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届郁达夫小说奖·中篇小说 终评备选篇目及审读委成员评语

★11票

《我的太太变成了鼠妇》

《青年文学》2022年第8期 作者：朱婧

王春林：所谓鼠妇者，是一种习惯于生活在潮湿土壤中的虫子，也叫西瓜虫或者潮虫。叙述者“我”的妻子，一个现代女性，突然间变成了鼠妇，通过如此诡异的故事情节设定，作家真切书写出的，其实是当今女性在不平等的婚姻中被物化的不堪生存状态。

何 平：小说从循规蹈矩的日常生活的细小破绽切入，用大量的细节写克制、贤良的妻子形象，同时又保留她热烈、欢悦的往昔片影，对比变化的背后，凸显的是看似波澜不惊的婚姻下潜藏暗流的省思。朱婧在小说中记录“不被关注”的感受，书写“不被看见”的女性，却选用男性视角进行叙述，“她”依然隐匿在“我的太太”之后，被标记所属权后成为“我”痛苦自省的伪证道具，这样的处理方式如明镜般直接照见两性关系的溃烂之处，体现着女性作家敏锐的性别洞察。作者对景、物极尽细致地观察和描写，其品类、姿态、存在与角色心境的融合都被不遗余力地加以表现，不吝笔墨书写这些细碎而有力量的瞬间。

张 莉：在《我的太太变成了鼠妇》中，朱婧把别人眼中狭窄而平庸的家庭生活写得风生水起、意味深长。朱婧捕捉到看不见的妻子/家庭主妇薄如蝉翼的情绪、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并悉数记下，笔力纤细却有越轨之力。这是深具女性精神与女性气质的作品。

张燕玲：近年来，朱婧致力深描日常生活中“不被看见”的她们，以及自己对这个时代中女性处境的观察。小说颇具叙述策略，以男性视角旁观自己全职太太的贤良，在丝丝入扣的描述中最终发现一直扮演“好女孩”的妻子，就是蜷缩在土里不被看见的鼠妇。小说表现出女性之弱，既写出了女性不被男性所看见的那些部分，又写出了亲密关系中个体的孤独感，呈现了当下一群女性的精神危机，以及情感世界的时代症候。

孟繁华：这是书写现代人困境的小说，怎样的太太才称心如意，全职太太生活的可能性。对隐秘世界的全新叙述和呈现，颠覆了我们对家庭生活、对家庭主妇内心世界的认知。小说表达了生活是被发现的正确观念。

贺绍俊：朱婧的小说多与婚姻和家庭有关，具有很强的现实感。她看到了家庭的问题，但她不想彻底摧毁家庭，因此她写的小说总是辗转反侧，她轻易不把矛盾推向绝境，总是在想怎样才能让家庭更加完美，让家庭真正成为女人们的归宿。《我的太太变成了鼠妇》以一个男人的口吻叙述，他以为妻子乐意扮演一个贤良妻子的角色，直到有次在储藏室发现大量提供给超市的物件后，他才知道，妻子在家独处时是“在无意义地消耗时间”，极具讽刺意味的是，男人虽然发现了自己根本不了解妻子的内心世界，但他本人却瞒着妻子在外面先后找了几个情人。让我惊异的是，朱婧为小说取了一个如此恐怖的题目，也许她是要以此让所有满足于“在婚姻里造像”的妻子们惊醒。朱婧尝试着一种轻言细语式的叙述，就像是呵护着一件精美瓷器般地书写着今天的家庭。

★11票

《昙花现》

《钟山》2023年第1期 作者：黄咏梅

王春林：虽然省却了一个字，但“昙花现”肯定是“昙花一现”的意思。在一个篇幅有限的短篇小说中，处理时间跨度这么大的人生故事，所充分凸显出的正是作家那种足称高超的艺术智慧。平庸而漫长的一生，闪电一般短暂的高光时刻，二者之间的强烈对比，所引发出的，只能是感慨万端的人生喟叹。

李云雷：小说在与母亲日常的视频对话中写出林姨妈情感的过往和秘密，林姨妈虽然有着红颜薄命的古老影子，却更闪现着当下女性对生命的新认知，作者以另一个视频结束小说，让爱的碎片起起落落，也让这段情感隐入现实的尘烟。

张 莉：《昙花现》，昙花一样的情感在一个女性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小说将情感与昙花交织在一起，花是花，但也非花。以情感对抗遗忘，也对抗虚无，昙花般的生命力与爆发力读来让人震动，林姨妈的故事有某种普遍性。

张燕玲：《昙花现》贯穿着作者独有的对每一个人物和细节的了然于胸与贴心贴肺，精准描述了家里的常客、如花似玉的林姨妈不幸的人生，人如花，花非花，花是花，终归只是一现。小说沉静地写出女性对生命的认知，叙述节制内敛，既引人入胜，又精细绵密，人与花的互文关系，充满智性、隐喻和文学张力。

