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由主义的启蒙困境与现实启迪

2009-03-30 03:17
江汉论坛 2009年2期
关键词:严复启蒙自由主义

庞 虎

摘要:严复在开眼看世界的同时,又没有数典忘祖,创造出既渊源于西方自由主义,又根植于中国传统恕道的新的自由主义体系,即:自由本质论——自由目的论——自由主体论——自由权限论——自由阶段论的五位一体。这一体系在现代转型中扮演了承上启下的过渡角色。但是,这一体系也暴露出众多理论困境,主要表现在:国群至上与小己缺失的偏颇、精英主导与民众弱势的错位、激进主义与保守情结的纠葛、伦理本位与世俗关怀的脱节,使其启蒙效果打了折扣。在当今和谐社会的语境下,我们应着眼于新的使命,致力于构织国群与小已的共荣、精英与民众的沟通、激情与理性的整合、憧憬与实践的交融的新愿景。

关键词:严复;自由主义;启蒙

中图分类号:B2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09)02-0082-05

“自由是人类的天性”,也是近代以来知识精英关注的焦点问题。严复作为中国传播自由主义的第一人,既打破了几千年来封建文化的沉寂,昭示着新时代的曙光;同时,又没有摆脱新旧转型的矛盾纠葛,而打上了历史的烙印。

严复的自由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它博览中西、融通古今,在诸多方面实现了突破。

(一)自由本质论。“自由”一词,在中国自古有之,然而与西方的“自由”概念相去甚远,,为表示二者的不同,严复在译介《自由论》时,特意把“自由”改为“自繇”,并解释道:“由”“繇”虽古今通假,但“由”字易流于虚空,而“繇”字则“非虚乃实”。严复力图纠正西方关于自由的形而上学式的玄空界定,重新探求其真实内核。严复认为,自由本身没有善恶好坏之分,但在像中国这样缺乏自由主义传统的国度里,白南“常含放诞、态雌、无忌惮诸劣义,然此自是后起附属之话,与初义无涉”,自由的原始含义是不受阻碍、不受束缚,“初义但云不为外物拘牵而已”。但是,严复认为,人并不是孤立生存,而是要受外界约束,“真实完全自繇,形气中本无此物,惟上帝真神,乃能享之。”现实生活中,原初意义上的自由是不可能存在的。同时,严复又指出,自由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社会的不断进化,人类可以在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面前找回应有的自由,即“各尽其天赋之能事,而自承之功过者也。”

(二)自由目的论。严复从国富民强的愿望出发,阐明了倡导自由的重要性。认为两洋之所以迅速强大,并最终战胜中国,“推求其故,盖彼以自由为体,以民主为用。”在自由体制下,西方国家能够“捐忌讳,去烦苛,决壅敝,人人得以行其意,申其言,上下之势不相悬,君不甚尊。民不甚贱,而联若一体者,是无法之胜也。”严复认为,中西文明的差距并不在于物质的优劣,而在于其“命脉”之尊违,“其命脉云何?苟扼要而谈,不外于学术则黝伪而崇真,于刑政则屈私以为公而已。斯二者,与中国理道初无异也。顾彼行之而常通,吾行之而常病者,则自由不自由异耳。”“自由既异,于是群异丛然而生。”认为自由与否是其他一切差异产生的总根源,中国要想保种自强,必先改革弊症,学习西方。于是得出结论:“今日之治。莫贵乎崇尚自由。自由,则物各得其所自致,而天择之用存其最宜,太平之盛可不期而自至。”虽然这一把自由作为强盛之本的说法还存有争议,但毕竟已意识到自由对民族存亡的重大意义。

(三)自由主体论。与西方自由主义不同,严复认为自由的主体有两个:国群和小己。关于国群自由,严复认为“国之独立自主不受强大者擎制为自由”,因此必须抵御外侮,收回主权,自主国是。同时,严复又提出小己的自由权利神圣不可侵犯,“至于小己之所为,苟无涉于人事,虽不必善,固可自由。法律之所禁,皆其事之害人者。而风俗之成,其事常关于小己。……人人皆有行己之自由也。”并且认为要实现小己自由必须提高民之素质,为此,提出了以“三民”为内容的新民说,即:民力——血气体力,民智——聪明智虑,民德——德行仁义,认为今日之要政:一曰鼓民力,二曰开民智,三曰新民德。三者不可偏废,只有力、智、德俱全者,才能成为自由的主体。在严复看来,“身贵自由,国贵自主”,国与民同命相连,群与己不可分割,同为国人奋斗的主题。“唯天生民,各具赋界,得自由乃为全受。故人人各得自由,国国各得自由,第务令毋相侵损而已。”

