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翻译中的“中国英语”

2009-08-13 09:47马文丽
关键词:中国英语传媒翻译

马文丽

摘要:在处理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内容时,中外英文媒体在翻译策略上均采用“异化”法,致使“中国英语”在媒体上大量出现。传媒翻译领域的“中国英语”现象具有深厚的传播学背景。“中国英语”符合语言的发展规律,更重要的是,就传播中国文化而言,它具有无法替代的优势。根据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中国英语”具有深刻的意识形态意义,它的推广具有一定的文化战略价值。

关键词:传媒;翻译;中国英语

中图分类号:H059;H315.9文献标识码: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09.04.027

“中国英语”在国际上仍然以“中式英语”的身份出现,因其鲜明的中国语言文化特征和巨大的影响力而备受国内外研究者的关注。美国“全球语言监测机构(简称GLM)”评选出的2005、2006、2007年全球十大流行词汇和词组中,“中式英语”连续三年榜上有名。该机构指出,英语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变革,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受到全球化大环境下“中式英语”的强烈冲击。对于“中式英语”,国内外学者褒贬不一,国内学者则更进一步,提出了以规范英语为核心的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国英语”的概念,以区别于备受争议的“中式英语”,并从翻译、语言教学等角度对其进行了长达20多年的探索。在中国学术界,“中国英语”的语言特征已日渐明晰,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中外英文媒体有关中国事物的报道。探讨“中国英语”,离不开翻译这一发生手段,根据传媒翻译领域有关中国特色术语的翻译取向,可探析“中国英语”存在的意义。

一、“中式英语”与传媒翻译

综合、客观地探讨“中国英语”,跳不过“中式英语”这一话题。若干年以前,“中式英语”一词很少被国外语言学家提及,在讨论有关英语的变体时,“中式英语”也不在其列。然而,最近十几年,中国式英语已广泛地引起全世界语言学家的注意,“中式英语”一词更是频频出现于世界各大报刊。根据萨丕尔一沃尔夫假说,不同语言的人有不同的思维结构,不同的语言决定不同的认知方式。中西思维活动及思维方式的差异及其代表性的特征构成了现在的“中式英语”的框架。因此,“中式英语”被看作是一种英语在发展过程中自然产生的一种语言变体,承载着中国特有的语言文化特色。据《星期日泰晤士报》2006年2月5日,《欧洲新闻》(德文版)2007年1月13日,《环球时报》2007年1月15日的报道,中国正在改变英语,“中式英语”将会成为英语最突出的分支。“全球语言监测机构”总裁帕亚克表示:“令人惊讶的是,由于中国日益增长的世界影响,它现在对国际英语(Global English)的冲击比英文国家还大”。“全球语言监测机构”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语言学家、词语专家,专门记录、追踪世界语言,分析语言(尤其是英语)在全世界的使用状况及发展态势,分析词的用法和选择对文化的影响。其研究成果被全世界的语言研究者和世界各大媒体引用。其报道称,自1994年以来加入国际英语行列的词汇中,“中式英语”贡献了5%到20%,超过任何其他的来源。

无论“中式英语”产生的原因如何,皆因语言接触而产生,而且也都离不开翻译这一发生手段。语言接触有两种形式,即人口的流动和文化的流动。从影响范围来看,当代的语言接触更多的是缘于文化的流动,其间翻译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语言学家曾指出:“翻译,作为一种交流方式,会带来语言之间的相互作用,从而产生新的交际词语”。事实上,国内的学者,如傅雷、鲁迅、瞿秋白等人都主张利用翻译输入新的表现法,认为翻译不仅是为了传递原作的精神,它同时还肩负着创造新词汇和新句型的任务。“全球语言监测机构”的研究报告指出,英语正在经历的史无前例的变革,英汉之间的翻译所带来的变化是其主要原因之一。帕亚克说,在英语和汉语这两种语言之间进行翻译是困难的,“由于英语的实用性和汉语的微妙性,得出的翻译可能对双方都无法理解”。结果是产生许多令人费解的一些翻译,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国际英语。

