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国越来越重视银发经济的发展,老年消费有望成为扩大内需的重要领域和经济长期稳定增长的新引擎。基于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2020年全国追踪调查数据,分析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且考察了劳动收入、子女经济支持以及健康状况等因素与养老金水平之间存在对老年人消费影响的调节效应,最后从户籍状况以及年龄维度展开异质效应分析。研究结果表明:养老金水平的提升与老年人整体及各类消费之间存在着极强的正向关系;在调节效应方面,劳动收入会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养老金水平提高对老年人消费所带来的提升效应,而子女经济支持越高会提升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医疗消费的促进作用;老年人健康状况越好则养老金水平提升对其基本消费的促进效应越明显,而对医疗消费存在抑制效应。在异质性方面,养老金水平提升对不同户籍类型老年人各类消费的影响存在显著系数差异,对于不同年龄阶段老年人总消费、基本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影响存在显著组间系数差异,而对医疗消费的影响不存在显著系数差异。因此,应从统筹城乡养老保险机制、提供“适老”化产品、巩固家庭养老、提高老年人健康水平、发展老年文化娱乐产业等方面入手来进一步提升老年消费水平。
[关键词]养老金;老年人;消费;经济保障;消费结构
中图分类号:F842.6;D669.6""" 文章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0563(2025)01-0021-14
DOI:10.13773/j.cnki.51-1637/z.2025.01.003
“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提出要“发展银发经济”,2023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强调“大力发展银发经济,推动人口高质量发展”。2025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发展银发经济增进老年人福祉的意见》,这是我国首个支持银发经济发展的专门文件,明确了新时代发展壮大银发经济的重点任务和重要举措。可以见得,我国正积极推动银发经济发展,释放老年人的
收稿日期:2024-06-18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典型都市圈‘进城落户新市民’可持续生计综合评价及保障政策研究”(19XJY006);重庆市研究生科研创新校级项目“重庆市银发消费关键因子挖掘及提升策略研究”(yjscxx2024-284-83)。
作者简介:郑莉,硕士研究生,E-mail: 1281221369@qq.com;唐泽莲,硕士研究生;吴华安,博士生导师,教授。
消费潜力。从而提升老年人的生活水平、积极应对老龄化。目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着越来越重的老龄化负担,银发经济发展也陷入了消费内需不足的困境,老年人消费行为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与此同时,我国养老金制度逐渐完善,“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基本养老保险参保率提高到95%”,发展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作为老年人的经济保障,养老金制度为已退休老人提供了稳定的经济支持,使其更有意愿和能力去进行更广泛的消费活动,从而刺激市场需求,这不仅有利于提升老年人生活水平,也对相关行业和市场产生积极的影响。
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老人的生活来源主要为离退休养老金、其他家庭成员供养以及个人劳动收入,离退休养老金在老年人生活来源中的占比从2000年的19.61%增长至2020年的34.67%,而劳动收入和家庭成员供养在老年人生活来源中的占比皆下降了10%以上。可以看出,在老龄化加速的大背景下,养老金在我国老年人生活来源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国家所提供的养老保障在一定程度上将增加老年人的消费信心,激发更积极的消费行为。
基于此,本文利用CHARLS2020年全国追踪调查数据,考察养老金水平与老年消费之间的关系,并且基于老年人的劳动收入、子女所给经济支持以及老年人健康状况进行调节效应检验,探究在这些因素影响下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提升效应是否会变化,这也是本文最主要的创新点。根据受访者户籍性质以及年龄阶段进行异质性分析,并采用似不相关回归(SUR)模型检验组间系数差异。结果显示:首先,养老金水平的提升与老年人的消费水平之间存在极强的正向关系。其次,调节效应检验的结果显示:参与工作、有劳动收入老年人的总消费、基础消费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提升效应要显著低于无劳动收入的老年人;子女经济支持仅仅会强化养老金对老年人医疗消费所带来的促进效应;老年人健康状况越好则其养老金水平提升对基本消费的促进效应越明显。最后,养老金水平提升对不同户籍类型老年人各类消费的影响存在显著系数差异,对于不同年龄阶段老年人总消费、基本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影响存在显著组间系数差异,而对医疗消费的影响不存在显著系数差异。
一、文献综述
(一)养老金与老年消费的相关研究
1.养老金对老年消费存在正向影响
以往研究中,随着我国养老保险政策的不断变化、不同的学者针对养老金制度、养老金类型对不同地区和不同类型群体消费的影响展开分析,大多数学者认为,养老制度在保障居民退休后的基本生活方面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基本社会养老与居民消费水平之间存在明显的正相关关系。
