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笑宇
摘要:内战前,美国城市化进入一段空前绝后的高速发展时期。城市化水平最高的东北部地区在这一阶段所呈现出的快速增长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美国宪政体制以及工业革命的开展和人口等资源的流动性机制共同成为促进东北地区城市化走向成熟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美国;东北部;城市化;市场经济机制;工业化;流动性机制
中图分类号:K712.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559-8095(2009)03-0118-07
自美国独立后,东北部在其原有基础上充分利用区域资源优势,不仅工业化发展日新月异,而且于19世纪80年代率先在全美完成了城市化。1880年东北部城市人口比例就已达到50.80%;而全国、中北部和西部的城市人口比例均在1920年突破半数,分别达到51.17%、52.25%和51.81%;南部则在1950年才达到48.64%。可见,东北部城市化完成的时间比全国、中北部和西部地区快了近40年,更比与其同期开发的南部快了70多年。因此,至少在1940年以前,东北部一直执掌美国经济之牛耳,可谓当之无愧。长期以来,国内学界注意到美国内战前的区域经济发展差异问题,但忽略了城市作为经济发展平台的作用。在美国城市化研究的丰硕成果中,也未对东北部早期的城市化进程重墨论述。有鉴于此,笔者拟对该区域发展的原因进行剖析,以期为美国区域城市史研究补苴罅漏。
一、蒸蒸日上的城市化进程
立国初期,百业待兴的美国基本属于农业社会,各地城市寥若晨星。进入19世纪后,伴随着工业化的启动和加速,美国城市化进程亦方兴未艾,各地城市化浪潮迭起,一些规模较大的繁华都市相继涌现。据统计,全美城市总数由1790年的24座发展到1820年的61座,1840和1860年已分别增至131座和392座。总体看,不同规模城市的发展呈现出如下特点:(1)小型城市与日俱增。人口规模在1万以下的小城市从1790年的19座跃至1860年的299座,70年间净增280座;(2)中型城市增长较快。1万至10万人口的中型城市从1790年的5座发展到1860年的84座,增长15.8倍;(3)大城市进展缓慢。10万人口以上的大城市仅从1820年的1座增至1860年的9座。然而,纵向梳理表明,在城市数量上升、城市规模倍增的趋势之下,城市化发展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具体说来,第一阶段是1790~1820年。在此期间,美国城市数量少,人口的城市化比例低,城市人口增长缓慢。1800~1810年是城市人口增长最快的10年,其数量只有20.31万,仅占同期全国增长总人口(193.15万)的10.52%。这一阶段城市人口增长速度上的起伏表明了美国工业化启动之前商业发展对城市化推动缺乏稳定性的特点。第二阶段是1820~1840年。其间,美国工业化已经启动,且呈加速之势,相应地,城市人口的增幅在两个10年间分别达到62.58%和63.69%,远远超过了同期总人口33.43%和32.68%的增长率。第三个阶段是1840~1860年。这一时期是美国内战前工业化快速发展的时期,与此并行不悖的是,城市化增长率呈现出美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局面。在这20年间,每10年全国人口增长率仍然稳定在35%左右,而城市人口增长率却分别攀升至93.73%和73.80%。综而观之,1790~1860年全国城市人口增加600余万,增长29.28倍,远远高于同期全国人口的7倍增幅。相应地,全国城市人口比例也由5.13%上升到19.77%。