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美
摘要:盛唐是我国封建社会一个全面发展的历史时期,经济高度繁荣,社会精神面貌开阔奔放,漫游与隐逸之风盛行,加之陶谢山水田园的启迪和禅宗观物方式之影响,盛唐山水诗以不可阻挡之势成为唐代文学中的奇葩。文章将从诗的“诗情”、“诗境”以及“中和”之美的角度探讨王、孟诗风差异。
关键词:山水诗;诗境;中和之美
中图分类号:I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1145(2009)20-0119-02
“国家不幸诗家幸”说明了文学创作是作家与人生经验的一种遇合,这种遇合关系的建立,作为主体的作家起着决定性作用。王、孟二人同处盛唐,都受儒释道的熏陶和感染,但由于二人的人生经历,精神面貌以及自身素养与才学的差异而使得其创作风格上有所不同,进而形成在表达方式、描摹景物和情感抒发等方面迥异。本文将从以下三个方面对二人的山水诗进行阐述。
一、“情”之异
诗歌就其本身的意义来说,属于情感发生学。《乐记》有云:“人心之动,物之然也。”世间“景”虽有万千差异,之所以有不同的审美感受主要取决于受动人心的感受品格和状态,又有曰:“一切景语皆情语”,景物的外在形式触发人内心的情感,进而借景抒情,王维与孟浩然之诗亦离不开“情”字,二人情感貌似相近实则途疏同归。
孟浩然《秦中感秋寄远上人》:“日夕凉风至,闻蝉但益悲。”王维《川闲居赠斐秀才迪》:“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两首诗中同时都写到有关“蝉”的诗句,同样听到蝉鸣,不难读出孟浩然诗凄清中带有悲凉,表现出作者内心的悲苦和不平静,多一份抑郁和冷淡,而王维则是平淡中突显自然,表现的悠然自得,从这一生活细节中表现出诗人心境的恬淡闲适。
又如孟浩然《春晓》和王维《辛夷坞》。显然孟浩然诗平易浅近,自然天成,景真情真,写出早春时的欣喜之情,接近陶渊明诗豪华落尽见真淳的境界。然末句有伤春之意,借风雨吹打落花而感慨人生,在如此生机勃勃的春景中却蕴涵感伤,反映出诗人内心的不平静和心底的哀怨。而王维诗则显然意境更加幽远,花开花落,各有其定数,表现出万物的自由自在的“物自性”,不是感伤,而是看透自然的规律。
王、孟的山水诗之所以表现出对景物不同的情感,是与个人生活经历和才情分不开的。
孟浩然一生求仕无门,长期隐居鹿门山,前期的漫游和隐逸是步入仕途的准备,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一联名动京师,然而玄宗的一句“放还南山”就断绝了他的抱负心,无意入仕又心有不甘,便寄情于山水,在漫游中排遣内心的压抑与苦闷,故在山水诗中表现出疏淡清远的同时,也表现出诗人枯淡、冷寂、清高、抑郁的情怀在所难免。
王维“历右拾遗、监察御史、左补阙、库部郎中。居母丧,柴毁骨立,殆不胜丧。服阕,拜吏部郎中。天宝末,为给事中。”“贼平,陷贼官三等定罪。维以《凝碧诗》闻于行在,肃宗嘉之。会缙请削己刑部侍郎以赎兄罪,特宥之,责授太子中允。乾元中,迁太子中庶子、中书舍人,复拜给事中,转尚书右丞。”从中看出王维较孟浩然相比,则显幸运得多,仕途通达,虽屡遭被贬,但终获救,并稳中有升,在看透官场世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旧唐书本传》),将身心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去感受自然山水之美,享受自然风光的恬淡幽静。
孟浩然才不及王维也是造成他们诗情的差异,有苏轼的话为对照,孟浩然是“韵高而才短,如造内法酒手,
而无材料耳”。而王维则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二、“境界”之迥
