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平 胡 玫
美国次贷危机与世界经济格局的调整
——对美国次贷危机的政治经济学分析
黄卫平 胡 玫
美国次贷危机引发了全球性的金融风暴,学术界对次贷危机成因的解释主要有金融市场缺陷、金融监管过于宽松、货币政策不当、房地产泡沫破灭、过度信贷与投机等,这些解释都没有触及次贷危机形成的深层次原因。马克思关于社会生产按比例协调发展规律和平均利润率规律在深层次上解释了此次次贷危机形成的原因及影响,揭示出脱离了实体经济的虚拟经济终将会重创实体经济,美国次贷危机实质上是对全球经济不平衡所做的一次大调整。在当代,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仍然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美国次贷危机;社会生产按比例协调发展规律;平均利润率规律;世界经济格局
虽然由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冲击引发的金融危机渐行渐远,人们对于这场危机的反思却在逐渐深入。2007年以来,美国次级住房抵押贷款拖欠率大幅上升引发了以次级住房抵押贷款为基础资产的次级债偿付危机,并通过次级债及其衍生品的交易而波及世界金融市场,形成全球性的金融风暴。学术界对次贷危机成因的主要解释有金融市场缺陷、金融监管过于宽松、货币政策不当、房地产泡沫破灭、过度信贷与投机等,但上述解释并没有触及次贷危机形成的深层次原因,也无法说明为什么今后类似的金融危机无法避免。以经济规律的内在分析为主要特征的有关理论则可以为次贷危机形成原因及影响提供更深刻的解释。
很多人把美国股市、房地产泡沫归咎于美国银行家的贪婪,而业界则将其归咎于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长期维持低利率政策,导致借贷成本过低,变相地鼓励个人、家庭及企业不顾及自己的信用去借贷,投资房地产。由于房地产泡沫破裂,房价暴跌,很多贷款人无力还款,引发次贷危机。
与此同时,人们也在探讨,美国政府在金融衍生品监管方面犯了两个错误:一是信用衍生产品的基础产品违背了银行信贷可偿还性原则,没有注重借款人的第一还款现金流,而寄托于抵押物品上面。衍生产品的基础产品住房抵押贷款贷给了不具备还款能力的人,同时又寄希望于这个产品永远在低利率的环境下生存,即使还款人无法偿还,由于房价还在不断上涨,抵押物变现之后的资金足以偿还贷款。二是金融衍生产品违背了让客户充分了解金融风险的原则,致使风险无限积累,超出了市场参与者可承受的范围。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买到的这个产品的原始产品是什么、风险有多大,多次积累风险,因而引发更大风险,蔓延形成了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当然,也有人把此次金融风暴的爆发归结为评级机构的失职、政府监管政策的失误等原因。不过在笔者看来,此次次贷危机的爆发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撇开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来分析,此次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至少是社会生产按比例协调发展规律和平均利润率规律共同作用的结果。简单说来,就是社会生产与流通失衡的结果。社会资源的配置与社会生产按比例协调发展规律要求国民经济各部门、各行业的发展要均衡、要协调,不能厚此薄彼。平均利润率规律是指,对于任何人,等量的资本投入会带来等量的资本回报,不管你投资的是什么部门、什么行业。如果这些社会生产的基本规律遭到破坏,那么,不管技术层面的监管有多缜密、多严格,危机是迟早要爆发的。
从此次次贷危机的情况看,当投机者预期资产价格大幅度上涨时,就千方百计地获取信贷资金以参与投机买卖;同时,资本市场的预期高回报诱使许多企业放弃对实体经济的长期投资,加入到短期投机的行列。这样,社会资源大量涌入虚拟经济部门,一旦过度,就违背了社会生产按比例协调发展的规律,股市和房地产价格上涨增大资产价值,将价值迅速放大的股票和房地产作为抵押物,反过来又可以获得更多的信贷资金,只有金融行业最赚钱,其他行业等而下之,这就违背了平均利润率规律。于是,整个金融体系形成如下的疯狂链条:资产价格出现泡沫 →个人资产急剧放大 →大量信贷投放进一步促进资产价格暴涨 →更多的信贷投放。一旦社会生产按比例协调发展规律和平均利润率规律强制发挥作用,泡沫就会破灭,疯狂链条就迅速逆转:企业和个人无力偿债 →银行资不抵债和坏账累累 →银行收缩信贷迫使企业和个人经营困难和破产 →银行体系资不抵债和坏账更加严重。