在此背景下,区域间的横向对比表明,中北部和西部因开发较晚,人口基数小,故而人口及其城市化增幅领先于全国;而最早开发的东北部起点高,人口基数大,因此人口的城市化增长率相对较低。即便如此,其增幅还是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而且远远领先于同期开发的南部。迄至内战,东北部的城市化在全美独占鳌头,这一点可以在如下数据中得到证明。第一,从增长速度看,1860年前,一直占全国城市人口60%以上的东北部是城市人口基数最大的地区,它在这个城市化如此高涨的年代里所表现出的发展速度仍然快于全国水平。1810~1860年间,以10年为单位,东北地区城市人口比例的增长率依次为1.01%、28.61%、30.86%、43.17%、34.75%,分别高于同期全国的-0.83%,21.84%,23.40%、42.55%、28.29%。第二,到1860年,东北部的城市化水平已达35.75%,而同期的中北部为13.88%,南部仅为9.58%。西部作为新开发的地区,在仅有的619万总人口中有15.99%的城市居民。显然,在内战前的半个多世纪中,东北部的城市化无论是在人口数量、城市居民比例,抑或是增速等方面始终遥遥领先。
同样不可忽略的是,城市作为区域经济的“发动机”,在东北部已经形成了层次分明的城市体系。纽约是全国政治、经济、贸易和文化的中心,对内连接着各地城乡,对外则与欧洲等地往来密切。其服装、食品、皮革等制造工业发达,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综合性大都市。波士顿作为新英格兰最大的城市,其纺织工业的兴起使得该地区真正完成了从商业向工业的转型,因而该市被誉为美国工业革命的摇篮。同样,有着美国革命象征意义的费城是内陆的重要河港城市,它的冶金、机器制造和钢铁等工业的并行发展造就了其产业多样化的发展模式。上述三座城市,加上巴尔的摩,共同构成了内战前美国工业区的核心,其人口占1840年美国东北部城市人口的59.8%。更重要的是,上述四座大城市通过贸易往来,对周边中小城市和农村地区产生强烈的辐射作用,不仅促进了区域产业经济向工业化体系的构建,而且也奠定了当今美国东北部大西洋沿岸大都市连绵区的基本框架格局。
二、市场经济的形成与宪政体制的推动作用
追本溯源,东北地区最早的人口来源主要是英国的清教徒移民。他们漂洋过海来到马萨诸塞,建立了以清教徒为主体的殖民地。其教义强调勤奋工作,服务社会,为上帝争光,反对放纵享受骄奢,这种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和俭朴节约的务实精神为新英格兰市场经济的形成打下了思想基础。因此,清教移民面对新英格兰地区山峦迭起、森林和渔业资源丰富的自然条件,因地制宜,遵循当时盛行的重商主义观念,逐步走上了发展外向型的市场经济道路。他们利用丰足的森林资源兴办造船业,利用富饶的海洋资源发展捕鱼业,同时又积极开展与欧洲以及加勒比海的贸易。正是海外市场的开拓,促进了新英格兰工商业的发展。1770年的新英格兰海运收入达到323000英镑,占北美殖民地该收入的52.52%。仅马萨诸塞一州在1770年的进口和出口运输船只排水量就分别达到70282吨和65271吨。更为重要的是,新英格兰人根据自身区域经济的特点,结合欧洲、西印度群岛等地的经济结构和市场需求,展开多边贸易。早在17世纪,新英格兰就向宗主国英国运送自产的渔产品、中部的毛皮和南部的烟草,还将木材、牲口和面粉等当地物产带到以种植经济作物为主的加勒比海英属殖民地。1765~1775年间,马萨
诸塞向欧洲和西印度群岛出口的鳕鱼分别达到17880和17250吨。与此同时,他们一方面将西印度群岛的甘蔗蜜糖等原料带回东北进行烈酒和甜酒加工,另一方面把收集到的棉花、染料和胡椒等物资运往英国。1768~1772年,新英格兰的商品出口额比例分布如下:英国和爱尔兰占18%,南欧占14%,西印度群岛占64%,非洲占4%。同期的年均海洋进出口贸易顺差额达到15000英镑。
