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逻辑、困境及路径

2025-02-22 00:00:00蒋永穆孟林
湖湘论坛 2025年1期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粮食安全中国式现代化

摘要:新质生产力是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进步的决定性力量。坚持以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具有逻辑必然性。从理论必然来看,生产力的新质化是助推粮食增产的革命性力量;从现实必然来看,新时代粮食安全新形势迫切要求生产力进一步新质化。当前,以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面临数字技术赋能不足、协作生产程度不够、绿色牵引动力不强、海洋开发仍然欠缺、开放水平有待提升等现实困境。必须锚定这些突出难点,大力发展数字生产力、协作生产力、绿色生产力、蓝色生产力、开放生产力,以新质生产力赋能国家粮食安全。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粮食安全;农业强国;中国式现代化

一、问题的提出

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把“确保国家粮食安全”摆在今后一个时期“三农”工作的首要位置,体现了党中央对粮食安全的高度重视。在《求是》杂志2023年第6期的署名文章中,习近平总书记将粮食安全与民族复兴联系起来,强调“只有把牢粮食安全主动权,才能把稳强国复兴主动权”。当前,全球重大公共安全事件频发,面对国际冲突加剧、逆全球化潮流抬头、世界经济持续低迷的外部环境,以及国内粮食供需紧平衡、产需缺口加大、需求结构不断调整的基本粮情,确保国家粮食安全尤为迫切。粮食安全归根结底要靠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的提高,只有粮食产能稳步提升,国家粮食安全才有保障,强国复兴的主动权也才能牢牢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中。必须明确的是,科技创新才是粮食产能提升的关键。加快形成农业新质生产力,促进粮食稳产增产,对于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实现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良性互动、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

2024年7月18日,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明确指出:“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加快形成同新质生产力更相适应的生产关系,促进各类先进生产要素向发展新质生产力集聚,大幅提升全要素生产率。”这反映出党中央对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殷切期望。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新质生产力”的概念后,便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在“三农”领域,许多学者尝试将新质生产力与“三农”问题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如陈健、张颖等提出发展新质生产力能有效推动乡村振兴,魏后凯、吴广昊提出以新质生产力引领现代化大农业发展,蒋永穆、杜婵指出要以新质生产力助推乡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总体来看,学界关于这一主题的研究取得了许多富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对进一步探讨该问题提供了学理借鉴。但是,既有研究的视野仍需拓展,粮食安全是农业领域的重要话题,当前将新质生产力与保障粮食安全相结合的研究较为缺乏。因此,本文尝试从新质生产力的角度出发,探讨保障粮食安全的逻辑必然,分析粮食安全领域面临的现实困境,并锚定这些突出难点有针对性地予以破解,以期为新时代新征程上筑牢国家安全基石、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提供思路借鉴。

二、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保障粮食安全的必然选择

“从底层逻辑上讲,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是一致的。”新质生产力以科技创新为核心,是保障粮食安全的必然选择。具体而言,从理论必然来看,生产力的新质化是助推粮食增产的革命性力量;从现实必然来看,新时代粮食安全新形势迫切要求生产力进一步新质化。

(一)生产力新质化是助推粮食增产的革命性力量

以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并不是凭空提出的,“同任何新的学说一样,它必须首先从已有的思想材料出发”,将新质生产力作为保障粮食安全的核心动能,有着丰富的思想资源。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突出强调了生产力新质化对农业生产的强大推动作用。