基本养老保险有助于减少居民的预防性储蓄、刺激现期消费,在提高居民消费水平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Cao et al., 2010)[1]。同时,养老金对有老年人的家庭和较贫穷家庭的影响较大,在养老金的影响下,各类支出中增长最为剧烈的是粮食消费和农业生产的经营性投入(Zheng et al., 2010)[2]。杨赞等(2013)[3]发现,由于老年人领取养老金与其是否退休高度相关,其退休后的消费水平会提高,尤其在近些年份较发达地区退休对消费的提振作用更明显。此外黄宏伟等(2018)[4]发现,养老金水平提升也会带来老年消费偏好的变化,“新农保”养老金制度在整体上对农村家庭生存型消费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且主要能增加低收入家庭的日常福利。王天宇等(2017)[5]发现,非缴费型养老保险会促进家庭非耐久品消费显著提升,主要为食物支出的上升,且在老年人独居家庭中,食物支出的上升最为明显;三代人同住的家庭,则呈现教育支出的显著上升。焦娜等(2016)[6]发现医疗消费也是老年家庭的一项重要支出,养老金提高了老年群体的住院医疗服务利用,有效挤入了老年人的医疗服务消费,而且与基本医疗保险存在互补作用。
2. 养老金对老年消费不存在正向影响
也有学者认为养老金水平的提升并不完全能促进老年家庭消费水平的提升。赵青等(2017)[7]根据多国宏观数据分析发现,养老金覆盖率对居民的消费促进作用仅在低GDP分组国家较为明显,而在较高GDP国家影响减弱,即公共养老金制度促进消费的经济功能并不能被夸大。陈俊等(2024)[8]基于微观层面开展研究发现,养老金水平提升对高收入家庭的消费不存在显著影响,且对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地区家庭的消费水平影响存在显著的异质性。因此,养老金水平对老年家庭消费的影响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一般情况下,养老保险对消费的提振主要是由于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在塑造乡村居民的消费行为和人力资本积累方面起着关键作用(Agnes et al.,2010)[9]。就个人而言,生命周期假说理论认为个体将会根据一生的预期总收入来平滑自己在各期内的消费,以此实现整个生命周期的效用最大化。因此陈冲等(2011)[10]发现人们可以通过增加养老保险这类预防性储蓄实现其全寿命的消费,同时也可以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不确定的风险。整体上来看,以往大部分学者认为养老金水平提升对老年消费存在正向影响。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1:养老金水平的提升会促进老年消费支出的增加。
(二)劳动收入、子女经济支持与健康的调节效应
不同个体差异可能会影响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影响程度。在以往研究中,不同学者主要围绕劳动收入、子女经济支持以及健康等因素,探究在其他生活来源的影响下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提升效应是否会发生变化。
1.劳动收入的调节效应分析
侯佳伟等(2022)[11]的研究表明我国养老呈现出弱家庭化、强社会化的趋势,养老不再是以家庭为主,而是通过社会生产再分配、资源再配置以期实现更安全、高效的养老保障体系。黄娅娜等(2016)[12]研究发现相比于未退休的老年人,退休仅仅使总消费出现1.5%的轻微下降,而其中的闲暇互补型消费上升4%,这可能是由于退休后老年人有更多的闲暇时间进行消费,同时也与老年人丰厚的收入来源存在一定联系。这还导致老年人消费的差异受到劳动收入、子女经济支持、家庭积蓄、个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其中,骆桢等(2021)[13]发现提高劳动收入来促进老年人消费增长的空间有限,这主要是因为对于老人来说,消费和闲暇是可替代的;易祯等(2024)[14]发现参与劳动会压缩闲暇时间,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消费,但劳动收入是否与养老金水平之间产生调节效应有待进一步检验。
2.子女经济支持的调节效应分析
李聪等(2024)[15]发现,子女对老年人的经济支持是家庭养老经济支持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传统家庭养老模式最主要的表现形式;张若恬等(2014)[16]基于基于CLASS 2014数据的分析研究发现,子女数量增加有利于提高给父母提供经济支持的可能性、增加经济支持的数额。陶涛等(2021)[17]的研究发现,子女是否提供经济支持不对老年人是否愿意购买、愿意购买的服务类别产生直接影响,更可能是通过子女展现的经济实力增强老年人消费信心而产生间接影响。因此,子女提供的经济支持是否与养老金水平之间产生调节影响效应有待进一步检验。
3.健康状况的调节效应分析
高鹏等(2022)[18]的研究发现在健康方面,老年人健康状况较好有助于减少因应对未来医疗与健康风险而增加的预防性储蓄,何圆等(2021)[19]发现拥有良好健康状况的老年人有更大机率参与社交活动,从而促进其消费升级;范庆祝等(2022)[20]等发现健康状况较差的老年人其保健消费水平较高,这是因为他们还没建立起病前保健的消费观;且消费的边际效用随着健康状况的恶化而下降,慢性病数量每增加一个标准差则消费的边际效用则下降10%—25%(Finkelstein et al.,2010)[21]。因此,健康状况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养老金对老年消费的影响,尤其是医疗保健支出。
总的来说,以往研究中尚未有学者分析养老金水平与老年消费间的关系受何种因素的影响。基于对以往研究的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消费的影响会受到劳动收入、子女经济支持以及老年人自身健康状况的影响。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的数据来源于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数据库2020年全国追踪调查,CHARLS全国基线调查于2011年开展,覆盖150个县级单位,450个村级单位,约1万户家庭中的1.7万人,调查所面对的群体主要是中国45岁及以上中老年人家庭和个人。根据研究对象的年龄界定,在全部样本中筛选出60岁以上的样本,剔除掉存在缺失值和异常值的样本后,一共得到有效样本7376个。
