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 潮 薛玲仙
摘 要: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在对资本主义生态状况质疑的基础上,形成了马克思主义的生态理论。关于人、社会和自然内在统一的辩证思想,关于资本主义是导致生态破坏的总根源,共产主义是实现生态文明的最终归宿等论述,构成了马克思恩格斯生态理论的核心论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理论为当代人转变发展模式,保护生态环境,从人类社会走向生态社会提供了理论与实践依据。
关键词:马克思恩格斯;生态理论;生态社会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09)10-0032-03
马克思恩格斯生态理论形成的19世纪40年代三大特点并存,一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西欧先进国家迅速发展,推崇资本主义工业文明,鼓呼其所创造的巨大财富成为当时代的强音。二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矛盾曝露并日益尖锐,工人运动在英法德各国蓬勃兴起。三是出现了圣西门、傅立叶、布朗基、卡贝、蒲鲁东、路易.勃朗等为主要代表的旨在改良社会的思潮,不同程度的批评资本主义制度,提出了社会改良的多种设想。 [1]马克思和恩格斯亲历了欧洲工人运动实践,在对工人运动进行总结的同时,扬弃发展各种社会思潮,不仅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也从生态环境的角度,质疑、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合理性,开创了人类历史上对资本主义生态批判的先河,逐渐形成了马克思主义的生态理论体系。
马克思恩格斯生态理论的核心体系
第一体系:分析人与自然关系,论证人类必须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思想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科学阐述比较集中的反映在《188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一般意识形态,德意志意识形态》等著作中,其要旨主要体现在以下五方面。
要旨一,自在自然与人化自然的概念界定。马克思所说的自在自然指人类历史之前的自然,也包括存在于人类认识或者实践之外的自然。人化自然指与人类的认识和实践活动紧密相连的自然,也指作为人类认识和实践对象的自然。在人化自然中,人类属于主体,而自然属于客体。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以及保护自然的目的就是使自然界更好地并且更有效地为人类服务。马克思在驳斥所谓“资本的伟大的文明作用”时写道:“以前的一切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界才不过是人的对象,不过是有用物,它不再被认为是自为的力量,而对自然界独立规律的理论认识本身不过表现为狡猾,其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从于人的需要。” [2]49这种自然观既否定人类早期对自然的盲目敬畏,又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人类把自然界作为作用对象、消费品、生产资料,作为服从人需要的有用物的以人类为中心的自然观。
要旨二,人与自然界是相依相存的共同体。马克思在1884年经济学手稿中详尽的分析了人与自然相依相存的关系,指出无论在人那里还是在动物那里,人类的生活从肉体方面来说都表现为:人(和动物一样)靠无机界来生活,而人较之动物越是万能,人赖以生活的那个无机自然界的范围也就越宽阔。从理论方面来说,自然界是自然科学的对象,是人的意识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无机自然界。从实践方面来说,自然物也是人的生活和人的生活的一部分。人在肉体上只有依靠这些自然物-不管是表现为食物、燃料、衣着还是居室等等才能生活。人的万能正是表现在他把整个自然界作为人的无机身体。人靠自然界来生活。换言之,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形影不离的身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不可分离,这就等于是说,自然界同自己本身不可分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2]81
要旨三,人的劳动创造了属人的自然界。马克思认为全部人的活动迄今都是劳动,人的劳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同时,又是人对对象的占有,对象和人的关系是属人的关系;而人的劳动是人改造自然为人所用的活动,是人创造的属人的人化自然界的生成过程。马克思指出:“工业是自然界,因而也是自然科学跟人之间的现实的、历史的关系。因此,如果把工业看作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那么,自然界的属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2]82因为人的劳动创造属人的自然界的过程,也就是自然界生成人的过程,因此,这一过程对自然界和人来说都是现实的历史过程。 [2]75
要旨四,人与自然的统一只有在人的社会才能实现。人的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是相互说明和相互印证的。马克思以资本主义社会工业生产为例,说明实践已经验证把人、历史与自然相对立的观点是错误的。[2]51马克思指出:“自然界的属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着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对人说来是人与人间联系的纽带,才对别人说来是他的存在和对他来说是别人的存在,才是属人的现实的生命要素;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表现为他自己的属人的存在,而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成为人。因此,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的复活,是人的现实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现实了的人本主义”。[2]523马克思这段话表达了一个道理,人的自然存在和人的社会存在是密切相关不可或缺的。脱离人与自然的关系思考人的社会生活或者离开人与社会的关系考察人的自然属性都是对人生存完整性的割裂。
