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人》中费萝娜的女性主义解读

2010-08-15 00:53原一川
文山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沃特瓦尔男权

徐 璐,张 丽,原一川

(1.云南师范大学外语学院,云南昆明 650092;2.云南文化艺术职业学院,云南昆明 650111)

威尔基·柯林斯作为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著名小说家,在当时与他的好友查尔斯·狄更斯、威廉·萨克雷齐名。柯林斯被认为是英国侦探小说的主要奠基者之一,其作品中艺术成就最高、最著名的当属《月亮宝石》与《白衣女人》。《白衣女人》情节跌宕起伏、险象环生,被誉为第一部真正的长篇侦探小说。该书自出版以来,国内外许多评论者对其进行了分析与讨论,尤其对它的叙事方法和侦探恐怖主义元素进行了大量的着笔,如王文静就对小说中的叙事者的人物性格与叙事功能进行了分析[1];Stephen Bernstein分析了小说中的哥特式背景以及这一背景与小说中的阶级、性别、体裁的历史叙事之间的关系[2];Peter Haining论述了小说的神秘感和悬疑特点[3](P7-23)。尽管有评论家对书中的女性形象有所论述,如许绮与黄晓虹分析了小说中的几个女性形象[4],但着墨不多。笔者旨在运用女性主义批评方法,重新对书中费萝娜的形象进行解读,揭示在男性主导的社会环境里,女性所处的从属地位和悲剧命运。

女性主义主张妇女摆脱男性的控制和压迫,追求自己的权利和幸福生活。[5](P228)女性主义的主要特征是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及对男权中心主义的全面清理批判。英国的伍尔夫 (Virginia Woolf)认为女性应有自己的“一间屋子”和女性必须同某个“幽灵”进行搏斗,而这个幽灵便是“家里的天使”[6](P44)。英国的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 (Mary Wollstonecraft)则在她的《女权辩》中呼吁男女之间教育和机遇的平等。[7]美国的玛格丽特 ·富勒(Margaret Fuller)在《19世纪的妇女》一书中阐述了妇女平等权利的理论,认为妇女应该自立而不被男性支配。[8](P85)本文将运用他们的观点对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形象进行讨论分析。

(一)男权社会下女性的从属地位

作者在第一章就通过贺玛丽之口间接地映射出费萝娜的一些性格。贺玛丽在男主人公沃特的眼里,俨然是一个男性化的女性形象,而正是这一点,也反映出费萝娜对男性的依赖与服从也折射在贺玛丽身上。沃特眼里的贺玛丽是这样的:“好黑的女孩!她朝着我走了几步——她年纪很轻。她再走了几步——她真丑。这位小姐的皮肤黝黑不说,她唇边的汗毛,就像一撮胡须,衬托着宽大的下巴和嘴唇。眼睛更是突出,并且炯炯有神。粗黑的头发披肩,还梳着刘海。”[9](P15)这样的描述,完全把贺玛丽归类于男性。在后续篇章里的描写,也确实证明了贺玛丽如男人般的那份坚强、果断和勇敢。而正是这像男人的气质,使得费萝娜对贺玛丽产生了深深的依赖感,就如她后来依赖沃特那般。在费萝娜的心里,贺玛丽的坚强与勇敢是她所缺而又急需的。在最危急的时刻,她第一反应就是需要贺玛丽在她的身边帮助和安慰她,因为贺玛丽就是那如父亲般的坚实后盾和依靠。

费萝娜在别人眼中是“可爱的,又白又漂亮,是个天使”[9](P16)。这一形象,是那个时代背景下,即男权社会下女人必须具有的形象。伍尔夫认为,“她 (家里的天使)富有同情心,非常的迷人,毫不利己,家庭生活中的苦难艺术,是她最拿手的活儿,天天都在为他人牺牲自己。……总之,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没有她自己的愿望、想法,她更愿意赞同别人的见解和想法,从来不为自己着想。更重要的是——不用我多说,她特别纯洁”[10](P59)。而费萝娜就是这样的一位 “天使”。当父亲为她选定的未婚夫玻西瓦尔在父亲临终前出现时,虽然她已有了自己的爱人沃特,但她最终选择尊重父亲的遗愿而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因此贺玛丽说 “她的婚姻不是以爱为基础而是靠荣誉维系。两年前她父亲临终时安排的婚姻,她本来就认命了”[9](P31)。尽管她试着去反抗,可她采取的方法是将她精神出轨一事告知她的未婚夫,她单纯地想着她的未婚夫会像她一样从心里不接受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果却事与愿违。她认为她的婚姻是“命中注定的婚姻”[9](P84)。当贺玛丽要求她极力争取自己的权利时,她的回答是:“你这样会使事情更加恶化,除了和我叔叔发生冲突,还可能把玻西瓦尔弄来怪罪我们。”[9](P86)她父亲的影响,甚至在他死后都根植于费萝娜的灵魂深处,她没有勇气和胆量去挑战父亲的权威。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她觉得“只要我父亲答应,我就答应。我是在我父亲的呵护下长大的,他是我最好的顾问,我对他百依百顺”[9](P80)。由此可见,在这样一个男权为中心的社会里,女人的地位是何等的卑贱,只能屈服,没有反抗。

