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人与鸽子崂的故事

1998-03-18 10:10何世平
清明 1998年5期
关键词:金秀杨村妹夫

何世平

为做鸽子崂那几块田,茂青的女人好几天不理茂青了。

头两日茂青倔劲十足,没事样过去了。后几日女人洗浴时,有意开着房门洗,茂青本发狠不看,可女人那玉样的肤色光鲜照人。茂青就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女人那窈窕的身段!遂上前馋馋地想动手。女人正穿内裤,女人拎着内裤猜透他心思地阻止道:没门,你来我就克你,克死你!茂青满身的狂噪被女人这么一说,若泼了冷水般清醒了,他知道女人说到做到,女人真会把指甲嵌住他的一点皮,撩起好高,那疼痛直往心里钻。茂青下了决心不理女人,可晚上睡觉时,一股女人特有的香直往他鼻里钻,他睁眼看时,瞧见女人穿着内衣内裤弓在那的睡姿。他又怦然心动,不禁伸手在女人的腿上摸,被女人打了回来,女人说:有本事你找旁的女人摸去,想摸我就要做鸽子崂那田。茂青说,姑奶奶,你咯能把声音说小点,丫头在堂屋做课文哩!女人说,你眼瞎了,我就这嗓门!

半夜时,茂青无端醒来。他以为被尿涨醒的,便起床解,没点点,上床后就睡不着了。他又闻见了女人那熟悉而迷人的体香,他的呼吸遂变得有些急促,手便下意识地搭上女人的左乳,女人把他的手挪了过来。他惊异于女人的感觉,明明是睡着的,怎一点也不糊涂哩!他呢喃道:金秀口也,我的好老婆,我想你口也!女人说,什么想不想的,我被你气伤了。茂青说,我想通了,天亮就去犁田。女人翻了一个身,说,你前头去犁田,我后头就给你,田不犁,休想!茂青无望了,茂青也翻了一个身,背朝女人。心想:早晓得这样,不如前几日就将田犁了,省得受这肉里煎熬。

鸽子崂那几块田是村里几个木匠的。这两年木匠在苏南做红木家俱发了,离村庄近的田被人做了,因了鸽子崂离村庄三四里地,又要爬几道小丘,忒吃苦的,再加这两年种田也没什么赚头,就被抛了荒。一荒就二三年。

木匠们回家过年,见那田荒也是荒着,索性慈心大发,放出话来,说村里不管哪家种,自劳自得,公余粮等一切费税由他们自家管。

这要在头几年,那还不打破头血破脑才怪,可现如今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哪稀罕你那公余粮那区区便宜,有本事自己出门打工,没本事的把儿子女儿放出去,过年回来腰里还不鼓鼓的。光种田腰鼓不起来,孬子也懂这理!

金秀也不想做,可儿子临出门放下话,秋后一定要把红砖拖来家。这可愁坏了金秀,这钱在哪来?越想越愁,后来想多里捞,决定做鸽子崂那几块田。跟茂青商量,茂青鼓了腮。茂青说:人家都不做,我也不丢那个下气。金秀说:你不丢那个下气,你出门去,过年揣一沓票子来家,家里么事都不要你做!在家就要做鸽子崂那田。茂青一听要他出门就来气。他出过好多趟门,出门呆不到十天半月,就背着行囊来家了。他不放心家里的田和地,更不放心家里水一样可人的女人。可回到家里,金秀总是骂他脓包,没本事,他好气。金秀又在问他做还是不做?他的气酿得也差不多了,说,要做你做,我反正不做。金秀脸上先还挂着笑,听男人这么一说,索性也阴了脸,眼里有光往外照,好迷人。金秀说,对你说,做也是做,不做也是做。一年到头又涨烟又涨酒能有几个钱存?儿子出门带几百出去,到过年还带不到出门的钱来家,丫头念书见天就要钱,这田不多做,哪来钱买砖!金秀说着话,拿着镰刀去了鸽子崂。茂青心说,你把田陇边的柴草砍得晒场样光净,我也不做那田!

