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 旦(藏族)
一
事情是在民族大学临近放寒假的那天下午发生的。
民大临放寒假的那天下午快下班时,副校长元旦去后勤服务处路过图书馆,发现图书馆楼门口的张贴栏里贴了一张图书馆限期借书的告示,告示说,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全校教职员工,从某日至某日为借书时间,过期不候云云。
元旦看完了告示,这才知道图书馆规定的借书时间只剩今天最后一天了,而且就这最后一天,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元旦由于平时忙于工作,把这每学期放假时例行借书的事情给忘了。
元旦平时喜欢看民族学方面的书籍,所以每学期放假时,他总是要借这方面的书在假期里阅读,可今天要不是路过图书馆,看到图书馆贴的借书告示,他决定在这临下班的时间里进图书馆去借书。
从后来发生的事情看,副校长元旦这一念之间产生的借书想法,使他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危险的人生游戏,这场游戏差点毁了他的人生,要了他的命。当然,元旦不是先知先觉的圣贤,他无法预料这天下午走进图书馆后所要发生的事情,他必须得按照命运所安排的路走下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民大的校长不久前被调到省教育厅当了括号里注有“正厅级”的副厅长去了,上级组织部门下文由副校长元旦在下学期开学后接任校长职务,因为现在本学期刚刚结束,还没到下学期,所以我们现在仍以副校长称呼元旦眼下的职务。
现在,元旦走进图书馆一楼的借书大厅里,这才发现由于临近放假,整个图书馆大楼静悄悄地见不到一个人。
元旦于是就想到了图书馆副馆长阿布多杰,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不见人影,作为馆领导的阿布多杰不会在这临放假或临下班的时间里也不在岗吧。
图书馆的老馆长两年前退休了,后来没有任命新的馆长,所以副馆长阿布多杰就代行着馆长的职责。眼下,想借书的元旦在这时间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作为馆领导的阿布多杰。
于是,元旦就沿着长长的楼廊,朝楼廊尽头阿布多杰的办公室走去。
不想“副馆长室”的门果然紧闭着,敲了几下也没动静,元旦火了,就是放假走人了,也该把图书馆楼门锁上吧。关于放假前应注意的有关事项,他在昨天的各部门领导参加的处级干部会上做了再三的强调,可这阿布多杰怎么就这么阳奉阴违地不是人呢?
带着火气掏出手机拨通了阿布多杰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元旦问阿布多杰在什么地方,对方回答说在书库里。一听阿布多杰在书库里,副校长元旦的火气就降下去了,作为图书馆的领导这会儿还在书库里,他还能说什么呢?
元旦就缓了口气问,你在哪个书库?我想借几本书。
阿布多杰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点慌乱、紧张,说元旦校长你就别过来了,你说书名,我找好后给你送去。元旦没好气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书名啊!我知道书名还找你借个什么书啊,我现在就在你的办公室门口。
阿布多杰的声音显得更紧张了,都有点语无伦次了,那好,你等会儿,我马上到。
元旦觉察到了阿布多杰电话里的紧张和反常,但他没有往心里去。
二
这时间里,阿布多杰的确在书库里,但说出他眼下所做的事实在是大跌眼镜——他不是在忙工作,而在忙着做爱。既然是做爱,自然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阿布多杰的手下,图书馆教师阅览室的女馆员毛玲。
在图书馆的众多女人中,毛玲并不是个长得漂亮的女人,可情缘不是以长相作为标准来衡量的,所以阿布多杰和毛玲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么一段情缘。
阿布多杰和毛玲的第一次是在毛玲所在的教师阅览室那间资料间发生的,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那间隐蔽的资料间就成了阿布多杰和毛玲偷情幽会的地方。在很多个时间,每当到了中午休息时毛玲或不回去或晚上下班后晚走一会儿,两个人就溜进那资料间里亲热起来,这在他们已经成了惯例。
后来,阿布多杰害怕在阅览室的资料间弄那事儿时间长了会被人发现,就想改换个更稳妥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反正这图书馆里有的是秘室暗屋,再说他是图书馆的领导,一切由他说了算。
图书馆楼共为五层,地上三层,地下两层,这里要说的是地下二层书库的情况。地下二层书库里储藏的是民族宗教类图书和一些过期的废旧刊物,所以这里平时较少来人借书。阿布多杰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地下二层书库是再好不过的偷情幽会的地方,只要在这里的墙角里摆上一张床,然后将门一锁,两个人任凭怎么弄那事儿,也没人发现。
这地下二层书库的钥匙本来是掌握在别人手里,阿布多杰后来找了个借口就把钥匙拿到了手里。这样,进这间书库的门,就非馆领导阿布多杰概没能外了。
后来的事情正如阿布多杰所设想的那样,两个人在书库的墙角里支了一张钢丝行军床,每当两个人在约定的时间里钻进地下书库,将门一锁,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那事儿。而行事的当儿,两个人总是将钢丝床弄得吱吱乱响,这响声似乎更刺激了两个人的情欲,做那事儿做得更起劲了,以致弄得毛玲叫喊不止。
三
学校临放寒假的这天下午,作为图书馆领导的阿布多杰召开了全馆人员会议,会上传达了元旦在全校各部门领导干部会议上的讲话精神,并按学校的要求对馆里放假前的工作做了安排和布置。开完会后,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间,阿布多杰说所有的工作都结束了,就宣布放假让大家回家了。当然,有一个人没回,这个人就是毛玲,这是两个人约好的。
等到别人都走完了,两个人这才溜进了地下书库。这是两个人这学期的最后一次幽会,所以两个人都很尽心尽力也很投入。就在阿布多杰像往常一样渐入佳境时,却是接到了元旦打来的电话,于是,接完电话的阿布多杰急忙从毛玲的身上溜下来,边穿衣服边对毛玲说:元旦要借书,你呆在这里千万别动。说着,奔出地下书库拉上门走了。
阿布多杰攀上地下书库的四层台阶,来到一楼大厅走廊,果然见副校长元旦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等他,就有点心虚地来到了副校长元旦的跟前。
你在干什么?身形瘦小的副校长元旦仰头问比他高出许多的阿布多杰。
阿布多杰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说,我在检查书库的门锁。
你的人都走完了?
下午开完会没事,我就让他们先走了,我一个人留下来做善后工作。阿布多杰说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元旦没有进阿布多杰的办公室,他说他要借书就不进办公室了。副校长元旦又说,我刚才路过图书馆门口时,看到了你们贴的限期借书的告示,才想起明天就要放假了,就想借几本书在假期消磨时间。
元旦校长,你要借什么书?
我平时只喜欢看民族学方面的书,这你是知道的啊?