岳 雯：小说家是时间的魔法师，他们可以将一生压缩成一个瞬间，也可以将一个瞬间拉长为一生。《昙花现》就演绎了一生即一瞬的时间辩证法。林姨妈因为对贫穷动荡生活的惧怕，在特殊的年代与心中的理想爱人擦肩而过，造成了终生的遗憾。这遗憾水滴石穿地渗透到她日后的生活中，让她从此郁郁寡欢，失去了俗世欢愉的能力。她两手空空走到生命的尽头，却给昔日的爱人留下了最后的口信。小说的结尾有着准确的模糊。他固然记得她，但也只是记得而已，他只能看到伴随他到达人生终点的时间、地点和人物，并不能穿透时光。短短的篇幅里，一个人的一生犹如白纸般轻薄冷清，化作一声叹息。《昙花现》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生动注脚。

孟繁华：《昙花现》有故事的外壳：舞台四姐妹的故事。但这个舞台模糊地搭设在历史深处。小说还是在当事人的情感领域展开。小说展现了一个人在舞台上和生活中的强烈反差，写出了另一个时代里人物的命运。特别是为了“一个月亮一朵花”熬了一生的女人，是小说的精髓。

贺绍俊：林姨妈与钟俊人的爱情因为一瞬间的闪念就被断送了，但它成了一个美丽的爱情神话固守在林姨妈和妈妈的精神世界里，这个神话却轻易就被“我”戳破了。这不仅是一个代沟的问题，也是时代的差异。这是一个多少有些残忍的凄美故事。

黄德海：小说看起来写的不过是老年人的琐事，零零散散的平常日子，说不上多少深情的怀念，各自珍惜的眼前生活，里面却隐藏着黄咏梅的细腻和敏感。读下去，人与人之间相互的关心、看顾、友善，都从细小的缝隙里透露出来，那些日常的氤氲之气，慢慢弥散出生活微温的形状，给荒凉的人心以平和的安慰。

★11票

《白色猛虎》

《万松浦》2022年第1期 作者：金仁顺

李云雷：金仁顺的《白色猛虎》写长白山，写一个民宿女老板与儿子及其女友之间的细微情感，看似不动声色，但却于微妙处牵动人心，母与子之间，男女友之间，准婆媳之间，作者以精准的笔墨刻画出矛盾和情绪的细腻之处与微妙转变，也为我们呈现了长白山的冰雪世界与新时代的人情世态。

杨庆祥：宁人而又动人的客栈参观之旅与恨意和敌意交织的回忆及体验，从容、精干、优雅的行止与失衡、疲惫、空旷的内心，种种的张力构成了小说艺术魅力的生成机制。这是曹七巧的一个现代幽灵，创业和自戕指向的是同一复仇逻辑。我们不免喟问：女人，在爱与恨之外，你该如何安放自己？以及，在杨枝的窗前，是否就没有白色猛虎静静伫立？

张 莉：《白色猛虎》写的是中年女性的生活，关于母子关系，关于家庭关系，东北民宿的日常生活在金仁顺笔下显得轻盈、澄明、鲜活，读来深具艺术感染力。

岳 雯：《白色猛虎》就像长白山的冰雪，既晶莹剔透，又裹挟着凛冽的寒意。故事发生在长白山的一个叫“白色猛虎”的民宿。在这里，外面狂风呼啸，大雪堆门，室内雅致、舒适，仿佛童话里的小小城堡，庇护人免遭来自大自然的伤害。然而，就在齐芳给自己营构的安身立命之所里，她遭遇到从小相依为命的儿子情感上的致命一击。这是两个女人在心理上的交手与博弈，更是一个女人站在中年的岔路口的万箭穿心。

孟繁华：小说处理的是永恒的主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可穷尽的。即便在长白山深处，人的情感关系依然不在我们的想象之中。那些难以名状的纠葛，就是生活的状态。或许恰恰是那些不期而至的突发奇想改变了结局。

贺绍俊：从开头齐芳坚持要开车来机场接儿子，到结尾时齐芳恨不得儿子“快点儿走，早点儿走，飞机千万别停航，别延误”，这从心理上说是一个多么巨大的落差。金仁顺成功地将落差变成了一篇小说。小说并没有因为落差而施舍关于代沟的同情，相反，金仁顺在为母亲感到如释重负，这就是作家对世道人心的洞若观火。

黄德海：小说将空间设置在一个深山的民宿之中，充满着世外气息，其间居停的人们仿佛暂时脱离了尘俗，有了一段惬意而放松的时光。随着故事徐徐展开，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显示出尘世间的部分属性，从而能看出人的艰难、困窘和某些做法的不得不然，最终与世界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和解，将人温煦地挽留在人间。

