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 娜
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是全国绝大多数高校所采用的汉语语言类教科书,符淮青先生的《现代汉语词汇》也是很有分量的词汇学专著,这两部极具权威性的著作在词的转义方式这一问题上,基本上都认定,词的转义方式只有比喻和引申两种。在新词新语的研究中,很多学者受借代造词的影响将“借代”视为第三种旧词新义产生的途径,因为这种情况特别少,所以所举之例往往很难充分说明其观点。但是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借代义”(韩陈其《词的借代义》,见《徐州师范学院学报》1981年第2期)这种提法确实值得我们重新考量头脑中所固有的语义形成规律的可靠性。
比如,“红领巾”一词的第二个义项“少年先锋队员”(见《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既非比喻义,又非引申义,而是明显的特征代本体的关系,所以应该被认为是借代转义。再比如,第5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中“烽火”一词的释义,第一个义项是本义,“古时边防报警点的烟火”;第二个义项为转义,“比喻战火或战争”。(见《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很显然,把第二个意义视为比喻义是不合适的。“比喻”这种转义方式,是以词的本来意义为基础,根据对事物之间相似性的联系的分析和认识,使原义派生出新义的方法。我们可以判断“烽火”与“战争”之间的这种关系并不是相似性,只能认为是相关性而已,所以,这个义项不应该看作是通过比喻的途径产生的。然而,这种相关到底是引申方式里强调的相关性还是借代这种方式所认定的相关关系呢?我们无从区分。还有“伯乐”一词的释义,《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和其他一些新词词典当中对这个词的转义义项陈述如下:
后用来比喻善于发现和选用人才的人。(《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现引申为指善于发现、引荐和使用人才的人。(语文出版社《新词新语词典》增订本)
现借称善于发现、举荐和使用人才的人。(四川辞书出版社《新词新语词典》)
同一个词,不同的提示语,体现出编者在判定其转义途径上存在分歧,同时说明我们在词的转义方式这一问题上的概念界定是非常模糊的。
“比喻”和“引申”作为各种语言中词义发展最普遍、最重要的两种转义方式,从词汇系统的角度看,它们主要是根据语言经济原则运用的一种特殊的、以不造词为造词的命名方式;从语义运用的角度看,前者借助的是修辞的方式,后者借助的是联想的方式。“借代义”同“比喻义”一样,是从修辞借代用法固化而来并可以脱离具体语境而被理解的意义。虽然“借代义”是由词在修辞上的借代用法发展而来,但并不是所有在修辞上有借代用法的词都可以固化为词的借代义,当修辞现象转化为词汇现象的时候,就必须从词汇学的角度来判定了。在词汇学中一直强调语义对于词的内容和形式的重要性,因此对词的转义方式的判断必须认真分析旧义与新义的语义重心之间的逻辑关系,判定引申义所遵循的关联性原则,确实很容易和借代方式所认可的相关性混淆。但是我们认为,只要明确能被认定为借代转义的,其旧义和新义所强调的内容大多是整体与部分或是本体与特征、属性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这种关联性产生的前提是事物之间的整一性,因此以这种方式产生的转义同本义之间的关系距离比建立在联想方式上的引申转义要密切得多,这应该是判定这两种转义方式的最本质标准。
有鉴于此,我们认为“烽火”一词转义的第二个义项的提示用语应为“借指”或“借称”,而“伯乐”一词的转义既非“比喻义”,又非“借代义”,而应该是引申之后的泛指义。《现代汉语词典》作为规范性的辞书,在这一问题上还应斟酌。
词的转义方式是学者们就现有的词汇现象所总结出来的一种语义形成规律,它不可能是恒定不变的,随着语言事实的发展变化,我们必须重新审视它的科学性。只有不断地去完善这些模糊概念的界定,才能使我们在应用性领域中做到“有法可循”,编纂出高质量的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