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价值背景下理想民主的现实构建——《民主及其批评者》解读

2010-03-22 13:20:45
天津行政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达尔民主程序

周 萍

(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93)

多元价值背景下理想民主的现实构建
——《民主及其批评者》解读

周 萍

(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93)

罗伯特·达尔的《民主及其批评者》在学界受到了如潮的好评。全书通过对民主的两种批评,即对“民”与“主”的质疑,以及达尔的反驳表达了一个中心旨趣,那就是倡导多元民主。并且,达尔所主张的多元民主是立基于程序民主之上的。达尔认为这样才能促成第三次民主转型,以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这对于我们的民主实践具有显著的借鉴意义。

多元民主;程序民主;批评;民主转型

在当今世界,民主大行其道,已然成为一种强势政治话语。各种不同甚或相反的主张都纷纷贴上“民主”的标签,以宣示自己的合法性与正当性,这成为现代人的一种集体无意识。但民主不是万能的,面对日益复杂的社会问题,民主不仅不能提供解决途径,甚至某些问题正是民主本身所招致的。由此,引起了一系列对民主的诟病。罗伯特·达尔的《民主及其批评者》正是针对这种情况而写作的。这本著作主要是从两个维度展开论述的,纵向描述了民主发展的历程,横向通过对民主理论与实践的解构与重构,说明民主的局限性和可能性。此书堪称达尔民主理论的扛鼎之作。“当达尔谈起民主时,每一个人都应洗耳恭听”,这是美国著名政治科学家派伊评价这本书时所说的。笔者认为,此书的中心旨趣是倡导多元民主,主要通过对关于民主的两种批评以及达尔的反驳的论述来阐明的,由此达尔得出的结论(或者说提出的构想)是发展多元民主,促成第三次民主转型。

一、一个中心旨趣:倡导多元民主

达尔民主理论的核心就是倡导多元民主,此书并没有展开论述多元民主,这个思想主要体现在他的另一本著作《多元主义民主的困境——自治与控制》中,但倡导多元民主仍是这本书的中心旨趣。达尔认为随着政治规模的不断扩大,产生了多元的利益诉求,因而多元民主是必然的选择。在开篇达尔提出了民主的两次转型,这是政治规模扩大的产物。古往今来,人们都希望能建立一种政治体制,在其中所有的成员政治上都是平等的,以集体的方式拥有和行使国家主权。公元前5世纪的古代希腊人最先实践了这一思想,从而实现了由少数人(君主或贵族)的统治向多数人(广大公民)的统治转变,这就是达尔所说的第一次民主转型。而随着民族国家的兴起,民主发生了第二次转型,即从城邦民主转向民族国家民主。现代民主正是经由这两次转型才得以最终确立。

然而,政治规模仍然不断扩大,人们之间的差异性愈来愈显著,分歧和冲突也就不可避免地增加,于是,政治制度也必须发生相应的变化以适应新的情况。在达尔看来“多头政治是一套在大范围内实行民主不可或缺的政治制度”,“因为多头政体提供了一系列广泛的人权和自由,这是任何一个能够替代他的现实社会都不能与之比肩的”,“它使政府长期地执行严重侵犯到公民多数的政策成为不可能”[1](p.307)。社会上多元化的权力中心相互制约,有效地肢解了权力,使得多数人的意见能够得到表达;每个群体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力图影响公共政策的制定,为此引起的冲突和妥协过程,造就了一种竞争性均衡的趋势,于是少数人的要求不会被压抑。因而达尔认为多元民主“对于政治自由、对于人类福祉也是必须的”[2](p.1)。当然达尔也承认,多头政体也并不是一个充分的民主政体。在现实的多头政体中,民主并没有达到它的最大的、切实可行的界限,因而探求一种新的更高层次的民主来扩展参与的机会和民主的控制,这是我们可以合理期望的。但同时达尔又认为迄今为止没有哪个国家能够超越多头民主而到达这个更高阶段。在此情况下,他认为最可能的优善国家将是这样一个国家,即“在历史条件限度内,它能最小程度地实施强制,同时最大程度地实现同意,并追求诸如幸福、正义等其他价值”[1](p.57)。毫无疑问,达尔认为多元民主能够带来这样的国家!