(四)自由权界论。严复在积极倡导自由的同时,也强调要预防自由权利的滥用。为此,他提出了自由权限界定的两个原则:一是,小己自由以他人自由为限。严复把该原则称为“太平公理”,“我自由者人亦自由,使无限制约束。便入强权世界,而相冲突。故日人得自由,而必以他人之自由为界,此则《大学》絮矩之道,君子所恃以平天下者矣。”在追求个人自由的同时要尊重他人自由,发扬克己、宽容的美德,世界就会减少冲突,才能实现天下太平。二是,国群自由以小己自由为限。“夫泰西之俗,凡事之不逾于小己者,可以自由,非他人所可过问。”“为思想,为言论,皆非刑章所当治之域。思想言论,修己者之所严也,而非治人者之所当问也。问则其治论于专制,而国民之自由无所矣。”在国群与小己的关系上,严复强调要明确划分公权与私权的界域,事关公民的私权问题(如:思想、言论等)国家公权不得干涉。

(五)自由阶段论。在宣传自由主义的过程中,严复吸收和借鉴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思想,认为“宇宙有至大公例。日‘万化皆渐而无顿。”并将其扩大到社会改革领域,强调变法维新也应循乎天演公例,“今日欲以旦暮之为,谓有能淘洗改革,求以合于当前之世变,……此其胜负通窒之数,殆可不待再计而知矣。”倘若操之过急,则会后患无穷,“夫人类之力求进步固也。而颠阶瞀乱,乃即在此为进之时,其进弥骤,其涂弥险,新者未已,旧者已亡,伥伥无归,或以灭绝。”于是,严复提出,中国的出路在于“相其宜,动其机,培其根本,卫其成长,使其效不期而自至。”认为,自由制度的实现要受制于现实条件,在中国其时未至、其俗未成、其民不足以自治,国俗民群的进化要经历相当长的时间,目前,先要立足现实,因势利导,培植社会新机制的发育,主要是“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实现“气血体力”、“聪明智虑”、“德行仁义”的完美结合,具备了接纳新文明的土壤,自由自然会在中国不期而至。

严复新的自由主义体系,顺应了世界民主发展的总体潮流,指引了内忧外患的特殊背景下中国人民争取自由的正义斗争,也有利于当时革命资源不太完备的情况下,促成民众的渐次觉醒和社会的交融和谐,在不超出心理承受和体制容可的范围内,实现新旧文明的更替,因而在现代转型中扮演了承上启下的过渡角色。

但是,遗憾的是,恰恰就在新旧转型的重要关头,严复的自由主义却丧失了应有的锐气,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启蒙困境。

(一)国群至上与小己缺失的偏颇。群己关

系是严复自由主义体系中的核心问题,但恰恰是在这一核心问题上,严复表现出犹豫不绝、举棋不定,甚至前后矛盾的倾向。他曾借鉴古代欧洲经验,力图实现群己均衡,“古欧之民主,其存立必小己与大群之利害,得调燮而平均。”。后发现这一理想在中国很难实现,便又把个人自由置于首位,“是故治国是者,必不能以国利之故,而使小己为之牺牲。盖以小己之利而后立群,而非以群而有小己。小己无所利则群无所为立。”他还举例说,生物有时为了保全生命,可以牺牲某个器官,然而“社会无此独重之特别主体也”。但随后这一思想又在严复的头脑中发生了逆转,提出了先群后己、损己益群,甚至舍己为群的主张,并用动物舍己为群的事例来说明“是知舍一己以为其群,虽在飞走之伦,有如是者矣。至于人当何如?”“特观吾国今处之形,则小己自由,尚非所急,而所以祛异族之侵横,求有立于天地之间,斯真刻不容缓之事。故所急者,乃国群自由,非小己自由也。”这样,在民族危难之时,小己自由就又只能让位于国群自由。这种出尔反尔、自相矛盾的态度既是严复对时局变换的被动应对,也同时深刻地暴露出:在严复的思想中,自由并不是他所追求的价值目标,而仅仅是护国保种的利用工具和唤起民族觉醒的空洞口号,从而压抑了自由主义本应包含的个体价值的激扬。穆勒早就指出,“国家的价值,从长远看来,归根结蒂还在组成它的全体个人的价值。”但严复在翻译穆勒自由思想时恰恰忽略了这一深刻内涵,而用国家富强替换了个人幸福作为自由主义的宗旨。在民族危亡面前,一切个人私利都显得微不足道。所有国人都必须全力以赴,拯救国难。这一思想可能在短时间内会成为振耳发聩的合理化口号,但因为个体价值的缺失,最终将失去人道主义的强大支撑,难以深入人心。