1.生产力新质化具有革命的力量

生产力的新质化本质上是科学技术的创新发展。恩格斯在对马克思一生进行总结时,提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马克思十分关注科学的发展情况。他指出:“在马克思看来,科学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科学的确使旧的生产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农业生产中,科学的发展推动了农业革命。马克思曾称赞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推动农业生产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他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巨大成果之一是,……使农业由社会最不发达部分的单凭经验的和刻板沿袭下来的经营方法,在私有制条件下一般能够做到的范围内,转化为农艺学的自觉的科学的应用;……使农业合理化,从而才使农业有可能按社会化的方式经营”。在马克思看来,封建社会小农经济的生产效率十分低下,是一种单凭经验和刻板沿袭下来的经营方法的农业生产,如此低的生产力只能满足小农自给自足的基本生活需求。可以说,这一阶段人类还匍匐在自然的神力之下,对自然环境的控制力很弱,表现在农业上就是传统的生产经营方法,使人类无法摆脱“看天吃饭”的命运。因此,马克思认为这是一种“最墨守成规和最不合理的经营”。马克思、恩格斯的毕生理想是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这一宏伟目标首先必须建筑在每个人都能存活下来的基础之上,而充足的食物是人类生存的第一需要。基于此,在马克思看来,人类要想完全控制自己的食物来源,不再听任自然的摆布,就必须依靠科技发展,广泛运用科学这种革命的力量,提升人类对自然界的控制力,助推农业生产实现质的飞跃。

2.生产力新质化促进农业生产效率迅速提升

生产力的新质化能够有效提升农业生产效率。马克思、恩格斯特别关注新兴科学技术在农业上的应用,并对农业机械化、化学化、生物化的农业生产力革命作了专门考察和论述。一是农业机械化。生产工具的革命是最重大的革命。19世纪,随着物理学的发展,机械制造和蒸汽技术迅速发展,农业生产的机械化、蒸汽化逐步代替了人力、畜力生产。到马克思、恩格斯晚年,内燃机和电力技术的发展,又推动农业进入了电气时代,拉开了现代石油机械农业的序幕。一方面,农业机械化对扩大生产具有重要作用。马克思指出,“有的土地所以被看做坏地,并不是由于它的化学构成,而只是由于某些机械的、物理的障碍妨碍它的耕作,所以,一旦发现克服这些障碍的手段,它就变为好地了”。农业机械化使人类改造自然的力量极大增强,过去受限于自然条件无法耕种的土地,现在变成了适合耕种的好地,迅速扩大了农业生产规模。另一方面,由于“机器是提高劳动生产率,即缩短生产商品的必要劳动时间的最有力的手段”,大机器在农业领域的应用,将物理学的最新成就并入农业生产过程,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促进了粮食等农产品的丰富,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更便宜、更便捷地获取食物。二是农业化学化。化学的发展对农业生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方面,农业化学化改良了土壤。马克思指出,“土地只要处理得当,就会不断改良”。土地肥力直接关系到农作物产量,因此在众多处理方式中,使用化肥对土壤进行改良是特别关键的。另一方面,农药的发明和使用大大降低了病虫害。在封建小农经济时代,遇到农作物病虫害,小农只能望“虫”兴叹。随着化学的发展,农药的发明和使用极大增强了病虫害防治能力,提高了农作物产量。三是农业生物化。随着生物学和遗传学的发展,动植物良种选育技术发生了重大变革。马克思观察到当时的生物技术已经用于小肥羊的培育。他指出,“一年生的羊已经可以肥育,无论如何,在满两年以前可以完全成熟。……由于精心选种,使羊的骨骼缩小到它们生存所必需的最低限度。……这种羊叫做新莱斯特羊”。同样,生物育种技术也被用于小麦、大豆等粮食作物的良种培育,极大地提高了粮食产量。总之,马克思、恩格斯高度重视生产力新质化在促进农业生产效率提升中的重要作用。

(二)新时代粮食安全新形势迫切要求生产力进一步新质化

新中国成立以来,生产力的每一次新质化都推动了粮食增产。随着新的科技革命深入发展,我国农业科技创新能力不断提升,在许多新的前沿科技领域已经与发达国家处于同一起跑线,部分领域还出现了领跑现象。我国粮食产量与综合生产能力稳步提升,正处在历史上粮食安全形势最好的时期。但值得注意的是,我国农业发展模式仍属于传统粗放型,其推动粮食增产的效率已明显减弱,已经到了以新质生产力赋能粮食增产的关键时刻。基于此,加快推动生产力进一步新质化,以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尤为迫切。