看我这记性,阿布多杰拍了拍自己的头说,阿布多杰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不由暗暗叫起苦来,副校长元旦要借的民族学方面的书,正好在地下二层书库里,可现在他能领着副校长元旦去地下二层的书库里吗?那里还身藏着刚跟他做完爱的毛玲啊!
元旦一看阿布多杰为难的表情,问:怎么?没有钥匙?
阿布多杰忙说了几个有,可他接着说有是有,却是记不清放哪儿了。元旦校长,要不,你先在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我去楼上找钥匙。说着,就穿过楼廊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如果说,元旦这时真走进阿布多杰的办公室等一会儿,给阿布多杰提供一个从地下二层书库里放毛玲走人的机会,那么后来的一切就可以避免发生,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副校长元旦没有这么做,他望了一眼阿布多杰开着门的办公室,然后转身踱到了刚才阿布多杰身影消失的一楼楼梯的拐角处,在这里,上,可以攀着楼梯上楼,下,可以踩着楼梯下地下书库。也是在这里,副校长元旦先是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掀灭了墙上的一个亮着灯的壁灯开关。这时,元旦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地下书库方向说话的声音。元旦觉得奇怪,阿布多杰不是说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他一个人留下来在做善后工作吗?怎么还有人说话!于是,元旦被那说话的声音诱惑着,鬼使神差般地踏着通往地下书库的阶梯一步步地往下走去。
元旦越往下走,从地下书库方向传来的动静就越大,声音越清晰,有人说话的声音,有物体相撞后发生出的声音,再往下走,副校长元旦就看到了灯光。这地下书库没有灯光,就是一个漆黑的世界,而有了灯光,那也是很招人眼目的。
元旦被眼前所发生的“怪事”驱使着,一步步地来到了那亮着灯光的地下二层书库的门口,门半开着,灯光就是从半开着的门里发出来的。这时,透过半开着的门里发出来的灯光,元旦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在书库的墙角处,支着一张钢丝行军床,床上凌乱地堆放着毛毯和枕头,床边的地上站立着阿布多杰和图书馆的女馆员毛玲,两个人看着出现在门口灯光里的副校长元旦,仿佛被定身法定住了,神情木呆地一动不动。
元旦看着眼前的这个场面,顿时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元旦觉得眼前的事情有点好笑,这一对男女也真会来事儿,他们竟在这时间这地方弄这事儿,难怪这个阿布多杰今天的行为举止反常。
元旦平时不怎么看得起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军人出身的图书馆副馆长,总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今天仿佛才找到了看不起他的理由。你弄这种事儿其实也没什么,这年头这种事儿随意得就像上厕所一样,可你也不应该在上班时间在工作场所弄这事儿,你有本事上宾馆开房去啊,有本事租房子金屋藏娇去啊!
现在,元旦像一个得胜者一样地背着手踱进书库里,走到了一对被抓了现的呆如木鸡的男女跟前,脸上飞过了一丝嘲讽的讥笑。他看了眼毛玲,一个长得很一般的女人,阿布多杰怎么就跟这个女人有了这么一腿?或者,这个叫毛玲的女人怎么就看上了阿布多杰呢?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钢丝床边的地上丢着十几个白花花如瘪蛇般的安全套和一些揉成了团的卫生纸。元旦的很睛高度近视,没有看清那些安全套是什么东西,所以就从地上捡起一只放到眼前仔细端详,当看出里面是积有秽物的安全套时,如同蛇咬了般地将其丢弃到了地上。副校长元旦恶心地当场呕吐了起来。
看着地上的这些秽物,元旦知道眼前的这对野鸳鸯在这时里度过了不少次欢快的时光,心里不由地生出了一丝带有醋意的嫉恨。
做为一个女人,面对自己的丑事被领导抓了现,毛玲眼下狠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感到了一种死亡般的窒息,觉得脸上的皮肉被人剥光了。本来,毛玲这会儿是可以走人的,可她没走,她的意识这时处在了一种死亡的状态里,她就那么木呆地站立着,在两个男人之间充当着一个第三者的角色。
阿布多杰面无表情地看着副校长元旦,等待着对方的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训斥或对眼前事件的处理结果;可元旦并没有这么做,他用讥讽的口气对阿布多杰说,钥匙找到了吗?现在带我去找书。说着,就往门口走。阿布多杰急忙说,你要的书就在这个书库里。元旦听了,就走进书架间找书。
直到这时,毛玲似乎才明白过来,如同大赦般地逃出了书库。
望着消失在书库门口的毛玲的身影,阿布多杰依旧呆立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像毛玲那样一走了之,他得陪着元旦借书。这时间里,阿布多杰的心里充满了由恐怖而产生的绝望,他不知道如何了结今天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元旦借完书后会对他说什么,或对今天发生的事如何表态。
阿布多杰的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斗争的焦点是,他将如何面对借完书的元旦?他知道副校长元旦平时就不怎么看得起他这个丘八出身的副馆长,甚至在提拔他当馆长的事上充当了反对派的角色,现在自己出了这样的足可以轰动全校的丑闻,而且被抓了现,副校长元旦会放过自己吗?不放不过自己的最终结果则将是身败名裂……
就在阿布多杰这么胡思乱想时,元旦手里拿着几本找好的书走了过来,说阿布馆长,上你的办公室办借书手续去吧。说着,就往书库门口走去。谁想阿布多杰这时突然几步奔过去,嘭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然后将高大的身躯靠在门上,将副校长元旦拦在了门内。
元旦顿时火了,朝阿布多杰吼道:阿布多杰,你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布多杰望着暴跳如雷的副校长元旦,没有说话,他的脸上布着狰狞和恐怖。
阿布多杰,你让开,放我出去!
元旦叫喊着,就气急败坏地上前去拽扯堵在门上的阿布多杰,可阿布多杰高大粗壮的身子仿佛焊在了门板上,纹丝不动。
元旦被彻底激怒了:阿布多杰,你想干什么?你要为今天的行为负责,你要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阿布多杰终于说话了:元旦校长,我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当然也已经想好了这么做的后果。其实,我不仅知道我这么做的后果,更知道我不这么做的后果。我平时本来就不入你的眼,在提拔我当馆长的事上别人都同意,只有你一个人反对,使我升正处的愿望落空。你平时在工作上处处刁难我,给我设坎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今天你无意中发现了我跟毛玲的事,以你的本性,以你平时对我的不良印象,你出去以后会放过我吗?既然放不过,还会有我的好吗?与其这样,不如我先发治人,先让你不好过,先让你尝尝不好过的滋味!