这是插早稻秧的前几天,现在早稻秧插得差不多了。看来茂青是败了,茂青自己也觉得是在见到女人穿内裤的那一刻起开始溃败的,茂青好纳闷儿。

茂青把黄牛牵出圈时,太阳还未露脸,东边正霞光满天。茂青把犁扛上肩膀,牵牛走时,牛打了一个慵懒的响鼻,前后蹄踢踏出一片响声,却没有挪前的意思。茂青来气了,茂青说:对你说,鸽子崂那田,你死也要给死光,你跟我一样,生来是贱命,就是累的,哪天死了,就享福了,晓得吧!牛听了很不乐意,又打了一个慵懒的响鼻,前后蹄踢踏出一片响声,还是没有走的意思。茂青火了,扬起竹鞭“啪”地打去,牛惊得小跑着往前蹬去。茂青在后头骂:下牛坯的东西!

茂青走后,金秀就开始搓衣裳。金秀搓得心不在焉。金秀也不想做鸽子崂那田,又远又累的,可不做不行。村里的楼房,跟小孩过家家般,隔不了多天就冒出一幢来。儿子十七八岁了,家里还是土墙瓦屋,儿子就是不说,她也没法交差。儿子若要带一沓钱回来也好,可儿子带不了几个钱来家,家里的儿子她晓得他小命。这两年争气了,总算带着出门的路费回家,到家里又早上一桌,晚上一桌地往家带朋友。几桌一带,把他带的钱花光了还不够。这样一年一年地家里怎么搞?刚才茂青骂牛她全听见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下牛坯,一心为家还不讨好。衣裳搓光了,她想洗了就去村部买点五花肉来家,这几天光顾生气,栽秧都没买肉给茂青吃。今个茂青去犁鸽子崂的田,她想无论如何也要烧碗红烧肉给茂青吃。就在这时,有人在门口大哥大哥地叫,她探出头,是茂林。她说你哥去犁鸽子崂的田了,有么事?茂林一脸失望,说,我还指望他带我栽一天秧哩,今天妹夫也过来,我想一天栽了好出门,这一来黄了。金秀说,你要舍得一斤酒,我去给你栽。茂林说,你哪喝酒?金秀说,你哥不就爱酒吗!茂林脸上露出了笑,说,你把我太看扁了,哥也在我家吃吧!金秀利索地拎起斑驳的(木量)桶,去河边洗衣。

茂青赶着黄牛踮儿踮走到鸽子崂时,太阳已出山多高。只是鸽子崂里还是荫凉一片。茂青嘀咕,这冷水田,庄稼长死都不吓人!

茂青走到田陇边,把牛放到山上吃草。这山去年还是一片高大葱笼的杉木,去年下半年砍了,只剩下小棵的树苗与见了阳光后长得疯狂的柴草。牛吃得很惬意,不时甩着响尾。茂青乘牛吃草的工夫,把田陇边,山畈旁一堆一堆被妻砍倒的柴草抱到山畈边堆集。茂青抱得很慢,稍不留心就有小刺刺人手里,把他疼得一愣一愣的,只得放下柴草,用手小心地抹,抹时嘴里又嘀咕道:狗日的,遇见鬼了。

茂青将干柴草堆集成长长的一溜,拿出火柴正待点燃时,忽听山上传来一阵叽叽嘎嘎的鸭声。他抬头遂瞅见一队鸭子,在鸭倌中才的长杆赶治下正向崂里徐徐而来。鸭们走得浩浩荡荡,中才在后面跟得趾高气昂。中才是个少年,村里的。茂青对这少年不存好感,以至他瞅见鸭们和他时,没看见样又低下头,蹲下身在盒里往外抽出火柴支,擦着火焰,却没有燃着柴草。他又抽出一支擦了,还是没有点燃。见鬼了!他咕哝。这时鸭们已至他身边,叽叽嘎嘎地跳进水田。茂青的第三支火柴擦着点燃了柴草,那烟往上串了将近一米高时,那火又熄灭了。鸭倌中才眼瞅着那火熄灭的。茂青正想往外骂“真见鬼”了时,中才自告奋勇地说,我给你点。茂青听了,将火柴扔给中才。鸭倌中才是放火高手,他从没有被露水润潮的中间部位抽出一把干焦焦的毛草,一支火柴点去,便浓烟弥漫了。茂青心说,狗日的还真不孬!