其一,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明确了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保障粮食安全的关键。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粮食安全关系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最终成色。世界上粮食安全水平颇高的发达国家全部都是农业强国,以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丹麦、以色列、日本十国为例,农业科技创新能力强是这些国家的共同特征。中国作为崛起的新兴大国,要想在世界舞台上掌握话语权,就必须大力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建成世界农业强国。习近平总书记从国际竞争的角度出发,强调了推动农业生产力进一步新质化的重要性。他指出:“要立足我国国情,遵循农业科技规律,加快创新步伐,努力抢占世界农业科技竞争制高点,牢牢掌握我国农业科技发展主动权,为我国由农业大国走向农业强国提供坚实科技支撑。”新时代以来,习近平总书记立足我国基本国情农情粮情,结合世界农业发展经验,反复强调“解决吃饭问题,根本出路在科技”,为形成和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及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指明了方向。

其二,我国农业科技创新能力显著提升,为依靠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提供了技术支撑。新中国成立以来,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民接续奋斗,推动我国农业科技水平实现跃升。从农业科技国际竞争力对比来看,我国整体水平已经从世界第二方阵迈入第一方阵,在发展中国家中处于领先地位。从农业科技发展各项指标来看,全国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超过61%,粮食单产提高对总产增加的贡献率超过66%,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率超过72%,自主选育品种面积占比超过95%,农作物良种覆盖率达96%以上。从农业科技重大突破来看,我国种质资源保存取得突破,智能装备取得长足发展,农业污染防治技术瓶颈不断得到突破。总之,随着新中国成立以来几十年的发展,我国农业科技事业取得了巨大进步,为新时代新征程依靠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准备了物质条件。

其三,传统粗放型农业发展模式推动粮食增产的效率已明显减弱,保障粮食安全亟须依靠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不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在农业生产关系优化调整、农业科技发展进步的合力作用下,我国农业综合生产能力不断提升。相关研究表明,1978—2012年,农业总产值呈指数级增长,2012年后,随着前期改革红利逐步释放,我国农业综合生产能力达到全新高度,农业总产值增速开始逐步放缓,呈现出稳中有进的基本态势。另有研究成果表明,改革开放后,随着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和农业生产关系的调整,我国粮食产量迅速提高,仅用6年时间就实现了两个千亿斤突破。但是,随后粮食产量很快进入了徘徊期。这一现象表明粮食产量可能由于前期要素投入回报率高而迅速增长,但随着要素投入的回报率逐渐降低,粮食产量的增幅也将逐渐缩小。因此,要保障粮食产量持续稳定增长,根本上要靠生产力的进一步新质化,即大力发展农业科技,全面提高粮食产能,转变传统农业发展方式。

三、以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面临的现实困境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持续推动农业新技术应用,不断提升农业现代化水平。这期间,粮食产能稳步提升。截至2024年,我国粮食产量首次突破1.4万亿斤大关,使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了自己手中。同时,也必须看到以新质生产力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仍面临许多难点挑战,主要表现在数字技术赋能不足、协作生产程度不够、绿色牵引动力不强、海洋开发仍然欠缺、开放水平有待提升五个方面。必须认真分析这些现实困境,有针对性地予以破解。

(一)数字技术赋能不足

数字技术在改造传统农业方面具有强大优势,通过促进数据要素与农业经营过程有机融合,可以推动传统农业向智慧农业转型升级。当前,我国正处在以数字技术改造传统农业的起步探索阶段,在农业大数据技术、农业人工智能、农业机器人等方面都取得了许多关键性技术突破,但在粮食生产中仍存在数字技术赋能不足的问题。

一是农村数字基础设施落后滞碍了数字技术在粮食生产上的应用。数字基础设施是发挥新质生产力强大动能、以数字技术赋能粮食生产的支柱。新时代以来,我国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取得了很大成绩,但数字基础设施普及建设仍相对落后。据统计,截至2023年底,我国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66.5%,低于城镇地区16.8个百分点,城乡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差距较大,阻碍了数字技术的普及应用。另外,从数字经济渗透率来看,2023年我国一、二、三产业数字经济渗透率分别为10.78%、25.03%、45.63%,二、三产业的数字经济渗透率显著高于第一产业,表明数字技术在粮食生产中的应用水平有待进一步提升。

