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乐器中的奇葩

王清雷

(一)立体装饰

立体装饰，就是指铜鼓上的雕塑艺术，大部分位于鼓面上，还有少部分位于鼓足或鼓腰上。极个别的鼓腔内壁也有雕塑。立体装饰的题材较多，简要介绍以下几种。

1青蛙

在铜鼓的立体装饰中，最为常见的就是青蛙了。目前所知，青蛙塑像主要出现在冷水冲型、北流型、灵山型、西盟型这4类铜鼓的鼓面之上，造型精美、形态各异。其中，冷水冲型铜鼓的青蛙塑像做工最为精美。每面铜鼓铸蛙的数量都是4只，体形硕大，四足挺立，两眼圆突(图1)；灵山型铜鼓的累蹲蛙极富特色。所谓累蹲蛙就是指一只大青蛙背上驮着一只小青蛙，体形厚实，做工考究(图2)。西盟型铜鼓的铸蛙体形轻薄，工艺一般(图3)。

在许多人的眼里，青蛙可不是一种受欢迎的宠物，一些贬义词也与青蛙沾边，如井底之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贵重的铜鼓上铸造青蛙呢?记得小时候，老师曾经和蔼地对我说过：“青蛙是益虫，可以捕食大量田间害虫。”这应该就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吧!据有关专家统计，一只青蛙一年可以吃掉10000只害虫。对于我们这个农耕大国来说，青蛙就是庄稼的守护者，是丰收的忠诚卫士。宋代著名词人辛弃疾在《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吟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那阵阵蛙声，就是一部五谷丰登的序曲!其次，在神话传说中，青蛙是雷神的儿子，是雨的“使者”。在铜鼓的鼓面上雕塑青蛙应与祈雨有关。南方都是稻作为主的农耕文化。为了获得稻谷的丰产，在那听天由命的日子里，人们最为渴求的就是能够得到适时充分的雨水。所以，广西壮族对青蛙特别崇拜，称青蛙为“蚂拐”，每年举办规模盛大的蚂拐节，祈求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一首《蚂拐歌》这样唱道：

大年初一敲铜鼓，请来蚂拐同过年。

请它坐上大花轿，全村男女庆新年。

游村三十日，欢乐三十天。

请得干人来送葬，请得万人来联欢。

从此年年降喜雨，从此月月雨绵绵。

人畜安宁五谷丰，欢乐歌舞落人间。

再者，有的学者认为壮族先民以蛙为图腾，所以把蛙的塑像铸在铜鼓上，以表达对蛙图腾崇拜的感情，求得蛙的庇护和赐福。另外，青蛙还具有繁殖能力特别强的特点，于是成为壮族先民的生殖神。鼓面的累蹲蛙，正是寄托着人们人丁兴旺发达的祈福。

2虎

铜鼓饰虎的用意，应该是权威和地位的象征。

虎的塑像仅见于灵山型和北流型铜鼓上，数量极少。虎的塑像所在位置和铸蛙有所不同。它不是在铜鼓的鼓面上，而是在鼓的足部，都是头部朝下，尾巴朝上。

3马、牛、鸟以及乘骑等

有些冷水冲型铜鼓的鼓面除了装饰青蛙塑像之外，还在4只青蛙之间点缀骑马、双鸟等塑像(图5)。乘骑的形象有单骑的，也有双骑的；有的冷水冲型铜鼓的鼓面还装饰骑马和牛(图6)。在中国南方民族中，牛和马都是财富的象征。铜鼓鼓面上塑造的牛和马，应该与此有关。

(二)平面纹饰

平面纹饰包括几何形纹饰，自然物体、人、动物、植物形纹饰以及宗教纹饰等。这些纹饰有的作为铜鼓的主体纹饰，有的作为陪衬。布局得当，造型美观，散发着无穷的艺术魅力。

1几何形纹饰

几何形纹饰包括云雷纹、栉纹、圆圈纹、绚纹、乳钉纹、席纹、钱纹、羽状纹、眼纹、圆心乖叶纹、锯齿纹、弦纹、水波纹等等。

(1)云雷纹

云雷纹的基本特征是以连续的“回”宁形线条所构成。有的作圆形的连续构图，单称为“云纹”；有的作方形的连续构图，单称为“雷纹”。云纹和雷纹都有很多变体，且往往纠结在一起，因而常被合称为云雷纹(图7)。铜鼓上密密麻麻的云雷纹，给人一种玄妙莫测的感觉，增加了这种形体巨大的民族重器和神器的神秘色彩。

