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汉乐府名篇《陌上桑》,出自《乐府诗集》中的《相和歌辞·相和曲》,几经流传、转抄,历史上也有好几个名子,《宋书·乐志》称为《豔歌罗敷行》,《玉台新咏》题为《日出东南隅行》,现代文人、学者多采用《乐府诗集》中的称谓,这也是现、当代学者将它定为民歌性质的表现,《乐府诗集》就是结集民歌的文学集子。
全诗可分为三部分,每段为一部分。第一段写罗敷出去采桑,接着写她的美丽,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开头两句:“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这句明显带有《国风》中起兴的痕迹,由客观事物——秦氏楼引出秦氏之女罗敷,以引起对罗敷的歌唱,这种《国风》的遗迹,也正显示出它为民歌的不虚。但我们也看到这较《国风》中的兴句稍有所不同,即引起的事物——秦氏楼,并不是和秦罗敷毫无关系,起码也指出了罗敷的家庭地位,同时为后面秦罗敷夸显自己的丈夫的出色和地位作了必要的伏笔。接着作者便从不同的角度来描写罗敷的美丽容颜,先是正面的直说,从采桑工具到头上、耳坠至衣着服饰,可谓流光溢彩,魅力四射,下来便是从侧面来写罗敷的美貌。这种写众人好之的表现、情态,显然是一种夸张的手法,这和古希腊史诗《伊利亚特》通过描写那些特洛伊长老们见了海伦以后的惊奇与低语来表现海伦的绝世之美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罗敷的美丽,既使行者、少年、耕者、锄者们惊羡不已,也使路过的使君立马踟蹰。但这种无羁的夸张和反叛正统的调皮给人的不是荒经滥调,而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这种世俗化的夸张,这种与封建人伦思想的背道,也足以证明此之民歌之“民”字的突出。它的文字表现是一串的修辞,此更是《国风》中铺陈的影子,但这种铺陈并不滥于华词,而是很通俗的事件、现象、情致的组合。另外,还有值得注意的对罗敷的美丽的描写始终没有来到她的脸上、手上,没有《卫风·硕人》中,描写庄姜之美的一连串的比喻,“手如柔荑,颊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也没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动态描写。同为民歌,同为写美人之靓,《陌上桑》在这一点上则更为高超,作者并不涉及具体美丽之所在,而是大量地以侧面去展示,以他人之口、之行、之态来言罗敷之丽。这就给人一种无边的遐想空间,隐含之意为任何华词艳语,好喻奇夸在这罗敷身上都不为过,也都显得无力而苍白。试想想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啊!是一种任何人都会陶醉其中的美。因此,人想象的主动,此诗完全给你调动起来了,这是多么虚心而又聪明的做法。
第二部分则是写过路官人调戏罗敷,她以严词拒绝,一副贞烈之女形象便显露无余。绝世佳人立于路边,未免不被人调戏,而调戏她的人是有势之人,可贵的是罗敷的烈性,敢当众骂太守愚蠢,而且有理有据,不容反驳,“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而且还是“前致辞”,毫无那种闺阁女子的羞娇,也只有泼辣的乡野村妇有此言行。
第三部分,便是完全写罗敷的丈夫了。从结构和内容看,也应是罗敷的言说,从丈夫的打扮之豪华讲到身份之高贵,从相貌之英俊讲到风度之翩翩,极尽夸张、炫耀之能事。这种无肆的自夸,虽然有“妻以夫荣”的心理,但她的胆大、自信,却又有哪点像一个满腹 伦理纲常的女子,更有胜者的是,一句“坐中几千人,都说我的夫婿最漂亮——这种天真烂漫的民歌写法,决不是主持名教的道学先生们想出的结尾法(胡适《白话文学史》)”,这种天真烂漫,甚至泼辣的写法,正是其清新之处,清新的突破了正统道学思想,在文学的内质中反映出思想的解放,而这种解放给人们的则是审美层面上的清新感,清纯而新鲜。作为民歌的《陌上桑》,其胆大,只有民间普通之人或没落之人,才能作出此无邪、无虚的歌唱!以一种纯朴、直率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愫,自己生活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用自己的言语逻辑、思想逻辑和情感逻辑来表现生活、反映生活。而这样逻辑正是日常那不羁的、开放的生活形而上的表现,同时也是民歌自然地反映在其写法中,而形成自己独特的而别于政论御用的、说教的、审美的性质,也就是民歌的放达、开放、清新的审美特质。
于晓平,河南巩义市第一职业中专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