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茹
摘要:以“科伦拜恩渗案”为背景拍摄的电影《大象》,用平静的画面再现了惨案发生前一系列平静的校国事件。本文从外交型的叙事方式、自然流畅的镜头运用、深刻的主题思想三方面浅析了这部摘取了2003年戛纳电影节两座奖杯的影片,从而引起社会对青少年问题的重视。
关键词:外交型叙事;镜头;主题
格斯·范·桑特是美国独立电影的标杆,他在非主流意识形态上走钢丝,他喜欢用镜头捕捉天空的云卷云舒,他关注边缘人群的内心世界,他善于用鲜血描摹无处安放的青春。
他对电影形态孜孜不倦地探索、对电影语言离经叛道的实验终于得到了回报,2003年5月,一部取材于校园枪杀案的《大象》,为他的奖杯座上增添了“第五十六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和“第五十六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两座奖杯。
一、关于叙事
热拉尔,热奈特用“聚焦”这个术语将叙事分为零聚焦的叙事、内聚焦的叙事和外聚焦的叙事。具体来说,在零聚焦的叙事中,叙事者持全知全能的视角,他知道的比文本中任何一个人物知道的都多。在内聚焦的叙事中,叙事说明的事件仿佛是经过唯一一个人物知觉的过滤,或者同一个事件根据不同人物的视点被多次地提及。在外聚焦的叙事中,叙述者知道的比人物所知道的要少。读者或观众无法得知人物的思想或情感,这也是所谓“行为主义的叙事”。这样看来,外聚焦的叙事可以阐述为:“在外聚焦型视角中,叙述者严格地从外部呈现每一件事,只提供人物的行动、外表及客观环境,而不告诉人物的动机、目的、思维和情感……并且这种聚焦方式也限制了叙述者对事件的实质和真相的把握,它像一台摄影机,摄入各种情景,但却没有对这些画面做出解释和说明,从而使情节也带有谜一样的性质。”初看影片,观众也许会感觉叙事结构有些混乱,叙事线索有些断裂,叙事节奏拖沓冗长,叙事情节缺乏张力。认为在校园枪击案发生前,这些七零八碎的几个人物的平常生活显得完全多余,但就是这样衔接断裂、拼贴碎片、组合杂乱的讲述方式,才体现了导演不落窠臼的创新艺术。我们随着摄影机跟着不同人物,一遍遍地在楼道、教学楼、玄关、阳台、暗室、食堂等穿梭,对整个枪杀案的大环境有了初步的印象。而在影片接近尾声时,才能根据一条条线索之间的链接点将线索重新整合,从而将枪击前人物和事件的全貌还原出来。
二、关于镜头
被誉为长镜头理论奠基人的法国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在《摄影影像的本体论》中说:“摄影的客观性赋予影像以令人信服的、任何绘画作品都无法具有的力量”;“唯有摄影机镜头拍下的客体影像能够满足我们潜意识提出的再现原物的需要”。由此可见,他强调的是摄影机对客观现实的真实反映,镜头再现事物的本来面貌是电影美学的基础。长镜头是对一个较长画面完整、连续、不切割空间的表现,带有纪录性质,遵从电影照相本体的属性,给人以亲切感和真实感。
1、空镜头:空镜头对天空的描摹出现在片头、片中和片尾。片头的空镜头,云朵从画面右方向左方移,蓝得发绿的天空渐渐变黑,接着路灯亮。画面全黑。这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暗示。片中的空镜头出现在Alex在网上订购枪支过后,摄影机对着天空缓缓地向前移动。云朵在灰绿天空背景下像黑色烟雾般渐渐占据着画面的大部分空间,像戏剧转场般拉上帘幕,渲染了一种忧郁、凄凉的氛围。片尾的空镜头,云朵显得浓稠而聚集,正中间时隐时现着一个圆点,这个圆点散发的光束如钥匙一般打开了我们思想的大门,启发着我们对影片进行反思。