(二)精英主导与民众弱势的错位。为挽救危亡,严复提出过“以自由为体,民主为用”的主张。但如前所述,实际上自由并没有获得本体价值的地位。而仅仅是保种的工具。更何况,严复所说的“民”并非劳苦大众,而仅仅是上层精英,使民主的内涵大打折扣。严复从进化论出发,论证愚者为智者所奴役的必然性,“所谓争自存者,谓民物之于世也,樊然并生,同享天地自然之利。与接为构,民民物物,各争有以自存。其始也,种与种争,及其成群成国,则群与群争,国与国争。而弱者当为强肉,愚者当为智役焉。”他认为,中国民众在力、智、德等方面都极其低劣,还没有自治的能力,因此无法承担民主的重任,“顾彼民之能自治而自由者,皆其力、其智、其德诚优者也。”那么,哪些人才属于严复所说的“诚优者”呢?“自吾观之,则今日中国须有秦政、魏武、管仲、商君,及类乎此之政治家,庶几有济。”只有这样的政治“精英”才能安抚时局、拯救危亡,愚者只是乌合之众,即使联合成群也无法替代智者的作用,“合群愚不能成一智,聚群不肖不能成一贤也。”如果没有智者的教化,愚者不能行使自由,因为“自繇之乐,惟自治力大者为能享之”。这样以来,民众连自由的权利都被彻底剥夺,所谓的民主也就无从谈起。在维新变法中,严复曾经靠扶持皇帝来收揽民心,推动变法。失败后,竟然又把热衷复辟帝制的袁世凯当作稳定秩序的得力“精英”。认为如果除掉袁世凯,“则天下必乱,而必至于覆亡。”可见,严复的历史观带有明显的精英主义倾向,他虽然看到了民众落后的事实,但据此又把社会的发展完全归结于“精英”的贡献,彻底否定了作为社会主体的工农大众的能动作用和聪明才智,也没有找到由此及彼的沟通桥梁。

(三)激进主义与保守情结的纠葛。严复的自由主义是汇通中西、纵贯古今的产物,具有明显的折衷调和意味,既不为封建朝廷所欣赏,也不被革命志士所理睬。为求得生存,严复只能不断变通自己的理论来左右迎合。严复首先是以激进者的身份出场,他从中西对比中深刻体会到中国的落后,于是积极著书立说,对顽固不化的封建保守主义展开猛烈进攻,使变法图强的呼声在舆论界掀起不小的波澜,深得热血青年的敬仰,而令保守势力忧心忡忡,“窃见迩来报馆林立,指摘时政,放言罔忌,措词多失体要。《国闻报》所登严复议论,亦时蹈此失。”但当群情激昂,革命的因子逐渐发育之时,严复又害怕局势大乱、一发不可收拾,于是竞把批判的重心又转向了刚刚勃发的激进主义。他反对民主共和,认为“东南诸公欲吾国一变而为民主制治,此诚鄙陋所期期以为不可者。”反而主张以专制定天下,认为中国当今最急迫的事情就是稳定社会秩序,然后再谈富强,所以“天下仍须定于专制。不然,则秩序恢复之不能,尚何富强之可践乎?”0甚至公开赞赏和支持封建复辟,他听到洪宪帝制出台的消息时称道“复辟之议甚佳”,并亲自参加筹安会,为专制助威。到张勋复辟时,他还继续认为:“复辟岂非佳事”。最终,复辟闹剧昙花一现,严复才意识到“凭藉骛张乱政之失,可以光复旧业,必不然矣。”本来,自由与专制是水火不容的,但在当时特殊的历史背景下,严复迫于形势压力和自身局限,既顺应潮流又迷恋过去、既想标新立异,又对未来缺乏信心,致使自由主义丧失了应有的锐气,而只能在激进和保守的夹缝中艰难生存。