二是农业从业人员素质结构与应用数字技术的门槛要求不匹配。改革开放以来,尽管我国农业生产经营方式朝着多样化的方向发展,出现了一大批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但并没有改变“大国小农”的基本农情。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向城市转移,导致农村出现“老龄化”“空心化”问题,造成了农村劳动力素质结构与数字技术应用要求之间的矛盾突出。一方面,中老年农村劳动力思想上仍固守传统小农的生产经营方法,不愿接受新生事物,很难适应从传统农耕向智能化耕作的技术转变。另一方面,农村劳动力文化素质普遍偏低,许多老年人甚至是文盲,没有能力掌握数字技术,导致数字技术创新研发与普及应用之间的鸿沟逐渐加深。

三是农业数字技术尚未根据各地实际情况做到精准研发和应用。近年来,我国农业数字技术发展迅猛,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5G通信等技术都在农业生产中逐步得到应用,“数字麦田”“无人农场”“智慧渔场”相继出现。但是,必须看到农业数字技术的研发和应用还存在一些短板。一方面,我国幅员辽阔,东西南北的自然条件差异巨大,不可能只用一套数字技术就能完美解决所有地区的智能化生产问题。当前,我国农业数字技术仍处于成长期,农业数字技术发展的多样化和精准性还不足,许多地方在数字技术研发与应用方面没有做到因地制宜,出现了“水土不服”的问题。另一方面,农业技术应用成本过高。小农生产资金普遍不足,“大国小农”的农情限制了过高的技术投入。此外,即便对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来说,一套智能化设备动辄几百万元,需要好几年才能收回成本,这也大大降低了经营者采纳数字技术的愿望。

(二)协作生产程度不够

协作生产是指通过走出一条分工合理、优势互补、资源优化配置的发展路子,以分工协作的方式凝聚起保障粮食安全的强大合力。随着我国粮食产业的快速发展,粮食生产的分工协作程度越来越高,促进了粮食稳产增产。然而,当前我国粮食生产过程仍面临协作生产程度不够的问题,这成为保障粮食安全道路上的“拦路虎”。

一是粮食产业链各环节协同性不足。一般而言,粮食产业链包括生产、加工、流通、消费等环节,从生产到消费是一个完整闭环。下一环节的开始以上一环节的结束为前提,不同环节之间具有较强的耦合性。当前,我国粮食生产、加工、流通等产业各环节长期分离发展,产业链技术一致性不强或存在“断点”。产业链协同性不足致使我国粮食产业很难形成规模化的经济优势,农业高新技术应用增收效应不明显,阻碍了新兴技术的应用。此外,单从粮食生产环节来看,粮食生产全程机械化水平仍偏低。以水稻生产为例,从育苗到插秧再到收割,生产全程机械化尚存短板,整田、机插、机收等环节机械化运作能力较强,但在植保、机播、烘干等环节的机械化应用仍显薄弱,导致农业生产全程机械化运作的协调性不强。

二是粮食与经济作物生产的协同性不足。粮食作物与经济作物的结构性矛盾,是造成粮食安全风险的重要因素。由于粮食是基础消费品,价格不可能过高,而种粮成本又在持续上涨。长期以来,与种植经济作物相比,种粮的比较效益低得多。农民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大量改种蔬菜、果木、鲜花等经济作物,造成了耕地“非粮化”问题。为促进粮食与经济作物协同生产,政府对种粮户增加了财政补贴,但是补贴力度和精准度仍然不够,难以有效地激发农民的种粮积极性。除此之外,某些地方为了完成上级任务,采取“一刀切”的方式,简单将种植经济作物的田地改种粮食作物,引起了群众的不满。总之,“粮经协同”是当前保障粮食安全面临的重大课题,处理不好将会造成粮食风险。

三是推动工业化城镇化与保障粮食安全的协同性不足。工业化、城镇化是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我国必将经历一个从农业国到工业国、从农民到市民的转化过程。但是,不能只顾经济效益,不顾社会效益。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粮食安全则是基础的基础。只有确保粮食安全,才能持续稳定推动工业化和城镇化。当前,我国面临工业化城镇化压倒农业现代化的局面,许多地方为了经济效益,在工业化城镇化建设中大量转让、占用农业用地,导致良田逐渐萎缩、耕地数量逐年减少和质量不断下降,给粮食安全带来极大隐患。

