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还是不吃

江　乙

岁末年初，我们律师所业务学习的重头戏是：规范律师与司法干部相互关系，维护司法公正。洋洋万言的学习文件，在我看来就是4个字：严禁“勾兑”。身处中国这样一个美食天堂，最佳的“勾兑”方法就是吃饭。

我居住的城市一向是改革尖兵，领风气之先。法院最早在办公楼内安装CCTV(中央监控电视)，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从此，多年的同学、朋友，不论是否正办同一案件，在法院里碰了头，面部都如注射了过量肉毒杆菌，绷成铁板一块。可是，出了大楼，谁能保证大伙不碰面呢？

一位男律师就是在法院大院里偶遇做法官的女同学。男律师当年是学生会主席，女法官是副主席，两大主席会晤怎能不畅饮一番？这顿饭自然是女士点菜，男士埋单。女法官玉指一挥，珍肴美味陆续上桌。男律师才发现同桌的她长发早已高高盘起。饭毕结账，小700块。女法官体贴地凑过头来问：不贵噢？

有别于小资女法官，律师T碰上一位保持艰苦朴素阶级本色的法官。该法官一落座就说：“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吃简单点吧。来一盘炒青菜、一盘炒鸡蛋。”不等T律师反应过来，法官转过头冲小姐说：“再来两瓶路易十三。”T的眼镜“哐”直接掉地上。酒菜上齐，偌大一张桌上就摆四样东西：两菜两酒。两人挟一口青菜，喝一口XO，吃一块鸡蛋，呷一口XO。

说是吃饭，更准确的叫法是应酬。跟相干不相干的人搭在一桌，說着不咸不淡的话，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主要精力倒花在说话及对话上，品味的功能折损大半，菜吃到嘴里什么滋味都不清楚。

郑振铎在《宴之趣》中说：每一个商人，每一个官僚，每一个略略交际广了些的人，差不多他们的每一个黄昏，都是消磨在酒楼菜馆之中的。有时候，一个黄昏要赶着去赴三四处的宴会，这些忙碌的交际者，在这里坐一坐就走开了，又赶到再一个地方去了。他们的肚子定是不会饱的，我想。W供职于某中级法院，安分守己，平时喜欢煲两口粥喝喝。一次，当事人请他吃饭，W坚持原则不答应。当事人三请四请请不动，怀疑法官肯定是吃了对方当事人的请，一纸匿名信告到纪委。上头极为重视，立即让W暂停工作，派下调查小组，把他查了个底儿掉。

看来，吃还是不吃，还真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