★11票

《云彩剪辑师》

《天涯》2022年第5期 作者：李宏伟

王 尧：阿懒会剪辑云彩，但是阿懒并不会剪辑所有的云彩。绚丽虚幻的想象背后是有情之思，还有那杯干掉的酒。

李云雷：李宏伟的《云彩剪辑师》笔触纯净、抒情、诗意，充满了绚烂的想象力。在他笔下，云彩不仅是格外美好而又具有创造力的存在，更是一种“有情”的表达。

杨庆祥：等待酒安静下来，将酒杯对着某片云，用手指划动酒水中的云影，剪切掉的云便滑入杯中，酿出一杯云的饮料，若是收藏起来，划燃火柴，昔日的云彩将从酒杯中升腾而出，再次成形……我想作者一定是在端详酒杯时，萌生出品尝云彩的奇妙冲动。如此玄妙的构想，却采用《变形记》式的平静叙述和写实风格，并落笔于普通人情感羁绊的变迁与困惑。

张 莉：《云彩剪辑师》不以故事取胜，但小说构思巧妙而独特，因为作者对世界有丰富的洞察力，因此对故事的书写也别出新意。

张燕玲：李宏伟的写作富有想象力，颇具辨识度，他每部作品都在拓展写作和文体的边界，在现实与虚构之间的自由切换，在浩瀚的星空与幽深的人心处不懈追问。在《云彩剪辑师》中，阿懒有神奇的妙手，经他剪辑过的云彩，会给云下的人生带来奇妙的改变，它让云下的每一段人生都经历酸甜苦辣。云彩的聚散如人世，在奇妙的剪辑中，既隐藏着人物心灵的秘密，又让恋人相爱、父女和解，让人间向好。作者的叙述细腻玄妙，灵动绚烂，散发着神性的审美光芒。

孟繁华：李宏伟是当下最具先锋意识的小说家之一。在李宏伟的创作谱系里，《云彩剪辑师》比较特殊，小说没有他过去作品的繁复和“野心”，叙述显得飘逸和奇特。但一以贯之的，是小说与现实貌似距离遥远，但其内核恰恰是最为现实的一部分。

贺绍俊：作者将阿懒塑造为一个沉湎于仰望天空的人，又给他提供了一把想象的剪刀，他可以恣意地剪辑云彩。这样的故事专属于李宏伟，凭借大胆的想象和科幻的调色盘，他将这个故事讲得超乎现实之上，又一步步逼近现实。

黄德海：小说不似李宏伟以往作品那样繁复、精确、庞大，相反，呈现出轻逸、迅捷、精妙的叙事特点。更有兴味的是，这个看起来跟现实有巨大距离的作品，却以想象的方式，容纳了更多的现实。那些李宏伟不常涉及的现实部分，经小说的奇思妙想变形之后，成了作品最坚实的部分。

★10票

《德雷克海峡的800艘沉船》

《十月》2022年第3期 作者：弋舟

王春林：诚如海明威冰山理论所强调的那样，短篇小说之精妙，在于如何借助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而写出那隐于水面之下的更为广阔驳杂的人生。某种意义上，短篇小说所真切考验的，就是作家是否有足够的勇气留白，以及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留白。弋舟此作的思想艺术成功，很显然就集中体现在他的留白艺术上。

李云雷：《德雷克海峡的800艘沉船》来自一则在飞机上阅读到的新闻，作者以出色的艺术技巧将之转化为艺术品，也让我们看到了艺术与生活的微妙关系。

张 莉：《德雷克海峡的800艘沉船》，弋舟短篇小说的代表作，将不同的人、不同时空的事件巧妙地通过“德雷克海峡的800艘沉船”聚集在一起，深具时代感和现实感。这是一部有密度有光晕的短篇小说。

孟繁华：弋舟有超乎常人的艺术想象力，这种想象力既是一种虚构能力，也是一种创造力，那是艺术禀赋中最为重要的能力。《德雷克海峡的800艘沉船》是一部先锋意味鲜明的作品，“德雷克海峡的 800 艘沉船”是一个灾难新闻的核心，弋舟采用了多重现代小说的技法，讲述了同一航班上各不相同的人生状态。

贺绍俊：弋舟讲究小说构思，他以一份载有德雷克海峡沉船新闻的报纸，将三个完全不搭界的人的故事串在了一起，三条平行线就因为他这一条鲁莽画上的斜线而成为一篇小说中的共同体。其实他在小说中讲了什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样来讲述的。

黄德海：小说篇幅不长，却有着宏阔的时空背景，阅读感受就像一人一船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之上，不知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即将驶向的未来也充满不确定性。小说中有众多的中断，并未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偶然和不确定构成了作品的核心要素，富有人生的隐喻意味。

★10票

《春天果然短暂》

《北京文学》2023年第11期 作者：马小淘

李云雷：《春天果然短暂》由“我”的视角映射出姑姑的人生经历。马小淘以体恤与共情的姿态，理解并呈现了两代女性生命轨迹的交叉、混合、关联与映照。或许我们都曾有过对完美爱情与幸福婚姻的想象和向往，但时间会为我们揭示生活的真相。

张 莉：《春天果然短暂》，小说写的是关于姑姑的故事。姑姑平凡普通，无论是工作还是婚姻看起来都不扬眉吐气，但那只是一般人的理解。作为小说家，马小淘敏锐捕捉到姑姑身上的光泽，并带领读者凝视，以女性视角看姑姑的人生，也以女性视角重新看那些像姑姑一样的女性，她们的人生卓有意义。