在经济全球化的条件下,生产的社会化可以跨越国界,不同产业获得的要素的客观比例可以跨越国界形成,平均利润率规律也会在世界范围发生作用。一国国内资源配置的失衡或某一行业畸高的回报,在全球化条件下,能够在更大范围得以协调,延缓矛盾的激化,但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当世界经济自身难于平衡严重的结构失衡时,矛盾就会以难以想象的激烈程度爆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告诉我们,虚拟资本本身没有价值,亦不进入生产和流通过程发挥职能作用,只不过是“现实资本的纸制复本”[1](P540)。它只是一种幻想的货币财产,其价格的涨落与其有权代表的现实资本的价值变动完全无关。但是,虚拟资本依附于现实资本创造的价值,其发展离不开实体经济的发展,适度的虚拟经济发展可以促进实体经济的发展,而虚拟资本的过度膨胀则会严重损害现实经济。从美国次贷危机的演化中,可以明显地看到虚拟资本无限膨胀造成的后果。
(一)重新认识马克思“按比例”发展的经济规律
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演变为经济危机之后,笔者认识到,必须重新思考马克思关于社会生产“按比例发展”的客观规律理论。该客观规律的核心内容即“社会生产要按比例协调发展”。如果忽视了马克思提示的这一经济的基本现象及其客观规律,就不能很好地认识经济形态内部各要素的本质特征,更不能很好地认识这一规律的制约性。
马克思的按比例发展规律是这样论述的:“按一定比例分配社会劳动的必要性,决不可能被社会生产的一定形式所取消,而可能改变的只是它的表现形式”[2](P580),即按比例发展经济是一切社会经济形态的客观要求,特别是在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这种客观要求更加明显。马克思通过按比例发展规律揭示了资本主义自由经济状态下的自然发展规律即“过剩—危机—萧条—复苏”的循环运动模式。在自由市场经济条件下,制约这一发展模式的内在因素就是经济形态各要素配置与结合之间的客观比例性。商品经济形态是一个有序的、有其自身规律的系统工程,各部门各行业之间,生产领域与消费生产领域之间,以及生产领域内部和消费生产领域内部,存在着一种客观的比例关系。打破了这一比例关系,经济形态自身的秩序被破坏,就必然会出现“经济危机”这种运行后果。自由经济形态在运行发展中存在着一种自我修复、自我约束的客观要求和功能。这一比例关系的表现形式是:“运动—发展—破坏—修复”的循环过程,它与“萧条—复苏—过剩—危机”现象是一种形式的两个方面。这两种表现形式是经济形态内部各要素之间比例关系协调发展运动的客观要求。
生产资料的生产与消费资料的生产之间的比例关系,表现为一种量的关系,同时也表现为一种资源相结合的关系,这些关系的协调发展要靠配置资源得以实现。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投资银行过度发展,通过金融衍生品的创新,带动了美国虚拟需求的发展,美国消费需求总量占美国GDP的70%,占世界经济总量的18%左右。[3]但与此同时,在经济全球化进程的推动下,美国消费需求的快速增长并不与美国生产供给同等水平的增长相一致。换言之,美国的需求有很大部分是由外围国家特别是亚洲新兴经济体来提供的。笔者估算,2008年美国14万亿美元GDP中,大约只有18%~20%为实体经济所生产,而中国4.3万亿美元GDP中则有近一半为第二产业所创造,这是形成中国生产、美国消费的基础。因此,当市场力量开始对美国投资银行的资源配置方式进行纠正时,尤其是在次贷危机发生后,虚拟需求开始向真实需求转变和调整。
从世界经济角度来看,网络和信息技术、金融创新使美国利用全球化平台,走向世界,获得了来自世界的大部分利益。在今天的世界经济中,只有美国能够做到这点。一个明显的事实是,世界经济失衡产生了世界生产与世界资源配置的严重失衡,利用金融衍生工具、证券化的力量失衡地配置资源,必然导致新产生的财富世界分配的失衡。在目前世界各国的国际收支中,贸易顺差、逆差互相流动,为什么世界贸易的顺差最终没有选择地一定要流向美国去?换句话说,美国是不是通过全球化的平台控制了整个要素配置的流向?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人们就应该特别注意金融创新这个名词。因为在金融领域,风险没办法消灭,但总是有办法转移的。而且任何一个转移风险的工具,一方面在平抑某一层面风险的同时,总是在另一个层面创造更大的风险,继而人们把它更深层次地证券化,把风险转移。但人们没有想到的是,它制造了更大的风险,尤其是在宏观层面以非理性的手段控制了生产资本与信贷资本的不均衡流向,更会为危机扩展提供新的平台。[4]
(二)平均利润率规律的形成机理
由亚当·斯密提出、马克思给予科学发展的平均利润理论,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本文主要依据马克思的平均利润率规律来进行分析。①在经济思想史上第一个把利润归于资本范畴的人是亚当·斯密,因而平均利润理论的起源也可以归于他的名下,李嘉图接受了他的观点,但恰恰是这一观点与他自己的价值理论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了李嘉图体系的破产。马克思则在斯密和李嘉图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平均利润理论,破解了李嘉图无法解释的困惑。马克思对于平均利润理论的发展解决了斯密和李嘉图试图回避的问题,在理论上化解了平均利润与劳动价值理论的矛盾,为重新确立劳动价值理的合理地位作出了重要的理论贡献。