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连云
(台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浙江 临海 317000)
文学翻译中意识形态作用下的人物“变形”
戴连云
(台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浙江 临海 317000)
文学翻译是一种再创造行为,意识形态始终通过译者对它起着作用。由于受意识形态的影响,译者对文学作品里的人物形象的处理,可能采取“归化”或“异化”的翻译策略,生成与原作不同的人物形象,造成人物形象的“变形”。人物的“变形”可以体现在思想行为上,也可以体现在外貌特征和性格上。
翻译;人物形象;意识形态;变形
关于“意识形态”,翻译界基本认可的定义有法国的阿尔都塞的观点以及英国伊格尔顿的说法。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是个体与其现实存在境遇的想象性关系的 ‘再现’。”伊格尔顿认为,意识形态意味着“我们所说的和所信的东西与我们居于其中的社会的权利结构和权利关系相联系的那些方面”。香港的庄柔玉也指出:“翻译的意识形态,即翻译行为背后的思想和解释系统。”[1]
其实,意识形态包涵的范围很广,它与政治因素和社会、文化因素紧密联系在一起,是人对于世界和社会的有系统的看法和见解,是关于人类生活或文化的观念的系统总和。意识形态关注的是社会应该或者可以是怎样的。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使意识形态、权利、文化等与翻译的关系成为研究的热点。跨文化翻译活动中,意识形态内容就会参与到翻译的内容中,译语和源语的意识形态就会通过译者有意无意地传播出去。韦努蒂指出,翻译是对异域文本的能动性重构,作为一种媒介,其反映出译入语与源语在意识形态、文化、语言、政治等方面的差异性。[2]
文学翻译,是一种再创造行为,意识形态始终对它起着作用。美国的翻译学家勒菲弗尔认为意识形态是通过译者影响到翻译行为的。“译者采用的翻译策略,直接受意识形态的支配。原文语言和‘文化万象’带来的各种难题,译者也会依据自己的意识形态寻找解决的办法。”[1]
对于译者而言,由于受意识形态的影响,他可以选择拟译的文本,确定翻译的策略和方式。德国古典语言学家、翻译理论家施莱尔马赫在《论翻译的方法》中提出:翻译的途径“只有两种:一种是尽可能让作者安居不动,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另一种是尽可能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作者去接近读者。”前一种途径大致相当于“异化”。后一种途径则相当于“归化”。“异化”是指以源语文化和意识形态为归宿,保持外来文化的特点,吸纳源语的表达方式;“归化”是指在翻译方法上恪守本民族语言的表达方式,译文以译语文化和意识形态为归宿。译者对源语文化、社会规范价值体系等意识形态持认同态度时,通常是倾向于引进外来文化,就会选择“异化”这一翻译途径;当译者认同自己生存的社会环境、社会价值体系,就会倾向于采用“归化”的翻译途径。
“译者的个人意识形态(如价值取向)对翻译策略和译本有着明显的操控作用。”[3]在文学翻译过程中,译者可能采取“归化”或“异化”的翻译策略。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有时候会生成与原作不同的人物形象,造成人物的“变形”。人物的“变形”可以体现在思想行为上,也可以体现在外貌特征和性格上。
清末鸳鸯蝴蝶派作家李常宽和陈小蝶在翻译 《福尔摩斯侦探案》卷首中的一段描写,对原文进行了改造,请对比:
And that was…how the best plans of Mr.Sherlock Holmes were beaten by a woman’s wit.He used to make merry over the cleverness of woman, but I have not heard of him do it of late. And when he speaks of Irene Adler, or when he refers to her photograph,it is always under the honorable title of the woman..
译文:捧此小影而归培刻街,悬之壁间。笑而语华生:天壤间有此女郎,吾悔多矣。综吾平生,未尝有一失败。今乃失败于个人。予因笑曰:苟其人而非薏伦爱答,而君亦非福尔摩斯,则此两人可以……福曰:华生又雅谑矣。
对照译文,可以看出原文与译文间存在的差别。“予因笑曰:苟其人而非薏伦爱答,而君亦非福尔摩斯,则此两人可以……”是译者的杜撰。译者添加了华生向福尔摩斯的调笑,这样的处理显示了当时中国的主流文化观念,符合当时风流名士喜爱与歌妓交往的传统。这几句话更是把华生和福尔摩斯的关系完全扭曲。而原文则体现了西方的道德规范,朋友间彼此尊重,在私生活方面互不干涉。可见,译者翻译策略的选择导致了人物形象行为上的“变形”。
在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朱丽叶盼望夜色降临,挂一条软梯在楼窗前,为她的新郎在流亡之前,爬进闺房和她度过难舍难分的一夜。手里拿着软梯,她感叹道:“他要借你软梯做牵引相思的桥梁,可我却要做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女而死去”。(朱生豪译)
相思何须借软梯来牵引做桥梁呢?读者难免会纳闷。参照原文“He made a highway to my bed;But,I,a maid,die maiden-widowed”,语意是“他本要借你做捷径,登上我的床;可怜我这处女,活守寡,到死都是处女。”
从朱先生的译文,我们可以看出译者的道德伦理观念对文学翻译的影响。由于受到我国几千年礼教文化的影响,大家闺秀如何能无所忌讳地说出“登上我的床”呢。朱先生把“床”改译为“相思”,把灵和欲的爱淡化为缠绵的精神之恋了,这偏离了原文中热恋少女渴望与自己的新郎在肉体上的和谐结合这一形象。“处女”和“怨女”在这里都属于悲苦之词,但前者强调的是被剥夺了享受应有的性生活权利,而对东方的“怨女”,性是难以启齿的淫思。译文中的人物形象与源文中的人物形象在思想上已经“变形”。
在小说《傲慢与偏见》的译本中,也存在由于意识形态的影响造成人物形象的变形的例子。请看小说第34章伊丽莎白拒绝达西初次求婚时的对白:
I had not known you a month before I felt that you were the last man in the world whom I could never be prevailed on to marry.
