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慧敏
(北京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1)
论近代日本神道的政治化改造
帅慧敏
(北京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1)
在日本,氏神信仰是重要的心性原像,作为民族宗教的神道更是构成日本人思维方式的基础。自幕府末期起的近一个世纪中,日本的天皇政府对神道进行了一系列政治化改造。改造后的神道具有了明显了政治特征,成为宗教性的政治制度,是天皇统治的思想基础和对外侵略的精神工具。神道的政治化改造之所以得以顺利完成,主要依靠两个必要条件:神道教义内生的政治基因与日本天皇政府的政治诉求。尽管二战结束后美国的民主改造瓦解了国家神道,但神道对日本的影响仍然值得关注。
国家神道;天皇;氏神信仰
神道是日本社会固有的民族宗教,拥有两千余年的悠久历史。神道反映了日本民族意识的重要侧面,在历史上对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国民生活产生过重要影响。明治十年以降,作为世俗国家的日本“将神祗祭祀体系吸收进自己的内部,使自身通过拥有新的祭祀性而重新形成”[1]P112。从此,对于人民拥有向心性威力的神圣皇国日本被建立起来。
通常人们认为,构成日本人的思维方式和广义上的思想基础的是神道、儒教、佛教和欧美的各种思想。其中,神道是唯一产生于日本本土的信仰。在日本民俗学的创始人——柳田国男先生的研究体系中,氏神信仰是作为神道的一支,即原始神道来描述的。柳田国男先生认为,氏神信仰构成了日本人的宗教意识的最基本形态,与人们的思考方式、价值观和生存价值以及生命层面的意义定位甚至是内在层面的伦理意识都有着深层的关系。即“氏神信仰是日本的心性原像” [2]P10。
氏神就是把本来供奉着的祖先的灵魂作为神来供奉,是包括祖祖辈辈祖先们的灵魂的融合体。因此,氏神是保护氏族土地范围的神,同时也是保佑氏族成员的诞生和成长,促进动植物尤其是农作物生长的神。氏神信仰就是人们对氏神所寄予的一种信仰。为了报答氏神的守候,人们每年都要在一定时期举行神的祭祀活动。
历史始终在发展。通过请大神、氏神联合、佛教的影响,村落的氏神和世代祖先灵魂之间的关联逐渐被人们淡忘。随着信仰的个人化、信仰对象的流动化的发展,除了参加共同的祭祀礼仪之外,个人祈愿也开始流行。尽管形态上发生了变化,但古往今来,祭祀氏神一直作为日本固有的信仰在全国广泛流传。直到现在,大多数国民仍将它作为一种内在精神性的东西珍藏于心。这一信仰不仅对日本的国民性产生了影响,也对日本国的历史发展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日本神道发源于洪荒时代,随着时代变迁,衍生出了两部神道、山王神道、伊势神道、垂加神道、复古神道等诸多流派。据日本文化厅的统计,有超过1亿日本国民信仰神道[3]P1。神道最初以自然崇拜、祖先崇拜为主要内容,后来逐渐发展为祭祀那些能对人们的生活赐予切实的恩惠的神。作为没有经卷的宗教,日本的神多来源于神话传说,经营万物的造化三神正是神的始祖。另一位重要的神是位于众神顶峰的皇祖天照大神,被日本人奉为太阳女神,同时也是日本皇室的祖神。神道认为,按时举行祭祀能借助原始状态的再现,“使个人、共同体以及社会的生命不断返回文化根源之中,体味民族的原始精神,以焕发生命的原生鲜活性与激情”[3]P128。
自19世纪中叶到二战结束,日本神道一直与国家政治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天皇政府开创的祭祀政治这一先河不仅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日本国民的心性与精神,更对近现代的日本历史乃至世界历史进程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作为民间传统习俗及天皇宫廷中的传统仪式,祭祀本来不具有近代政治的含义。祭祀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始于幕末的孝明天皇。在幕藩体制下,被幕府限于宫廷活动的孝明天皇通过祭祀表明最高统治者的忧患意识和政治立场,并拉开了一场崭新的政治斗争的大幕。