从理论上来讲,在市场经济机制下,市场中的价格、供求、竞争、利率、风险等要素相互联系制约,共同构成了推动市场运行的形式和手段。在上述因素的影响下,市场经济通过经济利益的驱使和横向竞争的制约,使各项资源进行自动调节,从而使市场成为规划资源配置方式的指南针。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东北部在地理位置上远离英国,所以自殖民地时代以来,它在政治和经济上基本独立的局面为市场经济的建立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东北部早期的商贸活动主要以欧洲、加勒比海和北美其他殖民地的物资供求为主线,依靠市场机制宏观调控而大规模开展。甚至有学者认为自18世纪晚期,北方的农民也是典型的资本主义者。他们提倡个人主义,追求利润价值,为满足国内外市场的相应需求而从事农业生产。在美国独立之前,东北部的市场经济体制已基本形成。
当然,在美国革命时期,共和国开国元勋就认识到城市成长与经济发展荣辱相系。市场经济机制如同一双看不见的手操纵着东北部的经济,促进着市场的活跃和城市的繁荣。所以,不仅东北部各州政府对于市场经济机制的重大意义有所关注,而且它们与南部各州一起,将推动市场经济的原则纳入美国联邦宪法之中,其中包括:(1)宪法中规定用联邦制取代了以“四肢支配大脑”的松散主权联盟为突出标志的邦联制,确立了中央政府在全国的核心地位,化解了国家主义和州权主义、大州与小州以及自由州和蓄奴州之间的矛盾,终结了政权分立的混乱局面,为美国市场经济的发展扫清了阻碍。(2)宪法统一了国内市场,奠定了美国经济机制运行的基石。一方面,宪法第一条第七至九款中的规定打破了地方税收“割据”的局面,统一了对外贸易的关税政策,避免了出现因邦联时期各州自行其是而给整个国家造成被动的尴尬局面。国家既从税收中获得资金,又能保证贸易的有序往来,还可以抵御外国商品的冲击,这为国内统一市场的形成提供了先决保障。另一方面,宪法第一条第八款赋予了联邦政府处理印第安人和跨州商业事务等方面的权力,为此后美国领土向西扩张提供了宪法依据。(3)鼓励人口的自由迁移和流动。宪法第一条第九款、第四条第二款、第十四条修正案第一款中都曾规定,任何对美国忠诚的公民,不论是土生还是被归化的外籍人,都是美国公民。任何一州都不得制定或实施有悖于美国宪法中保护公民特权和豁免权条款的政策。这项规定的潜在含义之一就是鼓励或至少不限制人口的自由流动。富有远见的制宪者们认识到,人口自由流动对推动统一资本主义市场发展和完善的重要性,把商品、人口流动、税收等列为同等重要的位置,为日后美国长期活跃的流动性机制创造了条件。(4)私有财产保护机制的确立,维护了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作为宪法修正案颁布的《权利法案》第四条直接指出“人民的人身、住宅、文件和财产不受无理搜查和扣押的权利,不得侵犯”。此外,宪法还将著作、发明视为私有财产,对其进行专利保护。这些条款为资本主义私有制经济提供了必要的法律保障。
在美国联邦宪法实施后,主张发展制造业的首任财政部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高屋建瓴,力排众议,推动国会先后通过《充分支持公共信用》、《国产税法案》和《建立国家银行》等立法,对当时美国经济的恢复和市场经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此外,联邦政府在19世纪上半期实施的一些措施也间接推动了东北城市的进步。如1810年国会决定在纽约、波士顿、费城和华盛顿市修建造船厂。这些造船厂不仅满足了此后60多年间美军对海军舰船的需求,而且还带动了上述城市的相关产业。在市场的运作中,独立自主的个体成为落实生产要素商品化、市场化的执行者,并不自觉地按照市场经济的规则展开竞争,其过程就是达尔文进化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在经济领域的生动演绎。