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与怀疑之间:欧克肖特的路径选择
——浅析欧克肖特的“暗示”学说及其影响

2010-04-05 22:03董金津毛丽莎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暗示肖特理性主义

董金津,毛丽莎

(西南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重庆 400715)

信念与怀疑之间:欧克肖特的路径选择
——浅析欧克肖特的“暗示”学说及其影响

董金津,毛丽莎

(西南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重庆 400715)

欧克肖特认为,政治是参与到一种安排中的活动。行为传统一方面是一种安排,另一方面它又是尚未完成的安排。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关于政治的理论也就是一种关于传统的暗示的理论。

欧克肖特;暗示学说;政治哲学;理性主义

启蒙运动导致欧洲的政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古代的政治哲学都努力用德性的观念统摄人类。启蒙以后,德性被置换掉,德性已经不再是政治哲学的王者,与理性主义相伴的个性占据了这一位置。准确来讲,是理性僭越了这一位置。事实与价值的二分法足以把德性驱入深宫。它成了一个简单的价值符号,在现代政治哲学中逊位。本文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理性的这种僭越,从自称保守主义者的欧克肖特入手。

一、欧克肖特对理性主义政治的批判

深深浸染了理性主义气质是欧克肖特对于现代政治的一个基本诊断。毫无疑问,理性主义对于现代政治的影响是深远的。欧克肖特在《政治中的理性主义》这本文集里对理性主义的所有罪状进行了彻底的讨伐。大体上,理性主义政治的特征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第一,“理性主义政治是一种关于功利的政治”[1]5。它通过制造一种可以感觉得到的需要来填充政治的意义,也就是它是一种关于需要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the felt need)。制造“需要”,然后满足它,这就是政治的一个简单公式。在政治中人们所要做的就是利用理性这个好工具努力解决一切制造出来的问题。第二,理性主义专注于一种对于确定性的追寻。理性主义的政治当然也是在理性的鼓动下去追求政治的确定性。政治需要知识,但是专注于确定性的政治只能依靠技术来满足。因为技术更加具有确定性,它可以被制定成规则,写就成原理,以便于满足大众的技术求知欲。这个特征隐含了对于政治哲学而言最为危险的因素之一:意识形态。意识形态具有简便的可操作性。它的实质就是把政治粗暴地缩写成“政治手册”。欧克肖特称这种政治是典型的“书本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the book)。理性主义漠视传统,僭越了其界限,堕落成为一种顽固的信念与计划,将自己自绝于传统政治的大门之外。因此,欧克肖特认为理性主义版本的政治是名副其实的“信念的政治”。信念政治的信徒们在理性主义的大旗下陶醉在“进步”的迷梦中。为了在尘世建立天堂,整合与独裁的政治风格完全渗透了欧洲政治实践。

二、理解政治的新路径:追求“暗示”

理性主义背景下,政治的应有之义被否弃,政治不是去关照政治共同体中的人,而是努力地实施理性主义的计划。理性主义最为擅长的也就是“只是用一个他希望成功的计划代替另一个他已经失败了的计划”[1]31,这是现代政治的困境。

但是,值得我们诉求的是不是就是作为理性主义对立面的经验主义呢?欧克肖特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认为政治不可能纯粹经验化。纯粹经验的政治是“一种没有政策的政治”[1]39。经验主义的政治是不可证实的幻想,它不是一个可能的样式。它之所以不可能,一方面是因为关于这种政治的教育充满了荒谬,它使政治导向的只是欲望;另一方面,从历史的经验看,没有一种政治是纯经验的。因为政治不是赤裸的,它不可能不与一定的政策和目的相关联。即“经验主义本身完全不是一种具体的活动样式,只有当它与别的什么东西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如在科学中它与假设联系在一起时——它才分享一种具体的活动样式”[1]39-40。因此,纯粹的经验主义政治是不可能的,那是一种误解。