按照江户时代以来的惯例,天皇只能为皇室事宜命令伊势神宫等七大神社、仁和寺等七大寺院进行祈祷。由于欧美列强要求开放门户,日本朝廷对国外压力怀有非同小可的危机感和恐怖感。1847年,孝明天皇破例在敕谕幕府加强海防的同时,要求幕府同意石清水八幡宫举行临时祭祀,祈求依靠神助,击退敌舰。1850年4月8日,天皇又命令七社七寺祈祷。此后,不仅类似的天皇命令明显增加,而且命令祈祷的神社也从七社增至三十一社。1863年,孝明天皇更是史无前例地亲自参拜贺茂社、石清水八幡宫和春日社为攘夷而祈祷,这不仅向国民表达了天皇祈求“天下太平,万民安居”的襟怀,也使幕府对天皇的作用有所认识。同时,孝明天皇还通过祭祀的方式参与幕末的政治斗争。他曾向伊势神宫派遣了奉币使并带去了亲笔诏敕——以“罪己”的方式,强调自己的皇位拥有最高统治权合乎神虑,并把矛头指向对外妥协的幕府,表明自己才是全国尽忠的对象。1864年,为了寻找扩大自己政治势力的军事靠山,拉拢在政变中对其尽忠的松平容保,他密令神祗伯白川资训让内侍所祈祷容保疾愈。这种借祭祀请求神灵“冥助”的政治行动,在天皇周围的公卿中也有所见[4]。
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天皇实际上是幕府统治的傀儡。为了满足自身的政治诉求,天皇以祭祀作为参与幕末政治斗争的手段与途径,用为武家祈祷的祭祀活动达到在宫中排除异己、建立天皇独裁体制、加强幕藩体制的政治目的。与此同时,祭祀活动也是天皇宣传自身存在意义的最佳方式。在民族危机的紧急关头,孝明天皇通过祭祀向全国表明,他不仅是顺应神意继位的天皇,而且是唯一能够动员神灵救国于危难的最高祭主,因此忠于天皇就是忠于日本国。
总的来说,天皇借用“神灵”的权威强化自己的传统权威和政治能量,开创了祭祀与政治相结合的政治范式,这一祭祀政治很快就对公卿及各藩倒幕派志士产生了影响。
1867 年,江户幕府将大政奉还于朝廷,近代天皇制政权的历程由此开始。翌年,设立了神祗事务科,中央政府的神祗机构名副其实地恢复起来。随后,神祗事务科变更为神祗事务局,位居事务局之首。同年,太政官宣布祭政一致,恢复神祗官,并明确表示出把全国神社一律划归新政府直接控制之下的神道国家化的设想。对外开放以来对国外压力的紧张与恐惧,酿成了害怕异教基督徒传入日本的危机感,这种意识成为了推行神道国教化的主要动力[5]P76。
3月28 日,太政官下神佛不得混淆令,将神社中的佛教色彩一扫而光。这是对长期以来凌驾于人民之上,置神职人员于从属地位的佛教势力掀起排挤运动的导火索。神佛的分离把在幕藩体制下受到佛教精神统治束缚的民众也席卷进去,扩大成为了全国性的排佛倒释运动。如此一来,佛教过去的国教权威不复存在,“寺社”的顺序完全颠倒成了“社寺”。
与此同时,政府更加注重服从天皇、忠君爱国的道德教育。1871年8月8日神祗官改为神祗省,1872年3月14日又改为教部省,废除了宣教使,新设了14个级别的教导职和大教院,确立了《三条教规》:“一体敬神爱国之旨;二明天理人道;三奉戴皇上遵守朝旨”[5]P92。同时,国民教化运动还加紧对民间宗教的取缔和镇压,强行将民间多种宗教编入天皇制范围之内。
在这种情况下,神道界内部出现了关于祭神的争论,想把神社神道作为国家的祭祀,从一般宗教中分离开来,以确保作为国家宗教的特权地位的意见占了上风。迎合这一动向,明治政府决定把祭祀和宗教分开,以确立国家神道的政策。1875年,由宫内省的式部寮管辖神社祭祀,神社的事务则由内务省社寺局掌管。1882年,废除了神官兼任教导职,决定神官不再参与葬仪[5]P101-102。这样一来,神官就转化为原则上既不参加教化活动,也不主持丧葬仪式的宗教官僚,与国民生活意识的距离与日俱增。祭祀与宗教分离的政策达到了废弃神社神道的宗教功能的效果,从而使得神道走上了国家神道体制的道路。这一国教缺乏内容,徒具形式,完全由国家将其重新授予国民。就这样,神道作为立足于天皇制的正统神话和崇拜天皇为现人神的古代信仰完全固定下来,通过封锁自我发展之路,对国家发挥了最有效的政治、思想上的功能。