张燕玲：小说叙述继续着作者一贯的明快犀利的语态，以及对笔下人物理解的同情，继续着以年轻女孩“我”的视角，快言快语又深情款款地讲述关于“姑姑”的情感故事，关于普通女性的勇气，以及寻求自我自觉的故事。叙事天真而犀利，却在细微描述中见证姑侄彼此的成长与生活选择，投射了作者对人物人心的体悟与洞察，诙谐而机智，反讽又深情，显示了别样的富有个性的美学样貌。

岳 雯：《春天果然短暂》延续了马小淘一贯的语言风格：声线明亮、绘声绘色、鲜活生动。小说讲述了一个平凡普通的女性，大半生随波逐流，却在人生的某一时刻突然觉悟，立志要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她独立，赤诚，不畏浮云遮望眼，也不害怕寂寞，对生活依然抱有热情和天真。或许就像小说说的，姑姑的人生，“开得凡俗饱满、不管不顾、勇敢赤诚，好像用尽力气要盛放出一个热闹的春天”。如果这样，即使春天短暂，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除了姑姑这一形象，小说更打动我的是“我”。站在成年人的这一端，“我”在回忆中检省幼年时因为自我中心对姑姑造成的伤害，令人动容。对他人的体贴和善良是这部小说的锚。

孟繁华：《春天果然短暂》是对姑姑人生的某种概括，也是讲述者的观察、理解和议论。姑姑是一个下岗女工，其生存景况可想而知。但她对爱情的理解和捍卫令人叹为观止，尽管姑姑的爱情也难免“果然”。小说是关于爱的理解和讲述。

贺绍俊：马小淘的叙述依然不失犀利，但她的内心是温柔的，她把温柔藏在犀利的背后，更显出人间亲情和爱情的美好。

黄德海：小说写到的姑姑的大半生，看起来无比平常，不过是她特殊性情不断的展开和受挫；“我”的成长期也并不出奇，不过是年少时的尖酸刻薄和稍长一些时包容性的理解，但因为姑姑和“我”不同时光的重复叠加，小说折射出作者对世界不断增加的认知，也承接着时代投下的深长影子，从而有了意味深长的感觉。

★9票

《兰亭惠》

《人民文学》2022年第3期 作者：潘向黎

王春林：潘向黎的短篇小说，一向以典雅蕴藉取胜。虽然谈不上什么波澜壮阔，但日常生活细微处的点点滴滴却总是能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对夫妻，加上儿子的前女友，看似只是一个寻常的饭局，但内里人情世故的各种弯弯绕绕却给读者留下了难忘印象。尤其是结尾处的“图穷匕见”，更是强有力地凸显出了人性的复杂。

何 平：小说以“兰亭惠”这样一家在上海开了二十年的老饭店为叙事空间，在一场特殊的致歉宴中展开两代人婚恋观的碰撞。对于餐厅的挑选如同对于婚姻中另一半的选择，老一辈讲究口碑、体面，而对年轻一代来说，伴侣只是理性地选择一个“最优解”。婚姻是否只能沦为权衡利弊的结果？其中是否仍然存在爱情的空间？在为儿子这段“不体面”的分手事件善后的过程中，夫妻俩意外感受到了爱意的复活。小说在讲述当代都市爱情的同时，点缀着上海都市文化中的体面与权衡，展现出浓郁的地方质感。

张燕玲：潘向黎的小说总是静水流深，《兰亭惠》启笔于日常饮食男女，在颇有情调的上海餐厅里，深入一对体面的上海夫妇面对子一代情感变化的内心涌动。作者以细致精妙的白描，在小切口里渐次剥离出大上海的世情世相。小说一如既往地精致而有腔调，构思精妙，笔法老到，直抵世道人心。

岳 雯：像简·奥斯汀一样，潘向黎擅长在宴饮、舞会等日常生活的华美时刻观察人们的表情，深入他们的内心。《兰亭惠》就是这么一出别致的宴饮——请客的人是一对老夫妻，对象是儿子刚刚分手的前女友。他们满怀愧疚，希望通过吃饭将这份愧疚和真心传递给客人。环境、菜式，乃至于人们的衣着、神情都被细细打量，这里面有时代潮起潮落隐而不彰的信息。潘向黎对人怀有脉脉温情，她的体面和精致里有对人之为人尊严的坚守。

孟繁华：“兰亭惠”是一家虚构的餐馆的名字，写一对五十多岁的上海夫妻，怀着对儿子前女友的爱和疼惜，请伤心的女孩子吃饭，想表达对女孩子的歉疚和安慰。他们两代人之间对爱情的态度，从一个侧面表达了两代人对婚恋的不同选择。小说看的是都市光影，写的是人心深处。