欧克肖特在否定了理性主义与纯粹经验主义的政治后引入了“暗示”,以进入理解政治的路径。

欧克肖特从分析政治概念入手,他认为:“政治是参加属于一群人的一般安排的活动,就他们共同承认一种参加他的安排的样式而言,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单一的共同体。”[1]49所以传统看来并不能像理性主义描述的那样被抛弃,否定它也就是假设全体人们的政治无能。政治只能从“他们自己行为的传统中产生”[1]48。“因为它不能取别的形式,它所采取的形式,是通过探索和追求在这些传统中暗示的东西对现存的安排所做的改进。”[1]48这也是“暗示”学说的正当性所在。

三、欧克肖特的政治哲学方法:“暗示”及其内涵

基于对现代政治理性主义风格的深刻批判,欧克肖特自然要提出自己的因应之策。这也是欧克肖特政治哲学中的核心之一,他的政治哲学方法:追求来自传统中的“暗示”。从非本质主义的、流动着的、偶然的传统中汲取到“暗示”。欧克肖特在讲到政治的概念时明确地说:“政治是参加属于一群人的一般安排的活动。”[1]48他还认为,这种活动从性质上讲是属于或者说是产生于行为传统中的。我们每做出一项决定,都是基于最基本的行为传统而非抽象的原则。行为传统无论是在事实上还是逻辑上都是在先的。另一方面,传统又是流动的,它并非一成不变。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探讨和追求在这些传统中的暗示对现存的安排”[1]48进行改进。为了准确地描述暗示的概念,欧克肖特引入了“同情”的概念。“同情”用来指称对于在传统与现实中尚不连贯的事务的期许。正是对不连贯的地方予以期许和同情,才能有效地改进政治的“安排”。他用关于妇女权利地位变化的例子佐证这一说法。他认为,妇女权利地位的改善并非取决于一种抽象的关于“平等”“正义”的原则问题。这种变化仅仅是基于已经给予了妇女权利,继续的变化只是对于传统的一种继续,只是简单地完善了或者把不连贯的地方变得连贯。即“在社会安排中有一种不连贯性,它令人信服地要求补救”[1]49。“不连贯性”、“同情”这两概念是欧克肖特精心安排的修饰“暗示”这一学说的支点。他坚定地认为:“政治上,每件事情都是作为结果发生的事情,都是追求,但不是追求梦想或一般原则,而是追求一种暗示。”[1]49

“暗示”在与“梦想”和“一般原则”相争的时候总是处于劣势。因为无论对于政治的个体与社团,“暗示”似乎总是模糊的,欠缺可操作性的,它不能被准确地表述为原则。因而,近代政治中的人们对它缺乏耐心与信任,这也是现代政治的困境。“暗示”来自于行为传统中,它反抗着对传统的剧烈变动,它努力维系着政治的意义,如果政治有意义的话。

理性主义者对暗示缺乏耐心导致了它被缩写。基于功利主义的考虑,理性主义者无法完全在一个真空环境里作业,他们必须在一定的“安排”下,也就是“暗示”下。但是理性主义者当然不会恪守传统之道,他们的方法就是去简化“暗示”,缩写“暗示”。虽然“行为传统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做事样式,而是流动着的同情”[1]50。但是,被简化了的“暗示”在理性主义政治中符号意义大过实质。

“暗示有其出处,也有其归指。暗示来自政治的实践及一种不安感亦即觉得尚未十分妥当。”[2]843我们的心智总有一种不安的倾向,这是“暗示”的注脚。不断地追求“暗示”,其实就是在追求一种“统治”的方法。因为虽然怀疑的政治并不认为人们只有一种追求,但是多元引起的冲突可能会导致生活的毁灭。所以,“统治”是必须的,它是消极的,其意义仅仅在于维持秩序。“暗示”或者怀疑的政治并不否定强政府,其否定的是政府对于人的严密控制。

四、“暗示”的观念对政治教育的意义、影响

通过上述的分析,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欧克肖特坚信行为传统里具有“不连贯性”,但是行为本身总是延续的,也就是具有一个延续的原则。即作为传统的权威是“散布在过去,现在和将来之间;散布在老的,新的和将来的东西之间”[1]53。政治教育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展开的。政治教育的目标是让人们获得关于参与到“安排”中的“地方性知识”,让我们学会参与到政治对话中。而这个教育的过程正是寻找“暗示”的过程,政治教育是寻找“暗示”的教育。

