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凌　钝

妻子是温馨家庭里美丽而无奈的标本，情妇是阳光里自由而快乐的五彩蝴蝶。我躺在芭提雅希尔顿酒店一二三四号房里，看着玻璃窗外亚热带的蓝天白云，想着这类流行小说里可能会出现的警句，觉得写小说的人真无聊。

玛莉莎睡着了，呼吸均匀自然，嘴角还带笑。玛莉莎的长发以丝质内衣才有的柔顺与弹性，铺在枕上，依在光滑的颈后，还有几绺则散开在胸前勇健的白象山脉，像花瓣。我忍不住伸手抚弄她的头发，这是多少女人男人梦魅以求的性征！玛莉莎的颈背有一颗痣，不大不小，平常很难见到。每次拨弄她的头发，看到这颗无人窥见的秘密，内心的情欲就会像午夜狼嚎般响彻四野，凄厉幽远。

妻没有痣，浑身上下雪白如玉，清明圣洁得像天鹅。妻贤惠体贴，是经典的妻子。燕好从不主动，老想让丈夫多休息，保养身子。玛莉莎才不管这些，领带才解开，一双手就吐蛇游过来，强悍有力的两腿就藤一般盘缠上来。然后凑上小嘴咬你的耳朵，喃喃道：来，咬我，吸我。

来泰国才三天，肩上已经齿痕累累了。背脊想也被她抓伤，隐隐作痛。看来回家后不可以在妻面前更衣了。房间一片凌乱，衣服撒了一地，桌椅乱成一团，连台灯也摔在地上，碎了。玛莉莎总是这样奋不顾身，老像念大学时参加网球赛那般一往无前。而妻文静、不动声色的，在黑暗之中有如断了线的风筝，叫人不忍。

我问玛莉莎，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她吃吃笑成一团，说：文艺腔！因为你有老婆儿女，事业有成，不会找我的麻烦。理由充分了吧？

她说的倒是事实。我们曾经同窗四年，又常因公事代表两家公司在会议场合见面；近来更因泰国的投资项目频频出差，日久生欲，人之常情。不过，会议室里同房里是两回事，她分得很清楚。我想我喜欢这一点。

玛莉莎在香港自置了一层面海的单位独居，日子过得很惬意。有一次在她那里留宿，同她坐在露台上观赏太平山夜景，镭射唱碟在唱罗大佑的《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渡海小轮悠悠滑过吐露港，两人都没说话，情调美丽极了。那一晚，我们居然没有做爱，似乎不太像小说。

玛莉莎另外两个男友都是已婚男人。她对毛头小子不感兴趣，嫌他们又穷酸又多情。这次来泰考察，与她同行的下属，自以为年青英俊，就给她奚落得很惨。连我那势利的女秘书也看不过眼。

后天返港，正是妻的生日。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她呢？不如明天下午同玛莉莎去逛逛公司，替妻选个礼物，让她惊喜一下也好。玛莉莎念大学时与妻同房两年，情同姐妹，现在还是我们家中常客。除了她，还有谁会更了解妻的品味呢？

（选自《澳门笔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