★9票

《造物须臾》

《人民文学》2022年第9期 作者：牛健哲

王春林：虽然同样是东北的青年作家，但牛健哲却以其鲜明的思想艺术个性而区别于所谓的“东北三剑客”（双雪涛、班宇、郑执）。《造物须臾》一篇，看似只是主人公在深夜摔倒后的一系列内心活动，但细细品味，其中的哲学意涵无论如何都应该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如果说我们的确需要大声疾呼异质性作家的出现，那么牛健哲毫无疑问就是其中的一位。

孟繁华：牛健哲的小说体现着文学的先锋精神，他对人的精神世界、意志怀有深刻的好奇。《造物须臾》几乎没有可供讲述的情节，恐惧和与世界的不兼容是小说的主旨。因此，小说可以阐释的不是他的能指，而是所指。

贺绍俊：牛健哲有哲学的思索，但他能以哲学为燃料给想象力加速。《造物须臾》就是一篇关于时间的小说，小说情节实际发生的时间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压缩了一个人漫长的一生。牛健哲在小说中甚至还运用了数学思维，因为他追求精确性，精确是牛健哲的一种美学风格。

黄德海：小说的实际发生时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是一个人从摔倒到爬起的须臾之间。就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牛健哲驰骋想象，用简练而有力的文字，让人物在摔倒后头脑混沌的一刻，在记忆和想象中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用几个细节似乎就写出了人物在世间的样子，显示出生活混沌而让人枨触万端的况味。

★9票

《迭奏》

《江南》2022年第4期 作者：班宇

李云雷：班宇以“迭奏”的方式描绘了当代年轻人在爱情上的流动性与偶然性，以及他们在异性交往上的姿态，充分展现了班宇戏谑、幽默的艺术风格。

何 平：小说通过主人公杨寅的内心挣扎与情感纠葛，在墓园工作的经历，探讨了生命、死亡、孤独和人际关系的复杂性。杨寅在墓园的工作不仅是对逝者的铭记，也象征着他对自己生命的反思与追寻。小说中充斥着各种对话与自白，无法分辨这些声音是由不同人物真实发出的，还是来自主人公一个人的臆想。虚幻与现实交织，各种声音纠缠却没有明确的指向，形成了一场错乱的、对抗性的“交迭的演奏”，混沌的时间、空间，加之作者哲理性的思辨与反讽，达成了颇具实验色彩的艺术效果。

张学昕：“死亡”一直是班宇创作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叙事元素，在他早期的作品中，“死亡”可以是叙事目的，可以是叙事结果，有的时候是叙事的手段，有的时候又构成了一种叙事美学，更多的时候“死亡”只是一种叙事的存在，不具有功能效用。但是，不论对待“死亡”的处理方式和样态如何变换，叙事的时间顺序始终都是从生到死，死亡都代表着某种结束，而这篇《迭奏》却是逆向的，并且它还表达着一种思想，就是死亡不是生者世界的终结。班宇的这次创作是从普遍的认知跳脱出来，带着读者从死亡后“精神”存续的视角介入这个存在世界，让我们对个体的生命、人性、存在，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联结都有了重新的审视。

孟繁华：杨寅的日常就是在墓园雕刻死者姓名和在这个世界上经停过的时间。他和妻子的婚姻和情感已经平淡如水，在一次活动中，生活和情感的波澜骤然又起。在现实的困境中，人物的命运相互交织迭奏，让人既欲罢不能又欲言又止。对人生感受的深层发掘和描摹，显示了小说的无限可能。

贺绍俊：班宇从“迭奏”这一意象入手，充分发挥了他的戏谑、幽默的风格特长。这是一篇专门在风格上炫技的小说。一个短篇，就专门追求风格，也非常好。迭奏不是重奏，不是合奏，用班宇的话说，是“三个声音同时对抗，各行其是，错乱叠加，摧毁所有的秩序，形成一场交迭的演奏，永远不终止”。他的解释要比字典更丰富。他以迭奏来剖析年轻人在爱情上的不确定性，以及他们在异性交往上的轻姿态。

★8票

《化鹤》

《花城》2022年第6期 作者：薛超伟

杨庆祥：演山与《桃园》中的阿毛同为十三岁，承受着早殇的命运，演山更为早熟（却又更富幻想和温情），因而也更令人心痛。桃子之于阿毛，正如四季豆之于演山，看似“常在”，却未必“常得”：桃子只能买到玻璃做的，四季豆也不是四季都有。废名让玻璃桃子碎跌在地，薛超伟却以肉身佛悬置了死亡——经由对人间温情的执着，走向了对死亡的想象性化解。

何 平：整篇小说像一句肃穆的谒语，诗性的人物、语言和场景组成了永恒而富有哲学意味的主题。小说家塑造了一个与世隔绝、明净澄澈之地，在这里，男孩体味着不同寻常的成长，人的夙愿被自然所承接、化解，生命的谜团自发地出现又消失。澄净的空气、少年的哀伤和惆怅，如同半月池水般溢出，给读者带来一段净化精神之地的阅读旅行。

