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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这就是“文革”期间,几乎每一个记事的人都能背诵的毛泽东强调的“三要三不要”。但关于这个最高指示提出的内情却不一定每一个人都知道……
毛泽东:我党真懂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为懂了,其实不大懂,自以为是……
1974年12月26日,也就是毛泽东生日这一天,当毛泽东听完关于召开四届人大筹备工作的汇报后,对周恩来、王洪文作了关于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的谈话。
毛泽东说:“列宁为什么说对资产阶级专政,要写文章。要告诉春桥、文元把列宁著作中好几处提到这个问题的地方找出来,将大字本送我。大家先读,然后写文章。要春桥写这类文章。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就会变修正主义。要使全国知道。
“我国现在实行的是商品制度,工资制度也不平等,有八级工资制,等等。这只能在无产阶级专政下加以限制。
“所以,林彪一类如上台,搞资本主义制度很容易。因此,要多读马列主义的书。”
毛泽东提出的这个理论问题,对一般人来说,确实很难理解,比如:八级工资制与“林彪一类如上台,搞资本主义制度很容易”有什么联系。但对于张春桥、姚文元等“大理论家”们,就不同了,他们对毛泽东讲话的理解是“深刻”的。就在毛泽东的谈话刚过一个月零三天,也就是1975年1月29日,张春桥、姚文元就将摘录的列宁关于无产阶级专政论述的报告送交毛泽东。
他们在报告中说:送上我们摘录的列宁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论述,共20条,5000字,不知是否符合主席的要求。如果这次摘录的不行,我们可以再摘录一次;如果基本可用,是否可以印发政治局同志参考,也请批示。2月2日,毛泽东读后即在这个报告上批语:“同意印发。”2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论无产阶级专政》语录33条,其中列宁的语录23条(包括张春桥、姚文元报送的20条在内)。
3月1日,姚文元发表了《论林彪集团的社会基础》。4月1日,张春桥发表了《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这两位主管意识形态的“权威”为毛泽东关于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指示作了注释。其实,张春桥、姚文元的用心远非如此,他们在对毛泽东的指示作力所能及的阐述的同时 ,是不会放过任何可利用的机会的。林彪如果上台,搞资本主义容易还是不容易,张春桥、姚文元已经不关心了。林彪毕竟死了。他们的真正用心,是利用这个“理论问题”,对周恩来组织起新的进攻。因为此时,周恩来才是他们夺权路上的最大障碍。他们想借机提出“反经验主义”。于是,他们到处宣传:“经验主义是当前的主要危险。”
于是,在这个特定的背景下,4月20日,新华社《关于报道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的请求报告》经姚文元审阅修改后,报送毛泽东。该报告称,在今后一段时间里,我们要大力报道各级干部认真读书、刻苦钻研,决心弄通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反对学习中的不求甚解的作风。特别是要注意宣传各级干部通过学习,认识和批判经验主义的危害,自觉克服经验主义。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份报告中,他们提出把“反经验主义”作为学习专政理论的一项内容。23日,毛泽东阅后,在这份报告上批语道:
提法似应提反对修正主义,包括反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二者都是修正马列主义的,不要只提一项,放过另一项。各地情况不同,都是由于马列水平不高而来的。不论何者都应教育,应以多年时间逐渐提高马列为好。
我党真懂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为懂了,其实不大懂,自以为是,动不动就训人。这也是不懂马列的一种表现。
此问题请提政治局一议。
从这个批语中,不难看出,毛泽东把反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包括在反对修正主义的范围之内了,同时也可看出毛泽东的批评语气是严厉的!中共中央办公厅曾将这个报告和毛泽东的批语作为1975年第126号文件印发。在毛泽东的指示下达后,这场刚刚拉开戰幕的“批经验主义”只好收场了。
