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文物建筑保护利用研究

摘 要：文物建筑是祖先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也是我们今天生存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代表着一个城市的历史和底蕴，显示着她的渊源和风采。文章尝试从文物建筑物理空间、使用功能和历史文化价值的“延续”出发，剖析芜湖文物建筑的资源禀赋与特色、保存利用现状与困境，并针对性提出对策和建议。

关键词：文物建筑；资源禀赋；延续使用；创新利用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0.008

1 禀赋与特色：芜湖文物建筑古今交映中西交融

芜湖历史文化遗产资源丰富。境内遗有欧亚地区最早的古人类活动遗迹人字洞遗址和长江中下游地区人类早期文明见证的牯牛山城址、皖南土墩墓群和大工山铜矿遗址，拥有长江沿岸建制完整的城央古城和典范的西洋风格建筑群，还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萌发地之一、安徽革命的策源地、皖江抗日的主阵地和大军渡江的突破地。据长江流域文物资源调查数据：全市不可移动文物803处，其中各级文物保护单位198处（国保13处、省保32处、市县保153处），文物建筑占据全市文保单位的半壁江山。

1.1 七千多年建筑文化源远流长

芜湖建筑源头甚远，可上溯至新石器时代繁昌缪墩遗址发现的干栏式建筑①。芜湖城市营建经过三千多年的演进，从南陵牯牛山城址到鸠兹邑、楚王城，再到鸡毛山地区的三国古城，再经宋元明清发展，古今交映、洋洋大观。宋代的芜湖古城规模宏大。《芜湖县志》记载：“明初筑城，收缩甚多，宋城之大亦可想见。”②可惜的是，芜湖宋城毁于战乱，未留下痕迹。明城修筑以后，划长街于城外，块状城市格局向线状延伸嬗变，近代更是向滨江突进，极大地拓展了城市空间格局，城市影响力显著提升。清初地理学家刘献廷说：“天下有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然东海之滨，苏州而外，更有芜湖、扬州、江宁、杭州以分其势，西则惟汉口耳。”③

1.2 四百多栋文物建筑熠熠生辉

芜湖地处长江中下游冲积平原，水陆交通便捷，地理位置优越，经济繁荣，文教兴盛，留下了数量可观的文物建筑，主要包括古建筑和近现代代表性建筑。据统计，全市古建筑171处198栋（座），包括寺观塔幢、坛庙祠堂、衙署官邸、传统民居、学堂书院、桥涵码头等；近现代代表性建筑157处209栋（座），文物建筑体量大、等级高、价值突出。

从文物保护管理的角度来看：全市核定公布为各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文物建筑（不含纪念碑、纪念塔）共94处，占全市文保单位总数的47.48%。其中，国保8处17栋，省保21处42栋（座），市保26处29栋（座），县保39处58栋（座）。

从高等级文物建筑拥有量来看：截至2023年底，安徽省古建筑、近现代代表性建筑国保单位共计120处，芜湖市8处17栋，占全省6.67%，位列黄山（33处）、宣城（15处）、安庆（11处）、池州（9处）之后，居全省第五。

1.3 中西融合的建筑风格特色鲜明

1876年芜湖被辟为通商口岸后，列强于滨江划定租界，大量兴建行政、宗教、教育、卫生、文化、金融等功能的西洋风格建筑，安徽最早的外国领事署建筑和海关建筑相继在芜湖诞生。这些西洋风格建筑（群），与芜湖自然山水融合共生、与本地传统建筑文化交流演进，洋溢着独特的城市情调和韵致，具有极高的辨识度。

随着近代工商业的兴起，芜湖古城得到了长足发展，堂子巷、索面巷、淳良里、油坊巷等老街巷日益繁荣，诞生了一批中西合璧的海派风格建筑。与此同时，无为、南陵、湾沚、繁昌等县市区的古镇古村迅速崛起，如西河、弋江、荻港等。

2 现状与困境：芜湖文物建筑开放利用举步维艰

2.1 开放利用存在误区

建筑最初的功能就是抵御自然风雨、灾害影响和动物袭扰，让人们有一个安全的生活居所。可以说，建筑自诞生之日起，就有着鲜明的“可利用性”特征，这是建筑功能的本源。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建筑被赋予了更多社会、文化的功能，因而呈现出更加丰富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芜湖现存的文物建筑，经过漫长的延续使用，更是寄托了人们的精神和情感，被作为可以保存传承的文化遗产为人们所珍视、保护。而在开放利用的实践中，人们对建筑的“昨天、今天、明天”系统性认识显得不足，在平衡好“保护、利用、延续”的关系上存在诸多误区。主要表现为：未廓清高等级文物与低级别文物功能定位的界限；对低级别文物建筑回归“可利用性”功能本源的认识不够自信。