(三)绿色牵引动力不强

绿色生产既关系到粮食增产的可持续性,也关系到粮食质量安全。经过长期努力,我国已经能够做到谷物基本自给、口粮绝对安全,用占全球9%的耕地和6%的淡水资源,养育了世界近五分之一的人口。但是,粮食生产过程中绿色牵引动力仍然不强,这成为制约我国粮食安全的重要因素。

一方面,水土资源保护力度不够。我国粮食生产过程普遍存在水土资源保护力度不够的问题。其一,耕地资源保护不足。人多地少是我国的基本国情,长期以来我国都只能通过耕种有限的耕地来养活大量的人口。然而,许多农民生态保护意识脆弱,因此在很长时间里,我国粮食生产都存在过度开垦土地、无序利用、粗放浪费的问题。长时间耕作透支,导致我国土地普遍存在浪费严重、有机质减少、团粒结构退化的问题。其二,水资源保护不足。水土资源空间匹配性差是我国粮食生产的天然限制因素;同时,在我国粮食生产过程中还存在大量浪费水资源的问题。许多农村地区农田水利设施落后,节水灌溉技术缺乏,“大水漫灌”现象突出,水资源的利用效率极低。尤其是北方许多缺水地区长期过度开采地下水,造成水土流失、湿地萎缩、生态系统退化等严重问题。

另一方面,农业面源污染严重。现代化学技术如化肥、农药、地膜等在农业上的应用,有助于提高粮食和其它农产品产量,但同时也导致了严重的农业面源污染。长期以来,为了提高单位面积粮食产量,我国普遍存在过度使用化肥、农药、地膜等问题,对生态环境造成恶劣影响。在化肥使用上,大量农户对化肥用量、配方、土质等并不清楚,只是听从零售商的推荐,在使用上也较随意,化肥实际利用率并不高。在农药使用上,许多农户为了缩减田间管理时间,节约劳动力成本,大量使用除草剂,导致农药残留并渗透到土层和地下水中,造成水土资源的污染问题。在地膜使用上,科学使用地膜能有效提高作物产量,但其化学成分聚乙烯在自然条件下很难降解。地膜还容易破损,回收率很低。土壤中残留的大量地膜,不但降低了土壤透气性,还阻碍了土壤水分的自然循环,导致农作物营养不良、化肥渗透率降低、土壤板结等问题,造成严重的地膜污染。

(四)海洋开发仍然欠缺

海洋是一座宝库,蕴藏着丰富的资源。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开始大力开发海洋资源。在食物供给方面,我们伸手向海洋要热量、要蛋白,不仅增加了食物总量,而且丰富了食物种类。但是,当前我国仍存在海洋开发欠缺的问题,给保障粮食安全带来了挑战。

一是水产品供给质量有待提高。我国有广阔的海岸线,是世界上水产品出口大国,水产品的人均占有量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但人均水产品消费量却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这固然与我国居民长期以来的饮食习惯有关,但水产品供给质量偏低则是更为重要的原因。一方面,我国水产品质量安全水平不高,水产品药物残留超标问题屡见不鲜,生产合格率总体偏低。另一方面,我国水产加工业发展落后。据统计,我国水产加工产值在渔业总产值中的占比从2007年的40.68%下降至2022年的30.93%,下降了9.75个百分点。水产品容易腐烂,加工业落后导致大量资源浪费,也不适应我国居民消费结构升级的要求。

二是海洋渔业生态系统尚待修复。长期以来,我国渔业发展采取了一种粗放单一的模式。改革开放以来,虽然我国单位海水养殖水面产量、单位劳动力产量有所提高,但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资源环境代价。当前,我国在渔业资源养护方面,既缺乏基础科学研究,又缺乏高素质渔业从业者。从渔业从业者的文化素质来看,其文化程度普遍低于二、三产业的从业者,且缺乏专业技术培训。从年龄结构来看,目前海洋渔业中的从业者老龄化严重,从业者绝大多数在50岁以上。传统渔业从业者仍然采取粗放单一的经营模式,加剧了近海渔业资源衰退的趋势,资源枯竭与环境污染的风险也越来越大。