(2)栉纹

这种纹饰大量的出现，是在石寨山型铜鼓上，并成为它的主体纹饰之一(图8、14)。在冷水冲型以及麻江型铜鼓上，栉纹也可以见到。而在北流型、灵山型铜鼓上，却从来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3)圆圈纹

圆圈纹是几何形纹饰中运用最广泛的一种形式，有多种不同的纹样，最常见的是圆圈纹带或者同心圆圈纹带(图9)。

(4)綯纹

绚纹类似绳子或者女性辫子的形状，所以有人称之为编辫纹(图8)。铜鼓上的绚纹与中原地区青铜器上的绚纹，没有很大的区别，应该是沿袭了春秋战国时期青铜器上绚纹的艺术风格。

(5)乳钉纹

乳钉纹为凸起的乳突排成单行，在铜鼓鼓面上均呈环状分布，是麻江型铜鼓的主体纹饰之一。

2自然物体、人、动物和植物形纹饰

(1)太阳纹

太阳纹是铜鼓鼓面上最基本的纹饰，都是处在鼓面的中心(图8、14、15)。在目前所见的铜鼓中，除了极个别的原始铜鼓没有太阳纹之外，其余铜鼓都有太阳纹。太阳纹不仅是铜鼓鼓面所有装饰的中心，更是作为礼器、神器最具文化意义的标志。古代的人们很早就认识到太阳有着无穷的威力，它可以左右人们的生活，由此产生了对太阳的崇拜。铜鼓鼓面上所铸的太阳纹，正是这种太阳神崇拜的结果。

(2)船纹

在石寨山型铜鼓胸部的主晕中，往往装饰着4条或6条船纹，乘坐或持桨划船的人数不等，大多头戴羽毛。其中的羽人竟渡船纹(图10)，应该是民间龙舟竞渡习俗的写实。

(3)羽人舞纹

在石寨山型铜鼓中，常常可以看到一些用鸟羽作装饰的人物，他们或徒手，或执道具表演着各种舞蹈，这就是羽人舞纹(图11)。饰羽可以说是云南乃至整个西南少数民族的传统爱好。铜鼓上的羽人舞应该是当时少数民族节日舞蹈活动的真实反映。

(4)鹿纹

在石寨山型铜鼓上，有的还装饰有精美的鹿纹(图12)。那么其意义何在呢?中国古代铜鼓研究会理事长蒋廷瑜先生指出，中国古代视鹿为神物。从铜鼓上的鹿纹来看，鹿分雌雄，应该含有祈求部族人丁繁衍，兴旺发达之意。

(5)植物纹

植物纹中常见的有四瓣花纹、垂叶纹、缠枝花纹、卷草纹(图13)等，大多装饰在铜鼓的鼓足部位，线条流畅、优美。

3宗教紋饰

宗教纹饰是麻江型铜鼓装饰艺术的一大特色，主要有道教纹饰和佛教纹饰两种，尤以道教纹饰居多，有旃旗纹、十二生肖纹、符篆纹等。

旃旗纹是由冷水冲型铜鼓上的图案化羽人纹演变而来，是麻江型铜鼓上最常见的主体纹饰之一。这些图案因为与道士手中的幡比较相似，所以把它称为旃旗纹(图8、14)。旃旗就是道教的幡，代表着道教信仰。

十二生肖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动物或传说中的圣物，分别为鼠、牛、虎、免、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生肖纹大约从明代开始出现于铜鼓之上，而且都是装饰在麻江型铜鼓的鼓面上作为铜鼓的主纹使用(图15)。对于使用铜鼓的民族来说，十二生肖所代表的十二种动物是他们日常生活所熟悉的，同他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

铜鼓不仅是中国古代青铜乐器中的奇葩，也是我国乃至世界文化艺术中的瑰宝。铜鼓的纹饰，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古代西南少数民族的社会生活、风俗习惯以及宗教信仰，堪称一部少数民族的历史画卷。同时，也向我们展示了少数民族在绘画装饰艺术方面高超的技术水平。

多彩的铜鼓默默无语，诉说着一个个美丽的故事；瑰丽的铜鼓千古传唱，歌唱着一个个不朽的传奇。在西南少数民族的心中，铜鼓承载着他们的欢乐与悲愁、希望与期冀、信仰与崇拜，已经成为他们的文化根基及精神家园。愿铜鼓一这朵已经开放千年的奇葩，在新世纪的文化艺术舞台上绽放出更加绚丽夺目、璀璨耀眼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