(二)模型设计
本文建立了如下模型研究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水平及消费结构的影响,其中Con为被解释变量老年消费,Pensioni为解释变量养老金水平,Controli代表控制变量,β1、β2为回归系数,α为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均为0时被解释变量的估计参数,ε为随机干扰项。
Con=α+β1 Pensioni+β2Controli+ε
(三)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老年消费水平,根据“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2020年追访问卷”中的有关提问和选项,参考国家统计局《居民消费支出分类》中的相关规定,选取家庭年人均消费的对数(Con)来表示;同时,本文参考杨凡等(2020)[22]人的研究,将调查问卷中所列的各种消费归入基本消费、医疗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4类。具体来说,基本消费包括日常饮食消费和水电气、物业、交通、通信等费用;医疗消费是指医疗费用;服务购买包括家务料理、康复护理服务的开支;文化娱乐消费包括旅游、学习、培训等消费。
在有效样本中,老年人居住状况分布情况如下:与配偶同住以及独居的老年人占比较高,分别为58.6%和12.89%,两代同住和三代同住的比例次之,分别为12.93%和12.73%;可以见得,样本中超过70%的老年人与配偶同住或独居,因此,本文选用家庭年人均消费的对数来表示老年消费水平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样本居住状况分布情况如表1所示,其中与配偶同住以及独居的老年人占比较高,分别为58.6%和12.89%,两代同住和三代同住的比例次之,分别为12.93%和12.73%;可以见得,样本中超过70%的老年人与配偶同住或独居,因此,本文选用家庭年人均消费的对数来表示老年消费水平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2.解释变量
本文的主要解释变量为养老金水平,根据问卷中“过去一年,有没有领到退休金或养老金(包括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退休金,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企业补充养老保险,退职或内退补偿金,农村或城乡或城镇居民养老保险,商业养老保险,人寿保险,征地养老保险等)”这一问题来确定样本个人年养老金收入,并取对数来表示养老金水平。
3.控制变量
首先,本文将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作为户主个人层面的控制变量,其中,样本为男性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年龄为统计年份与户主出生年份的差值;根据样本学历对应的受教育年限将其受教育程度依次赋值,即没上过学、小学、初中、高中或中专、大专及以上分别赋值为0、6、9、12、16;婚姻状况分别赋值为0(非在婚)和1(在婚);健康水平根据样本的身体状况,从非常不好到非常好依次赋值为1—5。健康水平根据样本的身体状况,从非常不好到非常好依次赋值为1—5。其次,将家庭规模、健在子女数,以及家庭收入水平作为家庭层面的控制变量;其中,家庭收入水平为家庭人均收入的对数。最后,将样本所在省市的经济发展水平,即人均GPD的对数作为地区层面的控制变量。
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三、实证分析
(一)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影响
本文首先检验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影响,结果如表2所示。第1列为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水平的直接影响,相关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养老金水平会促进老年消费水平的提升。第2—4列为依次加入个人层面、家庭层面和地区层面控制变量后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水平的影响,同样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由第4列结果可知,在控制了性别、年龄、家庭状况等变量的情况下,养老金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042。可以见得,养老金水平的提升与老年人的消费水平之间存在着极强的正向关系,养老金水平的变化将会对老年人的总体生活水平产生巨大影响。假设1得到验证。
从其他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来看,首先男性老年人和高龄老人存在消费意愿不强等情况。其次,老年人的受教育水平与老年消费存在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即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老年人所获得的养老金金额可能会越高,人均消费水平就会随之增加。此外,在婚状态和家庭规模较大会抑制老年消费,可能的原因是在婚老年人更多的考虑到家庭,且家庭规模更大时,老年人为了防止养老金不能完全填补人口增长所需费用的缺口时,便会增加预防性存款并减少开支。同理,健在的子女数与老年消费也呈负相关,即老年人可能更想为子女积累财富,从而抑制消费。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皆与老年消费呈正相关,这是由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决定了老年人所处环境消费渠道的多寡以及物价水平的高低,从而会影响老年人的消费水平。