每一个人都是处在政治共同体中的人。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习得知识,并且是在实践中习得这种知识。欧克肖特举了关于母语习得的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我们掌握母语的第一个步骤显然不是去学习词汇,而是聆听。从语境中也就是词汇的使用环境下去了解母语。同样道理,我们对于政治的学习,或者对于有关政治的知识的学习都是在对它的使用中进行的。显然这个学习的过程不是与政治载体本身分离,它们的界限是模糊的。任何一项宪法的条文不是绝对孤立于政治体的传统环境,先前的那些安排总是还要继续发挥它的作用,变化的只是形式而已。即使对于最为革命的政治派别也会发现,似乎很多事情完全是“预备好了的”。所以,关于传统的暗示的政治教育是负载的,在一个复杂的环境里作用着的。

关于政治教育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政治研究的正当性问题。虽然关于“暗示”似乎一切都已注定,但是研究本身就是反观传统,就是对于传统的暗示的揭示。所以研究在这个意义上讲就是正当的。政治研究包括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对于内部政治体的研究,就是专注于自身的问题。欧克肖特主张在这里采用历史的研究方法。就是不急于对政治做出多少判定,而是去努力在历史的考察中了解共同体的政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自然也就察觉了传统与当下的关系,这是对于政治的语境的考察,与理性主义政治的普世路线是截然相反的。在这里,政治的研究,政治的知识仅具有地方性意义。第二,是对于共同体以外的政治社团的研究。每一个共同体都有自己的邻居,所以我们还需具备关于他人的知识。对于这种研究,欧克肖特主张用生态学的方法进行。他主张不要用机械的解剖方法,那样无助于发掘传统知识,这样的研究也自然不是关于政治的知识与教育。同样,重要的是从对于外邦的语境中了解他们的知识。第三种研究是关于政治的哲学研究。这个研究只是在不同的层面上对于政治反思的延续。欧克肖特认为这种研究的意义在于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它”在经验中的位置,因为它的意义就是在于它是反思的。这可以避免我们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事业里。但同时,欧克肖特认为我们不能指望从这种哲学的研究中获取多少对于政治有益的东西。它不能增进我们的政治能力和知识,它更不能向我们保证政治的成功,它也不能在价值上区分出好与坏,当然我们也不能从这里获得一些指引。它的意义仅仅是在于它是反思的。欧克肖特对哲学的研究思想似乎很沮丧,但是这和他一贯的反对理性主义的思路是一致的。

综上所述,政治的教育大致上就包含了如何学习行为的传统和政治的相关研究两个大的方面。其中心围绕着何以习得“暗示”。因为。政治教育的目的是让人们学会在实践中参与到政治的“对话”中,而非一劳永逸地传播政治教条。我们必须还要明确的是行为传统是一种安排,又是一种流动着的同情中的安排。它虽不易识别,但是真真切切。追寻暗示正是政治哲学的根基,而不是在暗示之外追寻一种抽象然后将其奉为圭臬。德国学者迈尔在《为什么要政治哲学》中阐述了关于政治哲学的意义:“它不在于建立政治意义,不在于教养民众,不在于培养公民道德,也不在于(指导)政治实践。”[3]9在这一点上两人的看法极其相似,但路径有所不同。在信念的政治与怀疑的政治之间,也非泾渭分明。因而,“暗示”虽模糊,却是欧克肖特的路径抉择。

[1]迈克尔·欧克肖特.政治中的理性主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约翰·麦克里兰.西方政治思想史[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3.

[3]萌萌.启示与理性——哲学问题:回归或转向?[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Between Faith and Skepticism:Oakeshott’s Choice——On Oakeshott'Theory of Intimation and Its Effects

DONG Jin-jin MAO Li-sha

(Dept.of Politic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 400715 China)

Oakeshott thought that the essence of politics was the participation in general arrangements.On one hand,the tradition of behavior is a kind of arrangement;while on the other hand,it is also unfinished.That is to say,political theory also studies the intimation of tradition.

Oakeshott;Intimation;Political philosophy;Rationalism

董金津(1984-),男,山东宁阳人,西南大学外国哲学硕士研究生,从事现代西方法哲学研究。

B505

A

1006-2165(2010)01-0022-03

2009-09-20

[责任编辑:李 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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