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拉萨

2009-09-17 04:23
旅游 2009年9期
关键词:纹身橙子拉萨

王 郢

肯于留在拉萨的女人,个个背后都有故事,起码是有那么点特立独行的味道。她们并不是勇往无前,更不是不瞻前顾后,同样也不会缺失女性特有的气质,只是在做决定时,她们通常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留在了拉萨也并不是就从此活在快乐的天堂,有生活的地方就会有各种滋味。她们爱在拉萨的生活,各种滋味也就全部融合在了爱在拉萨的生活里——怡然自然……

在拉萨画画

未来,谁也无法预测,就算是生活在传说中有神仙居住的拉萨也还是一样。拉萨在变,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只能随着它而改变了。真正的离开,对于周华而言,也一样没有预计过。

南京的周华

2003年到拉萨时,她就在现在的这家油画工作室里画画了,而且那时候的周华比现在更腼腆。圆圆的脸蛋上有着明显的高原红,初相识总以为她是地道的藏族人。而其实她在某种程度上也认同自己为一个拉萨人。她4岁时就到了拉萨,她爸爸是一个画家,因为喜欢西藏留在了拉萨,周华断续在拉萨成长,又考上了西藏大学的美术系。她已经非常像一个藏族人,而且也能用藏语和当地人聊天,只是生活习俗还是不能彻底的藏味,从饮食到生活习惯,作为外来人总还似乎隔着那么一层。她说她上大学时最看不得牧区来的姑娘穿红袜子,她没法阻止人家穿,就偶尔给人家藏起来,每次说起,她都觉得特好玩。

她生活的全部基本上就是画画。她的工作室就在大昭寺步行街上,每天人来人往,但走进她的工作室里的人并不多,她的大门也总是关着,她就坐在窗前画画,墙上挂满了她的画,内容全部是西藏的面孔。为了能寻找到动人的面孔,她每年总是会在旅游的淡季去采风,远离拉萨深入寻找最纯朴的藏族风情。几年前每到冬天,大昭寺广场就会云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藏族面孔,无需远行就已然与鲜活而生动的面孔遭遇。现在,不仅冬天的面孔难得一见,就算是去藏北的赛马会,也都是游客多过当地人,周华十分无奈。

随时走到工作室的门前,只要一探头就能看到周华坐在那里,画画,每天。现在每天跟着周华在工作室的是拉姆,一个十几岁的藏族小姑娘.拉姆的听力略差一点,从小没有上学就在家里玩着自由自在长大,前两年,周华把她带在身边,慢慢地教她学汉字,学算术,拉姆现在的汉语水平已经可以达到二年级。周华又开始教聪明的拉姆画画。有一天拉姆很得意地打开她的手机:姐姐,我画的,有一个外国人买了,500元。周华见到我也是一样得意:你知道吗?拉姆的一张画卖了450元。其实,拉姆对卖多少钱没兴趣,重要的是她的画也能卖呢。周华说她不明白为什么拉姆每天都在坚持画画,在她的小脑袋里到底喜欢画画的什么呢?

周华的画是写实的,她本来想把自己的画放到北京的798去看看,但是那个文化都市里的人告诉她,写实的画现在没市场,如果画的是毛主席穿藏装或是站在布达拉宫前面,这才能算是现代艺术。可是周华对这种创作没兴趣,她画的主题全部是西藏的原驻民,是他们的面孔,她喜欢这种真实感觉中的西藏。拉萨的色彩浓重,周华的画也一样厚重。周华曾受邀到美国去做了一次小展览,也有画廊代理她的作品,她住在一个希望做她的经纪人的家里,开扩了眼界,她希望自己在艺术上有更高的追求,只是,现在她总是觉得自己离期望距离还太远。