现在,该轮到元旦吃惊发呆了,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之间的位置倒了个个儿,他成了被动者,阿布多杰成了主动者,他们之间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这简直不可思议,简直像在做梦。副校长元旦暗暗地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的手背,他感觉到了疼,他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今天犯在了阿布多杰的手里。
元旦的神情像烈日下的草叶一样,一点一点地蔫了,他这才体会到了“虎落平原遭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滋味。
元旦回味着阿布多杰刚才的那些话,开始在心里反省自己,他真有阿布多杰说的那么坏吗?除了在阿布多杰的提拔问题上他真坚持过反对意见外,他记不清在别的事情上给过他刁难,给设过坎。说心里话,平时他是不怎么看得起这个五大三粗的军人出身的下属,因为他觉得这个军人出身的下属文化水平不高,能力有限,而且头脑简单。这是高校,是大学,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你没知识素养,没能力水平,领导看不起你,是很正常的事,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做法伤了阿布多杰的心,让对方记了仇,可这也是件没办法的事,谁叫自己今天犯在了对方的手里呢!
面对眼前的现实,元旦权衡再三后决定走向对方妥协的路子,如果来硬的,结果可能会更糟。
阿布多杰,也许由于平时我不注意工作方法,伤了你的心,让你记了仇,我承认自己有过错之处。可你今天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实在是欠妥啊,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这是犯法!
元旦校长,这不能怨我,这是你自找的,是你逼我这么做的。阿布多杰喘了口气接着说,你早不来借书晚不来借书,偏偏这时间来借书,抓了我和毛玲的现行,弄得我下不了台,逼我上梁山。
我说过,我不在意你跟毛玲之间的事,这种事现在实在不算个事儿,我不会计较你们的,是你自己把事情看严重了。
元旦校长,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做为领导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是在骗取我的信任,是想让我放你出去。可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也不会上你的当,我知道你做人的方式,也知道你的为人。
那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眼下只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放你出去,一旦放你出去,就是放虎归山,放虎归山的结果就是我彻底完蛋。至于这事最后怎么收场,我没有想好,也许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
图书馆的老馆长退休后,做为副馆长的阿布多杰就眼巴巴地指望着自己能扶正,可这事在校党委会上由于副校长元旦的“一票否决”而泡汤了。虽说主持着全馆的工作,但阿布多杰心里总憋着一口气,毕竟是副职,说话办事没正职那么硬气,而且待遇上也差着那么一大截。
元旦见形势急转直下,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阿布馆长,你多虑了,你怎么把一个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呢?其实,你没有必要想那么多,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
我不相信你的人格,你平时总是将自己的人格凌驾于别人的人格之上,你的人格已经变质了。
这么说,你还是不放我出去?
对,我不能放你出去,现在你既然已经将我逼上了绝路,那我只能沿着这条绝路走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元旦摇头叹息道:你原先并没有将我囚禁在这地下书库里的想法,你是因为我发现了你跟毛玲的事怕受处分才一时冲动这样做的。既然现在误会消除了,问题澄清了,我也保证出去不处分你,你怎么还不放过我呢?你说你不相信我的人格,我承认在平时的工作上由于方法不得当,做了一些得罪人的事,可在面临人身出现危险的情况下,我保证说话算话决不做出尔反尔的小人之事。
元旦校长,我还是不相信,人,尤其你们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旦处在危情之下,什么誓都能发,什么咒都能吃,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可当一旦脱离了险境,回到原先的境地里后,他就不再是先前的那个人了,他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使出十倍的疯狂报复你,直到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事,在现实生活中还少吗?
元旦的精神又一次垮了,他知道现在就是说破天也说动不了这个比老牛还犟的阿布多杰,也别指望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教来说服这个已铁了心一条道要走到底的阿布多杰。看来,现在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元旦校长,你终于想通了吧!处在这样一个境地里,你早该想通了,因为说一千道一万道都是没用的,得承认现实。好了,从现在起,你就在书库里呆着,想睡觉,那边有床,想看书,这里有的是书,饿了渴了,我会送来吃的喝的。你要承认现实,不要闹,闹是没用的,我出去锁了这书库的门,再锁了图书馆大楼的大门,这整座图书馆楼就没有第二个人了,你就是闹翻了天也没人知道。如果你选择死亡,那很简单,我把尸体弄出去就行了,谁也不会知道的。不过,你不会那么傻的,你下学期就是校长了,你不会选择死亡的。现在,我有个要求,就是为了防止你跟外面联系,你得把你的手机交给我,元旦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交给了阿布多杰。好了,我走了,晚上我会给你送来吃喝的。
说完,阿布多杰走出书库,重重地拉上了门,并从外面锁上了明锁。这样,地下书库里就只剩下了副校长元旦一个人。
六
梅子下班回到家里时,已经快七点了,丈夫还没有回来。梅子想,元旦也许又在忙工作上的事,这在当民大副校长的元旦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
丈夫没回来,梅子也不知道晚饭吃什么。丈夫是藏人,平时喜欢吃带点民族特色的饭食,可梅子不喜欢,所以吃饭上两个人有时总是吃不到一起。可梅子每每总是让步,照顾丈夫的民族胃口,随丈夫胡乱吃点糌粑、油饺、油锞子之类的东西。
梅子趿拉着拖鞋倒了一杯水后,坐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等丈夫回来。
梅子在省文联机关工作,享有副处待遇。也许是应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梅子见那些女作家女诗人平时很风雅的,从内心里有点羡慕,于是缺少文学细胞的梅子也就学着搞起了文学创作。
其实,梅子不是元旦的结发妻子,元旦也不是梅子的原配丈夫,两个人都是二婚头。两个人之所以走到一起,是因为当初两个人以不道德的手段和第三者的身份介入了对方的家庭,迫使原家庭破裂,最后如愿以偿地组成了现在的家庭。
七
晚上八点,就在梅子在家焦急等待丈夫元旦回家时,图书馆副馆长阿布多杰跟毛玲在校门口一家小餐馆的包间遇面了,毛玲是阿布多杰约来的。
阿布多杰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瓶白酒,阿布多杰端起杯子要跟毛玲碰杯,可毛玲不喝,毛玲还没有从傍晚的惊恐中解脱出来。
毛玲傍晚从地下书库跑出来时,那种因做丑事被人抓现的羞愧使她的精神几近崩溃。在骑摩托回家的路上,由于神思恍惚,几次差点被汽车撞飞。回到家里,丈夫已经回来了,丈夫见她脸色很难看,就问她是否病了,她说身体不舒服,就上床躺下了。躺在床上,她觉得整个身心都虚脱了,身上冷汗淋淋,眼前噩梦般地不断闪现着刚才地下书库里发生的那一幕,她不知道阿布多杰最后会如何了断跟元旦的冲突。正这么胡思乱想时,阿布多杰的电话来了,阿布多杰说他把副校长元旦囚禁在地下书库。毛玲听了这话吓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阿布多杰说,他现在在校门口的小餐馆里,叫她马上过去,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办。毛玲本不想去,可阿布多杰把副校长元旦给囚禁了,把事闹大了,就向丈夫撒谎说学校里有事,就奔出家门打的向学校门口赶去。
毛玲走进小餐馆的包间里,见了阿布多杰就惊恐万分地说,你怎么就把他给囚禁起来了!这祸闯大了,最后没办法收场的!
