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斌
摘 要:伴随改革开放及社会转型的不断深入,中国产生了中产阶层。但其发育成长还处在初级阶段,还不可避免地存在诸如跻身中产阶层手段的非合理性、发育成长的非自觉性、社会阶层结构中的非主体性、社会角色地位认同的非一致性等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如果不予遏制,必然会影响我国社会稳定,不利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构建。只有造就中产阶层形成的良性经济、社会、政治机制,才能解决这些问题,并发展壮大中国中产阶层。
关键词:社会分层;中产阶层;社会转型;和谐社会
中图分类号:D66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09)10-0047-03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和利益分化的加剧,我国社会阶层结构分化的规模、速度、广度和深度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态势,初步形成了中产阶层。中产阶层的出现,极大地增强了社会发展的活力,广泛调动了各方面的积极性。但我国中产阶层的成长发育毕竟还处在初级阶段,其发展中还存在着很多问题。本文拟就中国中产阶层发展中出现的问题进行分析,并在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中国中产阶层健康发展的思路。
一、中国中产阶层情况研究概述
社会分层理论有两种最基本的模式,即以马克思为代表的阶级理论和以韦伯为代表的多元社会分层理论。马克思的阶级理论从社会关系,主要是从经济关系的角度,对社会成员进行分层。据此,社会成员主要分为上层的资产阶级和下层的无产阶级,处在这两大阶级之间的是由小工业家、小商人、医生、学者、手工业者等组成的中产阶层。而韦伯的多元社会分层理论则依据社会资源的不同分配把社会成员由高到低地划分为上层阶层、中间阶层和下层阶层,认为社会阶层结构是财富、权力、声誉、机会等社会资源在社会成员中彼此相关又独立地不平等分配的结果[1]。
中产阶层是一个区域性概念, 不同地区的中产阶层有它自身形成的条件和机制, 有它自身的分层标准。 同时,中产阶层也是一个历史性概念,是在现代化进程中随着经济工业化、社会交往市场化而逐渐从两级社会结构中分化出来的群体。不同国家因为工业化、市场化进程不一致,其中产阶层组成成分也不一样;同样,同一国家随着时间的变迁,中产阶层也会有新老之分,例如白领逐渐取代小企业主和雇员,迅速成长为社会的主导群体,到20世纪70年代,各主要发达国家的白领人数就都达到了就业人口的40%以上。[2]
陆学艺在《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中指出,“所谓中间阶层,是指以从事脑力劳动为主,靠工资及薪金谋生,具有谋取一份较高收入、较好工作环境及条件的职业的就业能力及相应的家庭消费能力,有一定的闲暇生活质量;对其他劳动、工作对象拥有一定的支配权;具有公民、公德意识及相应修养的社会地位分层群体”[3]252。可以看出,这个定义是根据职业、收入、教育、价值观、生活方式等综合指标即多元分层理论的观点来定义中产阶层的。
自20 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改革开放不断深化,社会结构转型步伐加快,这是中国中产阶层产生的社会背景。首先,改革开放以来,经济持续稳固发展、经济结构、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市场化程度提高,城市化进程加快,中国社会出现了许多新的职业,管理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的数量不断壮大,这些都是中国中产阶层出现和成长的重要条件。其次,文化多样化和精英教育向大众教育的转变,高校招生规模不断扩充,办学形式进一步多样化,导致知识分子阶层的进一步扩大,这为中产阶层尤其是新中产阶层的出现和成长提供了文化和精神基础。[4]再次,由于我国进行现代化的时间与西方国家不同步,所以,西方跨国公司在我国的不断增多也为我国中产阶层的成长提供了土壤。