王国维在他的《人间词话》中将诗词分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1]王维与孟浩然诗境迥也。唐·殷璠《河岳英灵集》:“浩然诗,文采丰茸,经纬绵密,半遵雅调,全削凡体。”维诗“词秀凋雅,意新理惬,在泉为珠,著壁成绘,一字一句皆出常境。”孟诗多以“清”字见奇,维诗多以“静”字显胜,但是王维的诗中更有一种“禅境”,内心的平和与自然相融合,表现物我两忘的悟“空”,达到人生哲学的高度,人在自然之外静观即出乎其外而审,而孟诗在平淡中显得忧怨,实内心得不到平衡所至,人在自然中体会即入乎其内而感,故诗歌表达也只能“清其表”。
王维《山居秋暝》,诗的开头就用一个“空”字提领全文,描绘了秋雨除晴后恬静清新的画面,诗中全无萧瑟肃杀的秋意,却有一种宁静素淡与清新,给人如诗如画的生活情趣,营造一种静谧空明的意境。其他如《鸟鸣涧》、《辛夷坞》、《竹里馆》亦如此。
纵观王维之诗,他能从感性的自然山水里找到静谧的本质,又能超越山水景象而达到精神上的心无挂碍的“禅境”。用独特敏锐的视觉捕捉到常人所不及之处,达到物我相融相忘的境界,上升到人生哲学。
孟浩然最喜欢用“清”了,这体现出他山水诗的主要风格“清出疏淡”。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卷9:“孟诗胜人处,每无意求工,而清超越俗,正复出人意者,清浅语诵之,自有泉流石上,风束松下之音。”但他的诗并非一味的冲淡清幽,也表现出一种愤闷与不甘隐逸之情,故诗中透着一种压抑与悲凉。
纵观王维之诗,他能从感性的自然山水里找到静谧的本质,又能超越山水景象而达到精神上的心无挂碍的“禅境”。
王维亦有入仕之心的之作,如《华子冈》:“上下华子冈,惆怅情何极。”《孟城坳》:“来者复为谁?空悲昔人有。”同样表达出作者在纷繁生活中不得志的失落情怀,但相比孟诗则显得隐晦平淡的多,更重要的王维能用“禅”去审视世界,“出乎其外”在自然景观之外来“悟”“空”,达到禅的更高境界,而孟诗则无法摆脱内心的不甘与彷徨,在山水之中欲“出”而未“出”,相比之下已无王维之禅境高远矣。
三、“中和”之美
《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宋叶适《中庸》:“古之人,使中和为我用,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即“中”表示采取正确的方法,“和”是反映达到理想的目的即达到一种和谐状态。
王维“有俊才,博学多艺”,善于融画境于诗境,善于将山水景物的结构、色彩、线条捕捉,融于诗中,加之声音的反衬和描摹,使他的山水诗成为了一幅伴有音乐的山水画卷,具有鲜明性和直观性,达到声色和谐,情景相彰。充分地体现了诗人恬淡的心境,闲逸的情趣与青溪素淡的天然景致融合为一体,创造出十分和谐而完美的意境。而孟浩然只善养浩然之气而忽视了陶冶艺术灵性,无法达到王维形、色、乐与意境、思想高度融合的“中和”之美。
从性格上讲,孟浩然虽有李白之风范,直爽、豪放,但心胸不够开阔、释然,不能摆脱仕途多舛的苦闷和不得志的哀怨,而王维性格内敛而含蓄,并且世故老道,他充分将儒、墨、道、法四种思想融会贯通,最终以“禅入境”,不仅体现出王维处世的人生哲学,也体现出一种“中和”之美的哲学境界。从人生经历、仕途遭遇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来看,在他们的诗风形成上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总之,王维和孟浩然的山水诗各有千秋。孟浩然不及王维情之悠然,意境之深远,并缺乏一种中和之美,但二人在发掘大自然的多种美,融合诗画的艺术手法,创造情景交融的意境等方面多有贡献,对唐代田园山水诗的发展都具有重要积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王先霈,孙文宪.文艺理论导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2]王国维.人间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3]胡震亨.唐音癸签~吟谱[M].北京:中华书局,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