阿布多杰说,我本来不想这么做,可我没办法,是他逼我上梁山。
现在怎么办?
阿布多杰狠狠灌下一大杯酒后说,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毛玲给阿布多杰的杯子里倒上了酒,阿布,放了吧?虽说现在已经把事情闹大了,可现在把他放了,总比最后无法收场好,不然,我们会把自己也赔进去的。
你以为现在把他放了,就不把我们赔进去?我们现在没错也已经错了,没杀人也已成了杀人犯。再说,他元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如果我们把他放了,他会放过我们?他会用十倍的疯狂劲报复我们,到时那我们才真正地什么都完了。
毛玲吸了一口气,忧虑地说,都怪你,我们中午刚做那事儿,下班时你还要做。这下好,弄出了这么惊天的大事。
这不是我的错,要怪就怪他自己。他早不来借书晚不来借书,偏偏在那时间里来借书,他这是自找。
唉,他当时怎么就不呆在你的办公室等你,偏要鬼使神差地走到地下书库里来了呢?
这是他的劫数,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说这些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阿布多杰说着,又将一大杯酒倒进了嘴里。这时候,一瓶酒已经所剩无几了,阿布多杰有些醉了。
毛玲劝阿布多杰别喝了,叫他快拿个主意,阿布多杰醉眼朦胧地说,还能拿什么主意?既然不能放他,就只能圈着,只要圈着,眼下起码还不会伤着我们。
可圈着也总不是个办法呀,你不能圈他一辈子吧?而且越圈事情只会越严重。
没办法,眼下只能先这么着了。
既然这样,我该走了,你也该给人家送饭去了。说着,毛玲就站了起来,阿布多杰也跟着站了起来,毛玲把还剩一点酒的瓶子递给了阿布多杰,还喝吗?阿布多杰说不喝了,把这点酒带给元旦校长。
两个人从饭馆出来后,毛玲嘱咐了阿布多杰几句后,就打车回家去了,阿布多杰则买了些面包、火腿肠、矿泉水之类的东西去给副校长元旦送吃喝。
不知什么时候,天变了,夜空里布着黑黑的浓云,远处隐约有雷声传来,风也劲吹起来,掀得硕大的树冠像波涛一样地翻滚着,发出阵阵巨大的轰响,整个校园处在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里。
阿布多杰走在风雨飘摇的校园里,突然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他不明白大夏天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么想着,阿布多杰快步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八
梅子头发散乱,精神疲惫地在沙发上斜倚着,腿上盖着一条毛毯,一双未眠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对梅子来说,刚刚过去的一夜,她是在心灵的煎熬中度过的,她盼望失踪一夜的丈夫突然间推门而入。可梅子失望了,丈夫一夜未归,也未得到有关丈夫的一点消息。
不祥的感觉像针扎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袭击着梅子脆弱的神经。丈夫一定出事了,要不,怎么就既不见人又没有消息呢?这在过去可是从没有过的啊!
梅子虽是个女人,但遇到这样的事还算沉得住气,昨天一夜她经过再三权衡,还是没有急着报警,也没有惊动学校的其他领导。丈夫毕竟是大学校长,一旦扩散影响,将会给丈夫今后的工作造成被动和负面影响。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寻找丈夫,她拿出家庭电话通迅录,逐个地给丈夫的亲戚朋友,同学熟人打电话,可当她打了几十个这样的电话后,结果还是没有丈夫的消息。梅子是个聪明的女人,当她打这些电话时,口气显得很平静,给人的感觉只是在打电话找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梅子头天下午给丈夫打电话时,丈夫在办公室,那时应该是下午四点多,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丈夫应该在办公室,而事情很可能就是在这以后到下班的时间里发生的,可这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想到这里,梅子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终于拨通了校党委书记卫布的电话,梅子在电话里说了元旦从头天下班时间到现在失踪不见人的情况后,快六十岁的党委书记顿时急得在电话里叫了起来:这个元旦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地就不见人失踪了呢?梅子,你等我,我马上去你家里。
老书记卫布因为马上要退了平时也就较少管学校的事情,现在听说副校长元旦失踪了,顿时急了,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梅子家。
老书记向梅子问了大致情况后,说元旦校长出于尊敬昨天下午给他打过电话,商量下学期的工作,我说下学期开学我就退了,工作上的事你自己定吧,说完我们就挂了电话。
梅子问:你们通电话时是几点?
大概五点左右吧。
那么,他跟你通完电话后是不是又跟别人通了电话,或接了别人的电话?要不去了哪儿?
梅子,别猜了,报警吧?
卫布书记,我想过这事,如果报了警,影响散出去,而这时元旦又回来了,这会给元旦以后的工作造成被动,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时先别报警的好。
卫布书记听了,觉得梅子说的不无道理,元旦毕竟是校级领导,一旦因失踪的事造成不良影响,以后就不好工作了。
梅子说,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事不仅暂时不能报警,而且知情者的范围越小越好。所以除了你老书记,也不要让别的校领导知道这事。
在这种事上,做为代表组织的卫布书记也只能以尊重家属的意见为意见。卫布书记不由在心里暗暗佩服梅子考虑事情的周到全面。
经梅子和卫布书记协商后,最后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一、暂不报警,也暂不让别的校领导知道这事;二、梅子在家里继续守电话等待消息,如果中午十二点以前依旧没有元旦的消息,学校将采取以校内为范围的行动,寻找元旦;三、关于今天早上教育厅召开的各高校行政一把手参加的工作例会的事,由卫布书记代为请假,请假可以找个借口或理由。
梅子和卫布书记做出以上决定后,卫布书记就回去了。临走时,卫布书记嘱咐梅子一旦有元旦的消息,就立刻打电话告诉他。
送走卫布书记后,梅子一看墙上的电子钟,时针刚好指向早晨七点。
九
过去的一夜,在元旦来说跟妻子梅子一样,同样是个不眠之夜。所不同的是,这个不眠之夜梅子是在家里度过的,而元旦是以被囚禁的方式在图书馆的地下书库里度过的。
现在是第二天早晨,也就是说,元旦在地下书库里已经整整呆了十几个小时。这十几个小时,对于身陷囹圄失去自由的副校长元旦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他几乎是在数着自己脉跳的次数度过这十几个小时的。
置身在这离地面几十米的地下坑室里,副校长元旦无法见到外面的亮光,无法吸收到外面的清新空气,更无法知道外面的事情。对于一个丈夫失去消息十几个小时或一夜未归的妻子来说,梅子对这事会怎么想?怎么看待这事?说不定由于自己的失踪,梅子已将此事报告了校方和警方,外面由此而闹翻了天。梅子,我可爱的妻子,请你配合校方和警方,尽快来救救你惨遭不幸的夫君吧,要不,我就无法活着见到你了……
元旦在墙角的阿布多杰和毛玲无数次做过爱的钢丝床上躺着,头顶亮着一夜未息的日光灯。副校长元旦原本是不想接触这张周围的地上抛满了安全套和乱纸团的钢丝床的,他一想起阿布多杰和毛玲在钢丝床上做爱的情景,就觉得恶心,可他没办法,当他实在无法抗拒疲劳的袭击,又无法在这地下书库里找到一个憩息之处时,最后不得不强忍着十二分的恶心躺到钢丝床上去。
昨天傍晚阿布多杰完成对副校长元旦的囚禁走了后,元旦完全处在了一种绝望中,他知道就他在阿布多杰的晋职问题上所设的障碍,和他无意中发现阿布多杰和毛玲的男女丑行,阿布多杰还他自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阿布多杰不还他自由,他就无法从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下书库里走出去,走不出去等待他的自然是死亡。一想到死亡,元旦就万念俱灰,对自己昨天下午自投罗网走进图书馆的行为懊悔得要死,可现在懊悔还有什么用呢?
