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竹,王利昆
(河北师范大学文学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09)
论顾炎武的“古诗无叶音”
苗青竹,王利昆
(河北师范大学文学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09)
本文主要论述了顾炎武的“古诗无叶音”学说,论述了特殊存在的叶声的原因,还阐述了叶音的某些价值,同时也指出了顾炎武思想存在的不足。
叶音;产生原因;价值;不足
《音学五书·音论》中有“……殊不知音韵之正,本诸字之谐声有不可易者,如霾为亡皆切,而当为陵之切者,由其以鲤得声;晚为每罪切,而当为美辨切者,由其以免得声:有为云九切,而‘贿,痛,消,鲸’皆以‘有’得声,则当为羽轨切矣……又如服之为房六切,其见于《诗》者凡十又六,皆当为蒲北切,而无与房六切叶者……以是类推之,虽毋以它书为证可也”这样一句话。这句话是在徐藏为吴棫作的《韵补》的序言里存在的,他在序言中谈到如果从同一声符得声,那么这一个系列就具有相同的声韵关系,而顾炎武在《音学五书·音论》中是用来证明“古诗无叶音”的。这里所说的“叶音”也就是“谐音”,在南北朝以后研究《诗经》的人就觉得《诗经》的一些篇章用韵不那么和谐,于是就改读某些韵脚来使其和谐,宋代朱熹称作这种现象为“叶音”。
宋代之前,由于人们缺乏对语音的历史知识的了解,而多以当时的语音去看待古音,所以就对《诗经》等先秦韵文中他们认为不押韵的地方提出了“叶韵”说,还有许多擅改古代韵文的。顾炎武在《答李子德书》中举了一个著名的改经的例子:
开元十三年,敕曰:“朕听政之暇,乙夜观书。每读《尚书·洪范》至‘无偏无颇,遵王之义’,三复兹句,常有所疑。据其下文,并皆协韵,唯颇一字,实则不伦。又《周易·泰卦》中‘无平不陂’,《释文》云,陂字亦有颇音。陂之与颇,训诂无别,其《尚书·洪范》‘无偏无颇’,字宜改为‘陂’”。
这是因为不明白古音的存在而改读字的音的。他的改字是不是没有根据的胡改呢?笔者认为这里的“改”不是没有根据的改,而是在字音之外改读另一音并且使它与整首诗谐韵。既然顾炎武认识到了古音的存在,那么同时他也就承认了“今音”的存在,叶音就是当时的人为了读韵文的流畅优美而改读的。李恕豪认为,“叶音说”本身并不是古音研究,只是一种诵读上古韵文并使之和谐的权宜办法。当然,在上古只有一个读音,而后来衍生出来另一音,在顾氏看来也不是“叶音”,顾氏在文中举例为:“元戴侗《六书故》日经传行皆户郎切,未尝有谐声韵者,如野之上与切,下之后五切,皆古正音,非谐韵也。”从而看出顾氏认为古代是没有谐声存在的,而是字的本音。不仅如此,由于“谐声”,顾氏还指出了“诗”与“文”的区别,判断的标准即为韵的和谐与否,和谐的即为诗,不和谐者就为文。顾氏在文中举的是陈第的《毛诗古音考序》里的例子,正是从这篇序里顾氏指出了古人的诗是有韵的,只是今音与古音是不一样的,在这篇序里,顾氏找到了古今音的读法不同的原因,也就是一部分谐声字可能会出现的原因。
在文中顾氏指出了谐声产生的总的原因,他在文中引用的是陈第的话,“今地有南北,音有转移,亦势所必至,故以今之音读古之作,不免乖剌而不合。于是悉委之叶,夫其果出于叶也,作之非一人,采之非一国……”顾氏指出了谐声字产生的时间、地域方言、字的本身的发展变化等原因。
谐声字的产生的时间原因:即古今的原因。顾氏认为今音与古音的不同正说明古音的存在,今音也正好能证古音,而不是谐声,在文中他说,“……夫其果出于叶也,作之非一国,何以母必读米,非韵杞韵止,则韵祉韵喜矣……实合古音之证也……”由于年代的不同,作诗、采诗的也不是来自一个人来自一个时间,读音难免有不同,这在顾氏看来也就是谐声产生时间原因,但是顾氏是不承认它们是谐声,而是证明古音的存在的。于此同时,顾氏还指出古音早已在魏晋时已经存在,只是到了唐宋时代人们用古音炫耀自己的才华或是为了读起来顺口而把字音读为另一音,其中有宋役人讴、婴儿语、晋舆人谣、鲁朱儒谑、百姓词等等。但也不能否认,谐声字在造字之初基本就存在了,而且数量还不少。黄易青也认为,“谐声字不是一时一地造的,同一声符的字也不都是同时同地造的。”谐声字跟形声字的关系也很密切。上古音的形声字,在殷商时代就早已经产生了,到了秦汉时仍在制造。形声字在汉字中所占的比例,由殷商文字的近20%,上升到春秋战国的约50%,到了汉代以后,以《说文》为代表的形声字就占了80%以上,从这些历史材料中可以看出,形声字在整个先秦时代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就一直在制造。