马克思认为,资本有机构成的比例,资本周转速度都会使等量资本获得不同的利润,这就必然导致不同部门之间的竞争,即资本在不同部门间的转移。这种转移包括资本增量投向高利部门与资本存量由不利部门抽出投向高利部门。[5]利润比较高的生产部门由于资本增量与存量的投入使生产大大增加,直至出现供过于求,该部门商品价格大幅度下降,从而引起利润率的下降,而利润率比较低的部门,由于资本增量少,资本存量大幅转移,生产大量减少,直至出现供不应求,引起价格上涨,利润率提高。这种状况一直会持续到上述部门能够按照平均利润率,实现等量资本获得等量利润。[6]追逐高利润率以及资本在部门之间的转移流动,导致价格和价值偏离,使各部门的利润率趋于平均化,就形成了平均利润率。平均利润率的形成过程,是通过部门之间的竞争将全部利润在各部门之间重新分配的过程,表现为等量资本获得等量利润,即平均利润。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于这一问题的概括。
经济全球化条件下,虚拟经济在全球获得了无可比拟的高回报,资源大规模地一边倒地从实体经济抽出流入股市、债市、房市,推高世界资产价格,而虚高且不断增高的资产价格更进一步虹吸着全世界的资源,向虚拟经济部门集中。长此以往,一方面,虚拟经济中的资源相对于利润率会严重供过于求;另一方面,实体经济因资源抽逃而难以为继,资源不仅表现为供不应求,而且实体经济对于资源的使用成本由于虚拟经济的拉动而不断提高,其结局可想而知。一个经济在崩盘之前,共有的规律一定是流动性在虚拟经济领域过剩而在实体经济领域奇缺,投资于资产的回报畸高,经济规律将强行发挥作用,新平衡以生产力的巨大破坏为代价、通过财富与收入分配格局重新调整而得到恢复。这次次贷危机引发的世界经济调整就是这样的过程。次贷危机之后,美国经济乃至世界经济的增长从以虚拟需求增长为主的模式回归到以真实需求增长为主的模式,或者说,是虚拟经济向真实经济的回归,美国通用汽车的破产保护,日航的破产保护,美国投行形态的集体陨落,百家银行的破产,就是规律发挥作用很好的例证。
市场经济条件下,等量资本要求获得等量利润,必然引起资本在部门之间的竞争,即不同产业部门的资本为争夺更有利的投资场所而进行的竞争。这种竞争,既表现为资本从利润率低的部门向利润率高的部门转移,也表现为新增资本向利润率较高部门的投入。[7](P275)资本在各部门之间的自由转移和投入,引起各部门商品的供求关系以及价格的变动,结果使各部门不同的利润率转化成全社会一般的利润率,即平均利润率,最终达到行业间平均利润率的趋同。资本的社会平均利润率是一直存在的,会随着资本的运动而不断变化,但在一定时期内是稳定的,就像价值规律的运行一样。在经济全球化的条件下,生产的社会化可以跨越国界,不同产业获得的要素的客观比例,也可以跨越国界展开,平均利润率规律必然会在世界范围发生作用。
(一)从社会生产按比例发展和平均利润率规律的角度来思考“金融创新”
美国次贷危机实质上是对全球经济不平衡所做的一次大调整,同时,也是对全球经济泡沫的一次“挤出”。美国的次贷危机只是这次全球金融风暴的导火索。泡沫总有破灭的一天,破灭之前它会带来阶段性经济繁荣的景象,但过后会让经济体以惨痛的经济衰退为代价。脱离了实体经济的虚拟经济终会重创实体经济,这是经济规律。
金融危机必然要导致经济危机,因为危机绝不仅仅只是一种金融现象。所以,这次美国在次贷危机之后紧接着就发展成典型的经济危机。经过金融系统的推演,又落脚在经济问题上,最后演变成实体经济的危机。其实,政治经济学阐述的基本原理是非常深刻的,即企业从追逐利润出发推动某种生产与投资,当市场风险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要发生危机,进入萧条,然后恢复结构,重新调整,又进入下一个经济周期。次贷危机之后的全球经济形势说明了这一点。只是随着人们干预经济的力度加大,如美国总统奥巴马上台后投入的787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使得危机的表象有了一定的变化,传统的萧条阶段日益缩短,甚至消失,危机的L形态大多让位于U形甚至是V形,复苏大多紧接着危机就会显现。
从某种角度说,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是对马克思平均利润率理论的一次回归和验证,同时也赋予马克思平均利润率理论更强的现实意义。例如,解决某些经济部门的暴利问题需形成平均利润率机制,调整社会生产要素的有效配置,按比例分配资源要素。在平均利润率机制下,公平竞争只能获得平均利润,要想获得超额利润,就只有通过技术创新这一途径。这样可以调整某些高利润部门的资本流向,资本不是流向技术创新,而是流向短期带有投机性的获取暴利的行业和部门。
从世界经济的发展进程看,金融衍生产品是一把“双刃剑”。金融创新会促进金融业的发展,只有不断地创新,才会有长远的金融发展和对于实体经济的促进作用。但是,金融创新的过程也是风险进一步扩大的过程,它所具有的风险呈杠杆倍数扩大,而且在全球化的平台上,会把局部风险扩展为全球性的风险,把个别市场风险演变为系统性风险,甚至形成全球性的经济风暴。因此,如何控制金融创新带来的新的风险,也应该成为今后创新过程中必须考虑的问题。我们既要进行创新,又要遵循社会生产按比例发展和平均利润率规律,调整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资本流向,规避金融风险,提升投资者的信心,完善金融系统尤其是资本市场的运行机制。