译文1:我还没认识你一个月,就觉得像你这样一个人,哪怕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愿意嫁你。(王科一译)
译文2:我认识你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觉得哪怕我一辈子找不到男人,也休想让我嫁给你。(孙致礼译)[4]
孙致礼认为,王科一的译文“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不像源文里那有教养的伊丽莎白说的话,是突出“艺术性”而忽视“科学性”之故。王科一在“译者前记”里诠释说:“伊丽莎白向达西的挑战,实在是当时妇女对当前的婚姻制度、门第观念等一系列腐朽的社会现象的强烈抗议,是当时的妇女要求自己的人格独立、争取平等权利的呼声!”在王科一译文里,他把伊丽莎白对达西这个代表压迫者的谴责的调子提高,让她成为正义的化身,伊丽莎白成了被压迫的妇女的代言人。可见,由于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译者对人物语言的处理不同,就会引起人物形象的“变形”。
对文学作品中人物外貌描写的处理,有些译者也会为了让译语读者容易接受,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如:
赫胥黎在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Come Yellow中有一段文字描写乔琪安娜的美貌:
Georgiana, the eldest, with her black ringlets, her flashing eyes,her noble aquiline profile;her swanlike neck,and sloping shoulders,was orientally dazzling.
译文:大小姐芳名乔琪安娜,黑发鬈鬈,双眸明亮,侧面看去线条分明,白天鹅似的柔颈,若不胜衣的双肩,活生生是个令人目眩的东方美女。(林文美译)[5]
中国人与西方人长相有异,审美观点当然也大不一样,如在西方人眼中,即使长有“aquiline nose”(鹰钩鼻)的女子,仍然楚楚动人,娇俏可爱。但在中国人心目中,长有鹰钩鼻的人往往阴险狡诈,因此很少用“鹰钩鼻”来形容女子,尤其是美女。原文中“aquiline profile”却暗示乔琪安娜有“鹰钩鼻”,如果照样译出,中国读者就感受不到乔琪安娜的妩媚动人。翻译家林文美对这段文字的处理,可见是受到传统审美标准的影响,虽然译文读者与原文读者一样看到了妩媚动人的乔琪安娜,但却是经过了译者的“整容”。
安娜是《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海军协议》里的重要角色,在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对话中,对安娜的性格有个简单的交代:
“What did you think of Miss Harrison?”
“A girl of strong character.”
“Yes,but she is good sort,or I’m mistaken.”
译文:汝观密司哈律逊如何,余曰:此女似觉明慧,回非常伦。福曰:不独明慧,行亦落落大方。( 程小青译)[6]
在原著中,安娜是个性格坚强、聪明、处事不乱的女子。这里也交代她有“strong character”,可是在译文里,译者不但没有传达原文安娜性格坚强的形象,而且赋予了安娜传统中国女性的典型性格:明慧、落落大方。安娜在译者的再创造下已经变形。可以说,译者对读者心目中的女性形象的认定,决定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采取“改造”人物形象的做法。
意识形态对翻译途径选择的影响可以来自译者,同时也可以来自读者。译者为了使得译语文化的读者能够接受译本,就会采取“归化”的翻译策略。以色列学者吉迪恩?图里在探索吸纳理论的实践中,发现译者的行为大多受到译语文化的制约。译语文化既包括译者的审美意识、审美习俗和价值体系,也包括接受译文信息的读者的审美意识、审美习俗和价值体系,这些都会影响译者对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处理,在意识形态控制下的翻译策略的选择,有时候就造成了人物形象的变形。当然,译者对人物形象的“变形”处理,有自觉的,也有不自觉的。
[1]许钧.翻译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6:213-224.
[2]孙宁宁.意识形态对翻译活动的操控[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5(1).
[3]李执桃.对意识形态操控下的归化与异化的文化思考[J].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4).
[4]简剑芬.试论文学翻译中译者的有意识误译[J].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06(5).
[5]金圣华.桥畔译谈[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7:107-108.
[6]刘红新.从小说翻译中人物形象变形看文化语境对翻译策略的影响[J].邵阳学院学报,2006(4).
On Character Deformation under the Influence of a Translator’s Ideology in Literary Translation
Dai Lianyu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Taizhou University,Linhai,Zhejiang 317000)
Literary translation is reproductive,on which ideology never stops posing its impact through the translator.Manipulated by the ideology,the translator may choose different strategies either domestication or foreignization,in rendering the characters of a literary work, which may result in character deformation. Character deformation may be reflected in thoughts,behavior,appearance and personality.
translation;ideology;character;deformation
I046
A
1672-3708(2010)04-0079-02
2010-05-18
戴连云(1972- ),女,浙江玉环人。台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翻译及语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