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继华
前不久,参加教研组活动,听一位老师讲解法国作家莫泊桑的经典小说《我的叔叔于勒》。课中,老师引导学生跳读课文,学生很顺利地理出小说的情节结构:盼于勒、赞于勒、见于勒、躲于勒,对此,老师作了充分肯定。
其实,这种解读并不新奇,关于这篇小说的情节结构,相关的教学参考书也往往采用这种说法。用“盼于勒、赞于勒、见于勒、躲于勒”来概括该文的结构,应该说没有错,但细细思量觉得还可以概括得更好。
从全文看,“盼于勒、赞于勒、见于勒、躲于勒”四个部分的内容应该属于并列关系,因为“盼、赞、见、躲”四个“动作”都是由菲利普夫妇携他们一家人“发出”的。但是如果换个角度,从感情色彩方面考察“盼、赞、见、躲”四个字,就会发现一点点问题。“盼、赞、躲”三字,对于勒而言,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或褒或贬的情感色彩,而“见”字,则显得很中性化。可以肯定,四个解读短语,在情感色彩上不属于同一层面。用不同层面的短语,来解读并列关系的情节结构,显然不是最好。
如何调整?并不复杂,只要以“见”字为线索,以时间为顺序,把情节结构分成三个部分,依次概括为“见于勒之前”、“见于勒之时”、“见于勒之后”,就显得逻辑关系较顺,合情又合理了。
锤炼文本解读用语,是一种功夫,有些老师在这方面就表现得非常出色。
2008年下半年,笔者有幸在江苏如东听到著名特级教师薛法根老师执教古诗鉴赏课——《夜雪》。这首诗的作者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全诗是这样的:“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薛老师的这堂课,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课。在共同品味诗歌意蕴的过程中,师生很自然地提到诗中四句话的写作角度。在对话互动中,师生达成共识:“已讶衾枕冷”是从触觉角度来写的,“复见窗户明”是从视觉角度来写的,“夜深知雪重”是知觉角度,“时闻折竹声”是听觉角度。
初看,这样的解读也很一般,可能还会有困惑,“知觉”怎能和“感觉”方面三个“子层次”并列呢?其实不然,在这里薛老师是匠心独运。
首先,我们要明白什么是感觉?什么是知觉?两者都属心理学概念。感觉是脑对直接作用于感觉器官的客观事物个别属性的反映;知觉是脑对直接作用于感觉器官的客观事物整体属性的反映。
感觉和知觉的关系密切。感觉是知觉产生的基础,没有对客观事物个别属性反映的感觉,就不可能有反映客观事物整体的知觉。知觉是感觉的深入与发展,是高于感觉的心理活动,但它并非感觉简单相加之总和,它是在个体知识经验参与下,在个体心理特征影响下产生的。
其次,我们要明白白居易四句诗的关系。
关于白居易这四句诗的关系,相关的鉴赏文字,很少从整体上进行阐述,人们往往关注的是三、四句。“这两句变换角度,从听觉(闻)写出。用的是倒装方式,上句是果,下句是因,构思巧妙,曲折有致。诗人选取‘折竹这一细节,衬托出‘重字。通过积雪压折竹枝的声音,判断雪很大,而且雪势有增无已。诗人的感觉确实细致非常。‘折竹声于‘夜深而‘时闻,显示出雪夜的宁静。”
细细揣摩,不仅仅三、四句是因果关系,四句诗总体来看,也可理解为因果关系,一、二、四几个句子为因,第三句为果;就一、二、四几个句子而言,均为并列关系。
综合起来看,正是因为第一句的“所触”,第二句的“所见”,第四句的“所听”,正是这些“感觉”,才让诗人形成了对“夜雪”总体特征的感悟(“知觉”):重。一个“重”字内涵丰富,让人自然联想到外界气温之低,下雪时间之长,雪花之大,雪地之白。一、二、四几个句子是“感觉”角度,第三个句子为“知觉”角度,薛老师的解读用语前无古人,可谓“精益求精”的杰出代表了。
或许有人认为提倡文本解读用语的精益求精,是一件小事,是“吹毛求疵”。其实不然,从实质看,语文是言语教育课程。在解读过程中,注意用语的精准,既是一种教育,也是一种示范,更是一种课堂艺术追求,不可等闲视之。
当然,我们强调解读用语的精准,并不排斥多元解读。多元解读强调理解的合情、合理、合据。我们想就算解读是合情、合理、合据的,它的表达用语也应该是细细推敲,力求精准的。
[作者通联:江苏通州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