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危机:当代技术文化危机与系统转化

2010-04-28 11:07李长江
理论导刊 2010年4期
关键词:生态危机生态文化

李长江 曾 鹰

摘 要:生态危机是人类当代技术文化危机的征候之一。当寻求生态危机的根源时,我们不应把技术当成一种纯粹“工具理性”进行质疑甚至贬抑,辩证剖析生态危机与技术文化的内在关联,实现系统转化,进而选择适宜的生态文化模式,才能使我们的反思和批判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关键词:生态危机;技术文化;生态文化;系统转化

中图分类号:G0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10)04-0025-04

随着自然在这个普遍技术化的现代性文化中进一步被贬黜,生态危机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显命题。美国当代著名哲学家欧文•拉兹洛(Ervin Laszlo)告诫,文化确实是我们时代的一个决定性力量,许多冲突表面上貌似政治性的,实际上却包含根深蒂固的文化根源。就人对自然的破坏来看,在其背后是由一种文化支撑着,这便是西方的主流文化所坚持的:人是为了自身的目的才征服并控制自然[1]。

那么,生态危机与文化之间的连接点究竟在哪?生态危机的出现与强化是否预示着文化的一次重大的转折?怎样才能对当前生态危机反思和批判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要克服当前“马后炮式”的困境,很有必要深入反思现代科技的文化本质及其与生态系统的转换关系。为此,本文尝试从技术文化的视角来透视这一问题。

一、生态危机的根源:文化“陷阱”

1.文化即“人化”。人们对“文化”概念界定的角度很多。从词源学上分析,在拉丁文中,文化一词为cultura,意思是指“耕作”、“栽培”;而“中国古代的‘文化概念,基本属于精神文明的范畴,指文治教化的总和,与天造地设的自然相对称,与无教化的‘质朴和‘野蛮形成反照”[2],体现出古代“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之意;从结构或者功能的角度来看,器具物品和习惯构成文化的两大方面——物质与精神的方面,它们彼此相互形成、相互决定,共同实现文化的功能。无论从什么角度来定义文化,只要发出“文化是什么”的追本溯源式追问,总离不开相关的参照,而自然便是我们界定文化的惟一参照物。

无人的世界是一个自然的世界,这里的季节轮换、草木枯荣、潮涨潮落、花开花谢是以自然的方式来安排的,遵从的是大自然的节律,“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列矣”[3]。可以说,自然界的诸多变化均为“自化”。相反,有人的世界是一个文化的世界。文化世界是以人的活动为背景和基础的,到处都镌刻下了人类活动的印记。文化的世界尽显人性的超越与自由,“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撼。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4]。显然,文化世界即是人化世界,文化的本质就是“人化”。

文化与自然是两个相对应的概念范畴,二者之间的对应不仅仅是对应,而且包含更为复杂的含义。其一,文化与自然是对立的,这表现出有人与无人、物化与人化、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人的匠心独运之间的对立。没有文化难以言说何谓自然,反之亦然。其次,自然是文化的母体,文化世界是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但人不可能凭空创造出任何东西,自然便充当人类文化创造的质料——既成为物质生产的客观基础,又成为生产的源泉。其三,文化与自然间存在着相互转化的关系:一方面,人类按照自己的意向来改造自然世界,使得“自然世界经过人的改造后就呈现出一种新的形态(form),这种新的形态不但具有新的形象,而且更重要的是,具有新的结构和功能,这样,它由纯粹的自然的世界的事物,转化为主体化了的客体,转化为‘为人的自然界,从而成为文化时间的一个组成部分”[5]。另一方面,文化世界也会向自然世界转化。在自然面前,人类迄今未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地,自然世界也以一种力的方式抑制人的活动,使文化世界的铺展受到限制。如过早凋谢的古巴比伦文明、撒哈拉沙漠里的文明遗迹等,都表明曾经的文化世界后来逐渐被塌陷或被风沙遮掩,成为一个十分遥远的梦了。 2.文化的发展,即自然的“祛魅”。从文化生成的意义上分析,它最初是人类适应自然的过程与结果,或者说自然界是人类的母亲也是文化的母体。这是由于任何物种如果要繁衍下去,就必须得适应其生态系统。“人类是一种动物,和其他动物一样,必须与环境维持适应的关系才能生存。虽然人类是以文化为媒介而达到这种适应的,但其过程仍然跟生物性适应一样受自然法则的支配”[6]。人类的早期文化产品和文化活动都有明显的模仿自然、与自然融通为一体的痕迹。在原始先民那里,他们的文化创造基本上利用大自然现成的材料,生产工具是以天然石块为主,食物是自然所馈赠的果实,衣服是用树叶和兽皮缝制而成的,房子是利用树枝、泥土和石头构筑而成。不仅如此,原始人的精神世界里更是充满了对自然的敬畏,即使像星球、太阳和月亮那样的客体,都构成其图腾的一部分。

文化即人化,实质上就是人的生存样式或过程。人类最初生活于一个神秘的自然王国,自然界的万千变化使人类感到惊诧,所以早期的人类文化中充满了神秘的符号。可是随着人类的进化或者发展,人类的生存方式开始逐渐地发生变化,从依顺自然到渐次摆脱自然并最终放逐自然,人类文化朝着逐渐远离自然的方向演化,文化也意味着人性对自然的异化。尤其到15、16世纪之后,工业文化的开启。物质生产的高度发达是工业文化的主旋律,物质财富的积累形成了工业文化时代的基本色调,其直接后果就是自然与人文之间的裂隙空前扩大,对抗逐渐进入白热化。由于工业文化时代对物质利益的高度重视和执著追求,形成对自然的强大压力。而人类取得物质财富,决不是任凭念“芝麻开门”之类的咒语可以洞开物质宝库的,所依靠的是征服和改造自然来实现,也就是自然的“祛魅”。按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大卫•格里芬(D. Griffin)的阐释,所谓自然的祛魅,是自然界在人文世界里被剥夺了任何自身的特质和内在性,自然界不再成为一个离开人类仍然具有意义和价值的世界。人升格为自然的主宰,而自然却被沦为人的奴仆。

由上所述,人类文化的演变主题实质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不同文化诠释和解读,而诠释和解读的视角坚守在人驱逐自然后所占领的阵地上,人类文化的发展即自然的逐渐隐退。为此,丹尼尔•贝尔指出,人在工业社会中的主要任务是与“加工制作后的自然较量”,“社会世界将自然事物排除,成了惟一的现实,这种现实主要是通过他人意识的反馈,而不是通过外在的现实去体验”[7]。可见,因技术发展所导致的生态危机与文化的连接点就是人类文化在总体走向是逐渐远离自然,排斥自然,可以将生态危机归之于文化危机。正是生态危机暴露了人类生存的困境,也即暴露出文化的困境,如果人类想谋求持续的生存与发展,文化的转向或文化主题的变更迫在眉睫。

二、生态危机的支点:技术“拐杖”

生态危机的突兀充分表明,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它既不是纯自然问题、也非纯“技术问题”。当前首先应从技术的视角切入分析,而这必然离不开对技术文化的阐释,“我们无法退入一个根本不存在着技术的伊甸园”[8]。人类犹如拄着技术的“拐棍”前行,而历史是不会倒退的,技术已经成为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已经深深地介入、渗透于人类的一切活动之中,影响着人们的观念意识、行为态度和生活方式等。因此,单纯地对技术本身进行批判是苍白无力的,从技术文化层面关注生态危机,才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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