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

啜　茗

满仓明天要到乡里领结婚证了。满仓激动的一夜没有合眼，隔一会就要看看紧紧攥在手中的二百元钱，那是前天满仓去县里卖血挣的，留着领完证带着小换去县城，给小换买一身衣服，再带她喝一碗糊辣汤，那糊辣汤满仓没有喝过，可是满仓在跟着爹去县城卖菜的时侯蹲在糊辣汤大锅旁边闻过味，那味太香了。

小换是个好姑娘，虽然是个哑巴，可是长的也干净，心地也善良，来到家里就帮助满仓和爹洗衣裳做饭，也不嫌满仓家里穷。三十多了说这么个媳妇不容易，满仓知足。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满仓就穿好了衣裳，衣裳样式老了点，可是那是死去的娘亲手做的，满仓从来舍不得穿，压在箱子里，今天是个好日子，满仓穿上这套很落伍的衣服，感觉到娘的温暖。满仓把二百元钱放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站在院子门口焦急的等着住在邻村的小换。

小换笑盈盈的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笑，就向乡政府走去。

到了乡政府门口，大门紧紧的关着，才知道来的太早了，人家乡里领导都是公家人，是按时间上班的。满仓不好意思的望羞小换笑笑，两人就蹲在乡政府大门口等。

太阳都到了房顶了，大门里面一个老头才揉着眼睛出来开门。满仓满脸堆笑凑上去说：大爷，俺们来领证，上哪里办哪?

老头带答不理的问：领证?领什么证?、

满仓说：结婚证，俺领结婚证。

老头说：那你等着吧，助理员昨天陪县里领导喝酒，都喝到半夜了，不定什么时侯才来呢。，

两人就又蹲在门口等。满仓因为心里有事，早上就没有吃饭，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唤，乡政府对门有个卖大饼油条的，满仓舍不得去买，这二百元钱要留着给小换买一身像样的衣服，一辈子就这一回，不能亏了人家。满仓问小换：早上吃饭了吗?小换点点头，满仓放心了。

有人陆陆续续来上班，还有两辆小车开进院里。

满仓等了好一会，就到门口的小屋子里问：大爷，助理来了吗?

大爷向院里东头的一个屋子指了一下，说：你去看看吧。

满仓一下子又激动起来，拉着小换就向那个挂着“计生办”牌子的屋子跑去。到了门口里面探头看看，看到好多年轻男女都等在那里。人家穿的都比满仓时髦，都是西服领带。满仓有点自卑。

等到日头都到了头顶了，那办证的公家人桌子上的烟、糖块和酒都摆满了，还没有轮到满仓，满仓只好带着小换走了出来。满仓听到小换的肚子咕咕的响，知道小换饿了。

两个人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坐在两块砖坯上，满仓问小换：你饿不饿?小换摇摇头，满仓知道她饿了，饿的肚子都叫起来了，可是满仓舍不得兜里那二百元钱，那是留着给小换买衣服的，留着让小换喝糊辣汤的。满仓的手伸到兜里摸了好几次，又依然决然的把手伸了出来。

满仓就和小换说话。满仓说：你看人家都给公家人买了烟酒和糖块了，咱不买行不行?小换摆摆手摇摇头又指指自己，那意思满仓明白，就是不应该买，小换知道满仓家里拮据，小换舍不得让满仓花钱，这样的女人上哪里找去?满仓就觉得，一定要给小换买一身好衣服，让她喝上两碗糊辣汤。

趴在自己的腿上迷糊了一会，满仓到乡政府门口看了看，那个挂着“计生委”牌子的屋门开了，就赶紧拉着小换去，到了屋里，看到那个办证的女人就坐在那里，满仓的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怯生生的说：同志，俺们领结婚证。办证的女人连头都没有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给满仓说：去卫生院做个体检！满仓说：俺俩都没有病啊?办证的女人不耐烦了：婚前体检！

到了乡卫生院，挂号、体检，总共用了一百八十三元钱，才盖上了那个婚检合格的章。

拿羞那张表，两人出了卫生院门口，满仓想到办证女人那个拉的老长的脸，就和小换商量说：咱还是给她买点东西吧，小换这次点了点头，于是买了一包白沙烟，买了二斤糖，满仓的兜里就空了。满仓说：小换，咱们明天不去县里了，咱们过几天再去，行吗?小换点点头。

满仓想：过几天再去卖一次血，一定要给小换买一身衣服，让小换喝上两碗糊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