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习得汉语助动词“可以”“能”“会”的难点和误区

杨晓梅　曾　智

摘 要：本文从对四川大学海外教育学院16位留学生学习助动词“可以”“能”“会”的随机调查统计出发，吸收前人在助动词肯否是否对称、助动词语义指向及隐喻对比方面研究的成果，通过调查问卷的方式，探求留学生在学习助动词“可以”“能”“会”时所产生的难点以及陷入的误区。

关键词：助动词 “可以” “能” “会”

一、本体研究中的助动词“可以”“能”“会”概述

助动词在人们的交际生活中使用频率很高，很多问题对汉语为母语的人来说是习焉不察的，不用专门学习就会使用，但对外国留学生来说就不那么容易了。朱德熙先生的《语法讲义》、张斌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胡裕树先生的《现代汉语》及吕叔湘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八百词》等均对这类置于动词前表示愿望、可能的词进行了语法功能的定性，认为它们是助动词。张斌先生把助动词大体归为三类：表示可能类的，主要有“会”“可”“能”“可能”“可以”“能够”等；表示意愿类的，主要有“要”“肯”“敢”“愿”“愿意”等；表示必须类的，有“该”“应该”“应当”“应”“得”等。[1]（P305）朱德熙先生对这一类特殊动词的语法特点进行了阐释，并归结为如下五点：1.只能带谓词宾语，不能带体词宾语。2.不能重叠。3.不能带后缀“着”“了”“过”。4.可以放在“×不×”的格式里。5.可以单说。[2]（P61）

本文主要选取了词频较高的“能”“会”“可以”①进行讨论分析。不管是“可以”和“能”，还是“能”和“会”，他们都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些相似之处的用法区分度很小，似乎都合乎语法规范。因此，留学生要真正掌握助动词的用法是有难度的，尤其是在汉语学习的基础阶段。有关的能愿动词虽然在课文中已经出现并经过反复讲练，但留学生在具体运用时仍然常常出错，该用的地方不用，不该用的地方却乱用。对一些意义和功能相同或相近的能愿动词不能正确地选择和区分，不知道如何表达某些能愿动词的否定形式。甚至到了高级阶段，这些问题也仍然存在。

二、调查结果分析

本文以四川大学16名留学生为调查对象。被调查者中有初级班的学生3名、中级班的学生6名、高级班的学生7名；其中有6名泰国学生、3名韩国学生、3名老挝学生、2名斯里兰卡学生、1名越南学生、1名马来西亚学生。本文的材料收集主要建立在对调查问卷的反馈基础上。本调查问卷有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选择填空，主要考查学生对这三个词的辨析程度，是否能清楚地知道在什么条件下用哪个词；第二部分是造句，主要考查留学生在实际生活中对这三个词的应用情况。两部分的目的是相同的，即了解留学生在学习这三个助动词时的难点和误区。试卷构成如下：

