭泽而渔的资源开发,忽视生态的工业化,都导致了有增长的无发展。经济增长带来物质财富增加的同时,也导致幸福指数的降低,这种偏离人本目标的发展已经严重破坏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使发展不可持续。其次,发源于西方的极端个人主义价值观破坏了社会和谐,使社会达尔文主义泛滥,造成过度竞争、囚徒困境、社会贫富分化加剧等一系列问题,使社会资本销蚀、政府腐败蔓延、社会矛盾激化。极端个人主义也导致个人与社会的对立,使个人生存的价值与意义丧失,虚无主义蔓延,精神危机频发。由于现代化目标的偏差,工业化在带来更多物质福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各种经济与社会问题,技术进步在把人从自然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却进一步加深了社会对人的束缚和人的异化。如果不改变当前的现代化目标,中国现代化的进一步发展必然导致传统文明的崩溃,只有把现代化建立在以人为本的基础上,尽快实行现代化转型,才能实现文明的延续。

由于西方对传统现代化模式严重的路径依赖,现代化转型比较困难。中国和其他后发国家的文化传统与西方差别甚大,工业文明不太发达,西方的意识形态影响有限,且处于国际体系的不利地位,成为全球生态、能源与社会危机的主要受害者,因此,对传统现代化的路径依赖较弱,完全可以较早突破西方现代化的路径束缚,实现文明转型。

(二)战略层:新型工业化

其一,新型工业化模式

由于中国传统工业化的片面性、发展目标的错位导致工业化发展的危机,因此,就必须对中国的工业化模式进行全面调整。首先,经济发展必须在严格的生态与环境标准下进行。对于生态与环境问题,应该以保护为主,通过完善环境保护制度,制定严格的环境标准,严格环境执法,通过合理规划环境,使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相协调,在保护生态与环境的基础上发展经济。其次,工业化必须以资源节约为前提。通过市场完善,政府管制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减少各个环节的资源浪费,并积极地引进先进的节能技术,减少资源消耗。更重要的是,政府应该逐步推广绿色生活方式,弱化生活水平的提高与物质消费量增加之间的关系,从而彻底减少对有限石化能源的依赖。再次,工业化应优先开发适用技术,减少对石化能源的依赖和对环境的破坏,实现可持续发展。在未来的工业化发展中,我们应该多开发对环境有利的、节约能源的技术,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又次,工业化必须以人为本。在选择适用技术的同时,我们也需要改革传统工业化的管理模式以减少人的异化和社会压抑,通过工作团队、灵活工作、远程办公等模式扩大人的自由,并在技术进步的基础上不断缩减劳动时间,进一步解放劳动对工人自由的压抑。

对于中国来说,由于人口众多、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决定了劳动密集型工业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依然是中国的主要产业。但随着中国资本、技术的不断积累,要素禀赋的转化,资本密集型重化工业由于规模经济的存在、贸易条件的相对优化,必然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重点。而知识经济的规模经济、边际收益递增,对能源的需求较少、对环境的破坏较小等特征,要求我们也必须尽快搭上知识经济这班快车,以减轻国内能源与生态压力,实现跨越式发展。因此,中国的工业化应该是多头并进,依据不同地区的资源禀赋,通过有限产业政策来合理布局。对于中国来说,劳动密集型产业的过度扩张已经导致贸易条件不断恶化,资源紧张,环境严重退化;但要解决大量低文化素质人口的就业,劳动密集型产业又需要继续发展,因此,实现充分就业与贸易条件优化、资源节约、环境改善双赢目标的唯一之途是依靠技术进步,人力资本积累基础上的产业深化。由于重化工业依然是体现一国工业化水平的重要标志,也是一国技术进步的载体和物质基础,因此,中国不可能跳过重化工业阶段。然而,当前粗放型的重化工业化已经严重恶化了国内资源与环境问题,如果不及时纠正的话,会造成国内严重的资源短缺和生态危机。因此,中国应该尽快改变重化工业发展模式,把经济增长与人口增长、能源供应、生态保护综合考虑,制定适度的增长目标,主要通过质量提高、技术进步、管理改善来提高生产率,实现绿色增长。中国人力资源丰富,工业基础雄厚,资本充裕,已经初步具备发展知识经济的硬条件,但知识经济发展需要的各种互补性软环境支持不足。因此,中国在进一步完善硬件设施的同时,更应该进一步完善市场体制、金融体制,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完善人才激励机制,改革科技创新体制,为知识经济的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软环境。鉴于中国庞大的科技人口规模、巨大的国内市场,只要措施得当,中国完全有能力在某些高科技领域取得突破,实现局部蛙跳。