早在20世纪50年代，我国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就提出了“分级利用”的观点，指出：“文物建筑不同于其他文物，其中大部分在作为文物而受到特殊保护之时，还要被恰当地利用。”“对文物建筑应区别对待，珍宝型建筑如故宫，应该绝对保护，不能改造。”④这一观点也贯彻到了现行《文物保护法》和国家文物建筑开放利用的相关政策文件中。高等级文物建筑因为承载了极高的历史、文化、艺术价值，具有鲜明的文化资源和社会公共性特征，甚至是城市名片，因而保护被置于首位，应秉持谦卑的态度，小心翼翼地严格保留形制，延续使用；低级别文物建筑宜充分发挥其融入社会、传承文化基因的作用，适当干预，植入新业态、激发新活力，实现创新利用。

2.2 顶层设计总体滞后

一是平台建设有短板。芜湖市文物建筑产权分散，所涉单位（个人）众多，有国有企业、金融机构、宗教团体，有学校、医院等事业单位，还有军队、个人等，难以聚指成拳。2021年芜湖提出实施“百年历史建筑复活”计划，强调“坚持系统思维，坚持一体化、高标准，统筹做好策划、规划、投资、建设、运营、管理各项工作”。但迄今为止，市和县（市、区）两级在文物建筑保护利用平台建设上进展缓慢。

二是分级设定不自觉。文化挖掘和价值阐释不充分，对核心建筑空间、等级秩序、功能延续、文化传承的研究落后于省域副中心城市建设对文物建筑开放的现实需求，缺乏文物建筑保护利用目标分级设定的理论和行动自觉，笼统地对文物建筑空间进行适应性探索和多样化改造，过度强调功能调整和业态植入，对“是什么”“做什么”等根本性问题的认知有偏差。

三是推进机制不健全。文物建筑因其材质、工艺、规制的特殊性，在安全防护等方面有很高的要求，文物建筑开放专业性极强，要统筹好工作的精度和力度，正如苏轼在《思治论》中说的“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那样，要锚定文物建筑开放的堵点、难点发力，聚焦文物建筑开放的工作重心、核心目标冲刺。目前，全市文物建筑开放仍处于初步探索阶段，工作推进机制有待完善。

2.3 安全状况不容乐观

一是危险房屋存量大。全市文物建筑中危房比例仍然很高。据统计，全市407栋（座）的文物建筑中，除53座桥涵码头外，有101栋（共354栋）经过了房屋安全鉴定的文物建筑。其中鉴定为危房的49栋（D级危房16栋、C级危房23栋、B级危房10栋），危房占已鉴定建筑的比例高达48.5%。另外，分布于各地产权属于集体和个人的宗祠、民居绝大部分没有经过房屋安全鉴定，房屋管理使用者修缮意愿不强或无能力修缮，保存状况令人担忧。

二是病害劣化发展快。以西洋风格建筑为例，全市21处39栋西洋风格建筑，全年正常开放20栋，开放利用率仅为51.28%，全市大量闲置的文物建筑由于门窗长期关闭，缺乏维护，导致墙砖风化酥碱、梁架腐朽变形，病害劣化加速。由于审批门槛高、安全责任大，部分文物建筑前脚完成修缮，后脚就由管理使用单位交给物业公司代管。如国保单位英驻芜领事署旧址的3栋单体建筑，2011年启动修缮，2012年完工。十多年过去，3栋建筑自然损毁严重，经鉴定均为C级危房，亟须再次修缮。

三是文化空间被侵蚀。受快速推进的城市化进程等综合因素影响，文物建筑的文化空间，特别是其赖以存续的街区、古镇、古村肌理被严重侵蚀，原有的空间尺度被人为改变、规律性空间节奏日益模糊，视觉通廊被阻断，老建筑的文化气质、历史氛围日渐式微。雨耕山、狮子山等文物建筑片区周边摩天大楼林立，历史风貌发生剧烈变化；芜湖古城街巷肌理碎片化，文化气息受损；老芜湖海关旧址附属建筑悉数被拆，仅剩一栋孤零零的关廨大楼矗立江边等诸多遗憾，让芜湖成为沿江极少数与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失之交臂的城市之一。

