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弦
人家奔月你奔星
请问你奔的是哪一颗星?
想当然,一定不会是咱们太阳系里
那些不发光的行星与卫星,
而是银河系中之大明星:
天狼、织女或北极星;
还有猎户的腰带,你也不会不喜欢。
然后,你就前往宇宙深处,
去赴诗神之邀宴。
在那四度空间至极华美
不可思议的旋转厅中,
李白、杜甫、朱淑贞、李清照、
徐迟、戴望舒、杨唤、覃子豪、
普希金、叶赛宁、马雅科夫斯基、
波特莱尔、高克多、阿保里奈尔、
惠特曼、桑得堡、T.S.艾略特、
里尔克;泰戈尔、芭蕉、草野心平……
他们大家都在举杯欢迎,
说来吧吴奔星。
后记:
收到世侄吴心海先生从南京寄来的航空信,惊悉他的父亲、我的老友、诗人昊奔星走了,我心里很难过。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大家一同写诗的朋友,到如今,除了番草(钟鼎文当年的笔名),只剩下不到三个了。
1936年6月,我自日本归国,7月去北京,接了母亲和弟妹南来,全家迁居苏州,从此以后,我的十分重要的“扬州时代”遂告结束。而在北京停留期间,和初次见面的吴奔星、李章伯二位诗人在一起玩得很高兴。那时候,他们合编的《小雅诗刊》已出了第一期。而在苏州,我和韩北屏合编的《菜花诗刊》,9月里出第一期。后改名为《诗誌》,于11月出第一期,1937年1月出第二期,3月出第三期,以后就不出了。《诗誌》和《小雅》都是双月刊。而戴望舒在上海主编的《新诗月刊》,1936年10月出创刊号,直到1937年7月方告停刊。《小雅》何时停刊,我已不记得了。而总之,正是由于这三大诗刊的先后出现,互相合作,表现良好,我认为,1936-1937这两年,可说是中国新诗的收获季:诗坛上新人辈出,佳作如林,呈一种五四以来前所未有的“景气”。当然,吴奔星、戴望舒、路易士(我当年使用的笔名)这三位诗人,真的是功不可没的。
《菜花诗刊》和《诗誌》,每一期都有吴奔星的作品,发表于《诗誌》创刊号的《七夕吟》和《诗誌》第二期的《梦后》这两首,我最欣赏。而发表在《新诗》和《小雅》上的其他名篇与金句,因我手头已无存书,就无法一一例举了。至于吴奔星的诗风,采取象征派与意象派的表现手法,大体上也和戴望舒、路易士等“现代派诗人群”的抒情诗颇为相近。而且,大家写的都是“自由诗”而非“格律诗”,这一点,我特别重视,因为我们都是写“新诗”而非写“旧诗”的诗人,硬是不许“押韵”!好啦,到此为止,我不再说什么了。愿我的老友,在天上,听见我的声音,笑个微笑。
2004年10月31日
于圣·马太奥老人公寓之北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