三是海洋养殖技术的研发与应用水平有待提升。提升海洋养殖技术是促进海产品增产、以大食物观保障粮食安全的关键。然而,当前海鱼苗种、饲料、病害防控用品等技术的研发与应用水平有待进一步提升。从育种方面来看,在国家海水鱼产业体系跟踪的九大养殖品种中,我国良种选育技术滞后。从饲料方面来看,我国水产养殖原料的对外依赖度过高,饲料价格和品质的波动极易破坏渔业养殖的稳定性。从病害防控来看,与水产养殖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尚未构建起渔业病害防控体系,疫苗种类偏少,难以应对各种新发疫病,成为海鱼养殖的主要障碍。

(五)开放水平有待提升

自加入世贸组织以来,特别是新时代以来,我国建设开放型经济的步伐不断加快,国内国际粮食市场联系愈发紧密,在“走出去”和“引进来”的过程中不断提高了粮食安全水平。然而,与世界农业强国相比,我国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保障粮食安全的水平仍有待提升。

一方面,我国粮食安全存在“内忧”,突出表现为粮食供需矛盾突出。当前制约粮食生产的资源、环境以及各类要素的约束日益趋紧,如水土资源开发接近上限、农业就业人口稀缺、粮食生产成本上涨、种子技术尚未实现自立自强、财政支农资金相对匮乏等等。这些因素造成粮食产量增长趋于平缓,加剧了快速增长的粮食消费需求与增速平缓的粮食产量之间的矛盾。此外,随着人们收入水平提高,消费观念也随之改变,对食物的需求也从“有没有”向“好不好”转变,多样化、绿色化、品质化的粮食消费需求代替了传统的粮食消费需求,粮食供需结构矛盾也日益凸显了出来。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如何立足国内保障粮食安全,成为一个重大问题。

另一方面,我国粮食安全面临“外患”。在充分利用国际市场保障粮食安全的过程中,我国面临着许多挑战。一是粮食进口来源集中化、单一化。2004年以来,我国从粮食净出口国转变为净进口国,贸易逆差日益增大。尽管粮食产量年年都在提升,但是随着人们粮食消费需求的上涨,我国仍需每年大量进口粮食,并且粮食进口来源地集中化特征明显,对外依赖度高是一大隐患。粮食进口来源国的集中化、单一化趋势,导致粮食国际贸易风险和不确定性上升,给我国粮食安全带来巨大挑战。二是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冲击了国际粮食贸易。当前,逆全球化思潮抬头,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明显上升,局部冲突和动荡频发,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给国际粮食贸易带来了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当前,美国是我国小麦、玉米、大豆这三大粮食作物的重要供应国,而中美贸易摩擦愈演愈烈,将给我国粮食进口造成巨大风险。

四、依靠新质生产力保障粮食安全的破解路径

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保障粮食安全的根本出路。在实践过程中,必须大力发展数字、协作、绿色、蓝色和开放五大生产力,充分激发新质生产力的强大动能,更好地保障粮食安全。

(一)大力发展数字生产力,形成保障粮食安全的强劲动力

以数字信息技术引领的新一轮科技革命为缘起,数字生产力在新质生产力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在农业发展中,必须紧紧扭住数字技术这个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大力发展数字生产力,为保障粮食安全提供强劲动力。

一要完善农村数字基础设施。一方面,加大农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投入力度,扩大农村光纤、宽带的覆盖面,推动农村5G网络建设,加快农村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步伐,大力推动传统农村基础设施数字化改造升级,为粮食生产的信息化、智能化提供物质基础。另一方面,提高粮食生产的田间管理智能化、科学化水平。加速应用卫星导航定位、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对粮食生产全过程进行分析、设计和控制,逐步实现田间管理的智能化、科学化,提高数字技术在粮食生产中的应用水平。

二要全面提高农民的数字素养。一方面,加快转变农民数字技术应用方面的落后思想观念,提倡与时俱进、以终身学习的态度应对数字技术带来的新挑战。另一方面,加强农民数字技术培训,用大众化的语言传授专业化的知识,推动数字技术普及化,提升农民运用新技术的能力。