虽然国家神道把19世纪中叶以前各系统的神社都重新编入以崇拜天皇为主的范围内,但是符合国家神道思想的神社还是极少数。所以,明治政府不得不对伊势神宫及各神社本身的内容进行改造,造神运动就这样开展起来。许多忠于天皇的臣子或为效忠天皇献身的将士成为了新的“神”,政府为其修神社,造祠宇,以教化民众。第一步就是建成了以头号功臣楠正成为祭神的凑川神社。此后,先后为护良、宗良、怀良三位亲王、新田义贞等有关“建武中兴”和南朝历史上为振兴皇室发挥重要作用的历史人物修建了神社,使那些为效忠天皇而献身的“冤魂”得到“成神”的褒奖并继续发挥尊皇榜样的作用。[4]
1868年5 月10 日,明治政府决定在京都东山建造祠宇,合祭为国献身的志士之灵。随后,分别在江户和京都给为天皇政权与佐幕派进行内战的牺牲者举行了“招魂祭”。同时责令各藩调查战死者,于1869年在东京九段建造了招魂社,这就是后来著名的靖国神社。靖国神社对于培养忠君爱国思想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按照日本传统的氏神信仰,只有氏族的祖先和神话传说中的形象才可以作为“神”。但在靖国神社中,战死者获得了镇护国家之神的神格。1874年,明治天皇首次亲自参拜,这是史无前例的。对死者亲属来说,一人成神,全家殊荣。靖国神社的祭祀让家庭把失去丈夫、儿子的悲痛化为光荣,把天皇、战争和人民联结在一起,在国民之间推行崇拜天皇和军国主义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拥戴天皇、努力敬神不再是宣教人员枯燥无味的说教,奉天皇之命而战的忠君爱国思想在此得到了新的发展。在日本军部统治时期,靖国神社发展成服务于战争的神社祭祀体系,由陆、海军直接管辖。举行祭典时,主祭由陆海军将官充任,陆海军省任命的宫司是主祭的代理人,警卫也有宪兵担任,各地的招魂社实际上是靖国神社的地方分社,成为国家战争机器的组成部分。
靖国神社的造神与祭神活动有着特别的意义和作用。在祭祀的死者中,绝大部分都是为天皇而战死的,在天皇的亲自批准下得以合葬于此,并得到天皇陛下的亲自参拜。随着战争的增加,“祭神”数量增多,天皇亲自祭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这就形成了为臣民之灵造神祭神→臣民为天皇效忠→战死臣民增加→扩大造神规模的恶性循环,“皇恩”以亡灵为媒介洒向全国各个角落[4]。说到底,靖国的“国”始终是指大日本帝国,阵亡士兵得以奉之为神与其生前行为的是非善恶完全无关,对天皇的忠诚成为了一切价值的标准。京都大学教授中西辉政在《靖国神社与日本人的精神》一文的结尾处指出:“将靖国神社作为为国家献出生命的、即阵亡者慰灵的核心设施,今后也永远守护下去,这也是国家安全保障上占首位的重大课题”。事实上,“为靖国而言说就是为确保即使在将来也有为国家献出生命者涌现而言说”[1]P167。
1945 年,由于太平洋战争的战败,大日本帝国崩溃了。1946年1月,裕仁天皇发表了《关于建设新日本的诏书》,宣布自己是人,而不是神,否定了天皇拥有神权和日本民族负有统治全世界使命的神话,政教合一的国家神道宣告解体,从而切断了神道教与国家的关系,封堵了这一通往国家主义的精神隧道[6]。2月2日,神祗院官制及其他一切有关神社的法令全部废除,国家神道彻底丧失了官方身份,宗教由此从政治权力中解放出来。
回顾历史,神道作为天皇政府的统治工具持续了将近一个世纪,这一民俗宗教几乎受到了改头换面般的政治化改造,将这一现象完全归因于国家机器的强大力量难免以偏概全。具体来说,神道的政治化改造需要以下两个必要条件:
第一,神道具有的政治基因是政治化改造得以成功的前提。
首先,神道的神国观念始终是日本民族尊严的源流。
