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邦,1951年12月生于河南。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主席,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著有长篇小说《断层》《远方诗意》《平原上的歌谣》等十二部,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走窑汉》《梅妞放羊》等七十余部。短篇小说《鞋》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神木》《哑炮》获第二届和第四届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遍地月光》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提名。根据其小说《神木》改编的电影《盲井》获第五十三届柏林电影艺术节银熊奖。多篇作品被译成英、法、日、俄、德、意大利、西班牙、越南等文字,出版有六部外文版作品集。
小饭,1982年出生于上海,2004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上海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40届高研班学员。出版小说、散文等作品十余本。曾获《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奖、《青年文学》文学新人奖。
小饭:刘老师您好。非常高兴能有机会访谈您。我读过很多您的小说,也看过由您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在我看来您是一位一直在用自己作品说话的作家。非常敬佩。在阅读这篇小说(《诗情》)的过程中,我首先对小说里的主人公明向林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明”不是个常规的姓,或许在一些仙侠小说的男主角身上才能看到这样的姓。刘老师一般给小说人物取名有什么习惯和爱好吗?用在这个小说的男主角身上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我知道这一般都是一个作家作品里的某种密码。
刘庆邦:《诗情》是我花了很大心思写的一篇小说,写的是我个人的经历,我不讳言这个男主人公的原型就是我本人。当时想给这个主人公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想来想去就让他姓“明”。“明”这个姓是比较少,但我觉得这个姓很好。明亮、明媚,都是明。回忆起我至少有两三个朋友姓“明”,有当记者的,也有当作家的,都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对这个姓有好感,就让这个主人公姓明,叫明向林。我给小说里的人物起名字一般不给确定性的含义,包括我小说的名字,也都是不确定的,对我来说所有的名字都是多义的。
小饭:嗯,我明白了。刘老师,我知道您每天早上4点起床写作。每天给自己规定的写作任务是写满1500字。数十年如一日把写作看做是“劳动”,这让人非常尊敬。而我想,相比其他“劳动”的重复性来说,写作是一项很难重复的工作。对很多作家来说,避免重复是一个重要的任务,对刘老师来说,应该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我想问问您,这个问题为什么对您来说是可以忽略的问题?换句话说,你如何保证自己在那么长的时间内,永远可以写新的“内容”?
刘庆邦:我现在还是这样,每天四点钟就起床了,起床以后脑子特别好用,就能很快进入写作状态。关于写作任务,我在写长篇的时候要求自己每天写1500字。写短篇就写不了这么多,短篇要求自己每天只写600字,比写长篇少一半还多。我短篇写得很慢,对文字上的要求更高。关于你说的“重复”,农民会重复的种地,但是不存在重复的庄稼,每一季庄稼都不一样;矿工只会重复的挖煤,但每次挖出来的煤也都不一样;对于作家来说,他也只有重复的“劳动”,没有重复的作品。这是因为每一个作家写下的情节、细节、语言、思想不同,他的作品就不同。所以我说这不可能重复。同样是一件事情,每个人有不同的认识,就会有不同的面貌。这当中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一个作家就可以常写常新,这也是我对写作的一种自我要求,必须常写常新。要做到常写常新,只有不断向生活学习,不断地思索。这个过程中你会有新的素材,新的发现,然后才能不断写出新的东西。
小饭:刘老师回答得非常睿智。接下来这个问题可能很多人问过,刘老师的很多作品都反映“煤矿生活”,“煤矿”这个词对刘老师来说是某种意义上真正的“矿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您还记得最初“挖矿”时候的体验吗?什么时候您觉得是真正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进而确信这是真正的宝藏?
刘庆邦:我说过我有三个精神根据地,相对写作而言。我觉得每个作家都要有自己的精神根据地。如果没有,他的写作就没有根据。我的第一个精神根据地是我的故乡,也就是乡村;第二个是我工作过九年的煤矿、矿山;第三个就是北京,我1978年调到北京工作,在北京生活了40多年。煤矿当然是我的精神根据地之一,我确实写了大量关于煤矿的小说,现在还在写。我对煤矿的认识,可以说比较深一些,思考也比较多一些。我们中国有四个文化层面:一个叫地表文化;一个叫坟墓文化,也叫考古文化;再一个就是地层文化,地层本来没有文化,但由于矿工的劳动和开采,它形成了一种地层文化,也是矿工所特有的一种深层次的文化;还有一种新的文化叫天空文化,也叫宇航文化。我一直说煤矿是文学的富矿,因为煤矿生活处处充满着感情、象征、隐喻、哲理、诗意和艺术。下降和上升,黑暗和光明,物质和燃烧,沉默与热情,时间与空间,牺牲与风险,死亡与新生等等,这些在煤矿中都有。所以我面对煤矿就是面对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富矿。我第一次写煤矿是1972年还在煤矿当矿工时,距今已有半个多世纪。当时业余时间不甘心只做体力劳动,想做脑力劳动,不甘心只有物质生活,还想要有精神生活。当时我年轻,还要谈恋爱嘛,可以说我是为了爱,为了博得女朋友的好感,就选择了写小说,这是我最初“挖矿”时候的真实经历。
小饭:也许读者能注意到,这篇小说在色彩的运用上很妙。白雪和黑矿,一种对应。包括对矿工肤色和牙齿、眼白的描写,也是如此。在我过去的印象中,可能有些偏颇,我觉得刘老师的作品中更多呈现出一种老电影的质感,黑白胶片那种。直到这篇小说,因为写到了爱情和命运,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彩色的故事。对您来说,是不是这样?您喜欢写“彩色”的故事吗?