中国中产阶层构成较为复杂,从结构因素来看,其来源大致有如下四类[5]:一是传统的“中产阶层”,包括小业主、小商贩等自营业者、个体户,他们以较少的资本自雇经营。规模较小,利润较少。二是与党和国家机构有连带关系的党政干部和知识分子,以及国营企业的领导人。三是改革开放以来新生的私营企业主,乡镇企业家。四是由引进外资及采用高新技术和新行业出现而生的新型中产阶层,如留学回来的创业者、建筑师、律师、会计师、房地产评估师、营销人员、影视制作人、股票经营者以及其他类型的自由职业者。
从构成来看,现阶段中国中产阶层大致有以下特征:
1.受现阶段社会结构转型所规定,中国中产阶层的构成呈现多重分割的基本特征。也就是说,中产阶层在现实生活中不是一个完整的利益集团,他们散落在各种职业、部门、文化和其他共同体的复杂结合之中,在与生产资料的关系及其单位类型上,现阶段中产阶层被不同经济所有制关系所分割。我国社会经济结构中存在着四种性质不同的所有制经济关系及其单位类型。一是全民所有制及其国有经济类型或国有单位。二是集体所有制及其集体经济类型或集体单位。三是私人所有制经济关系及其经济类型单位,如私营企业、个体户。四是其他单位,包括股份合作单位、联营单位、有限责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三资单位等其他登记注册类型单位。中产阶层的各职业群体均被分割于这四种经济关系,这使得他们各自在资源占有及机会结构上具有程度不同的差别。[5]
2.中产阶层的职业构成呈现出不同程度的行业垄断性。目前,我国的高收入行业主要集中在具有不同程度垄断性质的行业,如铁路、石油等。这些行业往往处于快速发展阶段,他们依靠国家赋予的一定的垄断地位,再加上自身的努力,不仅获得超额利润,而且也为职工收入的快速增长提供了条件。经济运行中的垄断行为及带有行政色彩的垄断现象,使一部分人凭借垄断收入顺利地进入中产阶层行列。
3.中产阶层身上与生俱来的“西化”烙印。与西方国家中产阶层诞生的途径不同,中国中产阶层的诞生经历着两条道路,一条是“本土化”道路,即由产业革命和市场化培育起来的;另一条是“西化式”道路,即西方跨国公司进入中国后雇佣和培训了一批从事管理工作和专业工作的专门人才。由于受西方跨国公司的特殊培训,这批白领阶层无论是在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还是在生活方式、文化心理上都打上了西方社会中产阶级的深深烙印。
二、中国中产阶层发展中的问题
中国中产阶层的出现,是中国走上工业化道路、经济迅速发展改变了传统社会结构和分层的产物,是符合现代化发展方向的。但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中国中产阶层在其发展中还存在着很多问题。
1.跻身中产阶层手段的非合理性。社会资源的配置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以权力机制为基础的分配方式,“政府”运用政治和经济权力,组织、调动和控制最主要的社会资源,利用政治决策设置等级、身份,有差别地分配社会资源,从而形成社会地位等级体系。这种分配方式主要存在于传统集权社会。另一种是以市场机制为基础的分配方式,一般认为,这种社会资源配置方式存在于现代工业社会。以市场交换关系配置社会资源的具体作用机制是,社会成员通过对资本、科学技术管理知识、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占有,占有一定的职业地位,从而获取一定的社会资源。在奉行市场交换原则的工业社会,独立的中小企业主由于较多地占有稀缺性的资本资源而跻身中产阶层;而拥有较高教育文化水平、拥有一技之长的脑力劳动者凭借较高的文化水平和专业技术能谋求到更好的职业,占有更高的职业地位,从而获取更多的财富、权力、声誉等社会资源,成为现代中产阶层。也就是说,主要依据市场交换关系换取社会资源是现代中产阶层的本质属性。
但是,中国中产阶层中的一部分人是凭借强势的权力或社会关系资源势能,通过相关的制度设置获取财富等资源的;还有一部分人是依靠国家赋予的垄断地位通过经济运行中的垄断行为而跻身新中产阶层行列的。在李路路的研究中,其所调查的私营业主中,占最大比重的就是社会资源丰富的原城镇国有集体单位的干部[6]。这是中国经济转轨过程中制度不完善造成的,同时也是中国中产阶层发展不成熟的表现,这种不成熟必然会带给中国社会一些负面影响。由于以上所述一部分中产阶层,不是来源于先前的权力中心,就是与权力中心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他们的财富有一部分是依赖不平等的竞争,或利用国家体制和政策上的漏洞获取的。而且,这部分人人数虽少,但却占有了相当大的社会财富,如果不能从体制上防止这种依靠权力置换财富的行为,不仅会增加贫富间的差距、产生底层社会与上层社会的尖锐的阶层矛盾与冲突,不利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构建,而且也不利于中国中产阶层的成长与发育。
