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艳,凯瑟琳·李
(1.哈尔滨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哈尔滨 150001;2.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文学院,墨尔本)
网络化世界的语言文字应用:阅读与写作
李景艳1,2,凯瑟琳·李2
(1.哈尔滨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哈尔滨 150001;2.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文学院,墨尔本)
由于传播速度快、阅读广泛,信息社会的文字写作极为重要。在鱼目混珠的文字作品中,总有行间段落令人咀嚼回味、流连忘返,因其通俗易懂、风格迥异或是意义非凡。笔者将其称之为“警语式文体”。“警语式文体”运用时下的传媒语类传授必要的哲学、知识和技能,努力将一个较大的篇章分解成较小的,易操作的语段。这些语段是经过思索和技能、满载激情与呵护雕琢而成的。它们充分说明了生活在信息社会或者网络世界并非意味着我们应该忘却我们首先并最终是“学习语言的躯体”,这一唯一使我们成为人类,成为“文字人”的属性。
文字;“文字人”;“警语式文体”;信息社会;网络世界
长久以来,笔者一直钟爱把我们定义为“文字人”。尽管创作于上世纪中期,但Bu rke的观点在今天看来与以往一样正确。他的定义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留意将我们的“符号创造”、“符号使用”能力囊括其中:“学习语言的躯体/遂而变成了文字人/人类是/符号创造、符号使用、符号滥用的/动物/否定概念的发明者/用我们自制的器具/从我们的自然状态中分离出来/受等级精神的激励/获取死亡的预知/且带着完美腐朽”。本文涉及的就是字符系统。大体上讲是关于人类使用该系统的两种方式——阅读和写作以及如何塑造后者以使前一种经历尽可能有意义。尽管我们时下生活在所谓的不可改变的信息社会里,“以计算机逻辑为基础的信息技术已经使我们的世界网络化了”。然而书面文字蔑视所有的预言,拒绝成为过眼烟云。即便在一个现在似乎很多人都推崇图像的世界里,我们继续需要文字,并且永远都将需要。因为正如DonW atson所观察的,“图画统治:但是文字定义、解释、表达、统一我们的思想和我们的知识。它们帮助我们表达原有的想法、接受新思想,所有这一切都源于文字”。
遵循W atson的观点,笔者认为书面文字——无论文字形式还是像素形式——对我们“文字人”来说仍至关重要。尽管文字所提供和接受的大部分语境以往从未存在过,或者在过去的若干年中文字发生了巨变。我们生活中的主要变化——因特网——引发了人类生存所有方面信息的激增,但大部分信息仍然通过文字传播。作为人文学科的教师,笔者希望此种传播能够更加流畅,逻辑上能够更加雄辩;但是作为民主公共领域的公民,我们为能听到日益扩大的领悟 (像素)文字的不同声音喝彩。当然,文字写作是一回事,而赢得读者则是另一回事。因此,我们越来越感到文字若要吸引视线需要变成“警语式文体”。“警语式文体”是笔者创造的术语用以描述某一类文体,或者描述文体自身具有的一种特质。这种特质能够吸引视线、赢得读者,并且能在信息超载的社会环境里存留在读者的记忆中。“警语式写作”这一术语只有在当今世界的信息社会才可能有意义。我们大多数人现在都熟悉“片语”这个术语——代表一种简短而精辟、能够捕捉人们视线并存留脑海的短语或句子,且能在与众多其他信息狂轰滥炸的博弈中取得成功。“片语”的英文对应词是 sound bite,通常也写作 sound byte。这种拼写转而令人想起时下我们生活中的一个主要元素——将信息传输至电脑的数据,由无数的零和一按序列组成。这些序列每 8个一组来计数,称作“字节”。“字节”一词在英文中是其他三个词 b inary d igit eigh t缩略而成的。当笔者键入这些英文词的时候,每个字母都需要一个信息节 (即 8个位)。例如:由三个英文字母组成的词“bit”需要三个信息节。由此可见,“字节”这个术语是一种文字游戏,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在屏幕上书写的所有文字都是“字节”,因为构成这些文字都需要我们传输多个字节,即便我们没有意识到是这样做的。