以纺织业在东北的发展为例,殖民地时期兴盛的手工纺织业是东北部最早的制造业之一。美国独立后,商人们敏锐地洞察到这种原始的家庭作坊不仅无法满足国内的消费,而且远远落后于欧洲纺织业的水平。于是,他们按照市场需求,将大量资本用于购买设备和引进技术,逐渐将投资重心转向工业生产。机器生产迫使小生产者退出了历史舞台,推动了商品品质的提升和生产效率的提高,经济效益亦同步增长。伴随着工商业的繁荣发展,一大批引领时代的技术人才在新英格兰相继涌现。相关数据表明,在1790~1860年美国统计在册的重大技术发明者中,42%是在新英格兰出生或成长起来的,51%分布在北部其他地区。
三、工业革命的促进作用
美国工业并非突起于19世纪。早在殖民地时代,新英格兰日渐壮大的造船、酿酒、捕鱼三大产业就已成为北美当时的支柱性产业。东北地区可资利用的水力资源分布广泛,梅里马克河、汤顿河、康涅狄格河等较大河流因落差形成的瀑布为早期工业提供了重要动力来源。得天独厚的资源条件令新英格兰在工业革命初始阶段一马当先,占尽先机。但地理和资源优势绝非北方工业开展的主导因素,资金的投向亦是南北殊途的原因所在。除新英格兰外,南方皮德芒特地区和瀑布线一带也有大量丰富的水力资源,可是该地区商人和种植园主却将大部分资金用于购置土地和黑奴以发展种植业。相反,东北工业化和城市化所需的大量资金恰恰主要来自于当地商人的投资。18世纪末19世纪初,拿破仑战争和杰斐逊禁运政策阻断了远洋商贸,这使得一些具有远见卓识的商人将资金投向于安全回报系数较高的技术生产领域——纺织业。由于其大部分利润往往用于再生产,因此工厂规模得以不断扩大。就其地理分布而言,各种史料表明,19世纪上半期的美国工业化实际上主要集中在东北部;就其工业结构看,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纺织工业的兴起。新英格兰的纺织工业启动了美国工业化进程。1790年,英国移民塞缪尔·斯莱特研制出新型纺纱机,将水力纺织技术传播到罗得岛的波塔基特,从此,一种具有家庭手工业作坊性质的“农舍工业”(cottage industry)广泛兴盛。1820至1832年,全美纺织工人人数增长4倍有余;工厂也增加近1倍,锭枚数更是增加了5倍。这些巨大变化主要发生在新英格兰地区。相比之下,南部的进展要缓慢得多。1850年全国1074家棉纺织厂的半数以上位于新英格兰,只有178家位于南部,其纺织锭枚数不足全美的7%。更重要的是,内战前40年间兴起的纺织业城市成为新英格兰历史上一道重要分水岭,它所投射的影子覆盖了整个地区。大规模的水力工厂主要建在沃尔瑟姆——洛厄尔沿线,位于新罕布什尔的纳舒厄和曼彻斯特,及马萨诸塞的劳伦斯都是这个年代新兴的纺织业城市。
蒸汽动力的使用。早在18世纪中叶,蒸汽动力就已传入北美殖民地,詹姆斯·瓦特的改良使蒸汽机广泛应用于生产。其后,罗伯特·富尔顿经过实验研制出可自行提供蒸汽动力的船只于1806年12
月完成了从纽约到奥尔巴尼长达150英里的无故障航行,开启了交通运输业的新时代。蒸汽动力有两个突出优点,即产生动力的可控性和选址的自由性,这就意味着蒸汽动力可以被应用到更多的地区和工业生产中。因此,不仅东北部的许多工业中心,甚至中北部的匹兹堡等以前主要依赖于贸易的地区,也能逐渐地过渡到以钢铁作为主导产业的新兴工业城市。
其他工业的发展。1814年沃尔瑟姆纺织厂机械工具生产车间的建立标志着东北部机器制造业已渐显雏形。随着车床、量具相继发明,部件的标准化生产为工业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到1860年,马萨诸塞已生产了全国近一半的纺织机械。随着19世纪30年代无烟煤的采掘和50年代贝西默炼钢法的应用,1860年的美国已拥有以宾夕法尼亚为核心的10个钢铁基地,直接为机器制造和交通运输等工业发展提供原材料。另外,罐头等小工业也在这一时期崭露头角。1819年,英国移民威廉·安德伍德在波士顿建立了一个用玻璃、陶瓷来包装海产品的小型罐头厂。1825年,另一位英国移民托马斯·肯西特在纽约建立了一个用锡做原料的罐头加工厂,并申请了专利。