在这个时间里,元旦做过试图冲破罗网寻找一条求生之路的努力,可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整个地下书库,除了门,再没有可出去的路,而坚实的门被牢牢地锁住了,即便是插翅也无法飞出去。元旦彻底绝望了,他像困兽一样地在地上来回走动着,他知道,如果想求生出去,就只剩下走通阿布多杰这条路了,可阿布多杰的这条路能走通吗?他既然不记后果地把自己关起来了,还能放自己出去吗?
昨天夜里九点多时,阿布多杰给副校长元旦送来了吃喝,阿布多杰手里提了一个食品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了不少的东西。阿布多杰将食品袋放在钢丝床上说,元旦校长,在这里只能将就着吃这东西了,委屈你了。
元旦像个犯人一样地站在地上没动。
元旦校长,之所以一次性给你买来这么多东西,是因为我不可能一天三次来给你送饭,那样目标太大了。从明天起学校就放假了,我还往图书馆跑,别人会怀疑的。
阿布多杰,你真打算长期将我关在这地下书库里啊?
长期不长期我不知道,但眼下起码我得这么做。
阿布多杰,你还是把我放了吧,这对你也是一种解脱。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出去后决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也决不搞报复。
元旦校长,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呢?如果我处在你现在的位置上,我也会发你这样的誓会吃你这样的咒,可你也同样不会相信我的。
元旦沉吟了半晌后说,阿布多杰,要不这样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我不这么做,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你不放过我,我死在这天不知地不晓的地下书库里,守着那些秘密还有什么用……
元旦校长,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做个利益交易吧?
什么利益交易?
说实话,做为校领导,这些年我利用手中的权利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告诉你,让你抓住我的把柄,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地放我出去了,也不怕我出去后报复你了,这总可以了吧?
元旦校长,你这是煞费苦心变着招儿在骗我放你出去,你这样的领导怎么会做见不得人的事儿呢?我不会相信,不会上你的当,也不会由此而放你出去的。
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我要是骗你,我是……是小狗!
那你说说你都干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元旦于是就如数家珍般地说了起来,比方说,在职工集资建房的事上,跟建筑商暗中达成协议,拿过回扣;比方说,在晋升职务提拔干部的事上,收过提拔对象的贿赂;比方说,在安排职工子女就业的事上,接受过别人的钱物;比方说,在招生问题上,用招生招标做过人情,得过不少好处费;比方说,将学校试验大楼的建筑工程承包给某建筑单位,收取过巨额贿款;比方说,跟学校资金管理处的女副处长吴洁拿公款以出差为名去国外旅游……
阿布多杰听呆了,你真做过这些事?
都到什么时候了,我还能骗你吗?
可我怎么相信这些事情是真的呢?
这样吧,我把这些事儿及每次收取钱物的大致数字告诉你,你可以私下去核对,即使是落实了其中的一件事,你就可以做为以后要挟我的事实证据。怎么样?这样总可以了吧?
阿布多杰觉得这的确是个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不过,元旦又说,你掌握了我的犯罪实据后,不得背信弃义不讲信用,前脚把我放了,后脚把我举报出去,出卖了我。如果你真这样做了,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仅得不到好处,你跟毛玲的事也会公之于众,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元旦不愧是领导,什么事儿都考虑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阿布多杰说,元旦校长,只要你说的这些事是真的,我就不会出卖你,正如你说所说,出卖了你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至于你出去后提不提拔我,那就看你了,起码你不会将我跟毛玲的事公之于众害我,因为我们相互都有把柄在对方的手里,这我也就放心了。
你尽管放心好了,在这事上,我们可以做到利益共享。当然,这个利益共享的前提是双方必须要讲诚信,否则,就无法共享这个利益。
我当然会讲诚信。
两个人说到这里,不约而同的同时向对方伸出了手,于是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元旦说:祝我们合作成功。
阿布多杰说:祝我们合作成功。
可就在这时,阿布多杰好像突然间反悔了,对副校长元旦说,元旦校长,你说的那些你所干的见不得人的事儿,对我来说怕是一点用都没有。
元旦急了,怎么会没用?我对你可是诚心相待,讲的件件都是实情啊?
元旦校长,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没办法查实你所做的那些事。你想啊,那些贪官犯了事,纪委检察院那么大的阵势和力量,用一年半载的时间还查不清楚他们的犯罪事实,我阿布多杰单枪匹马,名不正言不顺地凭什么去查你的事?那些跟你有瓜葛的当事人会尿我这一壶吗?弄不好,我没把你的事儿弄清楚,反而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
元旦一想也是,他给阿布多杰说的那些事情全是见不得人见不得阳光的,阿布多杰一个无权无势的图书馆副馆长凭什么去查自己的那些事儿?谁又会卖他的账,说不定还真会把命弄丢了。
元旦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先从一件事开始,我给学校资金管理处的副处长吴洁写个纸条,你去找她,就说我眼下不是失踪,而是叫检察院秘密“双规”了,现在我已经把自己所有的问题交代了,包括我跟她的事。下面的事我就不用再教你怎么做了吧?