“全球语言监测机构”使用一种“数量预测指标”对最能代表语言前沿动态的语言资源进行扫描,其中包括全球纸质及电子报刊杂志、互联网、电视以及其它可进入的数据库,其目的是发现突然出现的英文词汇,并跟踪它们的主要用途。从GLM的监控方式来看,除了互联网上的博克代表个人的翻译取向之外,在很大程度上,这些“中国英语”的出现不能不归结于媒体翻译的巨大影响。传媒翻译指的是将包括报纸、杂志、电,视、广播电影图书音像制品以及网络所生产的文化产品的信息为翻译对象的翻译活动,它在我们的生活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随着中国社会的全面发展以及对外交流的不断加深,传媒对翻译的需求剧增,“中式英语”在传媒上的频繁出现也成为了一个客观必然。一方面,大量具有中国特色的概念与现象需要表达;另一方面,受译者语言、思维习惯的影响,媒体上出现的译文不可避免地打上中国的烙印。结果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英语词汇或语言风格,成为我国对外宣传的主力军即英文媒体的主要语言特征。例如,Apparently,it is a mater of face.(《中国日报》,2008-01-30)通过对“a mater of face”的直译“很显然,这是一个面子问题”,中国人的思维和表达习惯便跃然纸上。“There were no‘nail houses,or people who re-fused to leave”.(直译:“钉子户”。《中国日报》,2008-02-20)“And Chinese President Hu Jintao is scheduled to visit Japan in the spring when the‘cherry blossoms are in full blooms”(直译:“在樱花盛开的时候”。《北京周报》,2008-01-10)

随着中国在世界上经济与战略地位的逐步提升,世界各大媒体无不加大对中国的报道比例,“中式英语”也频繁在外国媒体上露面。例如,美国的《时代周刊》经常会刊登有关中国的内容,对那些负载丰富中国文化信息的词语,通常采用音译、音译加解释、直译、直译加解释等以“异化”为主的翻译策略,其间具有中国特色的英语随处可见。例如,在其2007年的特刊“2007年度人物”栏目上刊登了一篇有关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的一篇评论,短短的篇幅,“中国英语”却不下10处,以下是节选的一段:

As the Chinese aphorism puts it,Tall trees attract wind(直译:“树大招风”).He and Prerni- er Wen Jiabao regularly proclaim an aspiration to

hexieshehui(音译:“和谐社会”),or a harmonious society.And they often use another slogan,hepingjueqi,or peaceful rise(音译加注释:“和平崛起”)……

在传媒高度发达,普通民众视听信息途径繁多的当今社会,传媒对人类生活及各种社会活动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传媒的社会功能所代表的价值取向,在很大程度上通过其所用的语言和所采取的翻译手法中反映出来。因此,传媒翻译及其译文语言特征,就成为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重要课题。

二、传媒翻译与“中国英语”

绝大多数外国人和国外媒体对中国式英语持宽容态度,GLM总裁帕亚克指出,“中式英语”中的大约30%不用向母语为英语的人士特别解释,他们都可理解。但他同时又指出,有些中式英语就会给理解带来困难,甚至会传递不当信息,例如张贴在某些城市供残疾人使用的洗手间门口的deformed man toilet(“畸形人洗手间”)的标志。2006年2月5号的《泰晤士报》曾发文评价“中式英语”的影响,在肯定中式英语对丰富英语表达能力的积极影响的同时,也指出有些中式英语确实让人费解。GLM也因此发布报告,提醒各民族小心使用英语词汇,否则可能会带来政治麻烦和生活不便。在此方面,中国的传媒编译者做出了最积极的努力。

国内译界对新闻报道中的汉英翻译已达成如下共识:要“从读者出发”,要考虑到中西方文化背景、价值取向、语言风格以及审美情趣的差异,对异化的“度”要有非常谨慎的把握,对于外宣媒体的英语语言特征要有较清晰的界定。为此,中国学术界有了“中国英语”的提法,其概念也在逐渐深入人心。对于广大传媒翻译工作者而言,为获取汉译英译文的最佳接受效果,既能反映中国文化,又符合英语规范的“中国英语”成为最佳选择。如果说中式英语鱼目混杂的话,以规范英语为核心的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国英语”广受中国学者、译者以及普通老百姓的推崇。