其二,新型工业化战略

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传统的经济赶超战略已经造成严重的政府失灵和经济依附性发展,使中国经济过早地进入相对过剩阶段,导致贸易条件不断恶化,贫富差距急剧扩大,阶层固化,社会矛盾不断激化,从而严重威胁着中国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只有突破传统经济的发展模式,不断进行战略创新,利用民主法制约束政府权力,在此基础上通过有限产业政策不断优化产业结构,摆脱经济的依附性发展,我们才能够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最终实现现代化的赶超。

首先,中国必须加强民主法制来制约政府失灵。根据公共选择理论的观点,由经济人组成的各级权力机关天然地具有自利倾向,如果这些权力不受制约的话,就必然产生严重的腐败与权力寻租行为,增加社会交易成本,扩大社会贫富差距,形成各种社会垄断,导致资源配置无效,机会严重不均等,使发展不可持续。因此,要保证现代化的持续发展,就必须通过一定的手段制约权力,减少政府和个人的机会主义行为。在世界局势不断缓和、民族主义与国家主义衰落、西方文化的全球扩张导致集体主义瓦解、个人主义与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意识形态的软约束已经崩溃,威权政治带来的是严重的腐败与权力寻租,金权勾结导致市场的极度扭曲、社会的过度分化与对立。在软约束瓦解的情况下,东亚模式只有通过进一步加强民主法制这种硬约束来制约政府失灵,才能减少腐败与权力寻租,用有形之手来纠正市场失灵,为经济发展创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促进资源的更合理配置。

其次,必须突破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束缚,采取有限产业政策来不断优化产业结构,以避免经济的依附性发展,改善中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民主宪政只能约束政府失灵,要实现产业升级,靠被动的技术扩散必然受中心国家制约,难以改变中国在国际分工中的不利处境。只有通过有限产业政策,通过政府来纠正市场失灵,推动技术超越,才能改善中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从历史角度看,自由贸易并不能实现经济赶超,那些实现经济赶超的国家,大多实行过有限产业政策,通过不断的产业结构调整,最终实现追赶目标,无论是德国、美国还是韩国、日本都是如此。从现实角度看,新技术革命的规模经济与边际收益递增特征决定了新产业庞大的初始投资、较长的开发周期、较大的风险性以及开发成功后几乎无限的规模经济、巨大的技术外溢性、先占优势和市场垄断。在私人资本弱小,资本市场特别是风险资本市场不完善的情况下,中国政府有必要替代市场来推动技术的进步,实现产业的有限蛙跳。中国经济规模庞大,过于锁定某些低技术产业容易导致贸易条件的恶化,陷入贫困化增长、风险增大的危机。而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也使中国可以兼顾几种发展模式,在内地继续奉行自由贸易的同时,中国沿海发达地区经济发展应寻求技术突破。对于中国来说,人力资源充沛,资本充裕,关键是如何组织人才和资本,在金融市场不完善、风险大、产权保障不力、私人企业资本有限的情况下,政府可以通过财政资助、政策优惠、税收减免、政府采购等产业政策推动高新产业的发展,摆脱经济的依附性发展。

但产业政策也必须是有限的,并且是有针对性的,过于庞大的产业计划超越国力,会造成严重的资金压力或债务危机,影响产业结构的平衡,得不偿失;而且,过早地实行产业政策,并采取不合适的扶植政策如关税保护,会造成资源浪费。中国应该吸取进口替代战略失败的教训,在制定产业政策时循序渐进,量力而行,并主要采取补贴、税收优惠、政策扶植等措施,激励企业的竞争意识。产业政策的微观主体应该是私营企业,因为只有产权明晰的私营企业才有真正的激励与约束机制,才具备竞争力。在制定产业政策时应该有足够的一致性和灵活性,兼顾静态的比较优势和动态的比较优势、长期贸易利益与短期贸易利益的平衡。

只有进一步加强民主法制建设,我们才能约束政府失灵,创造出一个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并有效纠正市场失灵,缩小中国社会贫富差距,缓解社会危机;只有采取有限贸易保护政策,通过大量公共投资,有限产业政策来实现局部技术蛙跳,获得先占优势,我们才能摆脱经济的依附性发展,实现工业化的赶超。

[1]安格斯·麦迪森.世界经济千年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67

[2]王文龙.新型工业化还是新型现代化[J].现代经济探讨,2008,(3):11-15

[3]王文龙.后新自由主义、后东亚模式与新东亚模式比较[J].国外社会科学,2009,(3):38-45

[4]狄帕克.拉尔.发展经济学的贫困[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2:135-137

[5]苏振兴.拉美国家现代化进程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39

[6]刘国平.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发展的比较[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68

F120.4

A

1002-2007(2010)03-100-07

2009-11-02

王文龙,男,大理学院政法学院副教授,管理学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经济学。

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阶段性成果,课题编号(08BJY040)。

[责任编辑 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