到1860年,每年市场上销售的罐头数量已经达到500多万听。纺织业和技术革命还进一步带动了服装、制鞋等相关产业。1845年,波士顿建立了美国最早的缝纫机厂,服装工业陆续在纽约等大城市迅速兴起。50年代,服装业的最高年产值曾达到7321.98万美元。制鞋业在1860年的产值也高达9189.19万美元。总之,一系列新型轻、重工业区的形成与发展,瓦解了从前分散在城乡广阔地域上、以手工业作坊为主要特征的工业模式,而且也加速了新兴机器工业在地理空间上的集中。到1850年,在制造业、矿业和机械技术业领域中,整个东北部年产值约7亿美元,超过全国年产值的2/3。与此同时,随着机械生产代替手工作业,具有近代意义的工厂制度也迅速得以推广,大约在19世纪50年代,“新英格兰地区就已率先实现了工业化”。及至内战前期,东北地区的工业化也基本完成。
在工业化道路上,城市最先成为适应工业生存和发展的载体。城市作为北美殖民地时代以来人口和商业贸易集散地,积累了丰厚的金融资本,各类工商业的发展又吸引了大量技术人才,人口的集中使得城市本身成为不可或缺的消费市场。同时,各地城市在地理上大多位于交通便利的水域附近,它们通过交通网络与其他城市连为一体,形成全国性市场。也正因如此,东北部地区工业化的发展对其他区域城市化的进行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东北部工业化带动农业机械化的实现,其意义不仅在于提高作物产量和生产效率,而且解放了大批农村劳动力,为工业和城市发展提供了人口资源。工厂制度下的生产方式既不同于广袤土地上的农业耕作,又有别于生产环节相互分离的手工业作坊生产,它要求大量工人在厂房里以协作形式密集作业,进行批量专业化生产。工人和生产过程的集中,直接增加了城市居民的数量。也正是工业的进步满足了不断增长中的市民需求,完善了城市的各项功能。其中,城市基础建设,住宅厂房建造,产品生产加工和改善交通等硬件物质需求基本由工业生产带动完成。
四、流动性机制的形成
从上文中可以看出,东北部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并行不悖,其实质都是市场经济机制在东北地区的反应,而从更深刻的、以前学界不大关注的意义上讲,就是市场经济中所蕴含的流动性。这种机制的形成不仅包括前文述及的市场经济体制和宪法条款中的基本法律保障,更重要的是,美国各级政府通过加强交通建设,鼓励移民和开发西部等相关政策使东北地区形成一种“动态性”的社会。在这种富有生机的流动性机制之下,在东北部、中西部和远西部之间,人口、资本、商品和技术信息等各类资源,通过日益完善和发达的交通运输网络而不断流动,结果就促成了东北部的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繁荣发展。
首先,就交通建设和条件而言,内战前的美国特别是东北地区的交通建设,按照其发展的先后顺序相继为公路、运河和铁路。客观上讲,立国之初,美国各州之间的商业干线是水路运输,陆路运输则主要依靠印第安人开辟的小路。1812~1835年前后,各州政府授权大公司建造税道。其中,宾夕法尼亚的86家公司花费约4000万美元修建了长达2000英里的公路。纽约135家公司修建了1500英里公路。而1850年竣工的坎伯兰大道是联邦政府自成立以来投资最大的公路工程。正当公路建设如火如荼之时,1807年蒸汽船试航成功则为19世纪世界交通带来了革命性的突破。在蒸汽动力被广泛应用于跨洋交通之前,它首先在美国的内陆河运中大放异彩,由此直接推动了美国北部地区的运河建设。1825年建成的伊利运河沟通了奥尔巴尼到布法罗的水道,大大缩短了西进行程,运费成本降低了约85%。随着运河网络的形成,东北部和中北部之间的联系日益加强,位于五大湖区沿岸的芝加哥、密尔沃基、底特律和克利夫兰等城市日新月异。然而,对于陆路交通影响更大的是19世纪30年代兴起的铁路建设高潮,美国的铁路里程由1840年的2813英里猛增至1860年的30626英里。