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品格

被誉为一代师表的王兰老师已84岁了。

记得我第一次到南京长江路小学采访,王老师说过这样的话:

“我已经60多岁了,为教育事业拼搏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在有限的年月里为培养后代多做点贡献,这不仅是我的理想,也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如今,已经20多年过去了,王老师的身影仍然活跃在校园。她每天还在上班,王老师恐怕是全中国在“班上”最年长的老师之一了。

从20多岁拼搏到60多岁,又从60多岁拼搏到80多岁。王老师用自己的行为方式诠释了生命的意义,显现了生命的品格,昭示了生命的价值。当今社会,多少人因金钱和物欲而腐蚀了自己的灵魂,又有多少人为追逐财富而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又有多少艺术家、哲学家在不断地叩问生命的意义、人生的归宿。

王兰老师从来没有这样的刻意追寻,她信奉冰心的名言:“除了宇宙,还有什么比孩子更伟大!”王老师说:“只要孩子受益,我付出多少都值得!”

王老师也无意寻求长寿之道,但王老师又确实是既长寿又健康的老人。去年我应邀到学校作交流,王老师陪同我一起到会议室,她爬楼的速度一点不比我逊色。我自视自己是单位的跳绳冠军,没想到在80多岁的老人面前爬楼的我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优势。

其实,早在20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王老师时,我就相信,王老师是一位普通的小学教师,但王老师又不是一般的小学教师。她亲切又略带犀利的目光中仿佛时时闪烁出智慧的光芒,她那带点京韵京腔质感的标准普通话,每字每句都仿佛在给学生艺术化地传授知识,启迪智慧。王老师教的是小学生,做的是大事情。陶行知先生早就说过要“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去”。在王老师的心灵中,培养孩子是最大的事情。虽然是一名小学老师,但她给我的一个直觉是:王老师的人生立意非常高远,可以说是小学教师大境界。至此,我想到了毛泽东主席的话:人是要有点精神的。这样也就能理解王兰老师所讲的“精神寄托”的真正含义了。是的,把精神寄托给祖国的未来,这样的精神难道不就是一种人生的超越及走向超越的人生境界吗?

每个人生命的长度虽然不能自己掌握,就算是活到人类的自然年龄120岁,对于宇宙世界,也不过是忽然而闪。但每个人生命的宽度是可以由自己掌握的。

逝者如斯,多少文人墨客感慨时间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王老师也感慨时间的急迫,生命的短暂,她只是感到时间太少,更在利用点滴的时间。她的子女条件都很好,只是王老师不愿去住子女为她准备的大房子。她至今仍住在六七十平方米的单元中。她的理由是“离学校近,到学校上班近,可以节省时间”。她只是要把所有的时间用于孩子和教育这件大事。

王老师多次说过,自己一辈子机遇还是比较好的。对于今天的成就——享誉省内外的江苏省首批特级教师、著名教育家,她更多的归功于别人的帮助,归功于学校为她提供的环境。如今自己已是一个80多岁的耄耋老人了,但她始终都以一颗感恩的心对待自己得到的一切。她感恩党和政府,感恩朝夕相处的同事,感恩学校,感恩学生和家长……

在有些场合,对待有些事情,王老师也会表现出严厉严肃的一面。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误人子弟”。王老师说:“我小时候就听说过,教书先生误人子弟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正因为她不肯误人子弟,王老师在教书生涯中才能更多地表现出一种悲悯的情怀。王老师认为,一个语文老师,他的灵魂深处常常要闪现出良知、良善和良心。学习特别困难的学生,生活特别困难的学生,由不幸或灾难导致心灵特别痛苦的学生……王老师帮助过多少,付出过多少,她自己也不记得了。王老师的悲悯情怀和人文关怀,其行为本身也许就是一种最好的教育。这是否就是一位优秀教师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文化呢?王老师也和许多人一样说过这样的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印度人普遍认为,人生就是一种生命轮回。中国古代哲学家王阳明说:“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无纤介染着,只是一无我而已。”王老师是为了学生、为了教育而长期努力工作,不断修炼才达到“无我”的境界。这是王老师生命里的缘分,也是王老师生命里最高贵的品格。

(姚卫伟,著名作家,《全国优秀作文选》主编,《教师教育》主编,江苏省教育学会校园文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