在神道的神祗体系中,天照大神位于众神的顶峰,具有双重性格:既是普照众生的太阳神,又是至高无上的皇祖。作为宇宙中的最高存在,太阳与天皇融合在同一个意象中,天照大神至高的神格反映出天皇尊贵的地位。从日本的神话传说中,国土、国民、元首都是由天照大神创造的,源于同一神族,神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血缘关系。作为天照大神的后裔,天皇是神在人间的代表,是日本人心目中的“现人神”。元首是神,日本自然就成了神国主义统治的国家,“神皇一统”、“万世一系”成为了神道乃至日本文化最为显著的特点。这种理想铸成了日本开国之初神武天皇实现统一大业的理论基础,在历代统治阶级的强化后,更发展成为国人坚信的“皇国史观”。此外,日本是一个资源贫乏、国土狭窄、文明起步较晚的岛国,相比灿烂悠久的大陆文明,长期抱有自卑心理。“神国”这一虚无宏大的幻象在激扬民族意识、提高国体尊严的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明治维新后到二战结束前,日本政府大力推行作为国家宗教的国家神道,这无疑是神国观在政治上的具体实践。
其次,氏神信仰演化出了大和民族内外有别的共同体意识。
氏神是世代祖先的灵魂的融合,守护着人们的生活,这是支撑人们共生的伦理意识的一个基础。亡灵要融入氏神需要子孙长期进行供养,而且,祭祀应该由作为子孙的村民们来进行。所以,日本人重视“家”的世代延续,重视家的永恒,把延续家业、养育孩子、祭祀祖先、死后变成神守护着子孙看作重要的生存意义。在神道中,天皇就是大和民族的氏神,家与国的概念逐渐融为一体:国是放大了的家,家是缩小了的国。家国一体,要求忠孝一致,即国民应该以孝敬父母的心情效忠国家。这使得各种集体组织都成了一个家族式的共同体,共同体中的个体必须尽其所能来维护共同体的名誉和利益,必要时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就是所谓“共同体意识”。共同体中一个普遍性的秩序规则就是“内外有别”[7]。适用于共同体内部的道德规范,不一定适用于共同体的外部,这使得大和民族在面对外部刺激的时候很容易抱作一团,群起而攻之。氏神信仰演化而来的这种国民性很容易被国家机器所利用,政府只需高举对外的大旗,即可轻易达到有效的意识形态控制。
再次,“神道一直与社会文化、政治气候息息相通,同步前行”[3]P94。
从历史上看,日本文化的发展相对滞后。“拿来主义”为日本确立了带有强烈的相对主义特征的精神文化。中江兆民先生曾经评价说,“日本没有哲学”,“没有哲学的人民,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深沉和远大的抱负,而不免流于浅薄;没有独立的哲学就降低一个国家的品格和地位。”因此,神道成为了日本国民最重要的精神来源与支撑。与日本的精神文化相适应,神道也有如一个不断换穿衣服的人偶,在时代的迭变中,为了自身生命的形态的延续,以及与主流政治思想相呼应,不断走向圆融。在原始时代,人类无法征服自然,神道的根本首先就是以生命信仰为中心的朴素的自然崇拜。对氏神的尊仰也进而发展到天皇崇拜,这时的日本神道由朴素的自然崇拜和国家统一意识交织而成。佛教传入后,日本的神道文化被分解组合,形成了双层结构。为此,神道在政治和时代文化的要求下脱去旧衣,换上了佛教思想为主色调的新礼服。此后,神道还相继与禅宗、国学、基督教融合,换上了不同的外衣。可见,神道一直与社会文化、政治气候息息相通,同步而行。所以,一场东方式的资产阶级改革运动——明治维新,使神道变为震骇世界宗教史的国家神道,甚至充当了侵略扩张的精神动力,也就水到渠成,不足为奇了。
第二,天皇政府的政治诉求是国家进行政治化改造的主观动力。
历史上,世界各国都曾用“君权神授”说作为君主地位至高无上的理论依据,日本更是创造了一个特例:自公元7世纪确立天皇制以来,虽然统治实权几经更替,但从未发生过改朝换代的革命。这也就是所谓的“万世一系”的天皇体制。
当日本锁闭了两百余年的国门终于被西方的坚船利炮敲开时,危机将日本带入了惊恐和焦虑。处在散乱破碎状态的岛国政治系统经受不住外来文明的猛烈冲击而摇摇欲坠。孝明天皇对幕府和美英等国签订的条约深感不安,对门户开放采取了坚决抵制的态度。幕府和倒幕派形成了尖锐的对立,长期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的天皇身价陡然暴涨,成为了倒幕派的一面旗帜。这与天皇的祭祀政治不无关系。通过祭祀这一特殊而恰当的政治手段,孝明天皇不仅向国民宣示了自身存在的重要意义,还借助神灵的力量增强了自身的政治能量,为后来倒幕运动的胜利打下了基础。