关于助动词“可以、能、会”的应用调查②

姓名： 班级： HSK等级：

（一）填入适当的词（可以、能、会）

1.他很（ ）写，一写就是一个通宵。

2.从他的表情（ ）看出，他好像不太愿意。

3.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再贵我也（ ）买的。

4.我明天有事情，不（ ）陪你玩了。

5.以前他不怎么（ ）说普通话。

6.两个人抬不动，（ ）三个人抬。

7.明天舞会他会来参加吗？他不（ ）来的，他不喜欢跳舞。

8.他腿好了，又（ ）走路了。

9.我去学校，（ ）骑自行车，也（ ）开汽车。

10.没有汽车了，我只（ ）走回家了。

11.因为缺乏教员，我们暂时还不（ ）开课。

12.他很（ ）买东西，买的东西又好又便宜。

13.我们绝不（ ）因为取得的一点点成绩就骄傲起来。

14.我可以告诉你这道题怎么做，但是不（ ）告诉你答案。

15.你穿的这么土，人家（ ）看不起你的。

16.这里风景很美，（ ）多拍几张照片。

17.这本书写得比较简单，你应该（ ）懂。

18.你们说这样做（ ）吗？

19.我一个小时才（ ）打三百个字。

20.国家应该重视知识和人才，否则，我们国家的素质（ ）越来越低。

（二）请用“可以”“能”“会”分别造一个肯定句，一个否定句，一个疑问句。

以“可以”为例：牛可以好几天不吃不喝。

车厢里不可以吸烟。

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么？

关于第一部分的调查，我们通过下图呈现：

从左往右看，正确率很明显地呈现出逐渐下降的趋势：16个人的平均正确率为65.3%，其中高级班的平均正确率是79.3%，高于总体平均正确率14%；中级班平均正确率是68.3%，高于总体平均正确率3.0%；而初级班的正确率只有48.3%，还没有达到总体平均正确率。从中可以看出，高级班的情况比较好，而中级班和初级班的学习情况则相对较差些。试卷中的20道题，基本涵盖了助动词“可以”“能”“会”的用法。其中，第2、6、9、16、18题考察的是“可以”的用法。关于“可以”的用法主要涉及到表示能力（容易和“能”表示的能力混淆，二者的区别在于“能”强调动作完成的量大，前面经常带“很”，“可以”没有这样的用法）；“可以”还表示允许，经常用来征求对方的意见，语气比较客气；能直接作谓语，有时可以放在主语前面，表示建议或值得等。后三项都是“可以”所特有的作用。关于“可以”的5道题的平均正确率是76.25%，其中前3题的正确率都高于80%，而第2题和第6题相对前3道题的正确率则显得较低。5道题中关于“可以”作谓语这道题16个人中只有1人做错。“可以”做请求和建议或者值得的题留学生也做得比较好，正确率也都在80%以上。只有第2道题正确率较低，这道题“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好像不太愿意。”只表示一种简单的能力，不表示达到的量，这个时候我们更倾向于用“可以”。

第3、5、7、12、15、20考察的是“会”的用法。主要考察“会”表示主观推测、预测、估计的用法，这种用法经常表示有没有可能发生某个动作或出现某种情况，句尾常加语气词“的”。“会”还有表示能力的用法，这种用法不同于用“能”表示的能力，这种能力更强调技巧性。关于“会”的6道题的平均正确率是69.79%。第7题和第15题没有达到平均正确率。在第7题“明天的舞会她会来吗？她不（）来的，她不喜欢跳舞。”中，很多留学生选择了“可以”和“能”。“她不可以来的”我们的母语一般不这样表达，而如果填“能”表示主观推测，但“能”很少和“的”搭配，我们更常用“她有事情，她不能来了。”表示一种有条件的客观推测。而“会”表示主观推测，更倾向于在告诉别人一种情况的时候使用。再看第15题，这道题在所测试的关于“会”的题中正确率最低，为50%，“你穿的这么土，别人（）看不起你的。”同上一套题相似，如果留学生知道，当表示推测的时候，如果倾向于主观一般用“会”，如果倾向于客观一般用“能”，而且“会”经常和“的”搭配，就能很容易地做出这道题来。正是因为他们缺乏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做了了错误的选择。

第1、4、8、10、11、13、14、17、19题考察的是“能”的用法，因为三个词中“能”的词频较高，所以关于能的试题多于“会”和“可以”。关于“能”的用法主要涉及到表示能力、可能、及允许。在表示能力方面，“能”强调的是动作完成的量大，前面经常用程度副词“很”“最”“超”来修饰，表示重新恢复某种能力只能用“能”。留学生经常把“能”和“可以”混淆在一起，由于二者的区别度很小，应用的环境和范围也相差不多，操母语者在交际中常常不会注意到二者的区别。其实这二者在表示允许、许可的时候，“可以”比“能”的语气稍弱一点，语义上并没什么大的区别。但是他们的否定却相差很大，“不可以”不经常使用，在表示允许、许可的语境中，否定的情况常用“不能”。这9道题的平均正确率是56.9%，是三个词中正确率最低的。9道题中有4道题均在平均正确率以下，其中第1道题只有1个留学生选择正确，很多人选择了“会”。他们觉得这个句子是表示写的技巧。当“能”和“会”均表示能力时，“能”侧重于动作的量，或者动作所达到的某种程度，而“会”强调的是某种技能或技巧。我们说“他很会游泳”和“他很能游泳”虽然在结构上是一致的，但是他们语义侧重点不同，说“很会游泳”更倾向于说这个人游泳的技巧多，会游很多花样，说“很能游泳”指的可能是他游的时间长或者速度快。这些知识点教给留学生很容易，他们也很容易理解，但是他们在应用上还是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因为他们对语境中语义的辨析不准确，所以选错了词。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可以”“会”“能”这三个词对留学生来说，“能”是其中比较难掌握的知识点，“能”和“会”还有“可以”均有语义上的交叉，而这种交叉在语法上很难辨别出有什么结构上的不同，即使放在具体语境中去讲解，由于留学生对整个语句的分辨不准确也容易造成应用上的偏误。很多留学生在写请假条的时候，常常说“老师我生病了，不可以来上课了”，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也是值得我们去反思“如何教”的问题。

第二部分主要是让被调查者用“可以”“能”“会”来造句子。我们选取了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进行分析：

可以：（1）我不可以告诉你。（2）今天我有事情不可以陪你去。（3）不好意思，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去了。（4）今天我要去泰国领事馆，不可以去上课。（5）我不可以说法语。（6）这本书太难，我不可以看懂。（7）老师说的太快，我不可以听明白。（8）中文很难，很多人不可以坚持学。（9）音乐的声音太大，我不可以睡。（10）我不可以理解这个问题。