诚然,如同“片语”一样,有些“警语式文体”可能会很抢眼,但只不过因为形式上花俏,并非因为它们告知读者任何新鲜的内容或制作精细且有趣。这样的“警语式文体”不会存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鲜有立足之地,会转瞬即逝。我们这里所议的“警语式文体”的质量是一种能将大量的含义浓缩成几个词,或至少某种结构上非常经济的短语。用较少的文字即能传情达意的写作并不一定逊色,在这一点上诗歌便是一例。诗歌的语言往往精炼到极致,萃取精华,且不会被视为比长篇大论逊色丝毫。这也并非意味着诗歌创作机械式地需要简单的词汇,尽管简单的词汇自身所表达的意义并非简单。现以W illiam CarlosW illiam s的著名诗句《红色的手推车》为例:“如此地依赖 /于/一辆红色轮子的 /手推车……”
文字的魅力不仅取决于其应用的具体场合,往往还要与众多日益增加的其他传媒项目相抗衡。当某一读者在同一个房间内开着电视机或收音机的时候,也许耳朵里还塞着音乐播放器耳机。如果他正在看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也许随时提示音都会响起,也许在屏幕的某个角落“气泡”都会闪现,或者也许二者同时发生,提示他收到新邮件。他的手机也会响起或者响个不停,甚至于老式的电话机也加入到刺耳的噪音中。因此,文字不仅要首先吸引视线,当纷繁的争夺读者眼球的其他媒体形式横冲直撞时,还要在读者的心中立足。这就是信息社会的生活现实,我们可以为此感到悲哀,也可以认同其各有利弊,甚至于可以解读其为信息过于繁杂的社会。正如 Sco ttD rumm ond对于网络写作所言“我们生活在一个网络 2.0世界”。其含义为日新月异的技术进步已经使网络步入了一个全新层次的互动,使用户对网络内容做出回应并进而创造他们自己的网络内容,或者以一种新的形式展现他人的文字。
一般性的信息技术使得一些新的通讯形式成为可能。我们不妨列举一些这样的形式:网络 2.0邮件、聊天及聊天室、新闻网络、互动百科全书、社交网站、博客、论坛、网络电话、手机短信。诸如此类的大多数通讯形式需要使用因特网到来之前业已存在的语言形式——在很多情况下口语甚至于俚语形式。尽管可以使用特殊的缩略形式,甚至于某些特定群体内使用的词汇以及一些表情图标。但大多数网络语言反映的只是出现在面对面群体活动中所使用的内群体类语言 (手机短信缩略语例外)。另外,该媒体群体中的大部分所展示的语言应用与以往图书和杂志规定的作品质量同样雅观、丰富且令人折服。正是这种最出色的写作风格才可以称得上我们所说的术语“警语式文体”。
下面是一则“警语式文体”的例子,是从一个名为 Trekearth的公共摄影网站用户创作的作品中选取的。该网站的使命是“通过摄影了解世界”。会员可将自己的照片上传到该网址,并且讲解摄影技术层面的东西,简单描述画面。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还可以评议他人照片的拍摄质量,评论可以在摄影作品间超链接,或者链接到外部网站——网络语篇的最佳特征之一。下面这段描述是对一幅摄影作品的说明,作品中有一对老人走在市场附近的大街上。作品摄于 2008年 6月法国西南部Domm e小镇。
当我闲逛Domm e古老的大厅市场时,第一次看见了他们。他们的举止和不苟言笑的动作显示他们并非夫妻;不知为什么,两人的对话似乎过于激烈、过于紧急,果然男士最终走开了。我注意到那辆摩托车强烈的颜色与窗前和男人旁边的花相映成趣,便决定将这些元素包括在照片中。右侧市场的墙角似乎也建议我偷觑他们,我也恰好是这样做的,因为我带着相机尾随了他们好几分钟。
这是一段很好的“警语式文体”的例子。为了吸引读者的注意力,该网站摄影作品的语言描述必须与极具说服力的摄影技术相竞争,但不是在所有的竞争中都会取胜。我们选录这段是因为描述起始于动作的中间,一种写作手法——叫做插叙——据说是公元前一世纪罗马诗人 Ho race推介的,并一直是用来吸引读者注意力的好方法。短文随意、可信,但低调的语气明确地透露了文字背后的一种认同感,是 Sco ttD rumm ond所说“注入人格交际”的一个例子,是成功网络 2.0写作的一个基本特征。本例中生动的视觉描述以及有趣的选词,所有这些都增加了它的感染力。