毛泽东:我没有更多的话,就是三句,九次、十次代表大会都是三句,要马列不要修正,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
1975年5月3日,毛泽东召集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开会。在此之前,毛泽东在外地休养了10个月,刚刚回到北京。在这次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批评“四人帮”只反对经验主义,不反对教条主义。
会议开始后,主要是毛泽东讲话:“多久不见了,有一个问题,我与你们商量,一些人思想不一致,个别的人。我自己也犯了错误,春桥那篇文章,我没有看出来,只听了一遍,我是不能看,我也不能写书。讲经验主义的问题我放过了。新华社的文件,文元给我写了。对不起春桥。”毛泽东所指的张春桥的文章就是4月1日发表的《论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该文章提出了“反经验主义”问题。这篇文章发表前曾送毛泽东审定,所以毛泽东现在批评张春桥又说对不起张春桥。新华社的文件是指那份《关于报道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的请求报告》。
“还有上海机床厂的10条经验,都说了经验主义,一个马克思主义都没有,也没有说教条主义。”毛泽东又说。(所谓“上海机床厂的经验”也是张春桥、姚文元等人搞出来的。)“要安定,要团结。无论什么问题,无论经验主义也好,教条主义也好,都是修正主义,都要用教育的方法。现在要安定团结。”接着,毛泽东又批评“批林批孔”、“三箭齐发”。
“走后门这样人有成百万,包括你们在内。”说到这里,毛泽东指着王海容、唐闻生,又说:“我也是一个,我送几个女孩子到北大上学,我没有办法,我说你们去上学。她们当了五年工人,现在送她们上大学了,我送去了,也是走后门,我也有资产阶级法权。我送去,小谢不得不收,这些人不是坏人。”
接着,毛泽东谈到了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他说:“你们只恨经验主义,不恨教条主义。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统治了四年之久,打着共产国际的旗帜,吓唬中国党,凡不赞成的就要打。”毛泽东用手指着周恩来:“你一个,朱德一个,还有别人,主要是林彪、彭德怀。我讲恩来、朱德不够,没有林彪、彭德怀还没有力量。林彪写了短促突击,称赞华夫文章。反对邓、毛、谢、古。”又指邓小平:“邓是你,毛是毛泽覃,谢是谢唯俊,古是古柏。其他的人都牺牲了,我只见过你一面,你就是毛派的代表。”
毛泽东接着说:“教育界、科学界、新闻界、文化艺术界,还有好多了,还有医学界——外国人放个屁都是香的,害得我两年不能吃鸡蛋。因为苏联人发表了一篇文章,说里面有胆固醇。后来,又一篇文章说胆固醇不要紧,又说可以吃啦。月亮也是外国的好,不要看低教条主义。”
毛泽东又说:“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
接着,毛泽东批评说:“不要搞‘四人帮,你们不要搞了,为什么要照样搞呀?为什么不和二百多个中央委员搞团结,搞少数人不好,历来不好。这次错误,还是自我批评。”毛泽东又重复两遍“三要三不要”。他说,这三条重复一遍,“其他的事你们去议,治病救人,不处分任何人,一次会议解决不了。我的意见,我的看法,有的同志不信这三条,也不听我的,这三条都忘记了。九大、十大讲过这三条,这三条要大家再议一下”。毛泽东慢慢地说:“教育界、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其实也有好的,有点马列的,你们外交部也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面向王海容、唐闻生)“讲错了没有?你们两个是臭知识分子,你们自己承认,臭老九,老九不能走。”
毛泽东再次说他犯了错误,对张春桥的文章没有事先纠正。他说:“春桥的文章是有理由的,因为1958年就写了文章,那时我还不认识他。好像不认识。”“见过面。”张春桥说。“没有印象,那篇文章我写了一个按语,《人民日报》登了,《人民日报》那时是邓拓管的吧?”“是吴冷西。”张春桥回答道。“只有两篇文章是拥护的,其他的都是反对的,所以他有气。”毛泽东说。(1958年“大跃进”时,张春桥就主张消除资产阶级法权。当时,包括毛泽东在内的党内许多同志都不同意他的观点。毛泽东说的“所以他有气”即指此事。)
毛泽东接着说:“我看问题不大,不要小题大做,但有问题要讲明白。上半年解决不了,下半年解决;今年解决不了,明年解决;明年解决不了,后年解决。我看批判经验主义的人,自己就是经验主义,马列主义不多,有一些。不多,跟我差不多。不作自我批评不好,要人家作,自己不作。列宁说,那些人是大知识分子,全是巴克莱学说。巴克莱是美国的一个大主教,你们去把列宁的书找来看一看。”