要旨五,人与自然的和谐是动态的而不是静止的。马克思批评费尔巴哈不懂得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只能是动态的,不可能是静态的,指出:“费尔巴哈对感性世界的‘理解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对这一世界的单纯的直观,另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单纯的感觉。费尔巴哈谈到的是‘人自身,而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人,‘人自身实际上是德国人,在前一种情况下,对于感性世界的直观中,它不可避免地碰到与他的意识和感觉相矛盾的东西,这些东西破坏着他所假定的感性世界一部分的和谐,特别是人与自然的和谐”。[2]61 费尔巴哈以为人与自然的和谐是静止不变的,但是,人的劳动实践及其社会发展创造的人化自然界打破了他设想的人与自然固定不变的和谐格局。
第二体系,分析资本主义生产与生态环境的根本冲突,指出解决的路径
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社会生态状况质疑和批判的思想主要反应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自然辩证法》和《反杜林论》《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等论著中。其要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要旨一,资本主义制度是导致生态破坏的根本原因。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使人类与自然生态之间的矛盾发展到了“两极对立”的程度。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决定了要最大限度地追求利润,要无度的索取自然资源。马克思描述了资本主义生产对土地资源的破坏过程,指出资本主义生产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3]马克思还分析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西欧和北美资本主义农业发展的现状和趋势,断言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必然要酿成生态危机。恩格斯则进一步阐述:解决生态问题“单是依靠认识是不够的,还需要对我们现有的生产方式,以及和这种生产方式连在一起的我们今天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4]
要旨二,生态问题是全球性的问题。早在19世纪中叶马克思就预见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世界历史进程中的巨大作用,指出随着生产力发展和世界交往的扩大,“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5]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历史理论揭示了世界上各民族各国家进入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阶段之后,整个世界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开始变为有机整体,各民族、国家的发展历史将突破地域限制,走向一体化。
尽管马克思没有明确指出生态问题是全球性的世界问题。但是,正如恩格斯所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6]既然资本主义制度是生态危机的根本原因,资产阶级的内在要求与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运动成为世界现代化的基本动力,因而生态问题的发展路向在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框架下也必然具有了世界历史意义。马克思生态理论的世界趋向在现时代已得到了验证。如今的环境问题,早已超过一国一区的范围而成为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重大课题。
要旨三,共产主义制度是生态文明的最终归宿。马克思恩格斯一方面深刻分析资本主义制度对生态文明发展的阻碍作用,另一方面也探讨了解决的路径。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只有在共产主义制度下才能做到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彻底和解。共产主义能够消除各种危及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生态灾难,因为自觉地保护自然环境、创建生态文明,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发展目标和重要特征之一。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7]主张把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进行合理的调节和控制,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彻底的变革,用社会主义制度取代资本主义制度,用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取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用公有制代替私有制,使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得到最终的解决。
马克思恩格斯生态理论的当代意义
1.对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的批判,为全球生态和谐指出了实现路径。马克思主义认为,异化是资本主义社会特有的现象,它与私有财产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社会最常见的经济事实出发,指出“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8]49这表明,工人的生产劳动与其劳动产品之间处于一种异化状态,“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8]48马克思考察分析资本主义异化劳动以及它的四个规定性,即异化劳动使人与自己的劳动产品、人与自己的劳动、人与“人类生活”和人与人相异化,揭示资本主义私有财产“是外化劳动即工人对自然界和对自身的外在关系的产物、结果和必然后果,”[2]61提出了自己的社会思想,指出“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2]81共产主义社会把人从异化中解放出来,实现了对人本质的真正占有,这是人向自身的复归,也是人向社会的复归,合乎人性的人才能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统一,由合乎人性的人组成的社会,与自然也必然是内在一致的关系。