二、两个主要批评:对“民”与“主”的质疑

概而言之,对民主的批评大致有两种方向:一是从“民”出发,质疑民主治理的主体不合适,这种批评主要来自无政府主义者以及护卫者统治倡导者;一是从“主”出发,在究竟是倡导实质民主还是程序民主问题上产生分歧,质疑民主程序的合法性。面对这些批评,达尔进行了精彩的反驳。

(一)对无政府主义以及护卫者统治的反驳

1.对无政府主义者的反驳。在无政府主义者看来国家是恶的,那么民主的不正当性便是不言而喻的,不管其主体是谁。达尔对无政府主义者的反驳是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的:

(1)对强制力的正当性证明。首先,从经验上看,即使没有国家,强制力仍然存在,因为存在一个两难境地:恶人是否要受到强制性限制。其次,从道德上看,无政府主义者的一贯立场是坚持非暴力,那么若是为了善的目的,譬如为了更好地实现诸如自由、平等、正义等(这些都是无政府主义者反对建立国家的原因),则强制的使用是正当的。而民主国家正是为了最大化地实现这些价值目标,“将无管制的私人强制降至最低限度”[1](p.49)。

(2)论国家的需要。首先,国家的建立具有必要性。在没有国家的情况下,某些强制的可能性仍然存在,甚至是以某种极难以忍受的方式呈现的。这时,经由国家规导的强制便是利大于弊的。其次,国家的建立也具有可能性。经验事实表明,在一个无国家的社会中,所有的联合体都会竭尽全力获取充分的资源以建立国家。

(3)论服从的需要。没有哪个国家,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存的,能够实现完全而持续的同意,因而对一个国家的评价只能是相对好或坏,依据的是其“最大化地实现同意以及最小化地实施强制”[1](p.57)的程度。总之,无政府主义者的道德立场无法为大多数基本的选择提供导向,因而是站不住脚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国家是实现优位价值的唯一手段,而民主国家则是较好的国家选择。

2.对护卫者统治的反驳。护卫者统治的理念不同程度地吸引了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思想家和领袖,无论是柏拉图的哲学王、列宁的先锋队政党还是B.F.斯金纳的心理学之王的统治均属于此列。他们认为,普通人无法正确理解和捍卫自己的利益,没有资格统治自我,因而民主将“民”作为治理的主体是不适宜的。达尔对此进行了如下反驳:

首先,真正的护卫者统治是不可能的。原因在于:(1)任何人都不可能穷尽所有知识;(2)纯粹的经验性“科学”不是、也不足以构成一种“王政之学”,既然它并不存在,就谈不上所谓的实践者。由于以上缺陷,达尔认为即使专家也常常会出现错误的判断,因此柏拉图所谓的护卫者所需要的道德权能和工具性权能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充分具备的。而且“对护卫者统治的辩护通常预设了,道德和科学知识以及由此形成的政治判断都是建立在合理的确定性基础上的”,而现实的决策却要求在各种仅仅具有可能性后果的备选方案之间进行,“必须建立在对风险、不确定性和抉择评估的基础之上”[1](p.94)。这是其致命的缺陷。

其次,它也是不可欲的。护卫者统治剥夺了人民通过自我统治,作为道德上负责任的人去行为的机会,因而“一个不完善的民主对于其人民来说是一种不幸,但一个不完善的威权政体却是一个可憎之物”[1](p.99)。因此,按照罗尔斯的“最大最小值规则”[3](p.151),我们将选择的是民主而非护卫者统治。

(二)为程序民主做的辩驳

在关于实质民主与程序民主的争辩中,达尔主张去除民主内涵中的价值性因素。他认为“坚持实质性后果优先于过程的主张成为了护卫者统治单调的反民主证明,而且‘实质民主’也成为了事实上是独裁统治的虚伪标签”[1](p.222),因而他极力推崇程序民主。现代程序民主的概念是熊彼特在《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中明确提出的,即将民主视为一种为了达成政治目的而做出的政治程序安排。这并不是降低对民主的要求,而只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来实现民主。达尔主张在考虑这个问题时,必须避免一种倾向,即将一种体制的理想形式与另一种体制的现实形式进行优劣比较。程序民主是最可行的民主实现形式,但并不是民主的理想形式,因而会有很多缺陷。但同样地,其他政体也会有理想与现实形式之别。因此,我们绝不能用理想中的其他政体形式来诋毁现实的民主形式(即程序民主)。

接着,达尔指出,对于程序民主的批评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程序民主可能有害;可能无法实现共同善[1](p.222)。达尔的看法是:民主不仅不可能有害,它本身就是由大量的实质性善构成的;虽然表面上看民主与共同善是一组悖论,但通过对民主程序的不断完善,它仍是实现优善国家的最好选择。达尔的论据是什么呢?

