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藏文写卷P.t.1081年代与史实考

2010-08-15 00:49张秀清
关键词:义军节度使河西

张秀清

敦煌藏文写卷P.t.1081年代与史实考

张秀清

敦煌藏文写卷P.t.1081中的“子年”不应为856年,而可能为880年。卷中的归义军尚书不是张议潮,而是张淮深。河西道观察使印与河西都防御使印大约使用于同一时期,都不属于归义军节度,而属于晚唐政府的建置,与归义军无关。

敦煌藏文写卷;年代考证;归义军;河西道观察使印

敦煌藏文写卷P.t.1081,王尧等题为“关于吐谷浑莫贺延部落奴隶李央贝事诉状,卷末盖有汉文方形大印一枚”[1]48[2]146。乌瑞指出:“这是一篇行政文书,它是由沙州归义军尚书发出的,目的是为了改正属于吐谷浑的保尔根千户的一位奴隶的身份。”[3]213或题为《沙州归义军尚书吐蕃文牒》[4]304,卷中汉印为“河西道观察使印”,该印目前只见于P.t.1081的后部[4]297-329。

细读《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解题目录》《敦煌吐蕃文献选》《吐蕃统治结束后甘州和于阗官府中使用藏语的情况》《吐蕃支配期以后的诸文书》《归义军节度观察使官印问题申论》等相关研究论著[1-5]之后,笔直认为,该卷的年代仍有疑点。

为便于讨论,现将P.t.1081写卷内容节选如下:

尚摄思大将军驾前,子年秋八月初,由自河州军发出盖印之文书。

张纪新禀:辰年,我从吐谷浑莫贺延部落之绮立当罗索(人名)处以五两银子买了名唤李央贝之男性奴仆,依新旧吐谷浑部规定,在户丁入册时……[1]49

关于该卷的年代,乌瑞认为,“这一件是由一位尚书在一鼠年发出的……发出信件的时间应该为856、868或880年”,“是九世纪的作品”[3]217。森安孝夫判定“此件文书中的‘鼠年’为张议潮统治的856年”,并认为此印在张淮深时期继续得到了使用[4]304。山口瑞凤认为,“书式は吐蕃时代のそれに準しているので归义军时期初期のものであろぅ”[5]513。森安孝夫和山口瑞凤都认为这件文书的时代为归义军初期[4]323。冯培红认为,“如果森安先生关于此件吐蕃文书的年代判定不误的话,考虑到张议潮被唐廷授予十一州观察使之职,也只有‘河西道’三字才能概括整个‘十一州’的观察范围,故其观察使印被铸成河西道观察使印是可以理解的。”[4]304冯培红似也接受了森安孝夫的观点,以为此印属于张议潮[4]306。

该卷提供的比较明显的断代信息有三个:一是该卷发于子年,二是提到沙州归义军尚书,三是所钤“河西道观察使印”。

据荣新江研究,享有沙州归义军尚书称号的有6人:张议潮(848?-851-858年)、张淮深(872-887-890?年)、张淮鼎(890?-892年)、索勋(894-?年)、张承奉(901?-902-903?年)、曹议金(914-919-920?年)。在上述尚书期间,共有6个子年:856、868、880、892、904和916年。张议潮于867年被召入长安,868年张淮深刚刚继任一年多,称号还是较低的将军或常侍,称尚书是在张议潮去世的872年左右[6]131,与该卷中提到的沙州归义军尚书之职不符。因此,868年可以排除。

按照前贤的研究成果,从张淮深末期到曹氏前期(890-935年,939-955年),其中张承奉金山国时期除外(910-914年),一直使用的是沙州节度使印和沙州观察处置使之印[4]307-311。该卷所钤“河西道观察使印”应当在上述时间之外,因此,892年、904年、916年也可以排除。现在,余下的是856年和880年。森安孝夫认为在856年,笔者倾向于断在880年。理由如下:

