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这首汉乐府古诗具有长久的艺术魅力,主要原因之一是它描写了真实鲜活的人性。它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典型地再现了当时社会的一个角落,人性美在这个艺术真实的角落里熠熠闪光。诗中的人性美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现在我们就结合诗中的人物和情节来分析一下。
一、从诗歌的内容看,展现给读者的主要层面就是人物的情感和性格。《孔雀东南飞》是一首叙事诗,情节在矛盾冲突中展开,矛盾冲突又展示了人物内心复杂的情感世界,人物性格便在这些情感中突现了出来。例如情节一兰芝自请回家:刘兰芝在焦家勤奋能干,却无端遭到焦母的驱遣,她为什么不做一番解释、争辩,反而自请遣归呢?因为她早已看透焦母“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的绝情本质,在横暴固执的“大人”面前,勤劳、才能、争辩是起不到丝毫作用的,与焦母发生正面冲突又非她善良的性格所能,于是她自然地做出了这个韧性抗争的选择——自请回家。这样,一个清醒、倔强、有血有肉有性格的刘兰芝就立显在我们面前。情节二兰芝回家见母:古代女子出嫁后中途遭遣,是件很不幸也很不光彩的事情。何况对刘兰芝来说,这乃是一个近乎无理的遣归!回到娘家,她内心强忍住天大的委屈,“进退无颜仪”。阿母惊疑之余,忙问原因,她只应了一句“儿实无罪过”,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和她在辞别焦母时的沉稳多言形成了鲜明对比:在焦母面前,不能显出脆弱,要不卑不亢;而面对生养自己的母亲,还有什么样的话语需要多说,什么样的情感需要硬撑着呢?她唯有与母亲抱头痛哭,满腹委屈顷刻化作滔滔泪水了。母女连心,这是何等辛酸的场面!在这个情感浓厚的氛围中,人情、人性都得以淋漓尽致的表现。诗中同类情节还很多,不再赘述。
二、人物情感和性格表现之“真”,令人叹服。从诗前头的小序可以看出其故事源于真实的生活,而诗的情节内容也的确显示了一道道生活的印痕,有着真实的生活逻辑和高度的现实特征。尤其是人物性情之“真”,更是深入骨髓。如情节三兰芝辞别焦家:这一情节写刘兰芝在离开焦家前,和与自己生活了几年的焦家人一一作别。她先别焦母,面对“怒不止”的焦母,她不卑不亢、有理有节,一番客套言辞的背后,蕴藏着她柔中的刚性,对焦母的客套,正表明两人心理距离的遥远;后辞小姑,当面对一起生活了多年、情同姊妹的小姑时,就用不着表面形式了,她情感的潮水再也遏制不住,“泪落连珠子”,依依惜别;对于焦仲卿,她竟无一言半辞,这看似不在情理,实则极符合生活真实——夫妇二人,肝胆相照,该说的话早已说尽,业已至此,言语又于事何补?此情此景,她又何必再向焦仲卿说些什么呢?“辞别”这一情节层次清晰,可谓扰扰世态中人性人情的逼真再现。情节四仲卿抗母:当听到母亲要驱赶妻子的话时,焦仲卿先是耐心委婉地解释,遭到母亲拒绝后,他的态度也变硬起来。“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娶!”但遭遇到的是焦母伴随“椎床”动作的更为蛮横的喝斥,于是,他的反抗顿时变得“默无声”了。焦仲卿恪守孝道,他与母亲谈话有分寸:母亲不怒,他还敢于解释;母亲驱赶他相亲相爱的妻子,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强硬;母亲暴怒,他只能剩下服从的份了。这一情节真实地表现了焦仲卿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些永恒的性情,古今是没有差别的,读来如同发生在身边一样。
三、人物情感和性格的全面性特点使人物生动鲜活,立体可感,从而避免了人物的类型化、模式化。如情节五仲卿误会:焦仲卿在母亲那里替妻子说情,却碰了壁,只能希望与刘兰芝一起坚守爱情的阵地。“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 岂料“人事不可量”,兰芝被逼再嫁。一直在执著守候爱情的他不知内情,对兰芝产生了误会,于半路上对兰芝出言“道贺”,发泄心中的愤怒。这一小插曲不仅使情节有了波澜,也表现出焦仲卿性格立体性、全面性的一面,和他在整首诗中表现出来的忠诚敦厚相比,显示出了较大的变化。情节六焦母流泪:在焦家,焦母高高在上,说一不二,一个人统治着全家。在诗歌的大部分篇幅里,她都以“封建家长”的概念式人物出现,专横跋扈,蛮不讲理。在诗的最后部分当她听到儿子“故作不良计”的话后,也忍不住“零泪应声落”,这个情节似乎令人惊讶,但细想起来又是很符合人情事理的,因为这是母亲对儿子的爱。母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永恒的人性”,它何尝有阶级等级差别呢!这一细节,使焦母的形象变得丰满起来。全诗表现人物性格不是呆板僵化一成不变的,而是把人物当成一个“真人”来描写,人物性格刻画地十分生动活泼。
《孔雀东南飞》继承了《诗经》的现实主义创作传统,也吸收了汉赋的营养,运用了一些如想象、夸张、铺排渲染等表现作者主观情愫的手段,甚至还融入了浪漫主义因素,但这些都掩盖不住诗歌人性美的光芒。每次阅读这首古老的诗歌,我们都会“悄然动容”,这主要是因为它真实地表现了亘古不变的人性。在这一点上,其它古代诗歌都不能与之比肩。
(张志合,河北内邱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