ＩＢＭ的诊断书

胡　卉

构建基于云计算的中国医疗信息平台，蓝色巨人的混编行动队正试图打破传统公司实验室的魔咒。

与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IBM中国总部不同，始建于1995年的研发中心则坐落在相对安静的北京近郊。深绿色的建筑呈“品”字型排列，主干是展示其历年成功新技术的创新中心，负责产品、服务开发测试等功能的开发中心，与负责前沿信息技术和基础科学研究的研究院分列南北两侧。

地理位置上的刻意低调实在掩盖不住研发对于“蓝色巨人”的杠杆效应。看看创新中心内密密麻麻的两面专利墙吧——它已连续16年在所获专利的数量上占据全球榜首。而取得这一成绩的奥秘，也许正可以从其办公大楼的布局中窥见一斑：看似分割的研究院与开发中心，因围绕着须真正通过市场检验的创新成果，而正在每一个项目上形成联动。

IBM One Team

一年多前，IBM中国研究院院长李实恭发现了中国医疗行业长期留下的一块空白。作为具有上千年传承历史的中医医学，显然在临床经验方面比任何一项西医治疗都要丰富，然而由于年代久远以及治疗方案的分散，记录下来的却很少。这也意味着，为延续中医传统，建立一个庞大信息平台的需求将更加迫切。

如果将眼下全球对医疗信息化的疯狂追逐，比喻成19世纪的“淘金热”，那么欧美等发达国家也许相当于被渲染过度的加利福尼亚，而中国则算得上是将此热潮提上新一层面，并使美国最大产金国地位一直持到了19世纪末的科罗拉多或内华达州。

事实上，尽管欧美政府也在不遗余力地推进以电子病例为先导的智能医疗系统，而这一领域也吸引了不乏谷歌、微软、通用电气，当然还有IBM这样的各行业巨头进入，但成本和体制限制等诸多因素，却让电子病例的使用率一直小得可除(美国这一数字仅为9％)。而或许如IBM全球副总裁兼中国开发中心总经理王阳对《环球企业家》所说：“中国虽然没有像欧美一样完备的大型数据中心，但也正是在其IT基础建设还在急速发展、对新技术有着强大需求的时候，很可能实现飞跃，甚至后来居上。”

不过李可并不只想将这些病历档案从文本单纯地转化为电子数据。已从事语义研究多年的他，希望能更进一步的对这些充斥着各种中西医术语的诊断信息进行集合匹配和智能分析——虽然听上去没有让病人做主的“谷歌医疗”(详情参见本刊2008年8月下《硅谷医生》一文)那么酷，但为专业医师打造一个秘密“外援”的想法则更为实际。

的确，虽然以市场回报期较长的前沿和基础研究为主，但IBM研究院却在避免闭门造车。依照公司惯例，其每一个项目都需要找一个切实的客户合作伙伴——这并非那些科学家们所长，于是首先介入该项目的其实是直接跟客户接触的公共事务部门。他们听说广东省中医院已经开始了电子病历工作，经过一系列接洽评估后，双方确立了为中国打造第一个成功范例的合作目标。

这是一个很大的雄心。语义研究虽在学术界取得了一些成绩，但由于其采用的是与现有网络完全不同的标准，至今鲜有应有实例——要知道，搜索霸主谷歌可一直想掌握这项能从简单的字词间洞悉出更深层含义的技术呢!所幸，李实恭的团队还有一个强大的背后支持：IBM历史悠久的阿莫顿研究中心。

而在项目真正启动之后，只有五六名研究员的研究院团队已经无法应付将要涌现的大量代码试错和测试工作了——他们的主要任务也只是纯技术的研究。此时，王阳带着其比研究院参与人数多出10到20倍的开发中心成员适时地加入进来。“我实在无法告诉你到底有多少人对这个项目有贡献，经常是根据需要不断地吸收人进来。”王阳说，“其实在做事的时候，我们从没有部门的概念，就是一个集体：IBM One Team。”

从基础深入“云”端

然而，在一个联通国内外、贯穿前后端，甚至要将客户涵盖其中的如此复杂团队中实现有效配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该项目的一名参与者、IBM中国研究院资深经理潘越告诉本刊，他们每天都要对大量细节和想法进行沟通，光是一个电子病历格式的讨论，就有不同意见。

而更大的分歧则存在于提供技术支持的阿莫顿研究中心与更了解本国情况的中国研究员之间。从全球角度出发，阿莫顿希望广东中医院的电子病历数据库能一步达到国际标准，这等于是让其已进行了一半的电子化过程全部推倒重来。而在李实恭们看来，中国医疗行业的复杂性和特殊性，使他们更倾向于找寻一个在现有基础上可以继续延展的过渡方案。“由于时差，我们开了很多日夜颠倒的电话会议。”他对本刊笑称。最终，站在客户需求的角度，美国方面“妥协”了。

阿莫顿眼中“一步到位的国际标准”，其实就是IBM将城乡所有三级医院整合起来的梦想。今年4月初，在中国政府大力推行新医改政策之时，IBM大中华区软件集团与开发中心，共同宣布成立IBM医疗行业解决方案实验室。通过目前已完成第一期合作的广东中医院项目，IBM希望能借此在全国建立多个数据中心。而支撑这点的现实基础，则是能大大降低运营成本的云计算架构——这也是主要研究云计算的王阳介入该项目的最终目的。

在云计算这个已被公认为未来趋势的领域里，IBM与谷歌已凭借着较早渗透以及强大的技术实力，走在了世界的前列。而与谷歌不同，IBM更强调企业服务。去年其在无锡成立了全球第一个商用云计算中心。

IBM研发实验室的历史可追溯到1945年，而与它处于同一历史时期，且也曾声名显赫的贝尔实验室与施乐公司的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如今则可称为名存实亡——这三家研发机构，都是李实恭上学时所向往的地方，不过显然他现在庆幸自己选择了IBM。“我们在不断适应时代变化的需要，而且很多是事先看到发展趋势的。”谈到很多传统公司实验室普遍不景气的境况，李实恭如是说。

值得注意的是，继IBM转型为IT服务公司后，2007年开始掌管其全球实验室的约翰·凯利也在研发层面实行了一些改革：他既没有沿袭传统模式，也没有模仿很多新兴实验室追求绚丽的风格，而是更强调新技术对客户的真实价值，并找到与市场接轨的方法。

而一个有趣现象是，以前IBM研究院的门禁极其森严：除了每一位访客都需严格登记外，其活动范围也只能限于一楼的会客区域。“现在这种情况好多了，三楼的办公区也可以自由参观。”李实恭介绍说。

依然是科技界巨人的IBM或许已然意识到，要想继续保持领导者地位，就必须使自己增加更多开放与兼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