2.4 工作保障有待加强

全市7个行政区仅4个设置了文物保护管理部门，占57.14%。市县两级7家文物保护管理部门编制41名，在岗39名。其中，高级职称5名，占在岗数12.82%；中级职称11名，占在岗数28.21%。基层文物保护机构队伍力量较弱。据统计，2024年，市级安排文物保护专项资金660万元，县级未设立文物保护专项资金。制度建设相对滞后，规范调整文物建筑保护利用的文件仅有2021年市住建局印发的《芜湖市既有建筑改造施工图设计审查要点（试行）》和2022年市文物局、市住建局联合印发的《芜湖市文物建筑开放暂行规定》。

3 建议与对策：系统推进文物建筑保护利用

3.1 建立统一平台

一是树立平台思维。以专业、专注为特质要求，构建开放、共享、协作的文物建筑保护利用综合平台，具体分为政府决策平台、企业执行平台两个层级，统一调度各方资源，统筹决策和执行，整合推进全市文物建筑保护利用各项工作。

二是建强决策平台。在政府层面组建高端专家智库，建强专业机构（文物保护研究院），系统推进芜湖市文物建筑历史文化阐释和开放利用政策理论研究以及实践路径探索，建立健全严密高效的决策咨询、专业审查、效益评估机制，做到科学决策、民主决策，确保工作更聚焦、更精准、更系统。

三是配优执行平台。立足资源禀赋，按照“平台公司统一设计、保护利用项目实施、运营服务团队执行”的工作模式，市和县（市、区）分层配置执行平台。借鉴上海做法，在省域副中心城市建设的框架下，由“平台公司+专业企业+一流策划团队”组团式、体系化实施好古建筑、近现代代表性建筑（西洋风格建筑）的保护利用，加快形成文物保护、展示传播、文化创意、商务会展、高端消费、民宿居住等融合发展的新格局。

四是聚合优质资源。学习澳门做法，采取国有产权文物建筑政府授权，非国有文物建筑产权置换、赎买、受赠、租赁等多种形式，将市域文物建筑资源向市、县（市、区）平台公司汇聚。借鉴黄山市《歙县徽州古城文物建筑、历史建筑收储管理办法》，遵循政府主导、自觉自愿、程序正当、公平公开的原则，将域内价值较高的文物建筑、历史建筑优先收储至政府平台统一实施保护利用。

3.2 推进系统保护

一是明确政府主导，有序实施文物建筑修缮。按照“实施一批、储备一批、谋划一批”的思路，通过争取上级文物保护资金支持、加大地方财力投入并举，加快谋划实施文物建筑修缮保护项目。严格执行国家和省关于文物保护工程管理相关规定，精准精细做好文物保护工程的立项申报、方案编制审批、开工备案、中期检查、项目验收等工作，严把设计、安全、质量关。

二是落实保护第一，持续修复文物空间。要进一步加强城市空间视廊保护，逐步打开历史城区景观节点的影响视域，增进景观和人的联系，促进文物建筑有机融入到现代城市形态结构中，织补肌理，修复历史、文化、生态空间，重点保护好赭山—长江空间视廊、广济寺塔—鸠兹广场空间视廊、赭山—神山空间视廊、天主堂—长江空间视廊等。

三是创新工作机制，导入社会力量参与。探索低级别文物建筑所有权与管理使用权分置改革，建立健全认领认养制度。指导县市区文物部门发布《认领认养文物建筑名录》，按照“一处一策”原则，由文物建筑所有人或使用人与认领认养主体签订保护利用协议，激活社会力量推进文物建筑修缮。