她那位热爱西藏的画家爸爸现在已经老了,还生活在拉萨,还在画画。周华的哥哥也工作在拉萨。还不到三十岁,二十多年在拉萨成长,周华虽然来自外乡,却已无法与西藏剥离。单身的周华有时困惑: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死了,我自己的画,我喜欢的那些东西留给谁呢?谁会像我一样喜欢它们呢?或许我可以留一些给拉姆。我现在的生活就是画画,画画,如果有一天我连画画都不喜欢了,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西藏印象”酒吧有点幸福,有点茫然

一般人很难想像她几乎不认识字,藏语或是汉语都不认识。她从来没有上过学,她组织起来的语言绝对不是书本上学来的,全是她自己的真实体会,再由藏语的格式转换而为汉语,语言格外生动鲜活。

四川的卓玛

卓玛是一个外表很时髦的姑娘,化妆穿着也是个性化地入时。一般人很难想像她几乎不认识字,藏语或是汉语都不认识。她从来没有上过学,她组织起来的语言绝对不是书本上学来的,全是她自己的真实体会,再由藏语的格式转换而为汉语,语言格外生动鲜活。最近有一只流浪狗经常徘徊在她的酒吧门口,她看到了就喂它食,她抚着狗的头:狗也是有命的嘛,要是大昭寺门前坐着一个生病的老人,一定会可怜可怜他嘛,给他吃的,给他钱让他看病嘛。狗不是人吧,也知道疼,也知道谁是好人,一样的嘛。

时髦而漂亮的卓玛走在大昭寺总是会引来集体的关注,在藏历的重要日子她也会特别早起去寺庙朝拜。拉萨在藏文中为“圣地”或“佛地”之意,古称“惹萨”。在民间传说中,大昭寺门前被朝拜者摩擦得平滑的地板底下有着古代智者的头颅和智慧的加持,所以是异常灵性的道场。于是,多数的藏族人会将到拉萨在大昭门前朝拜当作至高的理想之一。在青藏线、滇藏线和川藏线上,一年四季都能见到磕着等身长头向拉萨的人们。

来自四川阿坝的藏族姑娘卓玛,13岁的时候和另外四个女孩子正是因为对圣城的向往,徒步搭车走了二个多月来到拉萨,就没有再离开。她在西藏各地的朗玛厅里唱歌跳舞直到在拉萨河上的仙足岛小区里开着一家名为“西藏印象”的酒吧,酒吧屋外的窗台上摆着鲜花,木桌子上放着两支鹦鹉。尼泊尔风格的灯笼在高原阳光下晃动,卓玛倚在门边闲闲地站着。

卓玛的酒吧不大,她就住在搭起的一个小小的二层上面。有时候客人还没喝多她先醉了,开始一首首的唱歌,虽说是醉了又很少见到她彻底的浑然不觉,好像总是刚刚好正可以歌唱。她说:不喝酒我唱不好歌。她的歌先是打动了自己然后也就打动了听者。所以她的酒吧虽是在略显偏远的小区里面,却总还是热闹的。虽来自外乡,她却有不少的亲戚在拉萨,有个表妹住在小昭寺的深巷子里,她只去过一二次,她对那种老城区深不可测的繁华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她来自牧区,她总是说她家乡草原的美丽,大家的友爱。她已在都市生活了十多年,某种程度上,她也只是活在自己仅有的环境里——其实在哪里生活也都大概如此吧。她怀恋她的家乡却更迷恋这个她看不太懂的都市。

一度她的酒吧被通知说须得搬迁它处,她一听就哭了,她说她舍不得这个酒吧,因为这里有过她的爱情。爱过也失去过的卓玛期待着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跟她一起在拉萨生活。她曾经七年没有回过家,前年回去了一次之后,就总是在想像中安排回家的旅程。其实,她现在真正认同的家在拉萨,她的家是她的酒吧,是酒吧阁楼上的那个空间,那个空间里的一张床——这已经很好了。