2.关于共产主义社会的构想,为人类走向生态社会提供了思想源泉。马克思主义认为,随着对现存社会的扬弃而生成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一种“自然主义=人道主义”或者“人道主义=自然主义”的社会。马克思在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之间用的 “=”号。曹孟勤先生认为,“这意味着人与自然的统一既不是统一于自然主义,也不是统一于人道主义,而是统一于人与自然关系自身的一致上。” [9]219自然主义把人统一于自然界,而人道主义则把自然界统一于人类社会,为了避免将人还原于自然存在物,或者将自然界看作是人的主观世界的影子,马克思在对人、自然、社会关系的问题上“明确表示了一种不同于机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见解:自然在向人生成的同时,人也应该向自然生成,两者是统一而不可分割的”。[9]219
马克思主义认为,在人类社会里,社会是由人(人与人的关系)构成的,人是社会的主体,但是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不再是与自然世界分裂的人,而是与自然世界本质统一的人。所以共产主义“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 [2]83马克思的设计为生态社会提供了本质规定。即:生态社会是在扬弃现代性社会基础上形成的,它不仅将人与自然的关系包含在社会的本质结构中,而且这种人与自然的关系还是本质统一的关系。进而言之,生态社会不仅包含人与人的关系,还包含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内在契合与辩证统一。
3.对传统工业发展模式弊端的揭露,为人类可持续发展指出了方向。面对人类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开发,恩格斯早就发出了警告:“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10]517恩格斯列举大量例证证明人类掠夺性盲目开发对生态平衡所造成的巨大灾难,告诫人们“我们统治自然界,决不像征服者统治异民族一样,决不能像站在自然界以外的人一样,相反的,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10]518马克思、恩格斯为解决人类生态失调问题指出的方向是“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这与一个半世纪后的今天我们所倡导推行的可持续发展理论、循环经济思想和清洁生产方式可谓异曲同工。
4.对社会主义本质的阐释,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理论依据。资本主义本质决定了资本主义不可能停止剥削。社会主义社会是消灭了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的社会,是人民当家作主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各方面处于平等地位,享有同等权利的社会。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实现社会公平,才能解决环境问题。实践表明,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过程中,人们将自觉地对市场经济唯利是图、急功近利、目光短浅的生产方式和经济行为进行变革,对伦理观念、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进行反思与调整,回归人的发展与自然环境和谐的状态。
由于经济发展不平衡,资本主义国家通过资本全球化运作,促使高能耗、高污染工业向不发达国家转移,通过生态危机转嫁制度缺陷所导致的经济危机,以掩饰资本主义对生态的破坏。目前我们所坚持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虽然离人类最终要实现的共产主义,也就是生态文明的最终归宿还相当遥远,但它是实现生态文明的必由之路,要建设生态文明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5.关于生态发展世界趋向的分析,指引我们以国际化视角治理生态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生态发展的世界历史趋向的揭示,告诫我们要解决生态问题必须坚持生态治理的国际化,即生态治理要具有“世界历史眼光”。如今的世界环境问题,早已超过一国一区的范围而成为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难题,这已经验证了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的世界趋向的论断。人类的发展和命运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环境污染、生态危机呈现出多元化和全球化特征,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不可能不受其他国家的影响,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单独解决经济发展所面临的环境问题。如果世界大多数国家不同时采取相应行动,任何一个或几个国家的环保努力都将是徒劳。因此,解决环境问题,建设生态文明,需要在更深层次和更广范围内达成全球共识,需要全球共同爱护地球生物圈,关爱大地母亲,实现社会-经济-自然和谐共生,实现从人类社会向生态社会的转变。
参考文献:
[1]周一良,吴于廑.世界通史(近代上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52.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552.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88.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42.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20.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9]曹孟勤.人性与自然:生态伦理哲学基础反思[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责任编辑:陈合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