(1)程序在某种程度上无需道德意涵,正义的要求与民主的程序并不矛盾。程序民主被许多人认为是“形式上的”而非“实在的”,是“抽象的”而非“具体的”。他们的依据是假若拥有的各种政治资源不平等,则不可能实现民主。这可能确是事实,但据此反对程序民主却是不明智的。事实上,民主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正义的形式,二者并不必然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因为各种资源占有不平等必然会造成对民主过程的侵犯。换言之,实质性利益与民主过程是统一的,虽然它不是过程本身的一部分,却是过程合法运转的关键。当然,民主的有效性最终还需通过其结果的正义性和合意性来检验。因为一个完全由民主程序决定的决策有时也可能是非正义的,这便是卡尔·波普尔提出的民主的悖论,即人们可能会民主地反对民主。民主的程序产生非民主的结果,公正的程序产生不公正的结果,这是程序民主本身无法消除的。所以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无论是程序性还是实质性的解决方案都无法保证每个人的利益不受到任何程度上的损害。但是由于民主程序本身的道德性,达尔肯定它比别的程序更正义。因而,达尔提出解决之道不是取消民主过程而是进一步完善它。

(2)实质民主立基于内在平等的理念,但完全的平等不仅不可能也不可欲。达尔指出由于资源有限,完全的平等是不可能的,而且每个人的需要不一样,所以完全的平等也是没有必要的。洛克、卢梭、密尔等政治哲学家均认为有资格参与政治生活的人必定少于被迫服从的人,因为民主并不具有普遍的包容性。而这并不能说明民主是矛盾的,而只是揭示了偏执地寻求实质民主而弃掷程序民主的不合宜。民主的正当性并不在于对欲求的满足,不能将民主视为满足欲求的工具,更不能以此来评价制度的优劣。因为每个人所关切的价值和信仰是有差异甚至是大相径庭的,据此判定实质民主优于程序民主是不恰当的。

(3)程序民主的不足是可以克服的,与其他程序相比,程序民主更可取。因为任何实质性后果都必须通过一定的过程来达致,于是达尔便将程序民主与实质民主的比较转化为民主程序与其他程序的比较,他认为民主的程序优于其他程序。但要体现这种优越性还需要不断完善程序民主,为此达尔提出了四种方案:即扩大或者减小民主单位的规模;通过投票、选举和立法程序来保护少数的普遍利益;通过公共舆论来纠正对利益平等考虑的明显漠视状况;准护卫者统治[1](pp.251-260)。前三者是在程序民主框架内的一些改善,而准护卫者统治则是对程序民主的取代。“准护卫者统治”是由达尔提出的一个概念,美国的司法审查制度便属于此类。它无疑带来了一些好处,但事实上司法并不能完全独立,因而并不可行。由此观之,达尔认为进步是要付出代价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接受民主的某些“侵害”或是“失效”作为实现民主所必须承担的成本。这种看法是颇有见地的。如果我们能够建立一种政治秩序,以此来规避程序民主的不利后果,同时为权利提供保障,那么就能使民主的效用最大化。此时,民主将能阻止一切批评,而赢得一致美誉。因为虽然“民主过程是各种可能性的冒险”,但却能让人们“学会如何正当地做事”[1](p.262)。在这个意义上,除非我们能找到一种更可行的替代方案,否则一味地否认、抵制程序民主便是错误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三、结论:发展多元民主,促成第三次民主转型