每年都会有大批的朝圣者来到拉萨,来了去了,成为拉萨最重要的一部分。有些像卓玛这样的藏区姑娘,带着茫然的热望而来,慢慢地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又被现实的生活裹携着似乎身不由已。作为卓玛生活的旁观者,总是发自内心地期待她的生活可以再好些,更好些。她渴望真正爱她的男人,希望有一个安稳的家。从13岁开始她凭着自己的力量生存,如果凭着她的青春还在能找到未来的幸福,这多么能温暖人心呢——祝福坚强而又茫然的卓玛姑娘。

纹身工作室里的简约快乐

纹身工作室?在任何城市都显得有那么一点另类,何况是在拉萨。可是橙子他们还真不另类,他们喜欢拉萨又要做点事情,而这事情刚好是自己喜欢的。

苏州的橙子

每天中午橙子和她的男朋友三文鱼从租住的家里出来,带着他们的大狗去他们的纹身工作室。工作室在大昭寺边上的一条巷子的深处,巷子口上立着一块工作室的指示牌。

他们两个人相遇在拉萨,住在同一间客栈的同一间房子,同出同进同游,最终离开各自生活的城市开始了在拉萨同居生活。他们甚至不觉得自己的爱情是浪漫的,即使是这爱情发生和发展以及最终定格在拉萨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橙子感觉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爱情如此,拉萨的生活也是如此,做纹身工作室也是如此。

橙子是杭州姑娘,男友是新疆的西北汉子。在拉萨聚集着一批从内地来的年轻人,不同于那些纯粹为了生计而来到拉萨的生意人,这群人虽然在拉萨老城里开着小酒吧,做着家庭旅馆,或是开着手工艺店,但毕竟与真正的生意人不同,他们留在拉萨多数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找了喜欢的感觉。橙子两个人也正是喜欢拉萨的自然天成的气息,喜欢这里不那么匆忙。他们初到拉萨时做过一段时间的酒吧,橙子在酒吧里贴上一些较深入有趣的拉萨周边线路,约到了足够的人就带队上路。生意也还好,可是要经常跟着客人一起喝酒,还要天天熬夜,拉萨的旅游生意5到10月是旺季,其他的时间游客就很少,也就是到了淡季,生意清冷,多数的外来人冬天就关门回家休养去了。他们就想着做点别的。

提到纹身,很多人印象中总会把它与坏人联系在一起。橙子他们准备的图案基本上都可以找到和西藏的关联,权可作为一种非常特殊的纪念。但是毕竟纹身是相对长久印记,没有想清楚就显得有些盲目,所以他们绝不会给20岁以下的人做纹身。橙子属于能说会说的那一类,由她来跟顾客交流探讨,男友三文鱼则完全可以醉心于从小就喜欢的纹身操作。

因为这里是拉萨,西藏元素是吸引游客的最重要理由,满街的商品也无不打有西藏的烙印。有人肯在拉萨纹身正是看中的西藏印象,留下属于西藏的痕迹。他们的客人多数是来自国外的游客,做的图案当然也多是藏区图案以及文字。门面不大的工作室,外间是橙子主打的交流室,两台电脑里存着图案供选择,反复修改至双方都满意才开工。单纯从做纹身的角度而言,橙子他们感觉正好与慢生活的拉萨节奏相吻合,过程中有着更从容的空间,感觉中有些狂野成份的纹身,需要的是平静的内心和细致的手艺来完成。

哪怕是在拉萨开创了纹身行业的橙子情侣,在有一天他们离开之后,拉萨依然会沿着自己的方向前行,他们以及他们的前行者和后来者都不过是拉萨的过客。可是这又如何呢,橙子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好——当然目前在拉萨的生活已然很好。

那一场藏式婚礼

像李卉这样原本是来工作的,却不期被拉萨的古老和神奇吸引,期待之外的快乐。时间是用来度过的,李卉的拉萨二年看过了各种人,经历了各种事,但真正刻骨铭心的还是与远在千里之外的爱人相关,未来也是用来度过的,他们的记忆里已多了西藏,多了拉萨挥之不去。