“主席是不是说看《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江青在一旁问道。“嗯。”江青的问话把毛泽东的话题引到她这里来了。
毛泽东说:“江青同志党的一大半工作没有参加,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罗章龙、王明、张国焘,她都没有参加斗争,没有参加长征,所以也难怪。我看江青就是一个小小的经验主义者,教条主义谈不上,她不像王明那样写了一篇文章《更加布尔什维克化》,也不会像张闻天那样写《机会主义的动摇》。”
毛泽东接着说:“不要随便,要有纪律,要谨慎,不要个人自作主张,要跟政治局讨论,有意见要在政治局讨论,印成文件发下去,要以中央的名义,不要用个人的名义,比如也不要用我的名义,我是从来不送什么材料的。”毛泽东对江青到处以他的名义送材料、乱发号施令非常不满。他曾多次批评过江青。
毛泽东又说:“这一回跑了10个月,没有讲过什么话,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中央没有委托我。我在外面养病,我一面养病,一面听文件,每天都有飞机送。现在上帝还没要我去,我还能想,还能听,还能讲——讲不行,还能写。我能吃饭,能睡觉。”毛泽东是1974年7月离京去外地的。临走前,他召集在京的政治局委员谈过一次。10个月后,他回到北京。这是回京后第一次与政治局委员们见面,所以讲得很多,谈兴很浓。
毛泽东说:“要守纪律,军队要谨慎,中央委员更要谨慎。我跟江青谈过一次,我跟小平谈过一次。王洪文要见我,我说不见,要见大家一起来,完了。对不起,我就是这样,我没有更多的话,就是三句,九次、十次代表大会都是三句,要马列不要修正,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毛泽东十分强调“三要三不要”,他将从林彪事件中总结出的这三句话,定为党内的三项基本原则。
张春桥:总理的信,有些话不确切。但我不反对报主席
毛泽东4月23日对新华社《关于报道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的请求报告》所作批示和5月3日在政治局会议上的谈话,对“反经验主义”问题作了结论。之后,周恩来考虑,应就如何传达4月23日批示向毛泽东作一报告。在报告毛泽东之前,有必要先在政治局内部通通气。
5月21日,周恩来给政治局委员以及参加政治局活动的几个人写信。信中说,5月3日,政治局同志面听毛泽东指示后,他提议政治局常委五人先谈一谈。5月4日、7日谈了两晚。王洪文传达毛泽东指示,说《红旗》第5期发了文章,主席4月23日所作的批示就不再下达了(这篇文章传达了这个批示的精神)。于是,周恩来等人考虑中央再发个文件,正面阐述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等问题,以利于学习和实践。当时,张春桥说,如搞文件需要一段时间。周恩来在信中说:“此事,请中央政治局同志讨论后报主席。”
周恩来信的内容主题很明显:要把毛泽东4月23日对“反经验主义”的批评传达下去。后因毛泽东说既然《红旗》已写了文章,批示就不传达了。周恩来便考虑发个中央文件,否则张春桥“批经验主义”的影响就很难消除。要搞文件,自然是张春桥管的事。但张说需要时间,这实际是想拖,想不了了之。周恩来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让政治局委员们拿出意见。
周恩来在信的第二段,先作了一下说明,《红旗》第5期文章提到在1959年批判彭德怀时,提出“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是在姚文元的文章中,而不是在张春桥的文章中,3月份《解放军报》、《人民日报》的“反经验主义”的两篇社论也是根据姚文元的文章阐述的。在对此作了说明之后,周恩来指出:邓小平向毛泽东反映的,是指张春桥在总政3月1日召开的各大单位政治部主任座谈会上的讲话(邓小平在信的此处加了一句,当时还提到江青同志在政治局会议正式提出了这个问题)。在这个会上,张春桥说在“批林整风”时,他就认为从1959年以后“批经验主义”不够,所以与周恩来商量将毛泽东批印的《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哲学小辞典选辑重印一批发行。对张春桥的这些情况,当时认为已弄清楚,就不忙于向毛泽东报告了,现在政治局正式开会讨论毛泽东的批示和指示,周恩来便让王洪文向政治局会议说明这些情况。
周恩来在信的最后提出:“如大家同意,亦请将此报告转呈主席一阅。”这段内容,是为了把张春桥“反经验主义”的一些言行提出来,在政治局内部讲明,同时报告毛泽东。
