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农村金融发展与农村经济增长关系实证研究

张建波 杨国颂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经济发展水平有了很大提高,这反映在农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农村基础设施明显改善、农村 GDP和人均收入的不断增长。农村经济的增长需要资金的大量投入,农村金融体系的发展关系到农村信贷资金的融通,也影响到农村的经济增长。2004-2006年连续三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培育有竞争性的农村金融市场。在新农村发展战略的背景下,如何通过农村金融发展实现“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推动城乡一体化发展,成为新农村建设的重点。

经济学家对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研究始于 20世纪 50年代,帕特里克(Hugh pattick,1966)最早提出了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因果关系分析方法,提出并验证了与不同经济发展阶段相适应的两种金融发展模式,即“供给引导”型和“需求追随”型模式;戈德史密斯 (GoldSmith,1969)从金融结构角度运用 35个国家从 1860-1963年间的相关数据,得出“经济与金融发展之间存在一种粗略的平行关系”,经济的快速增长一般伴随着超水平的金融发展,但是其没有确定二者之间的因果关系;麦金农和肖 (Mickinnon and Shaw,1973)分别提出了“金融抑制”和“金融深化”理论,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逐渐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领域。

近年来,国内学者开始运用金融发展理论对我国金融市场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徐笑波、邓英陶(1994)、谈儒勇 (1999)、曹啸、吴军(2002)、战明华 (2003)、丁晓松 (2005)等人运用不同的模型和实证方法研究分析我国经济增长和金融发展之间的相互关系和作用机制。单独考察农村金融发展和农村经济增长的关系的研究也只是近年来才涌现出来。姚耀军(2004)认为我国农村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存在长期均衡关系,农村金融发展是经济增长的 Granger原因,反之不然①姚耀军:《中国农村金融发展水平及其金融结构分析》,《中国软科学》2004年第 11期。;刘洁(2008)经过研究认为反映金融发展的各个相关变量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协整关系,农村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经济增长是金融发展的Granger原因的单向因果关系;邱杰、杨林(2009)通过 1978-2007年的数据分析得出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并进而得出当前中国农村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是“供给领先关系”。

综合上述研究成果可以发现,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村金融发展并未形成良好的互动关系。在研究中,在金融发展的指标选取上,大部分学者只关注了信贷市场的金融结构,而忽视了农村整体金融市场的结构,没有学者从金融市场的集中度和进入壁垒角度论证农村金融发展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大部分学者的研究局限于单纯的以数据验证数据,理论支撑相对滞后。本文试图通过构建农村生产函数作为理论依托,加入金融结构这一反映农村金融市场集中度的变量,从农村金融市场规模、金融结构和农村金融效率三个方面对我国农村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

二、研究方法及农村金融发展的统计性描述

(一)模型假定及数据来源说明

借助总生产函数,假定劳动力在一定时期内保持不变,并将农村金融发展做为一个独立影响因素引入,金融发展水平和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都被当做一项投入,给出反映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村金融发展水平的生产函数:

其中 Y代表农村总产出,F代表农村金融发展水平,K代表农村资本投入,L代表农村劳动力投_入。按照 Parente和 Prescott(1991)和温涛 (2005)的做法对农村劳动投入加入一个容量限制①温涛、冉光和:《中国金融发展与农民收入增长》,《经济研究》2005年第 9期。:,使,表示经济的最大的生产能力,此时,农村产出就取决于农村金融发展水平和农村资本投入。

结合 (1)、(2)式,可得如下全微分方程:

结合当前中国农村金融市场的实际情况,采用以下 3个指标来衡量农村金融发展水平:农村金融规模指标 RFIR,农村金融市场结构指标 RLL,农村金融发展效率指标 RLD,即农村金融发展水平是这 3个变量的函数:

对(4)式取全微分带入(3)式,得到(5)式:

用β1,β2,β3,β4分别代表农村金融规模、农村金融发展结构、农村金融发展效率和农村资本的边际产出,进一步简化(5)式得,得到如下计量模型:

RGDP代表农村产出,β0代表常数项,ut为随机误差项。考虑到滞后性,为了便于实证检验农村经济增长和农村金融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设定如下VAR模型: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金融年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和借鉴姚耀军、宋宏谋等人的数据,数据样本为 1978年至 2007年的年度数据。农村存款余额为农户储蓄存款余额与农业存款余额之和;农村贷款余额为乡镇企业贷款余额和农业贷款余额之和。农村 GDP为全国 GDP乘以农村 GDP占全国 GDP的比重,为减轻通货膨胀的影响,农村 GDP采用上年和本年实际值的平均值来表示(以 1978年为基年);农村信用社农村贷款为信用社农业短期贷款与乡镇企业短期贷款之和。