茂青把黄牛牵下田时,鸭倌中才已把火点得淋漓尽致。太阳也照进了鸽子崂,吃过草的黄牛很卖力,茂青的心情好了不少。

太阳正头顶时,茂青犁光了三块涝田。第三块涝田犁光后,茂青又将牛放回山上。茂青见一排柴草烧得差不多了,遂用手当瓢,斛水往上浇。那柴草还未烧过性,见水便青烟缭绕。鸭倌中才一上午忙着烧火,火烧着后从地边挖来已成熟的马铃薯烤着吃,只吃得唇和脸黑若锅底。茂青见鸭倌中才这副熊样,又无好感,临回家时一再嘱咐中才,不许再玩火再浇薯头吃。中才点头,洗了手,用衣袖在脸上二五一抹后,去了上一块田,站到鸭们一起了。

茂青的背影才消失在鸽子崂山岗,鸭倌中才遂又来到灰烬旁,用长杆挑起柴灰,有火星闪烁。鸭倌中才咧开嘴笑了一笑,转身雀跃着上山,拈些干焦的杉刺,堆集到柴灰上,趴到地上,伸长细脖,鼓起腮帮拼命吹气。一会工夫,干杉刺便噼噼啪啪地炸着了,鸭倌中才又咧开嘴笑了一笑,转身去地里抠来马铃薯烤着。

火要灭时,中才就去山上拈一些干杉刺来,干杉刺噼噼啪啪又炸着时,中才的烤薯也熟了。中才吃着吃着,瞌睡来了,中才是个电视迷,每晚总要把转播台的几个频道看得雪花乱飘,方才上床躺下。鸭倌中才没有抵挡住瞌睡的猛烈袭击,走去上埂抱头痛睡。一阵轻风吹来,燃着的火头蛇样往山上游。

茂青在茂林家与妹夫饮酒时,妹夫还埋怨他,那年要与他一道去城市收破烂,现在绝对是小日月过得舒坦。

妹夫那年在家做生意蚀了,逼得走投无路便带着妹妹去了长江边的城市收酒瓶,一年不到,鸟枪换炮,将板车换成三轮车。多出的板车,妹夫有意让茂青去,茂青先想去,后一想放了田地划不来,索性没去。去了就好了,妹夫发了小财,在家做房子不做事,田不做地不耕的。茂青说,我就这命!妹夫说,不是命,是你舍不得那累死人的臭田!茂青点头认可。茂青喝了一瓶啤酒后,又喝了半碗白酒,他晕晕乎乎来到鸽子崂时,见半边儿坡焦黑一片,火将砍伐后留下的小杉苗烧得噼噼啪啪直叫唤。

茂青慌了片刻神,接着将身上的蓝大褂子扒下,沾了水去灭火。好在杉木苗不大,好在柴草不深,更好在季节是春天,都是绿色。茂青将一圈数百米长的火势扑灭了。这时茂青才想起,这鸽子崂的田是白做了,还不定要罚陪多少钱!

鸭官中才在北埂山阪边蒙头大睡。茂青想这火一定是狗日的烤薯头烤的,便大声将他叫醒,大骂他睡死了,着火怎不回家报一声!鸭倌中才揉揉有些惺忪的双眼,莫名其妙地问:报么东西?茂青骂:小狗日的,把我害苦了!

茂青把烧山的事第一个告诉的妹夫,他觉得妹夫见多识广点子多。妹夫听后,递给他一支烟,叫他别急。茂青说,哪里有个不急的,烧的又不是少!金秀、茂林、妹妹也围了过来,金秀得知消息,泪眼婆娑。妹夫问,山是哪个村的?茂青说,杨村的。妹夫一惊,说,这大老远的,哪里找到熟人呢?我这几年又不在家。妹夫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金秀在一旁小声抽泣。妹夫想起什么似的,问妹妹:邻居阿婶咯是杨村的?妹妹想了半天,说她也不晓得哪村对哪村,阿婶娘家她去过,妹妹说了方向。茂青说,就是杨村。妹夫说,那就好办,她大兄弟是那个村的支书,大嫂别哭了,我带你们去他家。