其次,本文分析了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消费结构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第1—4列分别分析了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的基本消费、医疗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影响。可以见得,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的基本消费、医疗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皆存在正向影响,即养老金水平的提升会促进老年人基本消费、医疗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提升。
(二)内生性分析与稳健性检验
1.内生性分析
消费水平除了会受以上控制变量的影响,还可能会受到个体消费心理、消费习惯或周围人的影响,这些不可控因素造成的影响会产生遗漏变量问题。为了避免回归结果产生偏差,本文采取工具变量法来消除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消费的内生性问题。以往有关养老金研究中,有学者选取第一年领取养老金数额[23]、基本养老保险参保率[24]等养老金水平的工具变量来解决内生性问题,考虑到这些变量可能会影响到老年人消费,本文参考李昂等人(2017)[25]的研究,用分组信息构建工具变量,即根据年龄、性别、生活地区和受教育程度对样本进行分组;其中,年龄分两组(65岁及以下、65岁以上),性别分两组(男性、女性),生活地区分2组(东部和非东部),受教育程度分两组(小学及以下、初中及以上)。因此,共有16个组群(2个年龄组×2个性别组×2个地区组×2个教育组),各组群样本平均值为461人,样本数最大组为1303人,样本数最小组为93人。在分组的基础上,对于第i个样本,将其所在组群内的其他样本养老金水平均值的对数作为工具变量(IV)。该工具变量一方面与样本i的养老金水平相关;另一方面不会影响样本i的消费情况,满足工具变量构造的两条原则。
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的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在一阶段回归结果中,工具变量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且一阶段回归的F统计量为89.16,远大于10,从而拒绝工具变量是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在第二阶段回归结果中,养老金水平的回归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养老金水平会促进老年人消费的提升,且与基准回归结果相比没有变化,证实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2.稳健性检验
为防止不可观测因素造成模型回归不准确的问题,本文采用替换样本的方法,选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数据库2018年全国追踪调查数据替换样本,对其进行回归做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5,1—5列分别为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总消费、基本消费、医疗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影响,皆在1%水平上正向显著,同前文结果一致,说明本文的实证结果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四、调节效应与异质性分析
(一)调节效应检验
本文将老年人的劳动收入、子女所给经济支持以及老年人健康状况与老年消费进行交互,以考察不同生活来源所造成的个体属性特征给老年人所带来的消费差异。首先是劳动收入与养老金水平进行交互,结果如表5所示,除医疗消费和服务购买以外,其余消费类型中交互项边际效应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且养老金水平的主效应显著为正,此时养老金水平的提高会促进各类消费水平的提升,但对于在参与工作、有劳动收入的老年人来说,其总消费、基础消费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提升效应要显著低于无劳动收入的老年人。也就是说,劳动收入会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养老金水平提高对老年人消费所带来的提升效应。可能的原因是需要通过劳动获取收入的老年人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工作,其文娱活动及闲暇时间相对较少,因而会缩减支出,特别是文化娱乐消费。
其次是子女经济支持与养老金水平进行交互,结果如表6所示,由第3列的结果可知,交互项边际效应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且养老金水平的主效应显著为正,此时养老金水平的提高会促进老年人各类消费的提升,但子女经济支持越高,则其医疗消费的促进效应越明显。而对于总消费、基本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来说,交互项边际效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且养老金水平的主效应皆显著为正,此时养老金水平的提高仍可以促进老年人总消费、基本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水平的提升,且不受到子女经济支持变动所带来的影响。子女经济支持会在一定程度上进一步强化养老金对老年人医疗消费所带来的促进效应,可能的原因是中国父母具有强烈的不求子女回报的奉献精神,老年人不会选择向子女伸手索取,甚至会因为子女提供了经济方面的支持而背负巨大的精神压力,基于此,在日常生活中老年人不会接受子女的经济支持,而在患有疾病、自己难以负担医疗费用时才会向子女索要或接受子女的经济支持。
最后是健康状况与养老金水平进行交互,结果如表7所示,由第2—3列的结果可知,养老金水平与健康状况对基础消费的交互项边际效应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对医疗消费的交互项边际效应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且养老金水平的主效应显著为正,此时老年人健康状况越好则其养老金水平提升对基本消费的促进效应越明显,对医疗消费存在抑制效应,而服务购买和文化娱乐消费不受到健康状况差异所带来的影响,可能的原因是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可以保障老年人的基本生活能力,从而导致其更有能力进行基本消费,其次是老年人健康状况越好则其对医疗消费的需求也越小,从而导致其医疗消费存在抑制效应。基于以上分析可知,假设2得到验证。