周恩来这封信的抬头是:
洪文同志阅后请转政治局同志和参加会议同志审阅。
信先到了王洪文那里。5月22日,王洪文批道:
请剑英、小平、春桥、江青、文元、先念、锡联、登奎、国锋、吴德、振华、志福、桂贤、海容、静宜、闻生同志阅。
张春桥5月22日在这封信上批道:
总理的信,有些话不确切。但我不反对报主席。
江青5月24日批道:
许多情况我不了解。同意报主席。
姚文元5月24日批道:
常委会讨论情况不了解。如还讨论个别的问题,建议也说明一下。
王洪文5月24日批道:
继续传阅,传完后送总理阅,是否呈主席请总理定。
这封信几经传阅,又回到周恩来处。是否报毛泽东的问题,张春桥表示不反对,但说总理的信有些话不确切;姚文元没有表示态度;王洪文也没拿出意见,让周定;倒是江青表态同意,不过前面加了一句“许多情况不了解”,实际上她很了解。
“反经验主义”问题,张春桥是主要人物,而且他还是政治局常委。于是,周恩来在5月27日给张春桥写了一封信:
春桥同志:
我在5月25日收到洪文同志退回我的报告,要我决定是否呈主席。在你的注语中,说我信中有些话不确切。我因头上皮下神经疤疹未好,脚上皮下毛细血管病未止,故晚了两天才将当时认为较为确切的语言写出,请你审阅。
当时,你说由于批判彭德怀反党集团时,主席建议印两本书,都在半年读完。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有些组织和同志读得多些和较好些,而哲学小辞典三版选辑却很少有人读,几乎没有什么反映,所以主席在批印的指示时就说:我们过去批判了教条主义,但没有批判经验主义。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而后,刘、林反党集团实施阴谋诡计,经验主义者就常常上当,所以你在“批林整风”时就提出将主席批印的《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再印一批发出。这次,主席指示要把列宁为什么说对资产阶级专政这个问题搞清楚,才会防止变修正主义,如果不把资产阶级法权加以限制,林彪一类如上台,搞资本主义很容易。因此,你联系到十多年的思想,经验主义者由于不多读书,难于总结经验,易于上反党集团的当,甚至陷进去,故你在3月1日总政召开的各大单位主任座谈会上片面地强调经验主义的危险,这在三四月中各政治部向总政来电反映讨论情况,也可看出。
我这段文字,不知是否较为确切。如果仍不确切,请你以同志的坦率勾掉重写或者批回重写,我决不会介意,因为我们是遵守主席实事求是和“三要三不要”的教导的。
如你的低温已退,我很想在今天下午或晚上到你处一谈。
27日当天,张春桥在这封信上批道:
总理:
已在电话商定,不再改了。现退上。祝你健康。
这封信于当天又回到了周恩来那里。周恩來即在此信上批了五个字:
呈主席批阅。
邓小平:要“三要三不要”,首先要政治局同志安定团结、“三要三不要”……
也是在27日这一天,邓小平根据毛泽东5月3日的指示,主持政治局会议,批评江青等人。到会的政治局委员,各就各位。江青、张春桥、王洪文和姚文元等坐在一排,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和其他政治局委员则坐在另一排,仅在座位上,便摆出两军对垒的阵势。邓小平的心情很复杂:毛泽东让他主持会议批评江青,这话说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可就难了。
江青心里明白,光和邓小平较量,她可以胡搅蛮缠不讲理,大吵大闹。但这次是毛泽东授意,自己不能再李逵式的蛮干了,要讲究点策略。张春桥这些日子心情沉甸甸的。进入1975年,形势愈加令他忧心忡忡,前途莫测!中共十大以后,毛泽东对他们(“四人帮”)的批评多于表扬:批“十一次路线斗争”、批“三箭齐发”、批“四人帮”、批“反经验主义”,把他们压得有些抬不起头……
会议开始后,邓小平说:要安定团结,要“三要三不要”,首先要政治局同志安定团结、“三要三不要”。毛主席告诫、帮助我们,再三讲“三要三不要”,联系实际讲宗派主义,讲“四人帮”的问题。主席问政治局讨论的结果。讨论,无非是对主席4月23日批示,到会同志都讲了话。有的同志说,这次会上的讲话过了头,有的同志说是搞突然袭击,搞围攻。其实,百分之四十也没讲到,有没有百分之二十也难讲。谈不上突然袭击和过头。无非是讲历史上的路线斗争,有的来自经验主义,有的来自教条主义,这没有什么过。倒是要提一个问题、三件事:批周、叶……当时钻出一个“十一次路线斗争”,这不是主席的,后来主席纠正了;“批林批孔”,又钻出个“批走后门”,提到对马列背叛,当面点很多人的名;学理论,是防修、反修,又钻出个“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来势相当猛。别的事不那么雷厉风行,这几件事雷厉风行。主席提出三个问题,钻出三件事。倒是问一问,为什么?邓小平还针对“四人帮”强调,不要搞小圈子,不要搞宗派,“四人帮”值得警惕。他还强调纪律,说不要以个人名义送材料。叶剑英、李先念也在发言中向江青等人提出质问和批评。