一行人去阿婶家里没有找着人,往田里看时,就见阿婶、阿婶男人(妹夫称小叔)正在田里忙。茂青跟着妹夫去田里时,小叔正在耙田。妹夫把事说了,小叔没推辞,答应帮忙。几个人下田,不一会就将三分秧田畈栽了,上埂时,太阳已挂山沿。

金秀也要去,小叔说,去多人没用。小叔推出哗哗作响的老爷脚踏车,带着茂青走了。

到杨村时,黄昏已过。这么晚了,小叔的村支书舅子还在田里插秧。俩人又去田里摸黑插了一趟。吃晚饭时,小叔才叫茂青说了烧山的事。支书问了面积,说:眼下正忙栽早稻秧,没时间上山看,等秧栽光,我带村长他们上去看。你也甭急,既然是我姐夫带来的,我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茂青感激涕零,连忙敬酒。几杯酒后,小叔提议,上山那天送个信上去,他好让茂青招待一餐。支书舅子答应了。

回来路上,天如泼墨,又都喝了酒,车是不能骑了,便推着车走。

茂青回家时,已近半夜。洗过澡上床后,金秀问结果。茂青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金秀偎着茂青抱怨大不该做那田。茂青说,晚了,这叫女人当家,一头花瓜。金秀不吱声,金秀侧着身,用乳在茂青肢上蹭,把茂青蹭得痒酥酥的。茂青懒得动,他心里惦着烧山的事。金秀把腿架到茂青的腿上,又蹭。茂青终于忍不住了,转身褪去金秀的内衣,饿狼一样压在金秀身上。

杨村那天来了五六个村干部,茂青金秀灶上灶下地忙乎。妹夫与小叔在家候他们来家。一会,山场护林员来了,说村干部们不来这边吃饭了,怕影响不好。一屋人听后面面相觑,茂青叨咕:那怎搞!小叔想了想,说:也好,我们把菜送到你们林场,不就照了。护林员连声说,这位师傅想得周全、想得周全!

生菜熟菜金秀担着,茂青用稻箩挑四捆啤酒,办酒样往林场去。茂青心里象吞了只死苍蝇,腌臜透了。

妹夫来报信,说,村干部都说尽量往轻处办,估计问题不大。茂青说,照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金秀叫茂青往锅洞塞柴,茂青把妹夫的话对金秀说了,金秀紧锁的眉头松开了。金秀又叫茂青往锅洞里塞柴。

小叔也过来了,小叔说,他们已经下山了,快上菜。茂青又问情况。小叔说,估计问题不大,没有人说甚么,只是说等吃过饭再商量一次,恐怕过过场就算了。金秀喜不自禁,说,这次全靠小叔了!小叔一笑说,这么好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一行人围着桌床坐下时,金秀见一个胖胖的干部总是拿眼瞥自己。金秀瞅一眼身上,没见着难看的地方。喝酒时,都起哄要金秀陪酒,尤其那个胖干部,一再提议。金秀没再推托,就上桌陪,陪过支书陪村长,一介绍,那胖干部正是村长。村长说,你不认得我了吧?金秀说,是有点面熟,想不起来了!村长说,我在这边看过茶叶山,你想不起来了?金秀想了起来,想起来的金秀心里轰一声响,震得她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了。陪过一圈酒,金秀下桌了。金秀摸摸发烫发红的面颊,觉得事情要栽在自己身上。村长又拿眼瞥她,她越发觉得事情要糟了。

饭后的协商会开得好长好长,散会时,对茂青宣布一个决定,说这山烧了二亩多,事情严重,要茂青去林管所报案。茂青陡感事情变大了,这一餐饭白搭了。小叔也犯疑惑,他乘支书上厕所的间隙,探内情。支书舅子摇头,支书说,村长报复我了。小叔问,为么事?支书说,就为去年砍鸽子崂的树,他卖低价吃回扣,我给挡了。支书说这话时,又摇了一次头,又说,他在山上态度还好,下山就变了。

几个干部临走,小叔仗着自己是支书的姐夫,又是杨村的老女婿,代茂青求情。小叔说:你们去鸽子崂已看到了,那崂里的田是荒了没人做,茂青才做的。这年月,哪个还把田

当回事,不到万不得已,哪个愿受那个罪!

