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红的著作和研究在美国

1981-07-15 05:54戈宝权
读书 1981年12期
关键词:葛浩文生死场呼兰河

戈宝权

今年的五月端阳佳节,是东北女作家肖红在黑龙江省呼兰县诞生的七十周年,明年的一月二十二日是她在香港不幸病逝的四十周年。肖红的生活和创作道路都是短促的,但她在二十三岁写的第一本小说《生死场》,却得到了鲁迅的重视。鲁迅亲自为她的书写了序言,其中说:“……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微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肖红的生活道路是坎坷不平的,而在她逝世以后的命运又是寂寞无闻的!她的著作多年来没有出版过,要不是近年来重印了她的《生死场》和《呼兰河传》等书,还有不少人在对她进行研究,她的名字就好象是被人遗忘了似的!

去年八月,美国旧金山州立大学中文系主任葛浩文教授(Howard Goldblatt)来到北京访问,同肖红的生前老友会见,承他赠送了一本他写的《肖红评传》的中译本给我。当我看到印在卷首的肖红一九三九年在重庆照的一张相片时,它勾引起了我的不少回忆,那不正是当年我见过的肖红吗?记得一九三八年抗战初期,我在武汉见到了肖红,那时她住在武昌蒋锡金家。后来由于日机轰炸,她就搬到汉口三教街冯乃超和孔罗荪处暂住。这年九月武汉沦陷以前,她经宜昌到了重庆。我到了重庆后,曾在苍坪街《新华日报》馆的营业部同她见过几次,而且还在黑夜里护送她回去,那时她已面带病容了。一九四○年她到了香港,第二年靠了美国革命女作家史沫特莱的帮助,进了玛丽皇后医院治病,我们当时也偶尔见过。想不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和香港沦陷以后,当我同韬奋、茅盾夫妇和叶以群等人逃离香港之后的十多天,她就弃世长逝了,死后葬在我也曾经去过的浅水湾的丽都花园附近。后来我读到诗人戴望舒写的几行诗:“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海涛闲话。”我好象也来到她的墓前,向在寂寞中长眠的肖红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尽管肖红逝世以后三十多年来,她的命运是寂寞无闻的,但她的名字和作品并没有完全被人们遗忘。在美国,专心研究肖红的葛浩文教授,把他的全副精力都用在钻研肖红的生平和翻译她的著作上,成了知名的肖红专家。葛浩文于一九三九年生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长滩,一九七○年在旧金山州立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当一九七二年他在印第安纳大学攻读时,在柳无忌教授的指导之下进行研究工作,他的博士论文题目就是肖红研究。他花了三、四年的功夫,在一九七三至七四年间,还两次穿梭飞行于美国、日本、香港和台湾之间,用“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钻研精神,访问肖红生前的友好,搜求有关肖红的史料,终于在一九七四年完成他的博士论文《肖红评传》和获得博士学位。这本评传于一九七六年由美国波士顿杜尼出版社出版,又经他在旧金山州立大学的同事和朋友郑继宗译成中文,一九七九年由香港九龙文艺书店出版,列为“文星丛刊”之一;同书一九八○年又由台湾台北时报出版公司再版。

葛浩文教授是怀着热爱肖红的深厚感情撰写这本评传的,用他自己为中文版写的序文中的话来说:

“有好几个月时间,肖红的一生不断萦绕在我脑海中,写到这位悲剧人物的后期时,我发现自己愈来愈不安,肖红所受的痛苦在我感觉上也愈来愈真实,我写到她从一家医院转到香港临时红十字会医院,我只需写下最后一行,便可加上简短的附录和我的结论。

“但是我写不下去——那一刻,……不知怎的,我竟然觉得如果我不写这最后一行,肖红就可以不死”。

这是多么深的感情啊!

葛浩文写的这本评传,共分八章。前六章介绍肖红的生平:第一章,呼兰河——“永久的憧憬和追求”;第二章,哈尔滨——肖红的新世界;第三章,文坛崛起的过程——由青岛到上海;第四章,上海和日本的岁月;第五章,命定独行的肖红——“我好象命定要一个人走……”;第六章,肖红人生旅程的终站——香港;第七章是论肖红的创作:“肖红及其文采”;第八章是结论,书前附有肖红年表,书后附有肖红著作及有关肖红研究、译作中外文参考资料书目。台湾版中书前还附印了多幅肖红和与肖红有关的相片。

葛浩文不仅写了《肖红评传》,他还又翻译了肖红的作品:《生死场》是他同杨丽珊合译的;《呼兰河传》是他独自翻译的。这两本书已由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在一九七九年合印成一本出版;一九八○年同书又由台湾敦煌书局出了翻印本。此外,他还译过肖红的《牛车上》、《手》等短篇小说和散文作品。

葛浩文从不满足于他的研究成果,为了追寻肖红的足迹,他在去年八月来到我国访问。他先到了北京,访问肖红生前的老友。然后到了哈尔滨,参观了肖红读书的第一女子中学(现名哈尔滨七中),还到了道里区和商市街等与肖红有关的地点。他甚至深入到呼兰河畔的呼兰县,寻访了肖红的故居。后来他到了肖红生活过的上海;还到了广州,拜谒了从香港浅水湾迁移到广州银河公墓的肖红之墓。香港的《新晚报》上报道了《葛浩文谈追踪肖红之行》;台湾《联合报》上发表了他本人写的《访肖红故里、墓地始末》。由于他这次在中国见到差不多肖红生前所有的友好,同我国的肖红研究者与传记作者交谈,搜集了不少新的史料,他准备改写他的《肖红评传》,而且这次要用中文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写这部《肖红评传》,要做到四个对得起:对得起肖红;对得起读者;对得起历史;对得起自己”。

当我们在北京同葛浩文教授见面时,我们不仅知道他精通中文,而且他讲的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写的一手漂亮的中国字,都很值得我们称赞。我在去年年底接到他从美国来信,其中说:

“自返国后至今,除了草一些关于肖红及我这次访华的短文外,一直忙于翻译肖红的《马伯乐》,目前第一部已脱稿。如今正将在贵国搜集的资料整理,过不久便可以开始《肖红评传》修订工作。我的理想为明年可将二书(《评传》及《马伯乐》英译)都出版”。

今年年初又接到他的短简:

“《马伯乐》翻译的工作快完成,再过一个月左右便可开始《评传》的修订,届时恐怕要向先生请教许多事情”。

六月间,葛浩文从美国专程来到我国,参加了在哈尔滨举行的肖红诞生七十周年的纪念活动。八月下旬,我应邀去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参加“鲁迅及其遗产”学术讨论会时,曾在旧金山访问了葛浩文,并参观了他的书房。见到他收藏的肖红的著作和有关研究肖红的资料至为丰富。葛浩文自称是个“肖红迷”,据他说,他翻译的《马伯乐》已交给出版社。他今秋要到洛杉矶大学任教一年,除继续研究肖红和修订《肖红评传》外,还准备研究其他东北作家的工作。他这种专心一致的钻研精神,很值得我们钦佩!

近年来,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先后出版了肖红的《呼兰河传》和《生死场》;肖军、骆宾基、陈堤、赵凤翔(肖凤)等人都撰写了肖红的传记和有关回忆与研究肖红的资料。不久前看到日本中国文艺研究会在去年十月出版的《野草》上,发表了中川俊对肖红的研究,其中也提到葛浩文的著作;还发表了前野淑子编的《肖军、肖红著作及有关资料目录稿》。

肖红不再是寂寞无闻的人了,愿随着今年五月的端阳佳节,红花似火,她又重新回到我们中间来!

一九八一年九月底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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