这个网站是 2003年由在科威特服役的美国海军后备役军人 Eric M.Johnson创建的,为后来在Geo rgeM ason大学攻读英语硕士学位奠定了基础。Johnson说他的网站“力争做包括莎士比亚完整作品的最好的免费网站,并为学者、演员以及所有莎翁爱好者而准备。开放来源莎士比亚网站包括全部作品的 1 864全球版。这个版本是半个多世纪以来最完整可靠的单集莎士比亚版”。在键入 Shakespeare一词和诵读十四行诗第四节之间,这小节含有一行笔者永远喜爱的“警语式文体”——“natu re taketh no thing bu t do th lend”(自然无所索取而只是给予)——大约 10秒钟过去了。
长久以来,笔者一直喜爱诗人A d rienne R ich的一首诗《生活在罪恶中》:“她原以为工作室会自行保持原状:/在爱的家俬上没有灰尘。/半异端邪说,去奢望水龙头响声小一些,/窗格上的玻璃免于层层污垢……”我们已经尽力展示优美而有力的语言范例——“警语式文体”的一个主要特征之一 ——全部是从网络上摘录的。诚然,两段这样的节录均在网络发明之前即已存在,但一段 (选自 Trekearth网站)是特别为网络创作的,并且事实上直接键入网站的对话框内,就像网络用户输入网络语言一样。这些网络用户通常被称作“生产消费者”,因为他们既消费又生产网络内容。确实,因特网惯有的内容是语言,在那里可以发现大量的、不同类型的语言,因而它不是一个相同成分组成的语言媒介。如果谈论所有网络语言,那么我们不得不包括半文盲或者甚至一些个人博客中的无知狂言以及莎士比亚作品的电子版本。我们无法相信现存的任何术语能够有意义地囊括这两个极限,因为网络语言的风格多种多样,加之因特网起源之前即已具有诸多风格,因此每一种语类都特异于各自的话语群体。
然而,我们可以用网聊或网络语言指代那些源于因特网或信息技术使用、且现已进入普通用语的词汇。例如,“美工教室”(Pho toshop)一词,表示一种处理图像的计算机软件,现已收录到牛津英语辞典的草稿中。但是,早前我曾见过“Pho toshop”在下面这个句子中用作动词:“新闻网络可能帮助很多人缓解9.11带来的压力。但是如果我们不想在我们‘人类焦虑的永恒日历’(Focillon)上添加大量其他恐怖日子的话,就应该少花时间妖魔化我们的敌人,而用更多的时间描绘(Pho toshopp ing)一个我们确实都能生存的未来。”有趣的是该句子的作者其实赋予“美工教室”一种比喻或暗示的含义。而词典草稿中的定义或本义是:“编辑、控制,或使用电脑图像编辑软件数字式地改变(一个摄影图像)。”
此前笔者提及过用较少的词汇浓缩或淡化意义是“警语式写作”的主要特性。比如,俳句 (Haiku)就是一种极为浓缩的形式。借鉴了这种观点,无疑旨在表明文本不拘泥于空洞的交换。2007年世界诗歌日,为发现最佳的短信浪漫诗,英国的一家手机公司举办了一场竞赛,竞赛参加者可以使用缩略和非缩略词汇。以下便是获胜的参赛作品:“潮湿的潇潇雨/冲淡了今天的情性。你的短信/支撑我浮在斑斓的霓彩之上/像一艘纸船,以致/浸入肌肤/我仍在嬉笑。”然而与文化普及之前的年代具有不可思议共性的是,如今的信息社会很大程度依赖于视觉媒体,因其优于任何以文本为基础的交流方式。无论我们考虑的是现代印刷式的大众传媒还是万维网,似乎都可以看出图片成为主宰,在某种程度上文字可视为“寄生于图像”。不过笔者认为这只是在某些交流情景下而已。比如 Trekearth网站的图像信息就多于文字,因而人们不可能阅读所有照片的说明。由于有了网上新闻,即便是我们中最热心的读者,浏览的图像也会比阅读的文章多。有证据表明我们浏览网页的方式与阅读书籍或其他印刷类文本不同。但是如果没有文字,网络也不会如此有趣和丰富。即便程度各异,我们都是“文字人”。虽然我们的世界已转化成信息社会,但这一点还未改变。
然而,W atson相信文字在垂危。这是他《死亡句子》一书的中心论点:“尽管英语在全球分布,但语言本身正在缩减。每年都有大量新词生成,但是我们的孩子和领导人的词汇量却越来越小。拉丁语和希腊语已被挤出大部分新闻工作者的英语,一些‘晦涩的’词汇成了禁忌除非它们属于经济贸易术语。你为你的读者写作,而你的读者掌握的词汇却比过去少,并且没有时间查阅那些不熟悉的词。政治语言也针对同样的读者、用同样的传媒方式链接读者,因而逐年地衰变……如同公共公司,公共语言正被修剪得缺少修饰和微妙。”W atson将这种由此而得来的、糟糕的英语形式称作“经营语言”,并认为它“对于信息时代或许如同机器和流水线于工业”,换言之,是一种乏味的奴役形式。他把这类语言最糟糕的一些例子称作“黄鼠狼语言”。据说最初源于 19世纪美国的政治,黄鼠狼语言从句子中汲取意义如同“一只黄鼠狼将蛋液吸干、蛋壳丢在一边完整无损”。罗斯福总统明确地用该词汇描述威尔逊总统用“全球志愿培训”代替“征兵”。“黄鼠狼语言”概念也被媒体批评家使用,特别是 Stuart Hall和 No rm an Fairc lough。