三要因地制宜发展数字技术。坚持多样化和精准性的原则,根据不同自然条件、不同作物品种、不同经营主体的个性化需求,因地制宜发展数字技术。例如,在农机装备制造上,适应不同地形地貌的耕作需求,应用大数据、人工智能、遥感定位和物联网等技术,研发多元化、小型化、智能化的农机装备,因地制宜推动数字技术与农机装备制造相结合。同时,还应根据我国农民群体的素质结构,适当推动农业数字技术“适弱化”“适老化”改造工作,弥合农业数字技术研发与应用的鸿沟。

(二)大力发展协作生产力,构筑保障粮食安全的强大合力

协作生产力在促进专业化生产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当前,我国在粮食生产方面存在一系列不协调的问题,必须大力发展协作生产力,促进优势互补,凝聚起保障粮食安全的强大合力。

一要全面提升粮食产业链各环节的协同性。政府要规划建设一批粮食全产业链协同生产示范项目,促进粮食产业链形成生产、加工、流通、消费的闭环。另外,还要通过国家财政资金定向投入,鼓励和引导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加入粮食全产业链协同生产过程,充分发挥分工协作的强大合力。就粮食生产环节而言,应加快补齐各方面短板,逐步形成从育种到储存的全链条闭环,稳步提升粮食生产能力。

二要大力提升粮食与经济作物生产的协同性。一方面,要加大种粮户财政补贴力度,逐步提高种粮补贴比率,不断完善精准补贴机制,构建补贴大数据管理系统,加大补贴发放监管力度,确保更多财政补贴精准发放到位。另一方面,要因地制宜安排粮经作物种植。我国地形地貌复杂多样,山地丘陵地区耕地破碎化严重,难以实现规模化耕作,不适合粮食作物种植。对于这类土地,应大力发展果蔬苗木等经济作物产业,也可根据实际情况促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扩大经济效益。而对于平原地区来说,集中连片的土地具备规模化生产的条件,能够产生巨大规模效益,因此必须确保这些耕地主要用来种粮食。

三要提升工业化城镇化与保障粮食安全的协同性。一方面,要划定农业用地保护红线,不可因为工业化城镇化建设而大量侵占良田;还要不断完善耕地占补平衡机制,坚决防止出现“占多补少、占优补劣、占近补远、占水田补旱地”的现象,确保耕地质量不滑坡。另一方面,要科学推进城镇建设。城市过大容易出现“大城市病”,应大力推动串联式、卫星城式发展,这样既能防止“大城市病”,又能避免过多占用郊区良田。

(三)大力发展绿色生产力,摹画保障粮食安全的鲜明底色

在农业生产中,只有把人力加诸自然力之上,才能生产出粮食。当前,面对粮食生产中的资源开发过度、面源污染严重的问题,必须大力发展绿色生产力,为保障粮食安全摹画鲜明底色。

一要加大水土资源保护力度。一方面,加强耕地保护和土壤修复。运用土壤修复技术对肥力严重缺失的土地进行综合治理。加快运用地膜回收技术,综合机械拾捡和人工拾捡两种方式,有效降低地膜在土壤中的残留率。积极推广轮作、间作的合理耕作方式,促进土壤养分恢复,使土地肥力保持在合理区间。另一方面,加强水资源保护与修复。因地制宜采取生物、物理或化学的治理措施对不同污染水体进行治理。大力发展节水农业,推广滴灌、喷灌等灌溉技术,科学监测与合理使用水资源,避免水资源过采和浪费。

二要选育适应严酷自然条件的作物品种。我国优良耕地面积占国土总面积的比例偏小,人均耕地资源不足。为了有效利用每一寸土地,必须大力选育适应严酷自然条件的粮食作物品种,挖掘高寒山地、盐碱地、沼泽地等的利用潜力,减轻耕地的承载压力。

