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越
Ⅰ
今年的雪很大,包围着我,
风吹窗户的声音是那么急切,
那些天,烧掉那么多木头,
只有我,观望远处的高山。
可怕的日子,哭泣者怎么能少?
沉寂的黑夜是冰凉的手,
伸进我的被窝,很久没有梦。
看不清的文字在书里争吵,
我合上它,关闭最后一线希望,
而我被惊醒,那是什么时候?
那场雪下到何时才能祈祷?
Ⅱ
我沉入泥土里,
只因这里藏着小动物,
我不说一句话,她们
就微笑着对我私语。
那些从来快活的人们,
踏过我的身体,
只留下微微的颤动。
明天还有谁经过这里?
踩倒几棵青草,
作为对我的一次问候
我就这样归属了大地。
Ⅲ
我和你之间还存在什么?
你并不缺少真正的自由,
银白的灵魂守候着我,
而我,早已选好墓地。
我们在冰封的湖畔唱歌,
烧掉照片来取暖,
每一张预示今天的不测。
你抱着我,但并不属于我,
灰烬很快融进了雪,
这是失败之火,分明而刺眼
我们之间没有冷也没有热。
Ⅳ
我不再需要复杂的纠缠,
书桌上的羊皮笔记本,
带给我更多的是厌倦。
我经过花丛,闻着花香,
回忆是那么浓又那么淡。
命运让我翻开松软的泥土,
收获一束沉寂的紫罗兰。
什么都不必再看,无根草
已经枯萎,眼睛还在寻找谜团
我沉默,希望能猜透这一切,
有个人来和我最后一次交谈。
Ⅴ
缪斯给了我一对翅膀,
但并没教我怎样飞翔。
而我需要飞吗?
当我的心拧干泪水,
那么多躺下的人被我惊醒。
这是被冰镩刺破的岁月,
每一户人家的门紧紧关闭。
我沉浸在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中,
流下的泪是最结实的冰溜。
而我可以飞吗?
当远方的天空死一般地黑。
Ⅵ
圣诞节那天晚上,
我的儿子,默诵我的诗歌。
枕边有块雕刻中的椴木,
那是我的微笑,虽然生涩。
他仿佛被我看到,脸微红,
踢开脚旁的木屑。
还有一片藏在浅灰色的
卷发里,反射着月光。
我随时能想起这个景象,
亲爱的,还有一首诗未写给你,
并不因为我们的眼睛是同一颜色。
Ⅶ
我必须服从自己的内心,
给她一扇窗户,而不是锁。
娇贵而不禁风雨的花朵,
猥琐着,并不属于我。
我也不是站得高高的他们,
皱纹都显得虚假,排列得啰嗦。
我写到灵魂,那就是血,
在我的背后挟着凉气而过。
但这并不是单纯的赤裸,
当我收起悲痛,沉沉睡去,
从未奢望得到任何谅解。
Ⅷ
我站在耕地的尽头,
稻草人是我神秘的死党,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
我们的脚同样生出了根,
刺破坚硬的土地,深深地
扎进去,直到炙热的岩浆,
那是永生不变的能量。
我们汲取它,守望它,
这个旅程比语言还古老,
比历史更加长寿。而我将
年轻,比冷却的岩石还坚强。
Ⅸ
我并不奢望再次看到自己,
外面那么冷,屋内又这样热。
忙碌的人们走来走去,
他们不愿停留在俄罗斯的
空气中,忍受刺耳的笛鸣。
我安静地睡在冰冷的躯壳里,
再没有什么可以打扰我。
周围的高墙如同破败的野草,
在我之前随风而逝。
我用一生唱这首没有声调的歌,
沉默是词,死亡是和谐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