孝明天皇死后,明治天皇即位。面临着极为严峻的国内形势,为了尽快建立统治权威,使全国上下无条件地服从天皇成为最佳选择。要使天皇拥有高于一切的神权权威,首先必须把神道排在诸宗教神灵之首。最重要的政策就是迅速构建神道宗教体系。在国家神道体制下的日本,神话原封不动地转换成了国家权力意识形态的基础。皇统与神统实现一体化,政府通过确立正统神话,使天皇的政治统治合理化了,也为国民崇拜天皇寻找到根本依据。进入20世纪以后,天皇政府为实现大日本帝国的梦想,发动了一系列对外扩张战争。这时的国家神道更是为战争和侵略提供了依据。用圣战征服世界的教义在第一代神武天皇“八纮一宇”的诏书中可以找到,这正是国体教义的军国主义的发展[5]P167。1890年,天皇政府所颁布了《教育救语》,命令国民,一旦遇有战争等非常事态,要为天皇制国家贡献一切,此举把天皇制的合法性和军国主义精神结合起来。
总的来说,从幕府统治到明治维新,日本经历了一个巨大的政治转折。面临着内外交困的政治形势与新政权确立权威的迫切需要,天皇政府需要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来完成自己的政治诉求。神道本身具有的政治因子使得天皇政府有可能对其进行政治化改造;而作为日本国民思想文化本原的神道一旦成为政治工具,可以为政府确立起最为坚固的统治基础——天皇崇拜,天皇政府也就乐于将神道确定为改造目标了。
战后,日本确立了现代民主政治政体。1947年的《日本国宪法》规定:“天皇是日本国的象征,是日本国民整体的象征,其地位以主权所在的全体日本国民的意志为依据。”西方政治话语体系中的现代民族国家理念,恰好抽离了日本人的国家观念最重要的内容——天皇制。然而,精神年龄尚处于未成熟阶段的日本人不可能一蹴而就地理解这种新的“国家”,他们对国家的认同只能借助“天皇”这一日本特有的传统政治资源来实现,没有了对天皇的政治认同,会让日本人感到不知所措。但是,天皇仍然存在,也仍然在发挥作用,它正对国民的思想观念和政治生活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暗中规范和制约着现代国家权力体系的运作方向,在“软权力”领域顽强地表现着自己。
在天皇制透明化的日本社会中,民俗信仰作为政治工具的可操作性可能并没有明治时期那么强,但并非已经完全摆脱了政治的“阴影”。美国改造下的日本政治生活中,国家与民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分离,政府形成了一种对“国家主义神髓复活”的新的诉求。在这种情况下,民俗信仰显然是一条绝佳的重塑国民的国家精神的途径,日本政要不顾中韩等周边国家的强烈反对依旧以官方身份参拜靖国神社就是很好的证据。因此,我们仍可以对未来日本的民俗信仰与政治生活之间的邂逅与融合保持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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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凌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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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0)08-0148-04
2010-05-12
帅慧敏(1989-),女,湖南株洲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本科,主要研究方向为代日本神道的政治原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