(二)从社会生产按比例发展和平均利润率规律的角度思考世界经济格局的发展演变
1.次贷危机对世界要素产品格局演进的影响
由于次贷危机引起美元不断贬值,全球要素产品价格不断上涨,供求格局发生变化,资本要素的流动方向也会发生逆转。如果美国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回报率高的投资场所,那么这些资本会流向何方?资本市场最根本的作用是配置资源,现在却变成调节全球收入分配的手段了,在这样的格局下,资本的流向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如果在危机之后,国际游资依然在要素配置上利用投机手段无限炒作,未来国际市场要素配置的格局,要素价格的确定,就依然充满不确定性,对于未来的世界经济增长负面影响大而正面促进作用小。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1997—1998年的东亚金融危机,实际上是世界金融体系外围的混乱,华尔街、伦敦城并未陷入混乱,它们在全球配置资源的功能没有受到损害,财富分配、消费需求也未受到冲击。相反,向欧美提供商品供应的东南亚“四小龙”、“七小龙”们却陷入深重的危机,无法满足欧美的需求,因此,欧美的订单转向经济形势非常稳定的中国,产品的生产线、直接投资也因之跟进,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中国的这一地位实际上是世界资本在全球布局、配置资源和重新调整收入格局的结果。今天,次贷危机引发的欧美经济困难,使世界金融的中心华尔街、伦敦城在全世界配置资源的功能受到破坏,这给了像中国这样的新兴工业化经济体以机会,中国可以利用这一机会,在全球进行合乎自身根本利益的资源配置,如挺进非洲、投资世界资源型行业。
2.次贷危机对世界贸易格局的影响
次贷危机之后,世界经济的增长从以虚拟经济增长为主的模式回归到以真实经济增长为主的模式。当市场力量开始对过去的平均利润率过高的虚拟经济资源配置方式进行纠正时,并不一定出现中心国家生产能力的全面过剩。从理论上讲,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与中心国家的需求调整相对应的应该是外围国家制造业的供给调整,这必然会影响到世界贸易的格局。也就是说,在金融危机之后,接踵而至的应该是外围国家适应发达国家的变化对实体经济的调整。
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后,各国均采取一系列救助计划和保护本国市场的政策,加上2008年7月多哈回合谈判的失败,使得很多国家政府担心可能会诱发全球性的贸易保护主义。但是我们认为,虽然贸易保护主义必然会有所抬头,但不至于泛滥成灾,这主要归因于世界贸易组织(WTO)和美国、欧盟等主要成员制定的规则限制了关税提高的空间。经济全球化发展到今天,各国经济依存度不断增强,再度回归各自为政、以邻为壑的时代不太可能。但是还要看到,各国可能在采取的贸易保护形式上会有所变化,不采用传统的关税和配额等措施,而更倾向于采用WTO规定模糊的措施和非关税壁垒等政策措施,如各种苛刻的标准和技术壁垒。
3.次贷危机对世界产业格局的影响
当今世界经济中的竞合格局,有互补,有竞争,中国的产业格局调整发生于1997—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及其后续影响的过程中,如果次贷危机之后世界经济增长速度放缓,要素资源从非贸易部门向贸易部门转移,将会迫使中国从内部重新进行产业格局的调整,这种调整是有代价的。首先,美国总需求水平下降后所带来的市场总体份额缩水,必然会导致国际商品市场竞争程度的加剧,其直接结果便是贸易保护主义抬头,贸易争端增多。其次,假如此次危机后,美国国内经济结构调整的方向转为资源向新的高科技领域投放,如环保节能型产品的出现及其在生产领域中的运用,那么,在这种情形下,美国会进一步通过新的市场标准和环保节能标准对外围国家的传统制造业进行限制,外围国家的出口企业可能会面临新的市场标准和环保标准的考验。再次,中国经济结构调整的直接后果将是中美双方从产业互补变为产业竞争,中国在世界市场中的竞争难度将加大。最后,当美国新技术在生产领域中的运用也遇到障碍后,美国当前的经常性项目的巨额赤字将难以维持,那么,美国不得不进行的国内产业结构调整的方向将会是资源从非贸易部门向贸易部门转移,美国对全球经济的控制会从非物质权力转向物质权力,这将对全球的产业格局产生更为重要的影响。