能：（1）我不能一个人的生活。 （2）我不能读汉语书。（3）我不能明白老师的话。 （4）她最能听你的话，你去和她说吧。（5）这么做怎么可能？ （6）我能慢慢的离开。（7）他的手好了，能又打篮球了。（7）他很能写作业，写得很快。（9）韩国同学特别能做紫菜包饭。（10）我不能说汉语很流利。③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留学生在学习“可以”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很多，这个词已经被留学生泛化使用了，广泛地代替了“能”和“会”，而“可以”的否定形式也经验性地被类推，从而代替了“不能”和“不会”。尤以否定问题最多，我们来看前10个例句，“不可以”代替了“不能”和“不会”，前4个例子的肯定形式用“可以”或者“能”，在语义上都是成立的，但是不常用“不可以”这样的否定形式，现代汉语里面更倾向于用“不能”，这是语言习惯问题，不能从语义上来解释。如果以前的语言环境一直习惯在否定的情况下用“不可以”，那么今天也就更倾向于用“不可以”，但是这种假设不成立，社会约定俗成的习惯是在否定情况下使用“不能”。但是这里面还存在这个问题，就是“可以”和“不可以”都可以经常用来单独回答问题，而我们很少单独用“能”或者“不能”来单独回答问题，同时，我们单独回答问题的时候说“不行”的频率要多于说“不可以”或者“不能”。这对留学生来说，不是仅仅通过课堂上老师讲解的知识就能理解的，他们必须要到实践中去认知，熟悉语言的社会性。

留学生对“会”的使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会”的否定形式“不会”留学生应用的也很好，就是当表示猜测推断的时候，经常要在句尾加“的”，而被调查者常常不加“的”，我们操母语者听他们说这样的句子会觉得有点没有说完整。“会”对留学生来说，基本上不存在理解上的困难，只是有时候当“会”和“能”同时出现的时候，他们会迷惑。但是他们独自运用“会”时，问题主要是集中在该加语气词“的”的时候不加。这方面要在不断地学习中巩固。他们当中很多人表示“会”的运用比“能”和“可以”简单，最困难的是“能”和“可以”的使用，他们觉得“能”和“可以”有时候好像没有区别，用哪个都可以，意思没有差别。

三、结语

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尤其是在词汇教学中，类似于“可以”“会”“能”的学习难点还有很多，比如说“万万”“千万”“万一”，“刚刚”“刚才”“刚”和“吗”“吧”“嘛”等。这些词之所以成为留学生学习的难点，不仅有来自语际迁移的影响，而且还有来自语内迁移的影响。来自语际迁移的影响主要是目的语和母语间词汇的差异，这方面随着留学生知识的不断更新，会自己更正。而来自语内迁移的影响主要是对目的语的掌握不够深刻，这就需要对外汉语老师加以引导与辅助。有学者曾提出老师的首要任务在于营造一种生动活泼的教学气氛，使学生形成探索创新的心理愿望和性格特征，形成一种以创新的精神汲取知识、运用知识的性格，帮助学生获取创造性地应对环境变化的能力。[3]（P7）老师扮演着语言顾问的角色，应该理解、体察学生学习第二语言过程中所做的种种努力，使学生乐于向他寻求帮助，克服影响学习的消极因素，积极投入学习，更好地发挥学习潜能。Dornyei和Csizer提出了在激发学生外语学习动机方面卓有成效的十项宏观策略并称之为激发语言学习者动机“十诫”（ Ten commandments for motivating language learners ） ：以身作则，树立榜样；创造轻松、惬意的课堂环境；正确说明学习任务；与学生建立良好关系；增强学生的语言学习信心；使课堂充满乐趣；促进学生自主语言学习能力；使语言学习活动个性化；增加学生的学习目标意识；让学生熟悉目的语文化。

与其说是激发语言学习者动机“十诫”，不如说是对对外汉语教师教学方面提出的十点要求，因为上述激发需要一个主体，无疑就是对外汉语教师。词汇教学是对外汉语教学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对第二语言学习者来说，词汇的掌握更是第二语言能力培养的基础环节。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的教学目的就是要培养留学生识词、辩词、选词、用词的能力。从识词到选词再到用词，构成了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的基本任务。有学者称“遗憾的是，从对外汉语教学总体设计安排上看，词汇教学仍是一个薄弱的环节。”[4]（P383）这个薄弱环节就需要对外汉语教师不断地努力，从“十诫”理论出发，使对外汉语教学中的词汇教学更上一层楼。

注 释：

①关于“可以”“能”“会”的词频统计信息均来源于北京大学语言学研究中心网http://www.dxhyyizx.com。

②以上例证均选自下列书籍：《对外汉语教学语法释疑201例》（彭小川、李守纪、王红著，商务印书馆，2007 年版）；《国人学汉语难点释疑》（叶盼云、吴中伟编，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现代汉语八百词》（吕叔湘主编，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HSK应试语法》（梁鸿雁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实用对外汉语教学语法》（陆庆和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③以上例子均由四川大学海外教育学院李明珠、蔡斯与、皮亚那等留学生提供。

参考文献：

[1]张斌.现代汉语[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2]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3]范琳.二语习得与外语教学研究[M].青岛：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7.

[4]赵金铭.对外汉语教学概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杨晓梅 成都 西南民族大学文学院 610041；曾智 成都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61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