“中国英语”这一提法最早出现于1980年,当年葛传架教授在《翻译通讯》中撰文指出:“无论在旧中国或新中国,讲或写英语时都有我国所特有的东西要表达”,如“Imperial Examination”(科举),“Qigong”(气功)等,“所有这些英译文都不是Chinese English或Chinglish(“中式英语”),而是China English(“中国英语”)”。自此,“中国英语”其鲜明的特色和产生发展的原因成为许多外语教育工作者关注和研究的对象,时至今日,“中国英语”作为一种语言现象已跳出学术探讨的拘囿而成为一个为社会所瞩目的语言文化现象。有关“中国英语”的定义很多,其核心为“以规范英语为核心,表达中国社会文化诸领域特有事务,不受母语干扰和影响通过音译、意译及语义再生诸手段进入英语交际,具有中国特点的词汇、句式和语篇”,绝大多数学者认为,中国的英语对外宣传媒体所用的英语理应成为“中国英语”的典范。从另一个角度看,传媒翻译对英语的“中国化”程度与特征具有引领作用。到目前为止,“中国英语”这一概念还未引起国外研究者的足够关注,在国际上Chinglish即“中式英语”仍然占居绝对的话语权,但“中国英语”的存在具有深厚的语用学意义及传播学背景,它的进一步推广也具有战略意义。

首先,在表达中国特有事物或现象方面,“中国英语”具有无法替代的优势;就传播中国文化而言,“中国英语”是保证与国际受众有效交流的工具。语言学家认为,英语发展的准确趋势难以预测,一种可能性是产生过多的地方英语,尽管它们分享英语中的共同词根,但却可能是相互难以理解的口语;另一种可能性是将英语以某种方式规范化,从而产生一种“核心英语”,作为任何其它“地方英语”的主要框架,以促进全球交流。对于中国而言,英语是获得国际话语权力的一种媒介,其目的是利用它扩大中国对外宣传的受众,而绝非是在国际上造成理解困难的中国“第二语言”。通过音译、直译等“异化”翻译手段而产生的“中国英语”能更忠实地反映原文,能真正成为世界了解中国社会、文化、政治及经济的窗口,是一种既有中国特色,也符合英语标准的国际语言。有了这样一个国际交流的有效介质,中国在国际社会的话语权力将会得到巨大的提升。

再者,从语言学角度来看,“中国英语”的存在符合语言的发展规律。语言发展的历史证明,凡有生命力的语言都是沿着丰富化、抽象化、精密化的道路前进的,其中借用是语言丰富自身表现力的一种重要方式,而作为借用主要渠道之一的翻译活动丰富了英语的词汇,提高了英语的表达能力,例如以上所谈到的“面子问题”(a matter of face)。另外,受汉语语法特点的影响,中国式英语体现中国特有的语言思维习惯,中国英语的语法比英语语法更趋灵活、自由,语篇内句子简短,表达直截了当。有学者早在1991年就提出,中国式英语有不少比地道的英语更有力,更有影响。例如,“中国英语”“Do not litter”在一定程度上就比“The dropping of litter is prohibited”,or“Littering is prohibited”显得更直接,更有力。“中国英语”所承载的中国特有的语言文化为英语注入了新的活力,帕亚克说,“这个趋势正在改变人们对英语语言的认知,同时也使人们的思维方式更加色彩斑斓”。

媒体语言既代表了也影响了人们在一定社会的语言运用及他们对语言的态度。同理,媒体的社会责任、媒体语言的信息传播功能和语言传播功能赋予传媒翻译以特殊要求。一方面,译文的语言是否符合译人语的语体规范直接影响受众的认可度,影响我们话语权力的实施。另一方面,由于媒体在向大众传播有关中国信息的同时,也在向社会传播“具有中国特色的”语言与语言规范,“中国英语”不仅使“具有中国特色的英语”得以规范,同时也提高了其国际影响力。然而,“中国英语”的存在价值还不仅限于此。

三、“中国英语”:来自后殖民主义译论的支持

在处理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内容时,中外媒体在翻译策略上均采用“异化”的翻译方法,致使“中国英语”在媒体上的大量出现。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信息传达的需要,是翻译方法上的一个很容易发生的巧合。然而,根据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的有关原理,这种现象的存在有其深刻的意识形态背景。