值得注意的是,如W atson所指出的,英语写作最致命的例子至少是由那些社会上掌握最大权力和资源的人创造的。起初源于贸易,而后渗入政治、传媒以及“各种社会机构”。W atson断言正是管理至上主义的语言特性成为今天的公共语言。然而确实如此吗?作为从事传媒工作的研究者,笔者欲立即做一些实证测试以检验W atson断言的正确性,于是察看了《时代报》的主页并点击了“今日新闻”。然后笔者随意点击了两则新闻,并且拷贝和保存了每则新闻的前十行,以便细细咀嚼。
第一篇文章,《美国的气候之争也许会被边缘化》是这样开始的:“任何一个国家面对 21世纪最大挑战所作反应的有效性取决于两个国家:美国和中国。这是澳大利亚气候变化之争中很少提及的一个令人尴尬的真理。美、中两国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几乎占了世界的一半,除非它们能够达成一致务必减排,否则国际社会希望能够将大气中温室气体的浓度稳定保持在一个避免灾难性后果的水平上将十分渺茫。两位美国总统候选人在各自最近的对华政策说明中,均表示了十分高兴与中国一道减排的愿望。然而,达成如此一致的障碍很大。”作者 Fergus G reen在文章开头运用了两个双关语。第一个与一部新近著名的有关气候的纪录片的片名相呼应,A l Go re制作的一个尴尬的真理。鉴于题材的相似性,这是一个最恰当的呼应。第二个双关语在句法上高度仿效 Jane A usten的著名开首语“这是一个世界公认的真理……”取自她的小说《傲慢与偏见》。尽管文章的语气是一种客观的“重要新闻”,Green尽可能使用强力的动词以及有趣的形容词“渺茫”;还有头韵法“十分高兴的愿望”。总之,我们在文字间看到了一种对细节的关注,正是这种关注使得这篇散文充满了具有捕捉视线能力的“警语式文体”。由于开篇双关语的使用,文章的论点在相当时间内有极大的机会存留在读者的记忆中,主要取决于这篇散文并未“被修饰得过分而微妙”,也并非管理至上主义式的语言。
然而,在第二则新闻开篇的若干行内,我们发现了一种非常不同的文体。这则新闻的标题为《“新一代住房”为边缘者开启大门》:“缓解无力购房的任何战略中的一个关键性因素是必须提高安全且购买得起的住房。尽管联邦及州政府正致力于改善边缘者的生活——一份联邦白皮书十月即将公布,并且一项全国性廉租房协议有望在年底出台——对于那些无力购房的人而言,找到一个既安全又负担得起的住处已经变得几乎不可能了。这样的事实必须得到广泛的承认。一些机构的使命本该是帮助穷困的人,但往往却束手无策,只是将这些人安置在专用的公寓内。一对夫妇以每周 370澳元的价格只租得一间还不足一般起居室大小的房间——没有厕所、没有厨房,到了第二周末钱就已荡然无存,无法维持生活。这就意味着人们在更长时间内买不起房,而买不起房的时间越长,东山再起就越发困难。”冷眼一看文章的开头似乎源自政府媒体,因为几天前为制定全国租房承租性计划,联邦政府引入立法。笔者发现尽管几家新闻报道都触及了这个话题,却没有找到一篇可以被视为该段基础的文章。然而,在一个政府网站我们发现了这样一个例子:“2008年 3月,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委员会就一项具有突破性的新联邦政府财政安排中的关键性因素达成了一致,并于 2008年年底完成。这项新的框架协议将给专项拨款带来重大的改变,即为实现国民政策目标联邦政府拨给各州或领地的款项。当前住宿援助项目就是通过专项拨款解决的。”虽然推测出此类“经营式”文章清晰的含义很难,但这位未署名的政府作者似乎努力为一项新的倡议提供信息。在这篇文章中各种各样的角色得以构建:“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委员会”、“新的财政框架”以及“住宿援助项目”。但是这些角色也不足以使这篇文章免于夸张。文章讲述了一个协议、安排、框架和项目的世界,没有人,更看不出“警语式文体”。