元旦说着,很快就写好了纸条交给了阿布多杰,阿布多杰接过纸条看了看后,装进口袋里走了。当地下书库里又一次剩下副校长元旦一个人时,他这才意识到一个受酷刑般的难熬的夜晚开始了。
由于跟阿布多杰达成了“利益共享”的合作协议,所以元旦尽管身陷囹圄,但已没了生命之虞,心情于是也就好多了。看着钢丝床旁边桌上鼓鼓囊囊的食品袋,副校长元旦觉得该吃点东西了,既然有望活着出去,就该养好精神和身体。可当他当打开食品袋一看,里面全是面包和火腿肠之类的简易食品,就没了食欲,他吃不下这种东西,他平时也从不吃这种没有营养的垃圾食物。可意外的是,他在食品袋里发现了少半瓶酒,这使他突然间感到了一种少有的高兴,在以往他是很少喝酒的,可现在处在这样一种失去自由被囚禁的环境里,他觉得此时此刻在他来说酒比食品更有吸引力。
地下书库里除了阿布多杰和毛玲做爱用的那张钢丝床外,再没有可供落座的地方,而那张钢丝床实在太恶心了,元旦于是就站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抿着瓶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酒。这阿布多杰也太抠门了,怎么就拿来了这么点酒呢?几口酒下肚,副校长元旦感到了一种灼烫的东西在肠胃里流窜,酒的刺激更加重了肠胃对食物的需求,可副校长元旦依旧不想吃东西。
地下书库里充斥着一种可怕的死亡般的寂静,只有屋顶上的日光灯发出日日的耗电的声音。置身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副校长元旦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孤独和凄凉,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弄到这种被剥夺人身自由囚禁在地下书库里的地步,他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元旦苦撑到半夜后,再也撑不住了,他感到腰酸背疼,腿脚发麻,浑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年龄不饶人啊。副校长元旦顾不上忌讳,终于一屁股坐到了钢丝床上,钢丝床抗议似的发出了一阵吱吱声。
元旦想起了妻子梅子,自己一夜未归,也没办法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妻子。尽管眼下自己身陷囹圄失去了自由,但由于跟阿布多杰达成“利益共享”的协议,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障,这点可以告慰自己也可以告慰妻子。
元旦就这么在胡思乱想中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那么,被囚禁的这个白天,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十
到了中午,还是没有丝毫的关于丈夫元旦的任何消息。
梅子第二次拨通了卫布书记的电话。
老书记,从现在起,元旦的事就交给组织了,在不报警的前提下,这事你看着办吧,元旦是我丈夫,但更是学校的校长,我不能仅仅从妻子和家庭的角度考虑问题。
中午一点的时候,卫布书记的办公室里先后走进了学校的一位副书记两位副校长及保卫处处长。
卫布书记看着三位副职校领导和保卫处处长,开门见山地说,元旦校长从昨天下午下班后就不见了,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电话也无法联系。
几个人听了卫布书记的话,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
老书记说,按梅子的意思,先不要将此事急于报警,所以眼下我们寻找元旦校长的工作只能在我们的权力和工作范围内进行,不宜扩大到社会上,以免造成负面影响。现在,你们几位先说说,这寻找工作怎么进行。
经研究,大家就寻找元旦校长的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鉴于元旦校长在昨天下午下班前的时间一直在学校未能外出的情况,发动全校教职员工提供消息和线索:有谁在这段时间里看到过元旦校长,然后根据提供的线索和消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会后,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由分管校领导传达学校会议精神,要求在做好保密工作的同时,广大教职员工在会议当场提供线索和消息。这种做法很快收到了效果,有三位教职员工提供了以下有用的线索:
科教处的一位老师说:昨天下午五点一刻时,我从我们科教处的三楼办公室窗口,看到了走在楼下校园小道上的元旦校长,元旦校长一个人,他当时走路时背着双手。
图书馆副馆长阿布多杰说:昨天下午快下班时,他正在馆里做放假的善后工作,这时元旦校长来了,元旦校长对他说,明天要放假了,我来你们这里看看。后来,我就陪着元旦校长到各楼层看了看,看完后,元旦校长就走了,走时还说了一句表扬我们善后工作做得好的话。
后勤服务中心的一个职工说:昨天下午快下班时,她去教工食堂路过图书馆楼时,碰到了在图书馆门口看张贴栏里的告示的元旦校长,她还跟元旦校长打了招呼。
卫布书记和几个校领导根据归拢来的这三条线索,可以肯定昨天下午下班前后的时间,元旦校长就在校园里,也就是说失踪之事发生在校园里。那么,一个校领导,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在校园里失踪了不见了?这事真有点不可思议。根据元旦校长的手机无法联系的情况,元旦校长是不是在校园的什么地方发生了不测?比方说不慎跌入了窨井下水道,或暗沟里?鉴于这种情况,几位校领导决定发动全校教职员工和放假留校的学生,在校园里展开拉网式的搜寻,搜寻工作要细致而扎实,不能有任何疏漏。全校千余名教职员工和留校学生集合在操场上,一位副校长讲了有关要求后,搜寻工作以部门为单位开始了。整个校园里顿时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场面煞是壮观。
图书馆的搜寻区域就在图书馆周边地区,这会儿,阿布多杰带领全馆的二十多个男女,在图书馆楼的四周展开了认真的搜寻工作。在搜寻工作开始之前,卫布书记对阿布多杰说,元旦校长昨天下午是从你们图书馆出来后失踪的,所以如果元旦校长遭遇不测的话,也很可能在图书馆周围,因此你们的工作一定要细上加细,不能放过一个死角。阿布多杰表示一定认真做好搜寻工作,力争在自己部门搜寻的区域内找到元旦校长。
图书馆的一个女馆员听了阿布多杰的话不由笑了起来,说,阿布馆长,你真会表现啊?你真希望元旦校长在我们搜寻的区域内出事啊?
阿布多杰说我这不是在表态吗?谁希望元旦校长出事啊。
阿布多杰说着,就抬头在人群里寻找毛玲,毛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拿一根棍子在树丛间漫不经心地拔拉着,好像不是在找人而在找一只阿猫阿狗。
后来,毛玲就溜到了阿布多杰的跟前,埋怨说这下你可把祸闯大了。
阿布多杰瞅了周围说,你别在这里胡说了,快去找人吧。
毛玲不满地瞪了一眼阿布多杰,转身离去了。打发走了毛玲后,阿布多杰就朝不远处的人群望去,那里是资金管理处的搜寻区域,可是阿布多杰在人群里没有见到资管处的副处长吴洁。这女人,为什么就没参加这么重大的活动?难道她对副校长元旦失踪的事不上心?