2.发育成长的非自觉性。西方中产阶级的形成具有诸多的社会因素,而且西方各国政府在这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首先,培育中产阶级产生的思想基础。德国的中产阶级思想是世界中产阶级产生的火种。二战后西欧受德国中产阶级思想的影响开创了第三条道路,它成为西方中产阶级产生的思想基础;其次,扩大中产阶级运动,在一定程度上为工人阶级谋取利益,开阔其向中产阶层流动的渠道;再次,形成中产阶级的制度。如建设福利制度、健全社会保障制度、创造公平教育制度、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加大城市化步伐等。[7]可见,西方社会阶层结构的变迁、中产阶级的形成具有一定的政府主导性和自觉性。与西方不同,中国社会阶层结构的演变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自然和自发的过程,缺乏政府有力的调控和整合。在促进现代社会结构的发育成长方面,尚未形成像宏观调控的经济政策那样明确而自觉的社会政策。城市化严重滞后,社会政策缺位、社会制度创新滞后、整体社会发展的思路还不清晰。这些问题对中产阶层的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3]92诸如中产阶层普遍缺乏社会影响力、社会地位不稳定、职业声望序列与收入序列严重脱节、人格及心理上尚未获得独立、在社会结构方面缺乏整体的自我认同、还未赢得社会足够的尊重与承认等。
3.社会阶层结构中的非主体性。在发达国家,中产阶层已成为社会结构的主体力量。其地位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同,其推动社会发展、引导社会消费、定型社会规范及主流社会价值观的社会作用得到了充分发挥。整个社会已经形成了稳定的“橄榄型”结构。在美国大约80%的人属于中产阶层,因而“大众”可以说是中产阶层的代名词。相比之下,中国中产阶层虽然已经初步形成,但其成长发育尚处于初级阶段,整个社会阶层结构还处于从传统的金字塔型向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结构转变的过程中。在这个阶段,社会总人口中的绝大多数是处于社会下层的农业劳动者阶层和产业工人阶层,中产阶层在社会阶层结构中所占比重不大,大约只有15%-20%,还没有成为社会结构的主体,其地位还没有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其社会作用当然无法得到有效发挥。
4.社会角色地位认同的非一致性。如前所述,中国中产阶层的构成呈现多重分割的基本特征。中产阶层的各职业群体均被分割于全民、集体、私人、其他所有制等这四种经济关系,其利益自然就有了不同程度的差别,较难形成一致利益。不仅如此,现阶段中国中产阶层的发育,还被不同发展水平和地域特征的社区所分割。建国以来,我国工业布局和社区建设一直处于分割状态。一方面,由于受到“市场主导型”城乡二元分割的制约,我国的中产阶层分布具有一定的地域性特征,主要集中在沿海和部分经济发达的大中城市,而广大农村和欠发达地区则很少产生中产阶层。另一方面,即使是城市社区资源的配置,也处于功能单一及权力分配的分割状态。这就使得我国中产阶层的产生缺失了城市化的生长环境和功能释放空间。即使同为中产阶层,即使是同一个职业群体,也因其所处的地域差异、所处城市的发展程度差异,而在生活方式、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等方面形成较大差异。[5]由于以上原因,导致了我国中产阶层在社会角色地位认同上的非一致性。
三、中国中产阶层良性发展思路
中国中产阶层发展中存在的诸多问题,折射了中国社会的矛盾和冲突,不仅不利于中产阶层的成长发育,也不利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构建。理论界普遍认为,现代社会理想的阶层结构应该是“橄榄型”。针对以上问题,笔者提出了几点思考。