显然,这并非报刊文章较有代表性的样本。但它表明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警语式文体”的例子,即便“黄鼠狼语言”司空见惯。尽管经营式语言也许是一种现代化现象,但语言缺乏清晰度的现象却已存在了很久,或许与人类连词成句的历史相仿。
浮夸文体的存在已有几个世纪的历史了。W illiam s引用了一段 16世纪的写作为例:“借助于长久以来持续不断精炼我们的语言、为万事提供精炼而从事的学习和经历、告诫如何精炼的智慧与判断,如果使用和惯例在逝去的岁月中对于那些狡黠、那些不肯放弃却肯定在我们的写作中保持的机智毫无抱怨,那么我们的语言确实无法令人信赖,完全是随意的信手拈来。”同样,长久以来作家们一直在创作清晰的文章,并且为浮夸文体提出建议。下面的例子(也是W illiam s所作):“在众多的其他课程当中,我们应该学的第一课是我们永远不受任何怪异的、学究气的用语的影响,表达力求通俗。既不寻觅过于华美优雅,也不图求过分轻松随意;施展最少的智慧,以适合大部分人讲话的风格。有些人将自己的母语抛在脑后去追求异国风格的英语。”很清楚,对于我们应如何最佳地将文字组合的忧虑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但是W a tson认为当今的浮夸以及书面文字的微妙和美感“之死”很大程度上是“经营”语言传播的结果,值得人们注意。为什么经营语言在增加?早前,笔者提到W atson的观点,他认为这类语言几乎取代了机器和流水线,工业时代重要的因素。
这种想法与罗伯特·哈桑在《信息社会》一书中表达的观点不谋而合。在书中,哈桑阐述道:“信息,以观点、理念、革新和对于每一可想象主体的普通数据为表达形式……已经取代了作为社会中心组织力的劳动和恒星相对静止的逻辑和机械。”尤其是,他认为在我们的经济体系中,生活的每一个方面都已被“金融化了”。借此,他意味着金融知识是主要的流通货币。换言之,在当今的社会里,我们拥有货币买卖以及使用货币投机的总的支配——并非基于工业制品或任何真实之物的纸质资本。诸如此类的空虚经济需要自身种类的语言以证明其存在——引用W atson的若干措辞为例:革新而进取;持续发展;增长(作及物动词),比如扩大经营、发展经济;利益主体;底线理论;受生产驱使;磨耗;非冲突的;内含、附带损害。这些词汇着实与被黄鼠狼吸干的空洞蛋壳相似——一种动物的名字,W atson用来暗喻商业语言——一种“警语式文体”,如果曾经有该种文体的话。
此类商业语言可能已将其触角延伸到社会的所有领域。即使作家们自己不想使用这种语言,但如果想要与政府或企业辩论某个问题时却发现他们使用的竟是对方的语言,就像笔者早前介绍的那篇文章的作者。该作者并非来自商界,而是来自公益团体,因此大概需要定期处理一些业务。除此以外,随着世界“金融化”步伐的加快,媒体中金融消息的比例在增长。这无须记者们操劳。银行提供带有专家评论的新闻节目的来源,并为新闻采播人员提供新闻采集所需的照相机及器材,节目以留有银行的记号或徽标的背景结束。对于报刊,他们会仿效新闻特写的方式刊登新闻,就像所有企业和想要将材料打入媒体的个人一样。在繁忙、人员短缺的新闻中心,许多这样的新闻几乎未经编辑即投入印刷发行。
但是A dam D everell提醒我们就每一则单纯旨在为某个商业企业招徕生意的新闻而言,也会有一个对该群体有益处。对此,笔者欲加补充:在每一个媒体中发表的“黄鼠狼语言”式的句子中,我们都可以找到一个漂亮而微妙的。无论受何种干扰,这些词汇都能够吸引读者视线,令记忆深刻。
W atson的断言也许是正确的。他指出经营语言已经感染了全球化信息社会中公共语言的方方面面,经营语言已经无处不见:“私人和公共领域……麦当劳、你的金融机构、你的图书馆、你的地方议员、你国家的情报组织,经营语言夺门而入,闯进你的电话:来自当地政府、你孩子的学校、银行、保险公司和电话公司的信件……”但是,对于哈桑的观点,笔者予以强烈地争辩,我们认为“同在生活中一样,悲情主义在理论上是一种无力的表现”。语言代表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语言——事实上我们是“文字人”——并且我们可以通过感染战胜语言的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微生物源于新自由主义,但也很容易源自极权主义,其容易程度如同 Geo rge O rw ell很久以前在他的著名小说《一九八四》中阐述的一样。可以这样讲,《一九八四》是一部既反映社会,又反映语言的小说。