三要大力发展生态循环农业。循环利用生态资源是绿色生态技术的核心,也是保障粮食可持续增产的重要条件。为此,一方面要推广秸秆还田技术。秸秆还田能够生产出天然的农家肥,既能节约使用化肥的经济成本,又能降低大量使用化肥付出的生态成本。另一方面要加强生物防治技术的研究和应用。既要推广使用无公害农药,有针对性地查杀病虫害,又要推广“以虫治虫”的模式,利用生物间天然的食物链关系防治病虫害。

(四)大力发展蓝色生产力,开辟保障粮食安全的广阔天地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向江河湖海要食物,稳定水产养殖,积极发展远洋渔业,提高渔业发展质量。”当前,在水土资源日趋紧张、生态环境压力增大的背景下,必须大力发展蓝色生产力,向海洋要热量、要蛋白,以丰富的海洋资源保障粮食安全。

一要大力研发和应用海洋技术。加大苗种、饲料、病害防控用品的研发力度,运用海洋技术推动渔业养殖,通过构筑人工鱼礁、增殖放流等方式,将人工培育的水生生物种苗投入特定海域中,使它们直接以海洋中的大量贝类、多毛类幼虫、营养盐等天然饵料为食,在节约养殖成本的前提下实现渔业资源的增产和海洋生态的平衡。同时,除销售海产品外,还可通过发展休闲海钓、旅游观光等农旅结合产业,推动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提高经济效益。

二要推动海洋牧场的现代化建设。综合运用数字技术、生态技术、生物技术和海洋技术,推动海洋牧场规模化、生态化、智能化发展。同时,根据人们对海产品的需求导向,推动海产品养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多样化、高品质食物需要。

三要推广“蓝色能源+海上粮仓”新模式。“蓝色能源+海上粮仓”是将海上风力发电和海产品养殖有机结合的一种典型模式。一方面,海上风电场的建设能够为海洋牧场持续输送清洁能源,同时海上风电的基座也能为鱼类提供适宜的栖息环境,扩展渔业空间。另一方面,海洋牧场常设的养殖环境又能在一定程度上修复和改善海洋生态环境。这种“蓝色能源+海上粮仓”的新模式充分利用了多种海洋技术,提高了海洋资源的开发效率,因此要大力推广,促进海洋资源综合立体开发。

(五)大力发展开放生产力,畅通保障粮食安全的内外渠道

开放生产力的关键在于畅通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互联互动渠道。当前,我国粮食安全仍面临“内忧外患”,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保障粮食安全的水平仍有待提升,因此必须大力发展开放生产力,畅通保障粮食安全的内外渠道。

一方面,要坚持立足国内保障粮食安全的基本方针不动摇。一要落实“藏粮于地、藏粮于技”战略,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保护和提升耕地质量;引导农民走适度规模经营的道路,大力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下决心攻克“育种”等核心技术,逐步实现农业科技自立自强;加强人才队伍培养工作,建设一支懂种粮、善经营、爱农业的人才队伍;适当降低农资产品价格,提高种粮户财政补贴。二要推动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针对人民群众粮食消费结构的变化,顺应消费升级新趋势,推动粮食产品多样化、绿色化、品质化发展,不断满足人民群众的新需求。

另一方面,要完善国际粮食进口布局。一要依托“一带一路”推动粮食产业链布局合理化。“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和地区农业资源丰富,但是许多国家农业技术水平偏低,农业资源处于闲置状态。我国可以依托自身技术优势与其他国家形成互补关系,最大限度利用农业资源,在保障粮食安全上实现双赢。同时,还要加强同“一带一路”沿线主要粮食出口国如泰国、缅甸、老挝、俄罗斯、乌克兰等的贸易联系,加强与这些国家间的物流运输基础设施建设,扭转我国粮食进口来源地集中化的趋势。二要与国际社会一道共建粮食安全命运共同体。当前国际环境复杂多变,世界粮食安全形势严峻,作为新崛起的大国,中国应当担负起保障世界粮食安全的责任。为此,一方面必须旗帜鲜明反对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反对西方独角兽粮企推行的粮食霸权,维护国际粮食贸易规则公平、秩序稳定;另一方面要主动分享中国粮食市场,积极参与国际粮食贸易,为弱势国家提供必要的粮食援助,向世界贡献保障粮食安全的中国智慧。

责任编辑:袁建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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