截止到1860年,大约69%的铁路位于东北部和中北部,而南部仅占31%。这就是说,横贯东部沿海和西部大湖区铁路网络的形成和发展,不仅推动了区域间产业体系的构建,更重要的是,城市间的交通网形同经济动脉,加速了各地城市间的人口和物资流动。运输时间缩短,成本下降,经济活力倍增,使得原本就比较繁荣的大城市之领先优势得到强化,位于中转站的小城镇也因铁路而倍受其益。因此,在大城市欣欣向荣的同时,各地中小城市亦生机勃勃。这样,到内战前,东北部与中西部形成了联系紧密、交相辉映的城市网络,它们一起成为美国北部工业化发展的火车头。
其次,人口(特别是劳动力)是生产各项要素中最为重要、也是最具活力的要素,其流动是推动城市化发展的根本所在。而且,随着工业化和交通网络的发展,这种流动性没有减弱而是日渐增强。在19世纪上半期,美国城市人口的增长除依赖于自身繁衍之外,主要来源于国内农村人口和海外移民。就国内人口而言,由于工业化带动了农业机械化的实现和深耕细作等科学种植的应用,农业生产力大幅提高,解放出大批农村青壮年劳动力,恰好满足了东北城市工业革命对劳动力的需求,因而农业人口流向城市被认为是19世纪中期美国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事件。另一方面,美国作为一个由外来移民及其后裔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国家,在1820年迎来了日益增长的外来移民潮,至1860年入境移民人数达到506.24万,占同期美国2180.48万增长人口的23.22%。在这个时期,虽然美国西部推出吸纳移民的政策更加宽松诱人,但多数移民缺乏向西部迁移的资金,他们大多在纽约等沿海城市登陆后就近落户,依靠出卖劳动力谋生。结果,75%内战前入境的外来移民均流向东北部。大批移民的到来一方面为当地的工业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另一方面,移民作为消费者,其衣食住行、文化教育和休闲娱乐等活动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拓宽着美国的消费市场,推动了当地工商业和城市化的发展。
最后,在美国国内,尽管各区域之间和各州之间以及各城市之间,人口的双向和多向流动从未停止过,但在19世纪中期之前规模最大的人口流动仍然是众所周知的“西进运动”。在这场旷世持久、轰轰烈烈的运动中,东北部功不可没。它一方面为西部开发输送了大批的劳动力人口,另一方面,作为工业最发达的经济区域,为西部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技术和资本的支持。因此,在短短的半个多世纪中,不仅中北部的人口接近1860年美国人口总量的30%,而且也构成了与东北部和南部比较对称的贸易区域之一。不啻如此,1860年西海岸地区的加利福尼亚和俄勒冈的人口增多,到内战之前已经正式成为美国联邦大家庭的成员。当然,东北部为西部开发提供了坚强后盾,反过来,当来自东北部源源不断的物
资、资本和商品流向西部地区的时候,意味着西部为东北部工业化发展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市场。随着土地的开发,西部不仅为东北部提供了丰富的生产原材料,而且拓荒和移民建设新居新城的大规模活动为东北部的轻重工业产品提供了广阔的销售市场。垦荒所需的技术和资金也大都以商品或投资的形式有偿提供,东北部也从中获利不菲。更重要的是,因为西部在西进运动中受到东北部自由市场经济体制和思想意识的影响,所以在内战爆发之后与东北部联合起来,共同抵制了南部同盟的分裂图谋,保卫了东北部市场经济发展所依赖的美国联邦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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