贵州的李卉

李卉离开北京独自在拉萨工作已有二年了,她到拉萨之前刚刚与相恋了七年的老朱结了婚。很多人私下里认为她的生活一定是出了问题,不然,很难理解一个新婚的女人为什么会选择独自远行。李卉说她的生活确实是有问题,但不是婚姻。当初她从贵州到北京所追寻的那些理想,最终被发现仅是理想,她无法操控的所有打破了关于理想的梦,她需要一个新的空间,对于像她这样一个需要乐观的理由生活下去的人来讲,一场婚姻似乎也显得无力,她需要发现一个她热爱的生活。于是,机会让她来到拉萨。

李卉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行者,她一直在努力工作。她在拉萨的工作却让她变得旅行起来。她的公司在林芝地区有两个大的景区,她在景区内徒步,在藏民家里居住,她发现除了工作回家,是可以有另外的一种经历,这经历并不见得多神奇,只是多了快乐。二年马上过去了,她感谢拉萨给她的新感受,老朱也说她的变化很大,变化得并不具体只是越来越好。老朱属于很务实地生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李卉,他也许很难想像会在西藏高原行走,甚至举办一场纯正的藏式婚礼。

机缘巧合,她把仙足岛上的拉萨影像小栈作为了在拉萨临时的家,李卉的藏式婚礼是在藏历年的巴松措里的结巴村以最传统藏式方式举行。客栈的女老板一招呼,从全国就跑来了十几个人参加他们这一对纯正汉族人的藏式婚礼。她与老朱相恋多年,结婚也不过是领了个证。结巴村的村民以他们发自内心的祝福和善良给了他们一个近于完美的婚礼,最自然的人群环绕中,当他们举起酒杯互相凝视,他们说出了他们以往从来不曾表达的真情:她爱他,她知道他们将终身厮守,不在于一朝一夕;他爱她,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她的付出,从此后,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内地人流下了感动的眼泪,匆忙的生活以及对未来的不放心,或者是羞于表过的个性,对于都市人爱情是个奇迹。村子里的人真诚地微笑,他们也许从不谈论爱情本身,两个合适的男女结合就应该是多么自然而美好。

在拉萨工作的李卉有时下了班从单位沿着拉萨河回仙足岛的家,河水的对岸有村庄的炊烟在斜阳下起落,群山连绵,她会顺便去看一条名叫荷马的大狗,然后呼唤一条被她叫作兔兔的流浪狗到院门前给它喂点吃的。远在北京的老朱在做什么呢——因为有牵挂,即使有朋友有工作,李卉有时也还是会感觉到寂寞和孤独,她开始期待回北京的家,拉萨的各种风情渐渐不再那么强有力。

李卉说她会生一个孩子,会跟老朱吵吵打打过一辈子。他们已经走过的这么多年,又在西藏的冰雪天地里远行阿里的过程中找到了真正的相依相靠。他们还有过一场在西藏的婚礼,他们得到了真正的祝福,他们也在这个庄重的仪式中表达过真心。他们虽然没有在西藏的共同生活,却在这里得到了共同拥有的坚持的信心。

拉萨是一个令人不厌倦的城,各色人等在这里可以找到自己的感受。老城区吸引着观光客,西郊的新城则汇集着属于一个城市该有的各种生活。多数来拉萨工作的人除了因为工作很少会泡在老城区,而被老城区吸引的游人去趟新城区除了去吃喝不知那边还有什么魅力。像李卉这样原本是来工作的,却不期被拉萨的古老和神奇吸引,期待之外的快乐。时间是用来度过的,李卉的拉萨二年看过了各种人,经历了各种事,但真正刻骨铭心的还是与远在千里之外的爱人相关,未来也是用来度过的,他们的记忆里已多了西藏,多了拉萨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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