1.建立健全平等竞争的市场经济体制。正是在市场机制的转型深化过程中,中国产生了中产阶层。一方面,市场经济是按照生产要素的数量和质量进行收入分配的,因为每个社会成员拥有的生产要素的数量和质量是有差异的,因而其收入也就有了差别,并因此将社会成员区分为不同的社会阶层。拥有并投入生产要素数量较大、质量较优的就有可能成为中产阶层;另一方面,在市场经济的发展中,由于技术和管理日益复杂化,需要有人从事专门化的技术工作和管理工作,这些技术层和管理层的人员拥有较为中等的社会地位和社会收入,有可能形成中产阶层。但在市场经济的发展中我们也发现,中国中产阶层中的一部分人是利用了我国市场机制的不完善,凭借强势的权力或社会关系资源势能,通过相关的制度设置获取财富等资源的;还有一部分人是依靠国家赋予的垄断地位通过经济运行中的垄断行为而跻身新中产阶层行列的。因此,只有不断完善市场社会机制,建立平等竞争的市场经济体制,防止少数利益集团通过特权和垄断条件聚敛财富,才能消除我国中产阶层形成过程中的不合理现象,减少社会冲突,培育中产阶层成长发育的良性经济机制。
2.拓宽下层阶层向上流动的渠道。下层阶层向上流动渠道的狭窄化,是中国中产阶层扩大和发展所面临的最大的约束和障碍。因此,必须拓宽下层阶层向上流动的渠道,创造中产阶层成长发育的良性社会机制。其一,大力发展公共教育,提高人口质量,提升人力资本,建设知识型社会。目前我国农村庞大的劳动力基本上没有接受过较高等的教育,缺乏一定技能,很难适应中产阶层所从事职业的要求,这使他们向上流动的机会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而高等教育的普及和招生数量的增加能为下层向上流动提供机会。但必须注意教育和就业机会的均等,并适应全球化要求加强继续教育,避免其向下流动;其二,广开就业门路,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和信息业,提高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公有制以外的其他经济的发展和第三产业的兴办,为社会下层成员提供了广阔的经济活动空间,提升了其社会竞争力,有利于下层阶层向上流动;其三,打破二元分割的户籍制度,推进城市化进程。城乡分割的户籍制度是我国推动城市化进程的制度性障碍,由于它的存在,一亿多农民工就算进了城,长期在城市工作、生活,也无法融入城市实现城市化。只有打破僵化的户籍制度,推进城市化,才有广大农村劳动力流向中产阶层的可能。其四,认真落实西部大开发战略,加快现代化进程,缩小东西部地域差别、城乡差距以及城与城、乡与乡的差距,增强中产阶层的地位角色认同。
3.健全有利于形成中产阶层的有关制度。中国中产阶层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自然和自发的过程,在中产阶层今后的成长发育中政府应该健全各种有利于形成中产阶层的相关制度,发挥强有力的调控和整合作用。其一,健全财政管理政策,在税收、收入分配等政策方面给予中低收入者优惠,扶助其向中产阶层转化;其二,完善货币制度,在贷款、创业等方面对中低收入者阶层予以优惠,支持其中产阶层化;其三,改革社会保障制度。我国现行的社会保障制度社会保障水平低、社会覆盖面窄、功能残缺、形式单一,这些弊端严重阻碍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完善,甚至成为诱发社会不稳定的制度性因素。建立健全的社会保障制度就必须把广大的农村劳动者、农民工、自由职业者、个体工商户及个体劳动者等社会低层和潜在中层纳入社会保障范围,提高社会保障水平,健全其功能,发展多元社会保障形式;其四,加强政治民主化进程,积极创造有利于中产阶层的政治环境,尽可能地吸收而不是排斥中产阶层加入现有政治体系,形成建设民主政治和抗衡垄断利益集团的主导力量,打造中产阶层成长发育的良性政治机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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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黎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