此战役的盟军不难找到。我们不妨试着和大型企业中较有影响力的人物聊一聊。问他们——就像我们曾经做的——如何看待大多数同仁的语言运用,或者他们公司公共语言的使用。看一看他们对此是否满意,通常他们是不会满意的。但他们往往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当你想要对他人表明一种观点,尤其是一个大规模组织的人,也许你应该尝试另一种方法——写信。尽可能写得明智而优雅,审慎思考并雕琢每一个句子,构建与作者及目的适合的道德观、感染力和徽标。你可以通过电子邮件或慢件方式发送,最好选择慢件,因为它很有新意,笔者总是设想我的收信人手捧着我的来信的情景。面对电脑屏幕上诸多内容的纷扰,信件较之电子邮件给予收信人更多的关注,收到这种信件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了。时下主要的观点是我们必须通过快速发一个电子邮件来回复几乎所有事情,或者干脆不予理睬,因为永远有其他更紧迫的事情。然而,笔者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比用心、用情地使用语言更紧迫,除了与爱人、朋友和孩子交谈,但这些往往也是关于用心、用情地使用语言。
当我们有好的理由时,就可以写这样的信——给市长、同事、上司、大企业的高层人士。我们并非总能得到我们想要的回复,但我们几乎总能得到回复,这些回复表明收信人对于我们的信给予了相当的思考。毕竟,人是“文字人”,会对认真编写的文字作出反应,这些精心雕琢的文字能够诱使读者暂时不予理睬其他的信息而抽时间来阅读。笔者把这样的击中目标的字字句句称作“警语式文体”,并非因为我想用这样的字眼迎合信息社会,而是因为我想让语言——雅观的、犀利的、谨慎构建的——以与在这个飞速旋转的世界通常潦草数笔的“腐朽”的语言较量。甚至以其自己的名义,去赢得胜利。无论是个人还是与工作相关的信件,这种努力均无需受到限制:一封写给编辑的邮件信件也可成为精雕细琢的“警语式文体”的媒介;一则评论或博客中的帖子、甚至于平常你自己的博客也不失为这样的媒介。
每当我们听到“黄鼠狼语言”,可以停下来发出质问。正如 Fairc lough指出的那样,政客和某些商业巨头使用的特殊的“黄鼠狼语言”表明“全球一体化”是不可避免的力量,人类无力与之对抗。又如Bu rke在我们先前引用的诗中所描述的,人类是“文字人”,语言是我们发明的,语言构筑了我们的现实:“我们不能指望通过现实了解一个词汇的意义;相反,我们必须通过语言了解现实的意义。词汇为我们带来知识——为我们创造现实。”不是所有我们写的或读的词汇都能是“警语式文体”,但我们肯定可以致力于消除自己写作中的“黄鼠狼语言”,并且强烈地反对在他人的作品中使用这样的词汇。
这就是本文的哲学思想。“警语式文体”,如W atson所言,不是一种提供“实用原则”的“手册”,也不会在与“黄鼠狼语言”的对抗中有什么帮助,但它运用时下的传媒语类传授必要的哲学、知识和技能,努力将一个较大的篇章分解成较小的、易操作的语段。这些语段是经过思索和技能、满载激情与呵护雕琢而成的。它们充分说明了生活在信息社会或者网络 2.0世界并非意味着我们应该忘却我们首先并最终是“学习语言的躯体”,这一唯一使我们成为人类,成为“文字人”的属性。
〔责任编辑:王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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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4937(2010)04-0089-05
2010-05-10
李景艳 (1963-),女,山东泰安人,副教授,语言文字教育学博士,研究员,从事语言教学理论及实践、跨文化交际研究;凯瑟琳·李(1953-),女,英国威尔士人,高级讲师,博士生导师,从事媒体语言、语篇分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