刘庆邦:是的,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很注意色彩。著名评论家李洁非为我的中篇小说《哑炮》专门写过一篇评论,那篇评论的题目就是《刘庆邦小说的笔墨情趣》。他认为我们很多古典小说是很注重笔墨情趣的,而现在很多人不重视,但他注意到我还是非常注重笔墨情趣,讲究色彩、美感、画面感的。确实是这样。煤是黑的,雪是白的,这当中存在一个非常强烈而明显的色彩对比,它就可以增强这个小说的色彩感。这一点你也注意到了。
小饭:我还想问一下,这篇小说的开头和结尾是两首关于“雪”的诗。开头那首没有出处,我可以看做是小说的引子。结尾那首,看着像是女主角写的,但又不完全像。刘老师是否可以帮忙,在可以言说的情况下启发我几句?
刘庆邦:因为这个小说的标题叫《诗情》,我想用诗开头,也想用诗结尾,或许这几句不太像诗,但我在往诗的方向努力。虽然不太像诗,但诗意是有的,起码是分行的。我写了很多短篇,像这样以诗开头以诗结尾的,确实是第一次,对我来说也是一次形式的创新。最后那几句不是女主人公写的,女主人公写的诗,男主人公肯定还放着,就让他放着吧。
小饭:我想进一步问一下,刘老师您七十多岁写一个爱情故事——不是标准的爱情故事,但肯定能算。和别的作家,比如说一些少年作家十几岁开始写死亡。两者的区别是什么?在这个作品中,你对爱情的理解,对人世间的理解,有一种“纯”,这种纯可以看成是一个作家的底色吗?或者说,您是会根据自己笔下人物的特征,来决定自己写作时候的笔触吗?
刘庆邦:这是个爱情故事,对。这个爱情故事里有记忆,有难忘,有感情,有时间,有距离,还有精神,有纯粹,有遗憾,有诗意等等。这些都是一篇小说的必要元素。我就说一个关键词:距离。我认为在人生记忆中,如果一件事经过了几十年你都不能忘怀,这里边肯定有一些特殊的感情,同时可能还有艺术的东西在,我就有可能把它变成一篇小说。经过长时间沉淀,时隔30多年,这篇小说里的男主人公跟女主人公再也没有见过,但时不时地能想起她来,不能忘记她。这就是一种“距离”。跨过时间的距离,跨过空间的距离,造就了这篇小说,也体现了这篇小说非常纯粹的精神性。这是我特别想写的一篇小说,也是我对这种纯粹空灵的故事的一种新的尝试吧。里面很少情节,反而多的是一些男女主人公交往的细节,里面有很多微妙的东西。读的时候未必能觉得,回过头来你会发现这一点的。写小说,就是写“微妙”,短篇小说的最高境界,是有关诗意的。在各个艺术门类中,诗是最“虚”的一种,也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之一。我写短篇小说,一直追求这种诗意,这篇是一次新的尝试,我自己还比较满意。
小饭:您自己曾说,“自己岁数大了,想象力和创造力会逐渐下降”。这是自然现象,谁也没办法去抗争。只是,有些作家会用自己的作品去对抗时间,甚至因此变得更加“健壮”。这么多年实践下来,您觉得写作对您的健康来说,是有利的还是有害的?我想对您的精神来说肯定是有益的,这种益处能跟我们具体分享一下吗?
刘庆邦:确实是这样。大部分时候,写小说也是一件体力活儿,你的激情、想象力,随着岁数增大,都会下降,这是无法抗拒的一种自然规律,我们要敢于承认这一点,但是我只是对外服老,对外我敢于承认自己老了。对内,我就对自己说,不服老,就是不服老。我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创造性劳动来跟时间对抗,也可以说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在写作的时候你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实现了对现实纷繁生活的逃避。我也是通过劳动在制造希望,在创造盼头。我们每个人都得有盼头,都得有希望,活着才有兴头儿。上了岁数还要劳动,我自己是这么看的,这既是一种心理上的需要,精神上的需要,同时也是生理上的需要。为什么这么说呢?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锻炼,写作对我的身体有好处,写作会加快我的血液循环,不断向大脑供氧。这个过程,我就是在练内功,你看着我是坐着不动,其实我在动,这是我自己的体会。我每天写,我的身体就挺好,如果我不写,反而全身不痛快。所以我会一直坚持写作。
小饭:那么写作对您来说,曾经发生过的最重大的一次困难是怎样的?能跟我们具体说说吗?