其一,根据《新唐书·百官志四下》:“罢秩则交厅,以节度使印自随,留观察使、营田等印,以郎官主之。”《宋史·舆服志六》:“节度印随本使,使缺则纳有司;观察印,则州长吏用之。”[4]303张议潮于867年被召入长安,节度使印若随带在身,把观察使印留在沙州,也是在867年之后。那么,856年张议潮还在沙州,不当钤观察使印,更当钤节度使印。如将该卷断在880年,则此时张议潮已入朝,可以推想他带走了节度使印,而由张淮深钤观察使印,就是顺理成章的。森安孝夫也认为此印在张淮深时期继续得到了使用[4]304。

其二:唐朝“虽然在大中五年(851)就给予张议潮以沙、瓜、甘、肃、伊、西、鄯、河、兰、岷、廓十一州观察使的职衔,但并不愿意将凉州这样的河西重镇轻易让给归义军,大概这是唐朝始终不把归义军节度使改为河西节度使的缘故。我们在现存的史籍中见到的有关归义军史料,均称之为归义军节度,而不称河西节度[6]179。可见,唐朝忌讳将“河西”称号用于归义军。张议潮从唐朝获得的是归义军节度使和十一州观察使之称。若该卷“河西道观察使印”属于张议潮,那么也就等于默认张议潮还有一个与之相配的所谓“河西节度使”印。然而,从上述唐朝对归义军的态度以及现存敦煌文献至今未发现这枚印的实际情况来看,张议潮不可能有“河西节度使”印。更不用说张淮深了,他直到文德元年(888年)才获旌节[6]191,而且唐朝对他的敕封仅限于“沙瓜伊西等州节度使”[6]199。关于这一点,冯培红也说:“不仅张氏时期如此,即使包括曹氏在内的整个归义军时期,唐、五代诸朝、宋中央政府皆不曾给归义军统治者赐予过河西节度使之职衔与官印。因此,在整个归义军时代,河西(道)节度使印或河西(道)归义军节度使印其实并不存在;在张氏初期,行用的是归义军节度使印,我们仍期待着它的发现。”[4]304唐史见载的张议潮归义军节度使之职,从851年获赐到867年入朝,时间也不算短,在敦煌文献中都未曾见蛛丝马迹。

其三:关于“河西道观察使印”的归属问题。森安孝夫等人研究认为此印属于张议潮,张淮深或使用过此印。也就是说,此印属于归义军。但是,“河西道观察使印”与敦煌文献保留的“河西都防御使印”一样,都属于晚唐政府的建置,与归义军无关。目前钤有“河西都防御使印”的敦煌文献,题有准确纪年的一卷是885年,一卷森安孝夫考证为887年,主要集中在张淮深时期[4]300-301。这也恰与我们上文判断该卷的年代在880年相吻合。可见,所谓“河西都防御使”“河西道观察使”都是唐朝对河西加强控制的产物。“河西都防御使印”和“河西道观察使印”的出现,更加证明了张淮深时期唐朝对归义军管理的加强,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张淮深在位二十余年迟迟得不到封赐的原因。敦煌文献中不见张议潮的节度使印,最早的沙州节度使印890年左右才见。

综上所述,敦煌藏文写卷P.t.1081的子年,不应该是856年,而可能是880年;卷中的归义军尚书不是张议潮,而是张淮深;卷中的“河西道观察使印”与“河西都防御使印”大约同时,都不属于归义军节度,而属于晚唐政府的建置,与归义军无关。

[1]王尧,陈践.敦煌吐蕃文献选[G].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3.

[2]王尧.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解题目录[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9.

[3]乌瑞.吐蕃统治结束后甘州和于阗官府中使用藏语的情况[M].敦煌译丛(第一辑),甘肃人民出版社,1985.

[4]冯培红.归义军节度观察使官印问题申论[M]//刘进宝,高田时雄.转型期的敦煌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5]山口瑞凤.讲座敦煌(6)[M]//敦煌胡语文献.东京大东出版社,1985:513-515.

[6]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唐宋时代敦煌历史考索[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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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23-0149-02

张秀清(1976-),女,甘肃兰州人,西北民族大学(甘肃兰州730030)海外民族文献研究所教授,研究方向为古籍整理。

201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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