经验告诉我们,民主不是空泛的煽动口号,不能脱离历史条件而存在,否则它将变成施密特所说的泛滥于政治市场的“贬值的通货”[4](p.20)。民主的可能性和局限性都高度依赖于既有的和即时的社会条件。否则在暂时的突破之后,接踵而至的往往是乌托邦理想的幻灭。民主的困境(克服米歇尔斯“寡头统治铁律”,协调实质民主与程序民主关系等,不一而足)如此明显,以至于将理想转化为现实的途径难以甚至不可能找到。通过鞭辟入里的分析,达尔不遗余力地倡导多元民主。在第五编中,他详细讨论了多头政体如何和为什么在某些国家发展起来的问题,并提到了MDP(现代、动态、多元)社会的概念[1](p.348),指出 MDP社会容易产生多头民主政体,但前者并不是后者的充分必要条件,这为我们建立多元主义民主提供了具体操作模式。达尔认为只有实行基于程序民主的多元民主才能适应所谓的第三次民主转型[1](p.444),即由民族国家的民主转向跨国的民主。对此达尔的看法是:在全球化时代下,完全排除跨国力量对一国自治的干涉是不现实的。但这个问题并非直接关涉宏旨,因为一国的民主质量并不直接取决于它自治的程度。但为了保持民主进程的生命力以抵御外部侵蚀,一国内部的民主制度需要加强,而这需要从关乎公民日常生活的小事上入手,使民主的实行成为一种常态。这种看法对于我们培育民主氛围,健全民主程序,推进民主进程具有重要的镜鉴价值。

在著作的最后一编中,达尔认为未来的民主局面可能是:“稳定民主的核心继续保持对世界的巨大影响;在大多数国家中,不管是由民主政体还是由非民主政体进行统治,领导者都会继续诉诸”民治“作为其合法性的基础;但是,绝大多数国家会被非民主政权统治”[1](p.449)。这段话明确地表明了达尔的立场,既乐观又清醒。一方面,他意识到“民治”已成为不可逆转的时代趋势,这是完全正确的,这与托克维尔对民主的看法如出一辙。托克维尔说:“人民生活中发生的各种事件到处都在促进民主。所有的人,不管他们是自愿帮助民主获胜,还是无意之中为民主效劳;不管他们是自身为民主而奋斗,还是自称是民主的敌人,都为民主尽到了自己的力量。所有的人都汇合在一起,协同行动,归于一途。有的人身不由己,有的人不知不觉,全都成为上帝手中的驯服工具。”[5](p.7)另一方面,达尔认识到民主发展的曲折进程,这也是我们必须坦然承认的。只有坦然承认才能使我们抛开对于纯粹民主的乌托邦追求以及对实现民主灰心丧气的两种极端状态,而采取正确、理性的态度。通过改善政治条件、扩大政治范围、拓宽公共领域、培养民主意识等一系列措施使民主日臻完善,以增加统治成本。这样话语权才不致为统治者所独掌,而是由全社会共同分享。这也正是达尔多元民主的意蕴及对我们的深刻启示。

四、余论:对本书及达尔民主理论的评述

西方政治学史上关于民主的研究可谓卷帙浩繁,达尔的成果却使大多数学者难以望其项背;达尔可算是著作等身,但此书获得了1990年的伍德罗·威尔逊奖。由此可见此书的重要地位和价值。笔者认为它的突出之处在于:在理论方面,给出了实现民主理想的理性策略;在实践方面,提出了促成第三次民主转型的激情倡议。

其一,引入程序正义的理论来探究民主理想实现的途径。二战后,行为主义革命在西方兴起,在政治学研究上则表现为注重经验性的实证、倡导研究者价值中立,以使研究经得起实践的检验并能对未来进行合理预测。达尔的民主研究鲜明地体现了这一特征。由于受到以罗尔斯为代表的学术环境的影响,且出于完善理论的需要,达尔运用描述性而不是规范性的方法对民主进行实证研究,得出的结论是:“‘民主’永远无法具备充分的民主性”[1](p.241),“一种理想的但却并非不可行的政体景象可能在现实经验中得到更为充分地实现”[1](p.1)。于是达尔便采取一种现实主义态度,给出了理想民主的程序性判准。他认为倘若空怀民主理想而缺乏程序保障,民主往往沦为“多数暴政”或导致民众被少数人操纵。民主程序的存在,保护了少数的权利,使得民主不致被扭曲;同时还在制度层面上最大程度地减少民主的无序性和盲目性。更为可贵的是,达尔的现实主义情怀与其对民主理想的坚守并行不悖。他不仅批判民主理想的乌托邦成分,更将思虑的重点放在对民主程序的设计上,并试图将程序民主与实质民主结合起来。这种理论上的创见,在一定程度上将民主的运作同人民权利的保障相联系,从而实现了对民主理想的现实性构造。因而,他关于“程序民主的定义不仅得到政治科学界的认同,而且,一贯重视价值研究的政治哲学界亦认同了民主的程序性定义”[1](p.导言18)。这是本书的巨大理论贡献。