刘庆邦:小饭,我是这么看的,每一次写作都困难。每一次写作都是一个知难而进的过程,都是一个不断克服困难的过程。我从没觉得哪篇小说从一开始就很容易,就很顺利,没有。特别是在我写长篇小说的时候,每次都发愁,每个长篇小说要写几十万字,这得用多少情节?得用多少细节?你得调用多少记忆?需要多少过去的经历才能完成这么一场比赛?写长篇小说困难,写短篇小说同样也是面对困难,尤其是我对自己的每一个短篇要求都非常高的情况下。但我只要开了头,就要坚持到底,按王安忆的说法,要“把革命进行到底”。总之我写作品一开始都是困难的,但最后还是要克服困难,要把自己的想法落实在纸上,变成自己所需要的那个世界吧。
小饭:您说过,作品的质量取决于情感的质量,情感的质量又取决于思想的质量。非常深刻。我想问一个比较滑头的问题,您每年会写十几个短篇,而且长篇小说也写了十几部了——这是否可以说,您的情感和思想,都是足够充沛的,让这些小说能够得以承载。那么,您是如何让自己的情感和思想维持在一个高水平上的?是通过大量的阅读,还是更愿意去面对具体的生活?在生活中得到的审美和思维的训练,相比在阅读中得到的,是否真的是同一种训练?
刘庆邦:关于情感的质量和思想的质量,我在一篇创作谈里谈过。我们写小说,写来写去,什么是最重要的呢?我觉得其中有两点最重要,一个是情感,再一个就是思想。我们写小说主要是表达情感的,情感是一个有关审美的东西。你写一个故事,不感动人,甚至不感动自己,那就很难感动别人。我认为这个“情感”还是第一位的,但我认为任何情感都是经过思想整理以后的情感。没有思想的参与,任何情感都很可能是肤浅的,也很可能是苍白的。这个情感和思想它又始终融合在一起,不是分离的。情感这么重要,那么理性呢?你如果仅仅有理性也不行,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长青。情感和理性(思维、思想)必须结合起来,相辅相成,不分彼此。铁凝主席曾说,“小说是思想的表情”。她说的“表情”其实就是“情感”。很多人情感是有,但是思想上不去,认识上不去,或者说看法上不去,也很难写出高质量的小说。小说有时是分层次的,分高级的或者是不太高级的,分一流的或者不太入流的,主要取决的就是思想水平。而我自己,只有通过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思索,一旦发现自己有“感情冲动”了,我就要去要把它写出来。
小饭:是的。评论家李敬泽在评论您的作品时说,“川端康成写的是日本美,刘庆邦写的是中国美。”小说中的美学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主题之一,如果让您自己来评选,在您的笔下,哪个故事,哪个人物,可以担得上“刘庆邦的小说美学”?为什么?
刘庆邦:这个说法是李敬泽在评论我的短篇小说时说的,确实说得特别好。敬泽是有国际视野的评论家,现在也可以说是我们中国当代文坛的一个权威。他的很多看法我觉得很高端,也很深刻,有时候他一两句话就能给你打开思路。像他说的这句话,以前我是没想到的,但他这么一说,我很有启发。川端康成的书我也读过不少,川端康成确实写出了一种日本美,敬泽说我写的是一种“中国美”,是一个很高的评价,当时听了我很高兴,但之后我反思自己写的“中国美”到底是怎么样的。我觉得还不够,还很不够,我还要继续加工这种“中国美”。想了想,我好多小说中,比如我新出的长篇小说《花灯调》,确实有一种中国美的指导思想在起作用,包括这篇《诗情》,也是中国美的一次体现。我们的中国美,体现的内容非常丰富,和西方的美学不太一样。中国美讲究含蓄、内敛,甚至包括中庸。我们的美学理念中一般是不走极端的,也不把事情推向极端。中国美或许还有很多内涵,也需要不断地学习。如果你要我举例,我觉得我的一系列短篇都可以算在内,比如获得鲁奖的短篇小说《鞋》,写了《鞋》之后我连着写了四个姊妹篇。之后我又写过《西风芦花》,《北京文学》发的;前年我又写了《终于等来了一封信》,是《上海文学》发的;今年我写了《照相》,也是《上海文学》发的,《小说选刊》第五期刚选上,写的都是一个人,但我写的是他不同的故事。我觉得这些都能体现我的那种“中国美”。读这些小说都像读诗一样,一旦拿起来就放不下。写小说首先你要把自己吸引住,觉得美,或者让自己感动,让自己走神。
小饭:刘老师您说完了“美”,我还想从“思想”的角度聊一下。您的小说不光反映了很多社会现实,而且也具有很强的批判性。您是否认为“批判性”是某个时代对一个作家的一种天职要求?小说的批判性是否也是小说就该有的一种本真内容?对人性的批判更重要,还是对人性的怜悯更重要?对您而言。