昨天夜里从图书馆地下书库里出来,阿布多杰见时间有点太晚了,就没跟吴洁联系,他只好把跟吴洁联系的时间放到今天晚上,这种事情也只能在晚上办。
搜寻工作进行到天黑,千余人几乎搜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副校长元旦的人影,搜寻工作只好以没有结果而告终。
十一
只一天一夜的时间,副校长元旦几乎变了个人,胡须拉碴,眼窝深陷,神情憔悴,一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昨天夜里未合一眼,今天整个白天,也是睡意全无。按说,跟阿布多杰已经达成了利益交易上的一致,元旦尽可以安心地等待事情的结果。可是不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的心无法安静下来,他不知道事情的最终结果会怎么样。
现在,元旦躺在钢丝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灯光照射下的屋顶,等待着阿布多杰的到来,他不知道阿布多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夜里他就有可能结束被囚禁的命运,走出这牢笼和地狱般的地下书库,回到自己的自由世界里去。
元旦告诉阿布多杰的那些关于自己所做的见不得人的事都是事实,他知道不将那些事情告诉阿布多杰,就无法取得阿布多杰的信任。得不到阿布多杰的信任,他就无活着从这牢笼般的地下书库里走出去获得自由。
副校长元旦知道从他告诉阿布多杰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看,他足可以称得上一个道德败坏、堕落腐化的校园贪官。如果查出来,即便不杀头,也会被判个十年八年的。如此一来,他的一生就全都完了。好在在这个问题上他跟阿布多杰达成了“利益共享”的协议,阿布多杰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利益而不讲信用出卖他。
在这如同牢笼般的地下书库,元旦所能自由掌握的就只有时间,而难熬的时间,在他简直就是受刑。时间水一样在他等待的时光里流淌着,却是那样缓慢而踟躇不前,等待时光实在是太难熬了。
在这种受刑般的苦熬中,元旦突然觉得特别的想喝酒了。酒是个好东西,能消愁解忧,能慰藉受伤的心灵,可是现在没有酒喝。这个阿布多杰也太抠门了,他昨天晚上怎么就拿来了那么一点酒呢?他想起了家里那些整箱整柜的酒,那些酒都是别人送的,他平时不喝酒,所以那些酒就那么闲置着,现在他多么希望能自由地支配那些酒啊!
元旦又看了一下表,时间已是晚上九点了。
就在这时,书库的门响了,接着阿布多杰就走了进来,元旦如获救星般地从钢丝床上跳起来,扑到了阿布多杰的跟前。
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
阿布多杰神情颓丧地摇了摇了头说,我刚才给资金管理处的副处长吴洁打了个电话,按你教我的办法说了你的情况,并约她见面,可她根本不信,说她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也拒绝见面。
元旦失望地望着阿布多杰说,怎么会这样?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啊,她怎么会……
这不明摆着吗?阿布多杰不满地说,要么,你在说谎,要么那个女人一听你被“双规”,就不认你这个相好了。跟你们这些贪官相好的女人,哪个不是势利眼?你没出事时她跟你山盟海誓,贴得比膏药还紧,一旦你出事,躲你都来不及,哪还会认情?
元旦觉得阿布多杰说的不无道理。就说,我说的事全是真的,这点你尽可放心,吴洁之所以不配合,是因为这事关系太重大了,因为这事也牵连到她。现在要做到让她相信我“出事了”,有求于她,也只有她才能救我,就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其实,做为“责任人”,吴洁是不希望我出事的,我出事了,她能逃得了吗?而眼下我所出的事,比起“双规”的真出事,自然要轻得多,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那怎么叫她知道你眼下的情况?
只有我亲自给她打电话,而且必须得用我自己的手机。
阿布多杰见说,就从口袋里掏出副校长元旦的手机递给了他。元旦接过手机,很快就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接着就把自己所出事的情况及要求对方需要做的事告诉了对方。事情自然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对方答应立即跟阿布多杰见面。
阿布多杰重新“没收”了手机后说,说了见面的地点吗?副校长元旦说,就在吴洁的办公室。
阿布多杰看着副校长元旦,竟用感慨的口气说,我真是没想到啊,我这一不小心竟囚出了一个大学贪官和腐败分子,过去我只是隐约听说了你在这方面的一些传闻,可不想你真弄出了这么多的事啊!
元旦望着头顶上烁亮的日光灯没有说话。
元旦校长,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这场“利益共享”的交易有失均衡吗?
你什么意思?
你不怕我掌握了你这么多的秘密会出卖你吗?
你不会。
我为什么不会?我出卖了你,我受损的只是暴露我跟毛玲的私情,充其量,这只是个道德问题。而你就不同了,你将面临被判刑坐牢丢官失位,这在你损失可是太惨重了。
是的,相比之下,我们之间的利益是有失均衡,可我不是答应出去补偿你吗?给你提职,给你调个好的岗位,如果还不行,可以给你钱,几十万都行。可话又说回来,在这个问题上,你只是说说而已,你不会真出卖我的,因为出卖我对你没有什么利益和好处。你说你跟毛玲的私情只是个道德问题,其实问题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么简单,一旦你们的私情被曝光,就会涉及到两个家庭,涉及到组织的处理,涉及到社会舆论的谴责。如此以来,你就身败名裂了,你以后还怎么在单位混?
阿布多杰急忙打断了元旦的话,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我会是那种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背后下刀子的人吗?
元旦一把抓住了阿布多杰的手,阿布多杰,谢谢你的配合,谢谢你救我,我出去后会加倍报答你的。阿布多杰也好像被元旦的情绪感染了,握着元旦的手说,是我惹下了这场祸,我理应配合你圆满处理好这事,以便利益共享。
阿布多杰,这一天一夜,学校对我的失踪有什么反应?
阿布多杰就说了今天下午学校组织千余人在校园里进行了搜寻的情况。
学校和我的家人没有报警?