费萝娜的从属地位也体现在她的两任丈夫对她的态度和控制上。在她和前任丈夫玻西瓦尔旅行结婚回到黑水园后,贺玛丽问及她的婚姻是否快乐时,她的回答是消极的。她说:“玛丽,只要我们不谈这个问题,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比较好过一点,如果我们对这桩婚事认命了,接受它,那我们也会比较快乐一点。为了我,为了我的丈夫,为了你,我们就认命吧!”[9](P99)从她的反应中可以看出,她接受了夫权至上的思想,在她看来,把她的丈夫伺候好了,她就能快乐。当玻西瓦尔经济窘迫,需要费萝娜签字得到她的钱财时,费萝娜要求知道签署的是何文件,玻西瓦尔的回答是:“胡说!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文件不文件的,我再说一次——你听不懂的!”[9](P111)费萝娜告知他就算是她的律师要她签名,也要先解释给她听。玻西瓦尔却说:“他当然解释啦!因为他是受雇于你,他当然有义务如此。可是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丈夫,没这个义务……一个妻子不该惹她的丈夫生气。”[9](P112)可见,在男权社会中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妻子必须听从且服从丈夫的一切意愿,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挑战丈夫的权威。在这样的境地下,费萝娜一步一步地走向被迫害被压制的深渊。

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认为:“妇女的行为举止充分证明其头脑状况并不健康;好像养在过分肥沃的土壤中的花儿,为鲜艳而牺牲了力量的作用;招展的叶子,在愉悦了挑剔的目光之后,枯萎了,挂在枝头,再无人理睬,而她们还远未进入成熟季节——这种不结果实的开花……”[8](P5)当第二任丈夫沃特第一次在凌雾堡见到费萝娜时,她是美丽动人的,撩动了沃特心中的那股琴弦。而在她经历了婚姻的磨难,美貌不再时,甚至精神都不正常时,沃特向往着以前的美好时光,他对费萝娜的爱也从爱情转化成如父如兄般的情感。最后在沃特的全力帮助下,她精神、身份和地位得以恢复。而当往日的美好重现时,她自然也就唤回了沃特对她的那份爱恋,重新得到爱情和幸福。而这一切,都是取决于沃特和她对沃特的依赖。

(二)女性的经济地位

贯穿整部小说的一条核心线索就是财产问题。正是因为经济利益的诱惑,才使得玻西瓦尔铤而走险,将费萝娜一步步推入苦难的陷阱。在当时的英国,女子没有直接的继承权,家族所有的财产都归子嗣所有。在费萝娜祖父时代就直接规定,她家的不动产继承权直接归她的父亲或她父亲的儿子,只可惜她父亲只生有她这一个女儿,但是就算她父亲死后,她仍然没有继承权,而是由她的两个叔叔继承。而她最终得到家族的不动产,也必须是在她的叔叔佛瑞死后。从这样的继承机制中可以看出,费萝娜从一开始,她的经济地位就是低下的,是依赖于男人的。在她的少女时代,她必须依赖于她的父亲和叔叔。在她结婚以后,她的丈夫有权继承她的一部分财产。

她的前任丈夫玻西瓦尔债台高筑时,想出了偷梁换柱之计,让她从世人的视线中消失。这样,她原本在成年后应享受的财产,却被两个小人所享用。费萝娜成功地从疯人院脱身,靠的是贺玛丽的积蓄,她高贵的身份和优越的物质条件只是徒有虚表。当她和贺玛丽隐居在伦敦,和沃特开始新的生活后,她仍然依附于沃特,她所有的生活费用都靠沃特微薄的收入来支撑。玛格丽特·富勒认为:“正如对黑奴友好的人认为一个人无权奴役另一个人一样,对妇女友好的人也应该认为男子无权对妇女进行约束,哪怕出于善意也不行。”[8](P63)沃特为了使费萝娜成为他以前心目中的 “天使”,竭尽所能地想使费萝娜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像哄孩子似的,隐瞒所有可能刺激费萝娜的事情。每天,费萝娜的空间就是那么小小的一间房间和熟悉的两张面孔。她从心底渴望减轻沃特和贺玛丽的生活压力,可沃特却自私地连这点也剥夺。在一次谈话中,费萝娜说到:“我像个废人一样,成了你们两个的负担。贺玛丽帮你赚钱,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上,以后你会慢慢地只喜欢贺玛丽不喜欢我了,你一定会的,因为我什么也不会。沃特,不要把我当个孩子一样。”[9](P208)沃特为了安慰费萝娜,鼓励她画画,再捏造出一个收画的人,收购她的画,其实费萝娜 “挣”来的钱都来自沃特的腰包。沃特虽没有如费萝娜的前任丈夫玻西瓦尔那样,用尽浑身解数榨取费萝娜的财产,使她从一个富家千金沦为一个神经恍惚 “已故”的人。可沃特所做的却是将她的希望粉碎,永远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尽管,这样的谎言是善意的,可费萝娜的经济独立在那一刻成为幻想;而她也只能一直活在男人安排好的世界里,活在男人的约束里,精神不可能得到独立。