(二)异质性分析
1.户籍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户籍状况的差异会导致老年人所拥有养老金类型的差异,由此,本文分别对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的样本进行户籍异质性分析。表8—9分别是农村和城市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影响,可以看出养老金水平提升对农业户口和非农户口老年人的总消费、基本消费、医疗消费和文化娱乐消费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对服务购买的影响并不显著且影响不大。
本文参考连玉君和廖俊平(2017)[26]的做法,采用似不相关回归(SUR)模型检验回归结果的估计系数在不同分组间的差异。根据SUEST检验卡方统计量的P值显示,在至少1%的置信水平下,养老金水平对各类消费的影响中,户籍异质性分样本检验的组间回归系数均存在显著差异。可能的原因是非农户口老年人所获得的养老金大多来源于职工养老保险,而农业户口的老年人拥有的大多是居民养老保险;职工养老保险缴费的比例及金额都很高,而居民养老保险金额根据档位来选择缴纳,从而导致农业户口老年人和非农户口老年人的养老金水平和保障程度存在较大差异;同时,农村户口的老年人可能娱乐活动相对较少或不愿在娱乐活动上过多支出。
2.年龄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不同年龄段的老年人可能拥有不同的消费观念、消费需求以及消费偏好,由此,本文根据《人口科学辞典》的定义,将60~69岁、70~79岁以及8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划分为低龄老年人、中龄老年人以及高龄老年人,以此来进行年龄异质性分析。表10—12分别是不同年龄阶段老年人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影响,可以看出养老金水平提升仅对中龄老年人的服务购买消费以及高龄老年人的医疗消费和服务购买消费的影响不显著,对其余消费类型均在1%水平显著。
SUEST检验卡方统计量的P值显示,在养老金水平对总消费、基本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影响中,三组年龄分样本检验的组间回归系数均存在显著差异;而养老金水平对医疗消费的影响并不存在显著的组间系数差异。可以见得三个群体间存在一定的差异,而产生这一差异的原因可能有:一是高龄老年人相较于其他两个群体,不太需要向父母或子女提供经济支持,且可能拥有更丰厚的资产,因此其养老金水平的提升更可能会提高预算及消费。二是低龄老年人更愿意尝试购买与体验服务,其对于护理服务的需求更高;因此,相较于中龄老年人以及高龄老年人来说,养老金水平提升会对低龄老年人服务购买消费的影响比较显著。三是目前我国多地对高龄老人提供优先优惠等政策,如免体检费挂号费等,且高龄老人的医疗费可能大多由子女支付或医疗消费支出较稳定,不随养老金水平的增减而变动,因此高龄老人养老金水平对其医疗消费无显著影响。
五、结论与启示
(一)结论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老年人消费行为的重要性日益凸显。本文利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数据库2020年全国追踪调查数据探究了养老金水平对老年消费的影响。本文研究发现:首先,养老金水平的提升与老年人的消费水平之间存在极强的正向关系,养老金收益的变化将会对老年的总体生活水平产生巨大影响。此外,本文通过替换样本的方法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同前文一致。其次,为了探究不同生活来源所造成的个体属性特征给老年人所带来的消费差异,本文将老年人的劳动收入、子女所给经济支持以及老年人健康状况加入回归中进行调节效应检验,检验结果表明:一是参与工作、有劳动收入老年人的总消费、基础消费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提升效应要显著低于无劳动收入的老年人,二是子女经济支持仅仅会在一定程度上强化养老金对老年人医疗消费所带来的促进效应,三是老年人健康状况越好则其养老金水平提升对基本消费的促进效应越明显,对医疗消费存在抑制效应,而服务购买和文化娱乐消费不受到健康状况差异所带来的影响。最后,在异质性分析中,本文分别对户籍和年龄进行了异质性分析,并采用似不相关回归(SUR)模型检验回归结果的估计系数在不同分组间的差异,结果显示:养老金水平提升对农业和非农业户口老年人各类消费的影响存在显著的系数差异;对于低龄、中龄、高龄老年人总消费、基本消费、服务购买以及文化娱乐消费的影响存在显著的系数差异,而对医疗消费的影响并不存在显著的组间系数差异。
(二)启示
基于以上分析,为了进一步挖掘老年人消费潜力、缩小其生活福利差距,本文提出以下建议:一是从社会保障建设出发,统筹城乡养老保险机制。为老年人提供更加均衡和全面的福利保障,确保其在晚年生活中能够得到应有的关怀和经济支持;同时,引导居民正确认识养老保险的积极作用,鼓励其尽早参保,对于低收入老年人应当增加其转移支付收入、提高养老金水平,从而进一步拓宽其收入来源,预防老年群体内部消费差距进一步拉大,促进老年人消费扩张效应升级,为银发经济发展奠定基础。二是从鼓励和引导消费出发,提供“适老”化产品。改善老年人消费环境,激发其消费潜力,尤其是目前仍在工作、有劳动收入的老年人,解除该群体的后顾之忧以提高其消费意愿;企业着眼老年消费群体的身心特点,以“适老”为重点,提供更低成本、更具技术含量、更契合老年人需求的产品。三是巩固家庭养老,提高老年人健康水平,改善老年人生活质量。支持与引导子女对老年人的扶持。鼓励子女与老年人同住或就近居住,对多代同住家庭提供购房优惠,为家庭照料者提供护理津贴等。同时,聚焦老年人群需求,积极搭建疾病科普平台,宣传普及老年健康相关政策和科普知识,帮助提高中老年人的健康素养,为老年人消费水平的提升打下健康基础。四是大力发展老年文化娱乐产业。顺应老年人多样化的精神文化需求和社交期待的现实背景,将市场机制和产业政策紧密结合,借助市场机制配置资源、调节供求、激发活力来发展银发经济和涉老产业;为老年人打造安全、温馨的社交和娱乐环境,为其提供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体验,拓宽消费途径,营造老年娱乐消费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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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付丽萍]