2、跟镜头:每个人的背后其实是有一个世界的,因为不能掩饰。所以显得更真实。一部摄影机,一个背影,一种平静客观的态度,没有变换多姿的拍摄技巧,没有复杂精准的画面构图,没有夸张变形的镜头处理,导演完整地呈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我们不得不为他那独具匠心的拍摄风格喝彩。长镜头保持距离地贴身跟拍不同变换的运动主体,像个旁观者一样冷静地跟随着他们穿过玄关、楼道、操场、浴室、篮球场、自助餐厅等,带我们参观了这个学校学生主要活动的区域。最突出的有Nathan从操场到见他女朋友,镜头差不多跟了4分钟:Eli则在片中全是行走镜头,从树林到教学楼到暗室到图书馆:Benny在全片只出现了三分钟左右,与慌乱逃跑的人不同,他在这三分钟内镇静地行走着:三个女生去食堂,摄影机跟随不同的人将食堂划分为几个不同的区域。导演经过精心布景,让摄影机跟随四个厨师的行踪绕了一圈后回到三个女生身上等等,这一气呵成的镜头让观众拍案叫绝。
3、景深镜头:巴赞认为按照景深镜头的原则构思并拍摄影片,“可以避免严格限定观众的知觉过程”。“可以完整地揭示动作动机”,“可以让观众看到现实空间的全貌和事物的实际联系”。
影片叙述的时间是上午10点到12点两个小时,长镜头却将这两个小时内美国中学生的兴趣爱好、锻炼身体、谈论八卦、恋爱生活、电子游戏、嘲讽奚落、孤独自闭等等明晰地展现出来,让观众觉得这些都是酝酿悲剧的毒药。
三、关于主题
让我们把目光拉到AJex的家中,虽然他有一架能让他弹奏出舒缓、优雅的《致爱丽丝》的钢琴,但他更有一台可以在其中宣泄愤怒的电脑。他的起居室不大,采光也不好,给人一种混乱、拥挤感。就在这样的几十平方米的空间中,他和Eric迷上了电脑模拟杀人的游戏,在冰冷的键盘上射出一发发令人恐惧的子弹。在起居室外,他们沉迷于《意志的胜利》这部影片,与他们面无表情的脸相反。影片中充斥着纳粹标志的图案和人们热情沸腾的狂欢。他们是希特勒的狂热追逐分子,把校园中一个个活生生的同学当成游戏中的靶子,杀完后还加上一句:“永远不要和希特勒作对。”也许是平时在校园里被群体孤立让他们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也许是同性恋的身份让他们备受歧视的难言之隐最终喷泄,他们残忍地、血腥地、不带一丝同情地枪杀着一个个生命。他们体现人性的一面也只是在雾气朦胧的浴室中一丝不挂地深情相拥。在影片的前半部分,我们只看到了被同学仍秽物的Alex默默无言地在卫生间里擦拭衣物,只看到了他在食堂用笔记本懂礼貌地询问他人、进而记录,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为最后血腥杀戮作铺垫呢?开始我们只以为他是一个内向、无朋友的普通学生,最后他冷酷无情地枪杀学生时,我们怀疑自己信错了人。不仅我们不信自己,连片中人物也不相信这一切。当Eli在图书馆中看见手持长枪的Alex和Eric,不但没有惊慌地逃跑,反而习惯性地举起相机为他们拍照。他完全沉浸在自我构造的摄影环境中,将自己与真实世界隔离开。当三个女生在卫生问里听到外面的枪响、看到失魂落魄的躲到厕所里来的女生的脸后,对外面不知名的声响竟然兴奋不已,甚至评价其很“酷”。如果说Eli不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那么她们就是不相信自己的亲耳所闻。如此真实的一件事,为什么在现代学生意识中竟认为是一种错觉?我们没有资格指责他们的麻木不仁,只能更深刻地反思电子媒介究竟是给现代社会带来了福音还是引进了灾难。
这是平静的杀戮、血溅的青春、沉默中的爆发、毁灭中的反思。它仿佛离我们那么远,远到遥不可及;却又离我们这么近,近到伸手可触。导演静静地、紧紧地跟随着一个个人物,不掺杂任何话语评价,让青春之花血淋淋地绽放、凋落。也许他理解青春期的彷徨、迷惘、孤寂和叛逆。但他不帮任何一个人物做任何选择。看着这些镜头,思考这些悲剧,我们真的有种会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