张燕玲：十三岁病童演山隐在寺庙养病，他以伤心的眼睛静静打量周遭的大千世界，文本散发出难以言说的伤感，以及清净自省的意味。《化鹤》的叙述舒徐自在，清隽幽雅；其曲笔和禅意，乃至古拙的诗意，弥漫着吴越文化的超拔脱俗之气。小说文字清雅，细腻动人，因意绪缠绕而意蕴丰富，余音绵长。

岳 雯：薛超伟的小说有静气。我们仿佛跌入一条时间停滞的河流，看绿苔爬上苍石，青草掩去足迹。在这里，过去的藤蔓深入当下的小巷，长出碧绿的新叶；古代的铃铛回响在今天的风声中。似淡实厚的叙述将人世的纷扰推得远远的。安谧犹如雾气，以各种方式升起，笼罩了我们。小说家都是造梦者。每个梦境深藏着建造师的自我。在薛超伟看来，这大概是一个自在而宽阔的世界吧。物与物相随，彼此镌记；时间与时间相交，恒久如故。无用而庄重的事物，自有审美的意义。万物生生不息，不过是换一种形式重新来过。这世间不是事事尽好，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安然地接受，接受哀伤，接受失去，也接受爱，接受美。

★8票

《不可能死去的人》

《花城》2023年第4期 作者：鲁敏

张 莉：《不可能死去的人》，视角独特，别有见地，一个传说中的人，也是一个不可能死去的人。鲁敏的小说不只是故事，其实还有隐喻性，这是别有所思、别有所见之作。

张学昕：这是鲁敏“东坝”系列的一篇新作，她的笔触一落回东坝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和魅力，她的叙事总会穿透一些看似笨拙、执拗的举动，还原人性中最本真的善良，挖掘被现代经济社会埋掉的传统美德。这篇《不可能死去的人》点亮的是我们传统文化中的“义”，“不可能死去的”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在我们的文化基因中一代代延续的民族大义，是舍我为他的小义。鲁敏借用东坝这个小村落，通过一个个小故事，将原本存在于我们民族中的美好精神品质点亮并传承。

张燕玲：小说构思巧妙，书写了一次次寻访与答复东坝村“长老”义爷，关于村里最有出息的人周成山死讯的故事。周成山这个鞭策全村子孙后代发愤图强的标志，成为不可能死去的典范，村人神化的符号化人物，在作者笔下一次次重放他平凡而传奇的过往中，悲凉与荒诞感不期而至。

岳 雯：《不可能死去的人》，题目就构成了小小的悬疑，推动叙事小踏步前进。谁是不可能死去的人？是周成山吗？因为他接受了义爷乃至东坝全村的供养，所以必不能死去，从此活在全村人的念想中，以至于接力一般构造出许多故事，以解释周成山的消失。不可能死去的人也可能是义爷，因为倾尽几代人之力供养了周成山，所以必不能接受周成山死亡的事实，他靠着念想与时间角力。念想之力如此磅礴绵长，不断衍生，抽枝长叶，生生不息。这是小说的核。

孟繁华：《不可能死去的人》写寄托着全村人希望的人物周成山，人生尚未开始就溺水而亡。小说的讲述控制得极为精确，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对叙述学的精彩演绎。一个人的一生居然有多种版本，那些不断的复述以叠加的方式写出了人与人的联系和不同理解。

贺绍俊：读鲁敏这篇小说，不由得想起一首有名的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鲁敏写的就是这样的情境，我也会像东坝人一样坚信周成山还活着，至于那个不断讲述周成山故事的黄海，他的苟活就相当于死去了。鲁敏写小说似乎越来越追求给思想开另一扇窗户，这篇小说就是如此。

★8票

《雾中河》

《作家》2022年第4期 作者：李晁

何 平：《雾中河》以作家构建的西南河谷“雾水”镇为书写场域，生命的残酷在这里频频上演。小说开篇通过一场悲剧奠定了灰暗的基调，生活在雾水的人们，一切似乎都被潮湿、模糊的雾气包裹，他们面目模糊、情感滞郁，生活与死亡都像涌动的河流般浮沉不定。全篇以一个名叫老五的中年男人的视角展开，在老五的生活中，河流不仅是生计的来源，也是他心灵的负担，一头连着噩梦般的过去，一头朝向无法掌控的未来。有关雾水的故事不仅仅是作家文学地理的建构，也是一众无名普通人的生命切片，他们的悲欢都在雾气与河流中淹没、沉底，作者以其冷峻的笔触为我们缓缓揭开了这些隐秘的人生底色。

贺绍俊：这是一篇具有明晰调性的小说，雾是西南的气象，也是李晁试图营造的小说情调，朦胧、迷茫。雾中的河看不真切，却也更能展现出河的本真。

黄德海：读李晁这个小说的时候，竟然想起了当年读他的贵州前辈蹇先艾小说的感觉，有一种相似的坚硬、尖锐和混沌之感。蹇先艾的小说里那种搏命式的挣扎，在李晁的小说里，转变为面临失控的欲望，显露出某种不知餍足的生活面向。不过，即便在这样的不同之中，我们仍然会在两个不同时代的小说之中，感受到同样细密深邃的岁月之光，感受到自然和生活给予人的，不只是看起来无情的命运，还有深稳厚重的人生选择。