谐声字产生的地域方言原因,在顾氏看来,地域方言的差异同样也会造成读音的不同,同时,在文中他还指出了造成地域方言不同的原因:五胡乱华,使得夷人的语言、声音杂入中原,使得一郡之内声有不同。他承认了存在声音的差异,但还是认为是古音,由此可以看出顾氏的追求真理的精神。汉字的产生区域大体上是可以确定的,大致发源于中原地区,也就是所谓的“诸夏”的范围内。虽然春秋战国时代楚及吴越地区也有文字使用的事实,但无论楚文字还是越文字,明显是中原汉字传播的结果,并没有改变汉字的主体特性,也没有输入改变汉字体系的因素。赵诚也在他的文章中列举了一些例子来说明古代实际存在着不同的方言音系,不同的音系就产生了不同的谐声,各种方言产生了各种谐声关系。由于《诗经》是各地的语言组成的,所以有方言的存在,所以在文中顾氏指出了孔子删诗的不妥,他说,“古今一意,古今一声,以吾之意逆古人之意,其理不远也……孔子所删,几于不可读矣。”孔子是鲁国人,孔子删诗订诗的事情是人人都知道的,他的诗歌内部韵律系统是存在很强的一致性的,从这里应当证明当时就已经有共同语的存在了。汉民族早在夏商周时期就长期成为华夏民族的核心,共同语也就是以中原某一方言为基础扩展而成这一事实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中原汉语方言是汉民族共同语的一元核心。雅言以中原方言为核心逐渐扩大影响范围,至迟到春秋时代,雅言已覆盖到燕齐秦楚越诸地区。由以上所知,汉字的语音系统与汉民族共同语相联系是理所当然的了,汉字在华夏地区的读音就应当有极强的一致性。即使有方言的因素存在,但各方言的字音也应当能找出对应关系。他删诗正好说明了当时存在共同语及方言的区别,而在顾炎武看来,孔子删诗是逆古的,是不可取的,应该按照古音本来的音读诗。在此,笔者认为顾氏的做法是正确的,但也有偏颇之处。既然顾炎武看到的语音存在地域方言的差别,为何就非得说孔子删诗是逆古?由此可以看出,顾炎武太崇古以至于在谐声的认识上有些偏颇。
谐声字的产生也是由于字的本身的发展、变化而来的。在文中顾氏是这样阐述的,“……况有文字而后有音读,由大小篆而八分,由八分而隶。凡几变矣,音能不变乎?”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顾氏是比较有前沿精神的,他看到了语音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发展的。但是顾氏还是认为是保留了古音即“溯源沿流,部提其字,曰古音某今音某,则今音行而古音庶几不泯矣。自周至后汉音已转移。其未变者实多……”汉字是一种内部系统很强的文字体系,汉字的产生是很早的,甲骨文的产生及后来产生的金文、大小篆、隶书在形体上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虽然语音上有的也跟着而改变,但是也是成系统的,这在本质上是没有太大的改变的。
当然,顾炎武也不是完全否认叶音的存在,他在文中指出《诗经》押韵确实存在方音问题,他指出是方言的不同而造成的叶音的存在,这是正确的,因为《诗经》不是一人一时一地之作,所以存在方音的差别是可能的。顾炎武虽然认为“古诗无叶音”,但他不完全否定,可以看出他是有辩证思想的人。
顾炎武还发现了谐声的价值:利用谐声研究上古韵。顾炎武在《音学五书·唐韵正·上平声卷之二》五支中有“凡从支从氏从是从兄从此从卑从旎从雨从知从危之属皆入此”及“凡从多从为从麻从垂从皮从月奇从义从罢从离从也从差从麓之属皆从此”。这是依据谐声偏旁来离析支韵。在《上平声卷》之中,对麻韵的离析也采用了这一方法,“凡从麻从差从局从加从沙从坐从通之属皆入此”。顾炎武也不是完全否认谐声的存在,但他还是用谐声的方法来调整个别字的归属,如第十部“侵”下:“收入东韵风枫字”;“梵”下:“亚入东韵沉梵字”等。在《卷八》“贵”字下注,“今此字两收于四纸三十四果部中,说文厄从贵声,读若捶击之捶,则知扁与垂谐声也”。由此可以看出,顾炎武已经较系统地运用谐声来研究上古音了。
虽然顾炎武的“古诗无叶音”有很重要的价值,但也存在不足之处,例如顾氏把注音简单化了读“母”为“米”,其实这是错误的。在文中充分体现了顾炎武的崇古精神,正因为他的崇古薄今的思想,使得他的一些论述不很准确。
综上所述,“古诗无叶音”反映了顾炎武对叶音的认识。它的主要内容是叶音在古诗中是不存在的,有存在的情况,则他主要阐述了叶音产生的原因。顾氏认为,古音中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叶音的情况,也有特殊情况的存在。同时,在《音学五书》中顾炎武也是利用了谐声而发现了它的重要价值。《诗经》中谐音也确有不合的情况。总之,我们应该辩证地看待顾炎武的思想,发现有用的价值,正确看待他的不妥之处。
[1]顾炎武.音学五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5.
[2]胡安顺.音韵学通论[M].中华书局,2003.
[3]唐作藩.音韵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
[4]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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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3-02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