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渊
这位横空出世的足协新掌门以最浅的资历于中国足球最困难之时接任。他与前任阎世铎师出同门,又同样以秘书身份开始职场生涯,球迷期待“新人”谢亚龙给中国足球带来的不仅是意外,还要有惊喜。
今年春天最冷的热门新闻发生在新春开年第二天,毫无征兆地,原体育总局电子信息研究中心副主任谢亚龙被任命为中国足球的第7任掌门 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并有可能不久后被任命为中国足协的常务副主席。尽管意外,但这意味着中国足球不堪回首的沉重一页终于翻过去,一个新时代开始了。可是站在阎世铎留下的废墟上,“新人”谢亚龙能带领中国足球给球迷一个惊喜吗?
阎世铎的教训
与5年前阎世铎上任时所处的环境相比,谢亚龙堪称生逢乱世,他首先要直面这样的难题,即如何处理前任留下的“遗产”。5年来,阎氏“新政”非但没能拯救中国足球,净化职业联赛,反而引爆、加剧了中国足球的全面危机,从联赛到国家队,从资本到技术,从品牌到经营,从理念到诚信。2004年国字号的全系列溃败和中超的资本革命,以及今年1月份最新发生的西门子公司断然决定不再赞助中超联赛事件,谢亚龙接受的“遗产”可谓是极大的负数。
2000年4月,原总局办公厅主任阎世铎调任足球管理中心主任。上层给予了阎极大的期望,也赋予了他相当大的施展空间。而那时的中国足球,尽管霍顿领军的国奥队再次饮恨奥运会预选赛,尽管发生了轰动一时的渝沈假球案,但“资产”质量总体上还相当不错,不论是对球迷还是媒体,特别是各方投资人、赞助商都有很大的吸引力,而国奥队的折戟沉沙也只是惜败而已。
在这种背景下,48岁的阎世铎充满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情,随之一系列简单而强硬的举措,却牵引中国足球一步步走向全面衰败:为了出线,上任仅半年,阎世铎就连续祭出停止升降级的豪赌政策,这从根本上撼动了竞技足球基石,全面激化了不彻底的职业化改革所积累的矛盾与弊端。
2001年10月6日,有长春亚泰、浙江绿城等5支甲B球队参与的赤裸裸假球案爆发;次日,中国国家队在沈阳1球战胜阿曼队,提前两轮取得世界杯入场券。辉煌与丑陋,举国欢庆与全民声讨这种巨大的反差,在同一时间和同一群体中发生了。这不啻宣告,出线的成本何其巨大,一味豪赌出线的新政又是怎样深重地劳损了中国足球的机体,透支了中国足球的未来。然而,此时的阎世铎没有反思,反而豪迈地宣布:中国足球站起来了!之后,彻底否定甲A,推出带有鲜明乌托邦色彩的中超更把中国足球拖入了无尽的混乱与灾难中。人们的怀疑不无道理,这样豪赌下收获的是中国足球的激进还是浮华的个人政绩?
陌生的新掌门
在很多体育官员的心目中,现在的足协一把手位子已经不是香饽饽,而是一口陷阱。据悉,面对领导的征询,一些热门人选要么婉言拒绝,要么提出种种苛刻条件。因此,这匹黑马的诞生其实有点尴尬,似乎表明,连上层也产生了抛弃足球的念头。
虽然两个月前,阎世铎要离任就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但此前,谢亚龙并不在决策层考虑的接任者范围中,至少不是热门人选。在当时大家猜测接任新掌门的热门人选中,包括总局局长助理崔大林或肖天那样的重量级人物,还有重竞技管理中心主任常建平或四川省体育局副局长李亚光等在这两年的奥运战略中有抢眼表现的一方诸侯。
3个月前,刚刚从陕西安康挂职锻炼归来的谢亚龙被任命为体育总局电子信息研究中心副主任,从官员升迁惯例看,3个月内两次调换职务比较反常。另外,这个副主任在级别上比原来的群体司长或田径管理中心主任都低了半级,也表明谢不是这一位置的有力竞争者。
那么,谢亚龙到底怎么被选中的呢?