村长接了话,说:种田人不种田,总不能去上班吧?再说如今上班也不易,上班也有下岗的。再说,就是上班,你总不能把厂房烧了吧!对不对?

小叔语塞,努力点头。干部们走后,小叔说,事情大了。小叔把支书舅子对他说的疑问说了。茂青傻了,一副找不到北的样子。

妹夫在一边纳闷儿:说好的往轻处办,怎么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反而把事情搞糟了呢?

没有人能回答,只有金秀心里明镜似的,可她没把那明镜亮出来。

天傍黑时,茂青与金秀在笼里捉了两只老母鸡,往林管所张所长家去。林管所离家不远,就七八里山路。

张所长来察看山场时,对茂青夫妇说,烧子点小苗与柴草,事情可大可小,我尽量同杨村协商,往轻处办,你们放心!接着叫茂青隔天去杨村听答复。

金秀孬子样站在鸽子崂田畈边,心想:还真应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古话哩!

八、九年前的那个春意盎然的早晨,金秀偷摘了杨村茶场的一篮茶叶,悄悄地溜到了鸽子崂,心想,到了鸽子崂该平安无事了!不料迎面站着看茶山的小伙子。她想溜,小伙上前将她的茶篮夺下。金秀慌了,金秀说,我认错了,你把篮子给我!小伙没声音,金秀抬头,见小伙正凝神看着自己。金秀更慌了,金秀声音说得有些大,金秀说,你把篮子还给我!小伙醒了般望望四周,说:要篮子要茶叶我都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金秀问,么条件?小伙说,我们结个朋友。金秀脸一红,接着又摇头,说她不晓得朋友是甚意思!小伙开导她说,就是能做老婆的那个朋友。金秀有些释然,金秀说,我儿子都上学了!小伙摇头,不信。金秀急了,哪个骗你不得好死!小伙半信半疑地又凝望金秀一阵。金秀又要篮子,小伙说,要篮子可以,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金秀问,又么条件?小伙说,你长得象电影里的女人一样漂亮,赔我睡一觉就照。金秀想上前打他一记耳光,一想不妥,那样事可就大了。她想溜,可她实在舍不得那才买的青篾篮。小伙见金秀没声音,遂长驱直入,说,只要你答应,我把篮子茶叶都给你,日后想搞就来。不答应,我就罚你的款。金秀想跑,小伙说,你跑掉和尚跑不了庙,女人能跑过男人?金秀不答应。小伙说,识相的就依我,我拔掉萝卜留下坑,你也不红不萎的。金秀软了下来,说,不是我不依你,我那个东西来了!小伙不信。金秀说,哪个逗你七口满血,不得好死!我那个东西一走,就送来给你。金秀风情万种,小伙醉了。小伙说,哪个逗我呢?金秀说,我要逗你七口满血,不得好死!小伙问,哪天?金秀想了想,说,后天就能走,我大后天就送来,行不?小伙依依不舍,还了金秀一篮茶叶。

走上鸽子崂山岗,金秀长长地嘘了口气。接着她又咯咯地大笑,她为自己的弥天大谎而兴奋而好笑。

不几日,茶场摘青茶,一毛钱一斤。金秀先有点犹豫;又一想,一不做、二不休,我怕哪个?金秀又去摘茶,这回没敢往家拎。回家来走到鸽子崂,又遭遇看茶的小伙。小伙要她兑现诺言。金秀说,放屁去吧,你说我偷茶叶拿出证据来!小伙傻了。小伙要夺她的竹篮,金秀大喊救命、救命!小伙吓跑了,小伙没跑多远,回过头冲金秀嚷:狗娘养的,日后你除非撞不到我跟前来!金秀不屑地哼一声,接着又咯咯地笑弯了细腰。不久,小伙调离茶场。金秀又放心大胆地偷茶叶,她没想到,小伙回家后,竟混了个村长。

茂青听答复那天,在家跟金秀商量,觉得还是要去妹夫家请小叔,小叔有支书亲戚在村里,有些话好问好说,茂青去跟哪个说?