(四)伦理本位与世俗关怀的脱节。严复从“苦乐”、“善恶”的伦理观念出发,构织了自由主义的理想蓝图。他认为,趋乐避苦是人的本能天性,乐有“自乐”和“众乐”之分,“故人或终身汲汲于封殖。或早夜遑遑于利济。当其得之,皆足自乐,此其一也。且夫为人之士,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亦谓苦者吾身,而天下缘此而乐者众也。”认为,理想社会必须达到“自乐”与“众乐”的和谐统一,“然宜知一群之中,必彼苦而后此乐,抑己苦而后人乐者,皆非极盛之世。极盛之世,人量各足,无取挹注。于斯之时。乐即为善,苦即为恶。故日善恶视苦乐也”。如果非要先“彼苦”而后才“此乐”、先“己苦”而后才“人乐”,这并非极盛之世。只有“众乐”和“自乐”同时满足,才能“乐即为善,苦即为恶”。那么如何达到这一理想境界呢?严复指出,“仁心之用,发于至性之自然。”主张要重仁道,激发人的善良本性。严复对墨子的“兼爱”、孟子的“怜悯”完全赞同,“使人道必以仁为善长,则兼爱之说,必不可攻。”甚至把西方社会主义者也看成是出于慈善家般的怜悯之心:“劳力求食者,物竞日烈,恒患无以自存。于是有心人闵之,而持社会主义者,乃日众矣。”力图以“兼爱”“怜悯”“仁道”来实现“众乐”“自乐”并重的“极盛之世”,这样,就使严复的理想社会陷入了由“善”及“善”的抽象的伦理反复。并且,严复又把宣扬“物竞天择、优胜劣败”的天演进化论与主张“众生平等,博爱无差”大同思想相提并论,把本来截然相对的两个理论强粘在一起,“大同者,不易之公理也;而天演者,又莫破之公例也。公理不可刹那弃,而公例不能瞬息离。公理固可宝爱,而公例又非能避弃。当事者亦惟循天演之公例,以达大

同之公理耳。”按照这一理论,只有竞争中的优胜者才能达到极乐世界,处于劣势地位的劳苦大众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这本身就与“众生平等,博爱无差”的大同理想背道而驰。

新时期,我们要遵循前人已辨明的方向,着眼于新的历史使命,构织切实可行的自由蓝图,为和谐社会的构建开辟道路。

(一)国群与小己的共荣。国群与小己的关系问题一直是困扰近代思想界的焦点问题,在当时内忧外患的严峻局势下,往往顾此失彼,小己难以避免沦为国群牺牲品的厄运。虽然严复也曾创造性地提出了“群己界说”,并引伸为“国立为民”和“民生为国”的思考,认为:“谓国立所以为民,此重人道之说也;而谓民生所以为国,此重公义之说也。”但没有找到联结“人道”与“公义”的桥梁,只能把“民生为国”推向极端。今天,我们重新反思这一问题,必须明确以下两点:(1)自由不仅仅是手段,更应该是目的。古今中外,一些仁人志士总是以自由博爱相号召或者以民族大义作旗帜,为革命运动寻求合法性基础,都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成效。但一旦成功,又往往把以往的标榜抛于脑后,重新树立起新的统治威权。这样仅仅作为手段的所谓“自由”只能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怜工具,很难引起世人的共鸣。只有当手段真正升华为目的和归宿时,自由才成为了永恒的主题,而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陪衬。群己才能共存共荣,共享自由盛世。(2)化解群己矛盾的关键在民主。群己能否和谐统一,主要是看国群的性质。在专制社会里,国群与小己是水火不容的是非对抗:对统治者来说,“民生为国”才是绝对真理:而对被统治者来说,“国立为民”才合情合理。只有在真正的民主制度下,政府由民选产生,国群代表全民,使民意得以表达、民权得以伸张。国真正成为人民之国,民众才产生对国群强烈的认同和归属感,也就自觉自愿地维护国群尊严、多做贡献。从而形成执政者牢记“国立为民”、公众不忘“民生为国”的和谐局面。