(二)指标选取及数据来源说明

1.对于农村金融发展规模的衡量。最普遍的采用了金融相关率和货币化率 2个指标。农村金融相关率由农村金融资产占 GDP的比重表示,货币化率通常由M2占农村 GDP的比重表示。在一定条件下,这 2个指标存在着一些缺陷,例如较高的指标水平可能是由于不发达的金融市场导致的信用集中于银行;银行的不良资产率较高且不能得到及时冲销;当经济不景气时,公众形成悲观预期导致对货币需求的谨慎动机增强,从而货币需求增强,货币流通速度下降①姚耀军:《中国农村金融发展状况分析》,《财经研究》2006年第 1期。。尤其是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下,采用上述 2个指标显得更加不恰当。银行贷款占 GDP的比重被认为是金融发展对经济增长最有影响的指标②谢玉梅:《农村金融深化:政策与路径》,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 87-89页。,本文采用农村贷款余额与农村 GDP的比例作为衡量金融发展规模的指标。由图 1可以看出 1978-2007年间,农村贷款占GDP的比重总体上呈现增长趋势,1994年达到最高,之后又出现下降趋势,相对于整体金融而言,比例偏低。

2.农村金融结构的度量。在以往的研究中通常以乡镇企业贷款余额与农村贷款余额的比例表示,并得出了一致结论:以该指标度量的农村金融发展结构与农村经济增长呈现正相关关系,说明乡镇企业能否获得足够的资金直接关系到农村经济的发展。但是以前研究忽视了整体性的农村金融市场结构研究,本文以农村信用社的农村贷款与农村贷款的比例作为衡量农村金融发展结构的指标。由图 2可以看出,农村信用社的农村贷款在农村贷款市场已占据主导地位,所占比重不断提高。本文将检验农信社在农村金融市场的垄断地位对经济发展的影响。

3.农村金融发展效率。农村金融发展效率主要定义为农村金融中介将农村储蓄转化为农村贷款支持农村经济增长的效率。本文用农村贷款余额与农村存款的余额的比例衡量金融发展效率。1978年该比率为 92%,2007年该比率下降到 55%,这也验证了当前农村金融中介的“抽水机效应”,大量资金流向城市,农户与农村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得不到满足,限制了农村经济的发展。

三、实证检验结果与分析

本文试图验证:我国农村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是否具有长期均衡关系,各个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和变量之间的动态特征;在长期均衡关系的前提下,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如果金融发展是农村经济增长的 Granger原因,说明我国农村金融市场属于“供给领先型”,反之,说明农村金融市场为“需求遵从型”。为减轻数据的变动幅度,对相关变量取对数值,本文所有的实证分析借助于 EV IEWS5.1完成。

(一)实证检验

1.ADF单位根检验。本文以 RGDP表示农村经济的增长指标,以 RFIR、RLL、RLD、RK分别表示农村金融发展规模、农村金融发展结构、农村金融发展效率和农村总投资。在进行具体的经验方程估计和相关检验之前,通常都需要进行单位根检验,消除“伪回归”,以考察经济变量是否具有时间趋势,进而确定是否有必要采用协整分析方法。对以上变量进行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通过检验发现,RGDP RFIR、RLL、RLD和 RK均为 I(1)时间序列,可以进行协整检验。

表1 变量的单位根检验

2.协整检验。协整关系检验是一种处理非平稳数据的有效方法,其基本思想是:如果两个 (或两个以上)的时间序列是非平稳的,但它们的某种线性组合却是平稳的,则这两个 (或两个以上)变量之间存在协整关系或长期均衡关系。协整检验有多种方法,我们利用 Johansen协整检验判断它们之间是否存在协整关系。Johansen协整是一种基于VAR模型的检验方法,因此必须首先确定 VAR模型的结构。基于数据生成的过程特征,选择带有截距项并带有趋势项的VAR模型。综合 SC定阶准则,无约束VAR的最优滞后期为 1,故协整检验的模型的滞后期确定为 0。表2为 Johansen协整检验结果。

表2 农村经济与农村金融发展协整检验结果

检验结果表明:方程在 5%的显著水平下,变量之间存在一个协整关系。我们得到协整均衡向量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间的协整向量

根据协整向量,可以写出协整方程如下:

由方程(8)可以得出,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村金融发展结构和农村金融发展效率存在正向关系,与农村金融发展规模呈现负相关关系;农村总投资与经济增长存在负相关关系,这可能是由于农村投资的低效率导致的①邱杰、杨林:《农村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实证研究》,《工业技术经济》2009年第 8期。。