3.3 开展分级利用

一是回归价值本源，推动高等级文物建筑功能延续。建立“三个清单”，即高等级文物建筑历史文化价值研究专项课题清单、高等级文物建筑延续使用名录清单和高等级文物建筑系统性保护融合发展任务清单，通过系统梳理、深入研究，廓清文物建筑的历史沿革、独特价值、有序传承的内在历史逻辑、文化逻辑，明确全市高等级文物建筑保护利用的范围，并以此为支点，结合city walk文旅高质量融合发展，强化城乡区域性历史文脉、空间生态、风情气质的保护赓续。探索“两条路径”，即高等级文物建筑本体展示和功能延续。以场景还原等为主要形式统筹高等级文物建筑的保护展示，强化文物本体价值的彰显，擦亮历史文化地标；创新功能延续，依托近现代代表性建筑在材料、结构、空间等方面的独特优势，链接好过往和当下，以专题展陈为主要形态，开辟博物馆、保管所和参观游览场所（城市客厅），实现有效利用。达成“一个平衡”，即在挖掘价值的基础上让文物活起来，建立“昨天、今天、明天”的系统平衡。

二是融入现代生活，推动低级别文物建筑创新利用。首先是建筑功能的立体赋能，以延续为优先选项，适当置换、叠加，在融入时代、融入生活的进程中实现建筑功能的合理再造。其次是建筑空间的系统性织补，在保持核心建筑空间相对稳定的前提下，对局部空间进行修复、重组、扩充，适中干预，以更好地适应现代生活需求。最后是场景、业态的创新性培育，加强政策引导，鼓励开设博物馆、陈列馆、艺术馆等新型文化空间，发展民宿、客栈、茶社等旅游休闲业态，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

三是围绕中心大局，推动文物建筑有序、合理、高效开放。坚持“保护第一、传承优先”理念，围绕省域副中心城市建设大局，将文物建筑保护利用与历史文化名城申报、城市功能品质提升、乡村振兴战略等重点工作同部署、同推进、同考核。立足芜湖实际，加快制定以文物建筑保护修缮、消防安全和功能调节、价值研究、开放利用效益评估以及绩效考核机制为重点内容的文物建筑保护利用工作规范、地方标准，实施建筑考古工程、文物平安工程、分级利用工程。

3.4 强化综合保障

一是建强机构队伍。推动相关县市区落实机构编制，解决好“事有人干、责有人负”的问题。参照黄山市徽州区做法，在镜湖、鸠江、弋江3个行政区设置文物保护管理部门。推动本地高校完善考古学、古建筑研究、文物修复等课程体系，向文博专业倾斜，健全文物博物馆学科体系和人才培养机制，建立文物保护利用专家智库。

二是落实保护经费。将文物保护经费纳入各级政府财政预算，建立健全文物保护财政拨款随着财政收入增长而增长的长效机制，切实加大地方财政供给力度。同时，依法有序开展文物博物馆单位开放利用，拓展事业性收入渠道，严格专户管理，实行专款专用，不断增强文物建筑保护利用的内生动力。此外，通过社会公益基金、全额出资、与政府合作等方式进一步拓宽文物建筑保护利用融资渠道。

三是补齐制度短板。对标上海，加快推进文物建筑、历史风貌区等地方立法。结合芜湖古建筑、近现代建筑资源优势和禀赋，构建与上位法相贯通、与国家政策相衔接的制度体系，适时出台《芜湖市文物建筑保护利用工作条例》《芜湖市历史文化风貌区和优秀历史建筑保护条例》。同时，政府及其相关部门要加快建立文物建筑开放的专业审查、社会公示等制度，强化部门协作，接受社会监督，力求做到开放策略、文脉赓续、空间利用、文物安全、保养维护、运营管理等每一个环节都有章可循。

注释

①干栏式建筑：在木（竹）柱架底架上建筑的高出地面的房屋，主要为防潮湿而建。

②余宜密.芜湖县志：第二十卷[M].合肥：黄山书社，2008：54.

③刘献廷.广阳杂记：第五卷[M].北京：中华书局，1957：193.

④梁思成.北京：都市计划中的无比杰作[J].新观察，1951（7-8）：[页码不详].

参考文献

[1]余宜密.芜湖县志：第二十卷[M].合肥：黄山书社，2008：54.

[2]刘献廷.广阳杂记：第五卷[M].北京：中华书局，1957：193.

[3]梁思成.北京：都市计划中的无比杰作[J].新观察，1951（7-8）：[页码不详].

[4]徐繁.繁昌县缪墩遗址调查简报[C]//本刊编辑部.文物研究.合肥：黄山书社，1991.

[5]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南陵县周代牯牛山城址[M]//中国考古学会.中国考古学年鉴.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182.

[6]张敏.鸠兹新证：兼论西周春秋时期吴国都城的性质[J].东南文化，2014（5）：80-88，127-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