好像还没有,校园里没见到警察。
这就好这就好,如果报了警,事情就复杂了。阿布,你尽快去找吴洁把事情办了,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这对你我都是双赢的事。
阿布多杰听了,就锁上门匆匆地走了。
下午学校组织搜寻的活动,梅子本想是亲自参加的,可被卫布书记挡住了,说你去了目标太大,会成为大家议论的目标,你就在家里等着,有消息我会立即打电话告诉你。
这样,梅子就在家里等消息。
吃晚饭的时间,两位副校长、一位副书记和保卫处长陆续来到了梅子家。
这次紧急会议开了十几分钟,会议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一、明天一早,由保卫处长去公安局报案,让警方介入元旦校长失踪一案;二、指派组织部长去省委组织部汇报情况;三、指派宣传部长去电视台、报社播发和刊登寻人启事;四、指派人事处长去省教育厅和省委高校工委汇报情况,请示指导。
对以上会议决定,梅子表示了同意。
送走参加会议的校领导,梅子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一种天塌下来般的感觉,这种感觉自然是源自于丈夫的失踪,一天一夜不见人,也没有一点音讯,人还会活着吗?想到这里,梅子双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二
阿布多杰从图书馆楼出来,踏着昏黄的路灯光朝资金管理处副处长吴洁的办公室走去。资管处在一排平房办公,阿布多杰走到那排平房跟前时,果然见一间办公室的灯光亮着。
资管处副处长吴洁原先是后勤服务处的一名财务会计,一次在校餐厅招待客人时,副校长元旦喝醉了,吴洁就主动将副校长元旦扶到了一旁的校招待所,走进屋里,吴洁安顿好副校长元旦正准备离开时,副校长元旦趁着醉意一把抱住了长相漂亮的吴洁,吴洁没做什么反抗就顺从了副校长元旦。在这事上,两个人是心照不宣的。从此以后,两个人就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吴洁自从傍上副校长元旦后,就开始了自己人生的飞黄腾达,先是被调到后勤服务处当了伙食管理科的副科长,然后是科长,直至后来升为资金管理处的副处长。别看这时的吴洁只是个副处,可她所在的资金管理处是个实权部门,握着全校的资金运转权,吴洁这副处由此也显出几多的显赫和重要。
在吴洁成为自己情人的几年里,分管资管处的副校长元旦不仅跟吴洁玩着感情,也跟吴洁合伙玩着资金管理处的资金。开始时,他们只是打着开会参观的旗号,用资金管理处的公款每年数次去国外旅游。到了后来,他们将资管理处当成了自己的银行,想用钱了,直接从那里拿。
元旦跟吴洁玩感情玩的时间长了,不免露出马脚,而首先发现这个“马脚”的就是吴洁的丈夫。吴洁的丈夫是个司机,在外单位开车,长得五大三粗。吴洁的丈夫知道了老婆跟元旦的事后,直接找到了副校长元旦问他这事怎么办,如果不好好办,先卸他一条腿,然后将这事反映给纪委。副校长元旦知道遇上硬茬了,就妥协了,跟吴洁合谋后,从资管处拿三十万元给对方买了一辆小轿车。吴洁的丈夫于是装聋作哑了,每天开着小轿车风光,不再管老婆跟副校长元旦的事了。
吴洁的这些事,都是元旦亲口告诉阿布多杰的,为了让阿布多杰相信,元旦说这些事时,还说到了许多细节,比如吴洁在床上的表现等等。阿布多杰听副校长元旦跟吴洁的事听得目瞪口呆,也听得惊心动魄,他没有想到副校长元旦玩女人玩感情竟玩出了这么大的动作,玩得如此有声有色。比起副校长元旦跟吴洁的事,他跟毛玲的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太清汤寡水了,太素太淡了,太没有色彩了。
现在,走进资管处“副处长办公室”的阿布多杰就见到了资管处副处长吴洁,吴洁在办公桌后面站着,神情冷漠地望着走进屋里的阿布多杰。阿布多杰用一种复杂的心绪和得意的表情对望着吴洁,吴洁俊秀的脸上架着眼镜,丰满的胸脯在低胸衫里鼓胀着,这个女人看上去真有一种令男人心旌荡动的美丽,难怪副校长元旦对她如此痴情。
阿布多杰没有说话,他就那么用放肆而得意的目光欣赏似地看着吴洁,他在等待吴洁开口,等待着吴洁的祈求。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因为在眼下的这个场合,他是主动者,而对方是被动者,他想像着眼前这个处于劣势的漂亮女人,用什么样的方式跟他进行一场别具风格的利益交易。
可阿布多杰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突然抬手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朝他吼道:阿布多杰,你好大的胆子!
阿布多杰惊呆了,他没想到眼前的局势急转直下,这个应该求自己的女人,怎么变被动为主动,朝自己诈唬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是不是弄错了?
阿布多杰,你胆子不小,竟敢私自囚禁元旦校长?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这是犯法,是要负刑事责任的!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将元旦校长放了,否则,我马上报警!
吴洁说着果真抓起了桌上的电话。
阿布多杰真正地懵了,糊涂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静心一想,这女人是不是在诈我呢?肯定是,你跟元旦校长弄下那么大的事你还敢报警?
这么一想,阿布多杰心里就坦然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口气悠然地对吴洁说,你想报警就报吧,你跟元旦校长弄下那么大的事儿不怕,我怕个什么,大不了我们弄个鱼死网破!
我跟元旦校长弄下大事儿?我们弄什么事儿了?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话?
你别装湖涂了,元旦校长都告诉我了。
我不明白元旦校长告诉了你什么,我只知道元旦校长刚才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昨天傍晚他去图书馆无意抓了你跟一个女人鬼混的现场,你由于害怕暴露自己的丑行而胆大包天地囚禁了他,然后他在电话里叫我如何配合你,承认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自救。听到这里,就是傻瓜也会听明白元旦校长这是在向我呼救,因为我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更何况承认?
阿布多杰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学着吴洁刚才的样子吼道,你骗人,你跟元旦校长没事,他怎么会说得那么详细,那么具体,那么像真的一样?如果元旦校长跟你没事,他怎么会偏偏选择你?
这有什么?我长得漂亮,我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是资管处的副处长,手里掌握着全校的资金运转权,他不选我选谁?他只有选我你才会相信,这是元旦校长的高明之处,怎么样,明白了吧?
你们之间真没事?
吴洁有点不耐烦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怎么还不相信?这不是元旦校长的权宜之计吗?
阿布多杰有了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如果吴洁说的是真的,那他什么都完了,不仅跟毛玲的私情会被彻底曝光,而且私自拘禁关押领导,限制别人人身自由这一条,足可以让他受刑坐牢。
吴洁好像是看出了阿布多杰的心思,说你是不是在顾虑元旦校长出来会报警,追究你囚禁他限制他人身自由的法律责任?这你尽可以放心,我会尽量说服他的,只要你现在痛痛快快地放了元旦校长,过去的一切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想好了我们现在就去解救元旦校长!
阿布多杰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神情颓丧地走出办公室,跟着吴洁朝黑暗中的图书馆楼的方向走去。一场闹剧,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了。
新学期开学,民大的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所不同的是副校长元旦变成了校长元旦,资金管理处的副处长吴洁变成了处长吴洁。
阿布多杰依旧是图书馆的副馆长,没升也没降,没升没降的阿布多杰依旧履行着以往的工作职责,所不同的是毛玲跟他断了情人关系,毛玲说再也不敢玩这种危险的人生游戏了。好在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私情并没有被人知道。
阿布多杰总觉得新学期开学以后应该发生点什么,可除了元旦校长和吴洁处长的升职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整个民大一副水波不兴的样子。
阿布多杰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但什么地方不对头,他又无法说清楚。
责任编辑 赵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