法国后结构主义思想家米歇尔·福柯提出了权力话语理论,认为话语是知识传播和权力控制的工具,是权力的表现形式。在其语境下,语言就有可能成为社会控制和权力的首要媒介。福柯的权力理论在赛义德的后殖民理论中占据重要地位。自后殖民主义理论诞生以来,翻译活动作为

一种重要的文化交流媒介,其权利话语语境一直受到学者们的极大关注。人们不仅谈论语言文化中的霸权运动,翻译与话语权的密切联系,同时也积极探讨后殖民主义语境下的翻译策略问题。“后殖民主义译论”的提出者英国学者罗宾逊认为,由于全球化的发展,原先处于边缘地区的旧殖民地国家的知识分子迫切地需要寻找自己民族文化的价值和文化身份的认同。翻译活动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交流媒介和其他一切社会实践一样都不可避免地会陷入其所在的权力话语语境中。

从翻译活动的权力话语语境来看,我们能更清楚地认识翻译的本质:翻译不是一种纯粹的文字活动,也不是文本间话语符号的转换和替代。翻译实际上是受一系列外部社会力量控制和支配的话语活动,它的选择、组织、传播等过程无不受到来自社会、文化、历史、意识形态等多种有形与无形的势力所左右和制约,因此翻译是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在另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环境里的改造或再创作。翻译的这一特征在以各种传媒为信息生产与传播媒介的大众传播时代得以最充分地体现。

在当今文化扩张的进程中,大众传播媒介是一种强有力的制度化手段,公众对于大众传媒有着日益增长的文化信仰与依赖,传媒正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形式改变着人们的生活观念、精神面貌、思维方式与价值取向。一方面,在传媒界,文化的生成与建构功能,要求大众传媒进行编者、作者、读者的三方互动;另一方面,在跨文化活动中,文化的生成与建构需要有译者的参与。对外宣传资料的汉英翻译在中国的对外交流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外宣译文是我国和目标语受众之间进行交流的唯一手段。对中国译者而言,既然是在对外宣扬中国社会文化诸领域中特有的事物,那么,我们理应在英语表达中体现中国文化的归属权利,因此,承载着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特色的“中国英语”成为中国对外宣传编译者的不二选择。目前,我国外文媒体的影响力逐年上升,例如,新华社的对外报道已成为外国驻华机构和境外媒体驻华记者的重要消息来源,中国传媒中的“中国英语”也在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形式展示着中国语言文化的特征与影响。

同样,文化和意识形态上的因素对外国新闻媒体所采取的编辑策略有着重要的影响,继而对翻译方法也产生了影响。在对华报道方面,外国媒体所采用的“异化”翻译原则导致大量“中国英语”的出现,这种翻译取向看似与后殖民主义译论相悖,有让外国文化先入为主,占领话语权,并面临外国语言文化入侵的可能。但是,从深层分析,国外媒体所采取的“异化”这一翻译策略实际上是一种更具战略意义的话语权把握,是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将他们的意识形态灌输给广大媒体受众,是话语权力的另一种实施。他们更关注的是如何控制接受者的心理。从读者反映的角度来看,这种翻译策略能使华人华侨(他们是外国媒体有关中国报道的重要受众)在接触其中国报道时产生一种认同感和亲切感,增强报道的感染力,从而增加了美国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对中国读者潜移默化的影响的可能性;对于外国读者而言,利用“异化”的方法来翻译富有鲜明中国文化特色和形象的词语,就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中国文化的韵味和形象,保留了报道的异国情调与吸引力。因为“中国英语”是以标准英语为核心的,因此不存在交流的障碍,相反,充满异国情调的报道使交流手段更积极,更有效。因此,无论是中国的英文媒体,还是外国的对华报道,“中国英语”均成为实现媒体话语权的共同选择,均体现了“中国英语”的意识形态意义。

以标准英语为核心的“中国英语”这一概念虽然还没有得到广泛普及,但却在不自觉中备受传媒翻译领域的青睐,成为中国外宣和外国对华报道的主要话语形式,正在对国际英语界形成强烈的冲击。随着中国国力的提升,随着中国对外交流的日益加强,必然会有更多的中国特有的“说法”译成英语,汉语对英语的影响将会不断加深。“中国英语”不仅会充满活力地存在下去,还将会为英语注入活力,丰富英语的词汇、短语和句子以及表达法。总的说来,“中国英语”在我国的对外交往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与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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