其二,提出第三次民主转型的观点来昭示民主的未来前景。通过对民主历史变迁的梳理和对民主发展规律的剖析,达尔对民主走向进行了乐观的前瞻。他认为政治生活规模、社会制度以及公民意识的变化可能又一次根本地改变民主进程的界限和可能性,从而使得民主涵盖占世界大多数人口的国家,进而所有的国家都将在第三次民主转型过程中朝着更民主的方向迈进[1](pp.444-445)。达尔认为现实的情况是“一个国家的经济生活、自然环境、国家安全以及生存都高度地,而且可能越来越依赖这个国家以外的人和他们的行为,而不直接由其政府决定了”[1](p.453)。由此他倡导促成第三次民主转型,即由民族国家的民主转向跨国的民主。但必须承认,人们对于国家的意识和认同已经根深蒂固,因而认为民主的天然处所便是民族国家;而“全球公民”的意识却十分微弱甚至毫无表征,况且我们对于如何建构跨国政治制度与运行机制丝毫没有头绪。所以就目前条件看来,达尔所谓的第三次民主转型仍然是遥遥无期的。达尔对此亦有所感,但他始终抱持这样的观点,即“在这个世界中,人们可以和平共处、在本质平等的基础上互相尊重,并且可以共同探求最美好的可能生活”[1](p.481)。

然而,多元民主才是达尔的终极诉求,因此无论是程序民主的理论还是第三次民主转型的实践都渗入了其多元民主的思想。达尔所主张的程序民主只是作为实现多元民主的必要基础和环节,而他所谓的第三次民主转型的到来也只是多元民主良性运转的产物。为此,我们有必要了解这一使达尔成为民主思想家中佼佼者的理论,这样才能从总体上把握达尔的思想。达尔的民主理论认为,以多元精英、竞争性选举和政治商讨为特征的政体才是现代民主的可行模式。因而权力应广泛分布于公民、政党和各种社会团体之间,任何单一的权力主体都不具有绝对地位,强调各种社会力量应与政府权力分庭抗礼、相互掣肘。他的这一理论阻滞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占据主导地位的自由主义民主理论,拓宽了民主的研究领域,为我们克服现实政治的两难困境(少数人的统治与多数人的权利)提供了一种新的机制。达尔所倡导的这种基于程序民主的多元民主既满足了现实政治发展的需要,又为进一步的改进提供了空间,因而具有很强的理论说服力,受到极大的推崇。“多元”内在地蕴含着平等的意味(这是民主理想所应承载的价值诉求),表明每个人在政治生活中应具有同等的影响力,因而它体现了对民主理想的观照。虽然对民主理想和现实的关注兼而有之,但就总体而言,达尔并非将二者等量齐观,而是更加注重探寻民主的现实根基,这是我们必须清楚的。因而我们不应耽溺于民主的“意识形态”,而要摒弃对于民主理想顶礼膜拜的态度,以更加现实的方式将民主的可能效用发挥到最大程度。概言之,便是努力达致少数人的统治与多数人的权利之间的微妙均衡。

综上可知,达尔意识到了民主的内在悖谬,他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深刻的洞察力如实地揭示了现代西方民主运作的真实机制,详尽、完备地阐释了民主的局限性和可能性,告诉我们民主不仅仅是理论上的探索,更需要实际中的建设。但它并非无懈可击,对于如何避免以民主的方式践踏民主这一“民主悖论”,民主程序具体的设置,实现第三次民主转型的现实途径等问题,达尔并未给出完满的解答。而笔者认为,达尔理论的最大缺陷在于过分强调多元,而忽略了共识的重要性(即文中所说的“共同善”问题)。毋庸置疑,多元竞争是民主运转的必要条件,但仅靠这些还不足以实现和维系一种良善统治;只有存在某种程度的社会共识,民主才不致被多元竞争所毁灭。当然,我们不应过分苛责前人,而要通过后续的研究来不断填补达尔所留下的空白场域。如何保证祛除了价值意涵的程序民主产生合意的结果,这是我们描绘社会主义民主蓝图所面临的艰巨任务,需要审慎地对待。

[1][美]罗伯特·达尔.民主及其批评者[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

[2][美]罗伯特·达尔.多元主义民主的困境——自治与控制[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

[3][美]罗尔斯.正义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4]刘军宁.民主与民主化[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5][法]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D6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008-7168(2010)02-0046-05

2009-09-10

周萍(1985-),女,湖南衡阳人,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硕士生。

段志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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