(二)精英与民众的沟通。马克思曾指出:“各种自由向来就是存在的,不过有时表现为特权,有时表现为普通权利而已。”这里提到的就是自由资源的分配问题。为避免自由再次沦为少数人的专利,当务之急必须打破精英与民众的绝对界限,搭建双方合理流动的自由平台。必须做到以下两点:(1)化解启蒙心态,摆正角色定位。特殊的社会背景塑造了精英特殊的历史权威。然而,随着文明的进步和教育的普及,新时期的民众已不再是封建、愚昧、落后的代名词,精英们如果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向民众“填鸭式”灌输其自以为神圣的教条,只能适得其反,甚至加剧民众的逆反心理。“我们要站在民众的立场来认识民众”。当前,精英应主要扮演好上下利益“中介人”的角色:一方面,引导民意表达规范化。精英们应时刻体察民情、反映民意,把握好矛盾发展的“安全阀”,引导民众合理表达自由权利,为政府的科学决策提供借鉴,使民众意愿尽快上升为法制权威。另一方面,促进政府法规民众化。结合民众受传统影响较深的特点,精英应该努力做好政府政策法规的解读和变通工作,尊重乡村习俗,并结合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戏剧、民歌、评书等形式,把枯燥抽象的说教灌输变为生动活泼的文化熏陶,在潜移默化中赢得民众的认同。(2)挖掘民众潜智,促进阶层流动。正如康德所说,“公众要启蒙自己是很可能的;只要允许他们自由,这还确实几乎是无可避免的”。现阶段必须把尊重人民群众的自由权利放于重要位置,尊重民众的创造精神,以开放的胸怀积极扶持新生力量的成长,为阶层的流动和精英的更替提供自由公平的“竞技场”,任何“选手”都有脱颖而出的平等机会,使“那些具有同样能力和志向的人的期望,不应当受到他们的社会出身的影响。”

(三)激情与理性的整合。倡导自由不能墨守陈规、消极保守,但也不意味着欲望的无限提升和胆量的极度扩大,强烈的激情加上科学的理性才是自由主义的真正内涵。为此,自由的实现要把握以下原则:(1)渐进和飞跃的协调。思想的变革和社会的转型都不是一时之举,也不可能一劳永逸。旧的观念作为长期实践的产物,一旦固化为人们头脑中的传统积淀,就是“一种巨大的阻力,是历史的惰性力”,并不会因为“先知先觉”者的几声呐喊而立即消除。特别是在自由传统不太完备的中国,人们的能动改造虽然可以加速或延缓这个过程,但无论如何不可能使社会转型超越量的积累,而直接步入质的突变。另一方面,在反对盲目冒进的同时,也要积极促成历史的飞跃。如果借口民智未开、国力不强,就排斥了飞跃的可能,并进而完全抵制社会的革命浪潮,所谓的“自由”就会陷入无限的等待,实质上是对民众的愚弄和欺骗,这正是严复思想的致命缺陷。在现代化发展突飞猛进的今天,自由已顺应时代潮流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民主意识、开放思维、创新精神正广泛深入人心,并逐步凝聚成深厚的文化底蕴,衍生出强大的继发效果,使自由进程呈波浪式前进、台阶式发展,成为现代化发展的持久动力。(2)自由和秩序的协调。自由并等于毫无原则地破坏,而必须在必要秩序的维持下稳步推进。严复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同时又回归到封建秩序的起点。自由的推进是一个长期艰巨的过程,我们必须在党的领导下,沿着科学发展的轨迹,有步骤、有计划地胜利前进,决不能也没必要指望一两次群众运动就“轰”出一个自由的奇迹。

(四)憧憬与实践的交融。自由不仅仅是美好的向往,更是重大的现实实践。自由的推进必须摆脱“极乐”“至善”的空洞说教,真正回归实践的原点,探寻实际可行的方案。为此,要把握好以下几个方面:(1)理想和现实的统一。自由的实现必须立足于社会现实,这里的“现实”不能仅仅当作批判的对象和庸俗进化的借口,而应该成为奋发图强、探索革新的动力。自由是融通经济、政治、文化等现实因素的综合工程,而不是仁义道德的空泛口号。目前必须牢牢抓住民众最为关心的民生问题,以发展为纽带,重点解决好资源和财富分配失衡问题,使广大民众共享社会进步的文明成果。同时,不能放松民权建设。扭转主流群体弱势化的趋势,政务公开、广开言路,使民众享有公平地参与民主政权的机会。并配合教育的普及、文化的净化,为自由的推进打下坚实的基础。(2)权利与义务的统一。个人都是权利和义务的统一体。个体不能脱离社会而“原子”式存在,在主张自身自由权利的同时,必须履行不妨碍他人自由的义务。这一点,严复已经有了明确的论证。在现代化发展的今天,我们更应该继承和发扬严复的这一精神。把对自由的向往付诸于服务社会、积极奉献之中。正如麦金太尔所说“一个试图使自己从其给定的位置上抽身的人……就是从事试图使其本人消失的事业。”自由不是个体权利的简单相加,而是所有特定个体尽职尽责、群策群力的优化组合。只有社会和个体的共同进步,才能实现真正的自由。

(责任编辑张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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