20世纪末,当人们谈论美国“新经济”现象时,大都把目光放到技术和工程发明的层面,总是讨论信息技术、网络会给人类社会的发展带来怎样的推进作用,很少有人讨论美国“新经济”从科学创新层面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笔者在2000年时曾经提出[8],美国“新经济”具有其他国家无法仿效的特点:风险投资的社会化、国际化,高新技术的数字化,经营管理结构的虚拟化,经济政策的鼓励等。这些经济制度框架创造了美国新经济的运行方式,其他国家在短时期内基本无法套用美国的这一框架机制。笔者尤其认定:美国的风险资本在新经济中经历、完成了证券化的过程(如NASDAQ市场),风险投资从富有者的专利变为大众的行为,不仅中小投资者可以介入风险投资,使得资金集中、数量急剧扩大,同时,投资风险也分摊到大众投资者身上。这一过程既有高效率的超常规跃进,也酝酿着巨大的风险。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新经济条件下,金融创新和衍生工具这些社会科学与工程跨学科边缘技术的快速发展和虚拟化实践,比任何真正纯工程学的发明意义要大,对整个世界的影响要深刻得多。次贷危机终于向人们展现了这一点,促使人们对于20世纪末美国“新经济”带给世界的影响进行再思考,为将来进一步分析世界经济走势提供了多维视角。综观世界经济,如果虚拟经济流动性过剩而在实体经济领域流动性不足,那么,经济规律将强行发挥作用,新平衡将以巨大破坏为代价得到恢复,平均利润率规律将必然进行纠偏。这次次贷危机引发的世界经济调整就是这样的过程。次贷危机之后,虚拟经济向实体经济的回归,是对社会生产按比例协调发展规律和平均利润率理论的一次回归、一次验证,同时也赋予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更强的现实意义。
[1] 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2版,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IMF:World Economic Outlook,2000.
[4] 黄卫平、胡玫:《美国次贷危机:世界经济格局调整的再思考》,载《美国研究》(季刊),2009(3)。
[5] 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6][7] 马克思:《资本论》(缩译版),海口,南海出版社,2007。
[8] 黄卫平:《新经济中的美国》,载《人民日报(海外版)》,2000-06-09(7)。
(责任编辑 武京闽)
American Sub-prime Crisis and World Economy Pattern Adjustment
HUAN G Wei-ping1,HU Mei2
(1.School of Economic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 2.School of International Trade,Shanxi Finance and Economics University,Taiyuan,Shanxi 030006)
The subprime crisis in the USA triggered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The academic circles believe that the reasons causing this subprime crisis include defects in financial market,loosen financial supervision and management,improper monetary policies,destruction of real estate bubbles,excessive credit loan and speculation etc..However,all these are not the fundamental reasons for this subprime crisis.Marx's law of proportion-based harmonious development of social production and average rate of profit explain the reasons and influences of the subprime crisis in depth,and reveal that dummy economy separating from entity economy will definitely damage the entity economy finally.In fact,the subprime crisis in the USA is a great regulation of the imbalanced world economy.In the contemporary world,Marxian economic theories are still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sub-prime crisis;proportionate and co-ordinated growth;average rate of profit;world economy pattern restructure
黄卫平: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872);胡玫: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山西财经大学国际贸易学院讲师(山西太原03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