(三)女性话语权的缺失

费萝娜在整部小说中扮演的都是符合男性话语中心所需要的女性形象。整部小说,一共有八个叙述者,却没有一个篇章是出自费萝娜之口。在面对她即将承受的不幸婚姻时,她没有去找他的叔叔(她的监护人)辩驳一番,任凭别人摆布。她连言语上的反抗都没有,更不用说实质性的行为。为了不影响她叔叔佛瑞安宁的生活,为了不惊扰他那脆弱的神经,她默默地接受父亲和叔叔给他安排的婚姻,甚至连婚期 (完全可以由她决定的事情)都放弃自己的意见。由此,女性话语权在男权社会里的缺失,可见一斑。

在费萝娜处境最危险的时刻,她所表现出来的柔弱和不堪一击更加明显。当她的丈夫玻西瓦尔逼她签字时,她只能是小声地向她丈夫提出疑问。当她感觉无力抵抗玻西瓦尔那强烈的攻势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求助于如男人一样坚强可靠的贺玛丽。

小说中出现的关于费萝娜的事情的讲述,大多出自沃特和贺玛丽之口。在她被玻西瓦尔和福斯科陷害进入疯人院后,她只记得自己是男爵夫人,至于怎么遭此境遇,她一概不知。甚至于,她说到这些事情时,精神都会接近崩溃。而后来,她的际遇都是通过沃特和福斯科的讲述才赫然纸上。她既是作者男权思想笔下的牺牲品,也是当时社会制度的反映。男权主导的社会,不允许女人违背男人的意志,更不用说反抗男人。女人的义务就是生孩子、持家、照顾好丈夫。“总之,封建家庭要求女儿对父母绝对服从,不能有自己的意志、感情、思想、财物等,长大后又在强制下走向婚姻。女儿角色是一个没有完全独立人格的社会角色。”[11](P19)因此,费萝娜才会丧失本属于她的话语权。

费萝娜的悲惨际遇,是男权思想占主导社会的必然产物。在这样一种思想的压制下,她成为了男人眼中的“天使”。“女性如果以自己为中心,就永远不会被任何关系同化;这种关系对她来说,就会和男人一样,只成为经验的一部分。”[8](P87)然而,费萝娜失去自我,接受父亲安排的婚姻;经济不能独立,明知丈夫是为了她的财产,她也忍受他的剥削;为了讨好她所爱的男人,她尽力地扮演一个女人的角色。她必须做一个 “无我”的人,因为 “不管社会的性质是什么——父权制、母系、父系等等——总是男人交换女人,女人成为交际中的示意符号”[12](P431)。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笔者试着运用女性主义理论对费萝娜进行分析,希望这一形象能够被重新解读,重新审视。

[1] 王文静.解析《白衣女人》中叙述者的人物性格和叙事功能[J].内蒙古大学学报,2008,(6):40-41.

[2] Berstein,Stephen.Reading black water park:Gothicis m,narrative,and ideology inTheWoman in White.[J].Studies in the Novel25.3(Fall 1993):291-305.

[3] Haining,Peter.Sensation Stories:Tales of M ystery and Suspense[M].London:PeterOwen,2004.

[4] 许绮,黄晓虹.《白衣女人》中的几个女性形象 [J].韩山师范学院学报,2004,(1):104-108.

[5] 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6] 罗婷.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7] 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女权辩[M].广东:广东经济出版社,2005.

[8] 高奋.西方女性独白 [M].武汉: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9.

[9] [英 ]威尔基 ·柯林斯.白衣女人 [M].张桂越,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

[10] Virginia Woolf.W om en and W riting[M].New York:A HarvestBook,1980.

[11] 骆晓弋.女性学[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4.

[12] 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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