The Impact of Pension Income Amount on Elderly Consumption:
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CHARLS Data
ZHENG Li1, TANG Zelian1, WU Hua’an1, 2
(1.Institute for Chengdu-chongqing Economic Zone Development,
Chongqi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67;
2.Chongqing Finance and Economics College, Chongqing 400067)
Abstract:As China places increasing emphasis o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ilver economy, elderly consumption is expected to become a crucial area for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and a new driver for long-term economic growth. Based on the statistics of 2020 national survey from the 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 (CHARL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mpact of pension income amount on elderly consumption and examines the moderating effects of labor income, children’s economic support, and health status on this issue. Additionally, the study conducts a heterogeneity analysi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household registration status and age. The results show a strong posi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increase in pension income amount and overall elderly consumption, as well as consumption in various categories. In terms of moderating effects, labor income to some extent mitigates the positive impact of increased pension income amount on elderly consumption, while the amount of economic support from children enhances the positive effect of pension income amount on medical consumption. Moreover, better health status of the elderly strengthens the positive impact of pension income amount on basic consumption but weakens the impact on medical consumption. Regarding heterogeneity,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are observed in the coefficients of the impact of increased pension income amount on consumption across different household registration types and age groups. Specifically, the impact on total consumption, basic consumption, service consumption, and cultural and entertainment consumption varies significantly among different age groups, but no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are found in the impact on medical consumption. Therefore, to further enhance elderly consumption, efforts should be directed towards coordinating urban and rural pension insurance systems, providing elderly-friendly products, reinforcing family-based elderly care, improving the health of the elderly, and developing the cultural and entertainment industry for the elderly.
Keywords: pension;the elderly; consumption; financial security; structure of consump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