刘庆邦:我写了大量的煤矿小说,这些小说就跟刚刚说的那些小说不太一样,这些小说反映的是社会现实,有时候它比较严酷,有一些评论家说我写的是一种酷烈小说。这些小说体现了我对社会现实的关注,以及一些反思和质疑,主要是对人性复杂性的一种展示,对人性中负面部分的批判。我是这么看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面临一种困境,人性要看明白是非常难的。我们在写小说的时候要注意到人性的复杂性,把人性的恶给他揭露出来加以批判,对人性恶的揭露和批判是出于我们的一种善意,希望人性能够因此改善一些,希望我们的社会更美好一些。我“批判”的出发点是这个。
小饭:我还看过一篇您写的《在哪里写作》,坦白说给了我很大的震撼。不是说您写了什么“大话”,恰恰相反,每一句都是很实在的,很具体的,体现了您对写作的热爱和坚持。很多作者会因为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放弃写作,或者说中断写作。但看了您写的,我认为放弃和中断写作的,都是对写作本身的一种不忠和背叛。我想问的是,任何事情能坚持一定是正在被奖励,而幸福感是最大的奖励来源。所以,您写作的幸福感,究竟是从哪里来?这是一种怎样的幸福感?
刘庆邦:你们这一代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我们那一代作家写作的艰难。我从老家的煤油灯下开始写作,到了煤矿以后在床板上写作,到了北京以后在厨房里写作。我在北京的厨房里写了一部长篇小说,那对我是一次非常大的考验也非常难忘。我写那篇《在哪里写作》的目的是为了表达我对写作的热爱,条件艰苦的时候,包括现在条件改善了,我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写作。写作的地方可以转来转去,但对写作的热爱始终是不变的。我觉得这一点特别重要,这就是我最初写作的动力。那时候写作没有稿费,也没地方发表,更没有什么改编电视剧的可能,也几乎没有评奖的机会。有了爱就有了一切,我写作的动力就源于爱。以前是“爱情”,现在这个外延更加广阔了,我们热爱生活热爱人生,热爱我们的时代热爱我们的国家,还要爱我们的亲人,爱我们的朋友。
小饭:有没有哪位作家,古今中外都可以,刘老师您视其为真正的同行,或者给过您启发,甚至一度是您的榜样?他具体给您的帮助是怎样的?我想在年少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一定有这样的作家曾经出现过。
刘庆邦:对我影响最大的作家是沈从文先生。我在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并没有读过沈从文先生的作品,甚至不知道沈从文先生的存在,我是看了汪曾祺先生的《受戒》,特别喜欢。我就跟刘恒说,汪曾祺的《受戒》写得太好了。他就建议我,你要喜欢汪曾祺,那你应该读一读沈从文。之后我就去买了沈从文的文集,反复读。长篇、中篇、短篇、散文,包括他的通信集都读。我觉得沈从文的气质和我的气质有特别“相投”的地方,就特别喜欢他的作品。一开始是学习,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也有一点模仿,后来慢慢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子,但不得不承认,我对沈从文先生的佩服,可以说他是我未曾谋面的文学上的导师。沈从文先生生前的时候我特别想去拜访他,但同时也觉得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没好意思去,结果就这么错过了,但也没有关系。其实我们的写作间接得到的“教育”更多,直接受到的“教育”很有限。当我们开始读古今中外那些作家和作品的时候,就开始接受了一种间接的教育。
小饭:最后我想问一个稍稍轻松一些的问题。在这岁月长河之中,您最喜欢什么年纪的自己?最羡慕什么年纪的自己?如果能有机会穿越过去——或者未来——您最希望回到过去还是去往未来?
刘庆邦:当然是喜欢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青春勃发,是谈恋爱最好的年华。
小饭:刘老师您不羡慕自己写作成名了之后的那个自己吗?
刘庆邦:不,我觉得人一生最好的时候就是青春年华。我写过一部长篇《女工绘》,写的是我们青年时代当矿工的时候认识和接触的一群女工,哎呀,青春年华太美了,每个人都很美。当然每个年龄段都值得珍惜,都有可取之处。到了中年,到了老年,他们也有他们的优势。他们经历更多,经验更多,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更成熟周全。只是都过去了,我们都不可能回去,只能是面向未来。中国的未来非常好,非常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