★7票

《渡渡鸟》

《收获》2023年第4期 作者：陈小手

张 莉：《渡渡鸟》这篇小说写的是关于都市青年的情感世界，亦真亦幻，但也深具现实感，真切关注到了一代年轻人独具时代特征的情感伦理观及情感际遇。

岳 雯：故人来访，召唤出一段青春悸动的记忆，亦带来现实生活中不大不小的麻烦。藏在渡渡鸟深处的动心有多么真挚热烈，在日常生活中的成年人就有多么坚硬疏离。渡渡鸟是一个浪漫的旧梦，只适合深藏在再也不会打开的《辞海》里。

★6票

《松木的清香》（第二轮投票获10票入选）

《十月》2023年第1期 作者：万玛才旦

王 尧：多杰太的命运横陈在所有读者面前，西藏大地上的失落与寻找，藏区的风吹过，命运的面纱被揭开。

杨庆祥：多杰太（作者给他起了一个多“满”的名字！）是机灵的（正如麦克白是勇武的），小学三年级就懂得通过贿赂来提高成绩，在赌桌上竟也能常胜不衰（也许他用他的聪明做了手脚）。“我”/多杰太与柴油/松木，构成有意味的并置。平庸也许可悲，然而天赋又该如何驱使——它会引诱你，激起你的希望和欲望；许诺你未来却又欺骗你，最终抛弃你、毁灭你。

何 平：小说从一位青年牧民为同村人办理死亡证明开始，其后在回忆中用疏淡到近乎白描的文字讲述了主角多杰太起落无常的人生际遇，平实而不失力量。人物对话为主的叙述方式，具体而微的生活化场景描写，电影的手法调度融入文学的故事讲述，是万玛才旦作为双栖创作者的风格特色。故事的最后，牧民所诵的经文如同多杰太的挽歌，与松木共同点燃的是对人性、命运、生死的独特思考，失落与寻找的故事和扬在空中的骨灰一起被吸进肺里，万玛才旦的文字始终在拓展更日常、更世俗的藏地写作的边界。

孟繁华：万玛才旦是一个小说天才。在小说越写越繁复、越哲学的今天，《松木的清香》返璞归真，以简约、明快但情感无比真挚的笔法，书写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对小说的理解，对当下小说创作具有重要价值。

贺绍俊：这是最后一次在郁达夫小说奖评奖中与这位从影视界走来的作家相遇了。他的文字清晰的画面感和图像思维给小说带来许多新颖的东西。

★6票

《通古斯记忆》（第二轮投票获10票入选）

《钟山》2022年第4期 作者：王啸峰

王 尧：先锋的遗产，城市的经验。进入现实，寻找重新唤醒记忆的支点。一切褪去，留下温暖的人性底色。

王春林：王啸峰的短篇小说创作，近些年来渐入佳境，每每会给人以惊艳的感觉。《通古斯记忆》所真切书写的，是一个幼年失怙的落寞少年的一段生命记忆。无论是对同龄异性的懵懂情感，抑或是和成人世界的交流对话，都是独属于那个特定时段的人生印记。因其聚焦于少年的成长记忆，王啸峰的这篇小说甚至可以让我们联想到苏童的同类作品。

何 平：在《通古斯记忆》中，王啸峰仍然坚守先锋叙事，让虚构与真实、现实与想象围绕在青春期的少年身边，用蒙太奇的手法串联一桩桩事件，抽取掉关键的部分，留下空白的记忆。读者可以随时潜入扮演侦探，真相被作者隐匿，或者根本没有真相。王啸峰的小说是由一个又一个的谜面组成的，而生活也是如此。

张学昕：《通古斯记忆》这篇作品中爱的浓烈程度是远远超过它自身的体量的，从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到作者本人，王啸峰用了一个很精巧的设计，把轻与重、爱与痛很好地糅合在一起。小说叙事的切入口是少年的情窦初开，用粉色的纸条穿针引线，由最初传递青涩的情感深入其内，引出父亲意外去世对少年造成的严重精神创伤，到最后被人性之美治愈为收束。作品中人物之间从父舍命救子的大爱，到无限包容的母爱，到同学、邻里间的小爱，看似无形，却渗入生命、生活的点点滴滴。而作者有意用碎片化和插叙的方式把少年的创伤记忆处理得模糊且隐秘，把少年幻想世界的细节雕琢得清晰且逼真，这种亦真亦幻的叙事减弱了揭开少年创伤的疼痛程度，这其实是作者的偏爱。

张燕玲：这是一篇感伤而富有诗意的小说，一部另类少年的成长记忆。王啸峰的笔触细腻，忧伤的写实散发着迷离虚幻的气息，叙述欲说还休，富有张力，在大众的世情与庸常的叙事里，显现了作品的现代感和先锋性。