茂青到妹夫家时,妹夫已在吃早饭了。妹妹忙着下面条给他吃。他说怪麻烦的,我吃一点粥吧!妹妹说,烧液化气,一会就好,你不吃粥我晓得。妹妹打着了火,火头不大,妹妹调了下旋钮,不料一股烈火喷薄而出,将妹妹的脸熏得通红,妹妹疼得直掉泪,妹夫连忙拿肥皂往灼伤的脸上抹。茂青的心里好不是滋味,自己倒霉带过人。他在心里骂鸭倌中才又骂女人金秀。

去时等了半天,还是没结果。乡里下来包片干部,包片干部得知情况后,让村里上报乡里,好作严打处理。包片干部说得轻松,把站在一旁的茂青吓得腿若筛糠。

茂青回家时,天已黑透。金秀问吃了没?茂青说,我要喝酒!金秀问处理结果,茂青说,我要喝酒!茂青把一瓶白干喝得只剩下点点,醉得一塌糊涂。

茂青酒醒后,金秀笑他下了一窝小猪崽。茂青说,真要下一窝小猪崽就好了,出笼卖了还能抵罚赔款,还真挺事哩!说得金秀黯然神伤。

茂青又去了两次杨村,回来总是叹气。金秀问苗头,茂青说,甚苗头不苗头的,反正没二三千块钱了不下台,那狗日的杨村村长绝坏,不是他,那天就了结了!

一提村长,金秀的心里就轰隆一声响,又是村长!

茂青又一次去后,回家对金秀说,借钱去吧!金秀问,借好多?茂青说,最少要三千五。金秀说,乖乖,到哪借那多钱?茂青说,才晓得乖乖呀,晚了!金秀莫名其妙,问甚晚了?茂青说,女人当家,一头花瓜!金秀说,放屁,我叫你做田,叫你烧山了?茂青说,我放屁,我放屁,照了吧!茂青开始抽烟,茂青先拿出散给村干部抽的过滤嘴,抽出一支看看又把那支烟送回盒里,从兜里摸出平头来,吸得烟雾缭绕。金秀心里嘀咕,大不该做鸽子崂那鬼田!

金秀换上很少穿的单衣时,茂青吃了一惊,茂青说,穿得跟电视里的演员样去哪?金秀说,不是你喊我借钱去吗?茂青说,借钱也不能穿得跟卖差不离呀!金秀白了茂青一眼,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茂青瞅金秀的眼睛,有些发直。金秀说,看你,孬了样的!

金秀穿着得体的单衣,还真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小冲小崂,方圆数十里,金秀的美是出了名的。

金秀没去亲戚家借钱,金秀骑着茂青的重磅自行车去了通往杨村的方向。

金秀在杨村又跟一个胖男子去了县城的一家旅馆。

回家时,茂青问钱借到没?盒秀说,我没借钱,我上县城摸奖去了。茂青说,你开心得很嘛!金秀打了个哈欠,显得无精打采,金秀洗过澡,没吃晚饭,便上床躺了。

茂青上床又不安份,金秀说,你个现世宝,你要再碰我一下,我就克死你!茂青安份了许多。

茂青再去杨村听结果时,金秀把家中四百块钱递给他。茂青说,就这点钱,怕不够!金秀说,不够我去借,你带上这钱先去。茂青一万个不情愿出了家门。

处理时茂青吓一跳,几个村干部和林管所l张所长先将茂青一顿熊训,训得茂青直眨眼睛,心里好一阵发冷。

最后村长宣布处理结果:(1)当事者茂青烧山后,能主动报案,态度不错。(2)火虽是放鸭郎所至,但事发后,茂青能主动承担责任,态度可佳。鉴于以上两条,又考虑到茂青家庭困难等原因,决定处赔罚款共七百元,先交杉苗款三百,其余四百罚金先欠村里的。

茂青以为听错了,当他手里捏着剩下的一百块钱时,才算全信。他问妹夫,那四百罚金哪天交?妹夫说,孬了,欠条都不要一张,不就算了!茂青听后,长嘘了一口气。

责任编辑:潘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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