6月3日,政治局又一次开会批评江青等人。会议一开始是无言的僵局,张春桥在记录本上写着:“沉默,沉默,又沉默。”
打破僵局的叶剑英讲了三个问题,先讲“反经验主义”问题。他说,3月1日出现“反经验主义”(指姚文元发表的文章),全国报纸跟着来了,用“反经验主义”代替“反修正主义”。不要只提一个,放过另一个。一定要学习,这非常必要。不学好就没有武器。今后中央要带头。有些同志读得多,不必拿来作私有财产。叶剑英讲的第二个问题是团结。他说,不要分裂,现在不同于庐山(指九届二中全会),那时有些同志商量如何对付林彪,是对的。现在情况变了,过去可以交头接耳,现在如果不变,就不利。过去一个时期不正常,如果继续下去,就有害团结。历来有小组织存在,就会分裂。第三是讲请示报告、严守纪律。叶剑英说,一个时期以来几乎重大问题都不请示报告——“十一次路线斗争”、“批走后门”、“批经验主义”,都是如此。以后重大问题要提交政治局讨论,这个问题要引起严重注意。不要事先不请示,事后来纠正。不要干扰主席,这是最大的干扰。
王洪文也作了点自我批评。讲到江青与邓小平的争论时,他说自己只听一面之词,没听小平意见,觉得应向主席报告。征求过江、张意见,向主席报告是对的。对争论的看法有片面性。到长沙报告主席,受到毛主席批评,错误主要是他。关于“反经验主义”,虽然自己没发表文章、讲话,但社论、新华社报告都看了,没有认识到问题在哪里,也没有引起重视。以后要好好学习。要按主席安定团结、“三要三不要”的指示办事。对27日政治局会议的看法,他认为多数同志的发言是好的,对他的批评是难得的。
江青也发了言,她说27日的会,自我批评不够,又有新的不恰当的地方,还要加深认识。有些问题还得消化一下,还得看一点东西,再作进一步检讨。
最后,邓小平提议会议结束,讲多少算多少,向主席报告。
5月27日、6月3日的两次政治局会议开得很成功。尽管没有把话全部讲完,“四人帮”也不承认有“四人帮”,但毕竟是在政治局内部对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这四个人的一次反击。不久,毛泽东找邓小平谈了一次。对这两次会议,毛泽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邓小平对毛泽东说:“会议的情况,主席都知道了。”毛泽东点点头,说:“我看有成绩,把问题摆开了。”“最后他们否认有‘四人帮。”邓小平说。毛泽东说:“过去有功劳,反刘少奇,反林彪。现在就不行了,反总理,反邓小平,反叶帅,反陈锡联。要告诉庄则栋,有事要找陈锡联,不要跑王洪文、江青,不然陈锡联不好办事。”
从毛泽东的话中可以看出,毛泽东始终对“四人帮”反刘、反林给予较高评价。另外,毛泽东对陈锡联很器重,称他为“司令官”。陈锡联,解放战争时期任二野三兵团司令员,当时任沈阳军区司令员。毛泽东在四届人大前提议陈锡联为国务院副总理。体委主任庄则栋有事不找分管体委的副总理陈锡联,而是往王洪文、江青那里跑。5月27日政治局会议上,邓小平曾批评过他,毛泽东在这里也表了态。
“风向快要转了,在政治局。”毛泽东说。这话充分表露出毛泽东对政治局出现的风向变化所持的态度。“政治局的同志气很大,我说不要把话都说完,散了。”邓小平说。“这个办法好,留有余地。大家清楚就行了。我准备找王洪文谈,叫他找你,听你的话。他威望不高。”“他最后的发言,政治局许多同志感到不真实。”邓小平这里指的是王洪文6月3日在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江青也不喜欢他,专门在我这里告他的状。他应该好好工作。”毛泽东说。毛泽东的话是有所指的,1974年下半年,江青与王洪文曾发生过争论。“没有大问题,你要把工作干起来。”毛泽东向邓小平明确指示。“这方面我还有决心就是了。”邓小平说。“那好!”毛泽东很高兴。“反对的人总是有的,一定会有。”邓小平说。毛泽东笑着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这样的形势下,江青迫于毛泽东对“四人帮”的批评,不得不作了一份书面检查。检查中写道:
主席、在京的政治局各位同志:
我在4月27日政治局会议上的自我批评是不够的,经几次政治局会议上同志们的批评、帮助,思想触动很大,但是思想上一时转不过来,经过思想斗争,我认为会议基本上开得好,政治局比过去团结了。
当我认识到“四人帮”是个客观存在,我才认识到有发展成分裂党中央的宗派主义的可能,我才认识到为什么主席从去年讲到今,达三四次之多。原来是一个重大原则问题,主席在原则上是从不让步的。
此后,王洪文不再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经毛泽东同意,邓小平从7月开始主持中央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