3.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在验证了各个变量之间具有协整关系以后,进一步通过 Granger因果检验来具体考察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村金融发展之间的关系。由表4可知,在最优滞后期内,农村金融发展规模、结构和效率在 5%的置信水平下表现为农村经济增长的 Granger原因,农村经济增长没有成为农村金融发展的 Granger的原因。

表4 农村经济与农村金融发展的 Granger因果分析

4.基于VAR模型的脉冲响应分析。由于 Granger因果检验证实了农村金融发展是促进农村经济增长的原因,因此,本文利用向量自回归进行冲击效应分析,进一步探索二者之间的动态特征关系。下图显示的是农村经济对农村金融发展结构的响应途径,农村经济对农村金融发展结构呈现正向反应,在第八期达到最大值,然后趋于平稳并且响应越来越小;给农村金融发展效率一个冲击后,给农村经济带来负向冲击,在第五期达到最大值,在第八期以后呈现正面冲击,这说明农村金融发展效率对促进农村经济增长有很长的滞后期,在很长时间表现为负作用。这也契合了农村金融信贷市场的“抽水机效应”限制了农村经济增长。

(二)检验结果分析

本文的实证检验结果表明: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农村金融发展与农村经济增长存在一种长期均衡关系;从 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结果来看,农村金融发展促进农村经济增长,但是农村经济的增长并没有带动农村金融发展,表现为总体性的“供给领先”模式②方金兵、张兵:《中国农村金融发展与农民收入增长关系研究》,《江西农业学报》2009年第 1期。。

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村金融发展规模的关系。由协整方程可以看出,农村金融发展规模与农村经济增长呈现负相关,这可能是由于我国工业化发展和城市偏向战略的影响,农村金融市场虽然扩大,但是并没有转化为支持农村经济增长的生产力,农村经济发展面临严重的资金瓶颈,农村经济发展乏力;农村金融市场金融抑制现象突出,导致农村金融市场发育水平较低,也限制了农村金融发展。

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村金融发展结构的关系。由协整检验和脉冲响应模型可得,农村金融市场的市场结构,本文重点关注金融市场集中度,即农村信用社在农村信贷市场的垄断地位,并没有成为农村经济增长的阻碍因素,在相当长的滞后期内也只是表现为正向促进作用的下降。这说明农村信用社在促进农村经济增长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金融发展更好的促进经济增长的角度考虑,要发挥农村信用社的潜力,在短期内,维护农村信用社的市场地位,长期考虑,完善农村金融市场结构。

农村经济增长与农村金融发展效率的关系。从回归方程看,农村金融发展效率与农村经济增长正相关,与以往的研究的结论存在明显的差异。但是从动态特征看,只有在很长的滞后期间内,这种正向促进作用才显现出来,在很长的时间内表现为显著的阻碍作用。这说明农村金融市场的不断扩大的存贷差和日益显著的农村资金大量流向高收益的城镇,阻碍了农村经济发展,而实证结果的正向促进作用更多地表现为工业支持农业、城市反哺农村的被动作用,并且这种效果在短期内很难显现。

四、政策建议

完善农村资金回流机制,制定一系列的金融、产业优惠政策引导农村资金回流。采取制度性措施促进农村储蓄更多地向农村贷款转化,进而提高农村储蓄的贷款转化率。通过对农村金融机构贴息或完善农村金融机构的风险分担机制引导其在农村地区的信贷比例,保证农村地区经济发展所需的资金需求;深化农村政策性银行的改革,政府适当引导,保证农村经济发展的资金需求,解决融资难问题;完善农村金融市场的基础设施建设,扩大农村金融服务供给,适当放开农村金融市场利率,完善农村金融市场相关法律法规;加快乡镇企业发展,规范企业的建立与发展,高收益将减少农村资金大量外流,也将大大提高农民收入水平,进而带动农村经济发展。

深化农村信用社改革、强化农村信用社对农村经济支持功能。关于农村信用社的工作重点是促其发展而不应该是过分强调农村信用社的垄断地位。当前主要任务是建立健全内部治理结构,通过加强农村信用社的内部治理、规范存贷程序、减少坏账比例、开发适应当地农村市场的金融产品,提升其农村金融主力军的地位和作用。从长期角度看,应完善农村金融机构的进入与退出机制,鼓励多种形式的金融机构进入,引入竞争机制,优化农村金融市场结构。

建立并不断完善多层次的金融服务体系。随着银行体系改制进程加快,县乡一级的金融机构逐步被撤并,业务萎缩,这一方面使得农村金融资金供给趋于紧张,另一方面农村信用社成为农村主要的资金供给者,农村金融呈现出机构匮乏、融资渠道和层次单一的状况。对此,要培育和规范面向农村和社区的金融服务机构,发展风险投资,扶持为农村提供融资的机构,建立多层次的金融服务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