孟繁华：城市文学最深层的秘密仍然没有被揭开，这与我们的城市文化没有建构起来有关。王啸峰则别开生面，他在苏州的一街一巷、一砖一瓦中，让读者体会到其中的精妙。人的欲望和善恶仍是小说探索的主题。不同的是，那里还有一层神秘又朦胧的面纱。

未入选作品

★6票

《麦田望不到边》

《长江文艺》2023年第3期 作者：汤成难

王春林：总体上说，作为一位正处于上升期的作家，汤成难这些年来的写作的确可圈可点。小说中，原本只是杨本丁与那头叫作黑团的牛在一起相依为命。没想到，在一次纪录片的拍摄过程中，他却和女演员发生了一些情感瓜葛。最后的结果是，女演员走了，杨本丁却无法自拔。与其他很多同类作品中的乡村诗意相比较，某种艺术反讽意味当然不容否定。

★6票

《九三年》

《天涯》2023年第1期 作者：肖江虹

★6票

《午夜的海晏县大街》

《收获》2023年第2期 作者：索南才让

★5票

《骷髅》

《野草》2023年第6期 作者：穆萨

★5票

《夜游神》

《收获》2023年第4期 作者：史玥琦

张 莉：《夜游神》，一部深具形式探索意味的作品，书信体的引入有如火把，重新照亮了庸常的现实。这是充分显示90后一代写作者的锐气与勇气的作品，这样的作品需要被看见，需要被鼓励。

岳 雯：一个文学刊物编辑部的角落，爬山虎枝枝蔓蔓，仿佛快要伸到凌乱的书桌前，向人招手。一个年轻的编辑，腼腆而内向，她凑近了屏幕，在夕阳的余晖中认真地给作者回信，一封本该是退稿信的交流信。此时此刻，岁月仿佛静好，她不知道，她将拉开一段惨烈往事的序幕，黑色的大火在已然化为灰烬的记忆中熊熊燃烧，而她的身世亦犹如黑蝶飞舞，在其间浮沉。过去的惨痛隐遁在小说叙述之中，成为镜子深处不可触摸的存在。然而，通信建立起来的那一刻，是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刻，亦是过去破镜而出的时刻。或许叙述本身就能奇迹般地创造现实。

★3票

《俗世奇人新篇》

《北京文学》2023年第1期 作者：冯骥才

★3票

《暴雨倾城》

《芙蓉》2023年第4期 作者：海飞

★2票

《玛雅人面具》

《北京文学》2022年第11期 作者：徐则臣

张燕玲：徐则臣的《玛雅人面具》，继续他既现代又东方的新叙事路径的探索，继续构建时空和记忆的迷宫，继续他的现实与玄幻的双重书写，继续他“到世界”去的精神生活。小说草蛇灰线地叙述一次墨西哥的奇特旅行，木雕面具后面是玛雅文明的寻求之谜和追问意识，也是历史在现实中的回响。徐则臣长于在历史深处的河流里，不断叩开那些隐藏在世界深处的隐秘空间，探寻一个民族的秘史和精神面貌。

★2票

《天空划过一道白线》

《人民文学》2023年第1期 作者：东西

张学昕：“寻找”是文学永恒的主题，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寻找爱情、理想、自由、自我，寻找生命的意义、精神的故乡、灵魂的归宿等等，也许不会有结果，但是人们总是会在找的过程中获得意义，因为寻找会使人不断前行，在否定中得到肯定，在疑惑中得到解惑，这是大部分文学作品中关于记叙“寻找”的本质。但是，东西在《天空划过一道白线》中为“寻找”增添了新的本质：寻找也是逃避，是在一个划定的范围内转圈圈，有些时候我们都需要等待，才能获得新的意义。

★2票

《华强北往事》

《天涯》2023年第5期 作者：邓一光

张学昕：深圳是中国高科技发展的领跑之城，华强北作为深圳科技的微缩一角，它的兴起与发展，不同阶段的技术动向都代表着深圳，代表着中国在科技领域的发展变化。邓一光把叙事的空间从深圳这个城市集中至华强北这片区域，通过对“往事”的追述，对人物命运的捕捉，勾勒出二三十年来中国科技与经济发展的大框架，反思快速发展进程中出现的问题，并持续追踪问题，直至当下。虽然讲述的是“往事”，但是引发我们关注和思考的其实是当下和未来。这些问题关系着个体的梦想、现实的生活和精神与时代的联结，从更高层面上更关系着民族未来的生长力，国家的生产力、创新力等是否可以跻身世界前列。

★2票

《妻子是年》

《长城》杂志 2022年第3期 作者：刘庆邦

★1票

《小亲疙瘩》

《人民文学》2023年第6期 作者：莫言

★1票

《回到小南浦》

《作家》2022年第12期 作者：朱朝敏

★1票

《明月梅花》

《北京文学》2023年第10期 作者：乔叶

★1票

《此地无银》

《人民文学》2022年第4期 作者：王若虚

★0票

《幽暗时刻》

《收获》2022年第5期 作者：卢文丽

（审读委成员按姓氏笔画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