据悉,谢亚龙的毛遂自荐和体委元老的竭力推薦使这匹黑马能够横空出世。知情者介绍,作为前体委主任伍绍祖同志的秘书,谢这十几年的仕途并不顺利。尽管当过北京体育大学副校长和田径管理中心主任等要职,但一直没有令人瞩目的业绩。
而两年田管中心主任的经历,也被圈内人看作是他职业生涯的“滑铁卢”。谢曾因为在悉尼奥运会时“王丽萍金牌风波”中的处置失当而遭到舆论广泛的炮轰;在日常工作中与时任副主任的前亚洲冠军尚修堂发生激烈冲突,矛盾之大,迫使上级全面改组班子,谢去了体育科研所当党委副书记。谢旋即提出去陕西挂职锻炼的请求。
仅仅以这十几年的资历和政绩看,谢很难成为一位强势的足协领导人,更难扮演铁腕人物的角色;而没有足够的魄力背景、人缘关系与智慧技巧,想当好中国足球的大家长几乎是天方夜谭。
谢亚龙面临的三大难题
阎世铎终于下课,可谓众望所归。但仅仅换个掌门人无法从根本上缓解中国足球濒临崩盘的危机。一方面,中国足球极度深寒的严峻现实不是随便哪个个人能够融化的;另一方面,谢亚龙这个“新人”也让大家心里没底。
而入主中国足协后,谢亚龙至少要解决三大棘手问题。首先是树立足够的权威,解决中国足球界团结与信心的问题。后期的阎世铎,一连串令人既极度反感又啼笑皆非的举措,得罪了从球迷到媒体,从球员到俱乐部,从投资人到赞助商,甚至足协中层干部等中国足球几乎所有的参与者。阎本人成为孤家寡人也就算了,中国足球却就此彻底丧失了民心和魅力,已然成为一盘散沙。
这样的遗产,够接任的谢亚龙喝一壶了。比如,在中超十月革命中,足协不仅把投资人彻底打趴下,得胜后还极尽羞辱与封杀之能事,令徐明、罗宁等商界大亨恨之入骨。但没有投资人大量真金白银的投入,足协掌握再多的权力,照样得喝西北风。在近来的中超冠名危机中,便出现各俱乐部幸灾乐祸的多,而理睬足协的求救呼吁的少 尽管他们是最大的受害者。
其次,必须妥善处理2008奥运与职业联赛的关系,或说足球的政治性、公益性与产业性、职业性的关系。在中国足球的经济基础完全市场化,投资主体多元化的现实面前,中国足协与各俱乐部实际上是平等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上下级关系;两者应该建立互信和对话的机制,而不是彼此猜疑、处处挤兑。
但这种理想化新型关系的建立,不仅需要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而更需要足协首先放弃足球政治化的理念。投资人和赞助商不可能仅仅因为所谓的爱国热情,就无休止地,几百万、上千万地充当出线足球的“埋单佬”。遗憾的是,在一切为了08奥运的神圣口号下,从上级到足协仍然把出线或锦标当作搞足球的全部目的。
最后,必须妥善解决足协自身执政能力低下与功能定位落伍的问题。虽然很多人很不认同被体育界捧为圭臬的举国体制和金牌战略,更十分鄙视阎世铎牺牲联赛豪赌出线的执政路线,但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如果豪赌出线能够成功,那就赌呗,牺牲一下联赛也未尝不可。然而现实很无情,2004年的中国足球,一边是国字号球队全线溃败,一边是中超联赛极度丑陋与萧条,这就让所有的人都不高兴了。
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沈家军在奥运会预选赛上,仅仅打了两场比赛就在事实上被淘汰,和汉家军连世界杯小组赛都不能出线这些案例看,中国足协牺牲联赛保出线的执政策略并不成功。在很多人看来,阎世铎时代仅有的两大成就,即2001年十强赛和2004年亚洲杯,却是在很大程度上靠的盘外招,或所谓的足球外交制胜。
其实,足球外行不是不能成为领导内行,尤其在战略层面上,已经走向市场的职业足球还真的很需要复合型的领导人,而不只是足球行家。问题是,阎世铎们不是专家却偏充内行,拍脑袋决策并实施了很多技术性、专业性很强的工程,甚至搞出南北分区赛。而中国足协依然是一个事无巨细都大包大揽的无限责任政府模式,结果只能是一团糟。
历史是如此沉重,现实又是如此严峻,要“新人”谢亚龙凭一己之力全面理顺中国足球诸多战略关系,显然是太过苛求了。人们只是希望能看到,中国足球何时能开始逐步走上正轨,而不是在无知与胡闹中进一步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