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深圳在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地位

[摘 要]自秦汉以来，深圳在海上丝绸之路贸易史上一直扮演着重要的历史角色，先后成为汉晋时期的前哨站、隋唐时期的驻节点、宋元时期的商品集散地和明清时期的贸易中心，由此而奠定了深圳在古代海外贸易的历史地位和资源优势，对当前深圳打造“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桥头堡”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海上丝绸之路；海外贸易；深圳

深圳地处珠江口东岸，沿海地貌丰富多样，岸线曲折，港口众多，特别适合建设海上港口或码头。同时，深圳还是出入珠江航道的必经之地，素有“粤省前哨、门户”之称，一直是海上交通发达和海洋贸易兴盛的地方，成为我国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地区之一，有着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

一、汉晋时期的前哨站

我国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兴起和形成于秦汉时期。这一时期的深圳地区，随着社会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不仅成为中原汉人移民聚集之地，而且是岭南地区重要的海盐产地之一，南头城及周边地区逐渐发展为珠江口东岸一带的经济中心，南头城成为汉晋时期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和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前哨站。尽管历史文献记载相关史料不多，但可以通过深圳考古出土文物得到佐证。

一是熏炉，即用来熏香或取暖的炉子，最早出现在先秦时期。汉代时期，随着西域凿通、丝路繁荣以及佛教的传入，外来香料不断增多，熏香之风更是普遍盛行于民间，从上层到平民，无不喜香、用香。尽管当时所用的香料未留下实物考证，但香料的来源与海路贸易有关，主要是从东南亚、南亚、西域以及欧洲一带地区通过丝路贸易传入中国，使得丝绸之路又兼有“香料之路”的美誉[1]。据考古发掘，在深圳市南头古城的红花园汉代墓葬群中出土了76件随葬器物，多以陶器为大宗，共6l件，其中有熏炉2件，材质为灰白陶[2]。熏炉的出土，表明汉代时期的深圳地区与广州一样也出现了熏香习俗。

二是料珠，也就是用玛瑙﹑紫石英等原料制成的半透明的珠子，属于早期玻璃制品之一。据研究表明，这种早期玻璃制品，除了一部分为中国本土制造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通过我国西北地区的陆路或南方沿海地区的海路进入到内地。其中，位于珠江口的广州及其附近地区，成为这种早期玻璃制品输入的主要地区之一。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除了在广州的汉墓考古发掘中出土了数量不少的早期玻璃制品，在深圳的南头红花园汉代墓葬群也出土了6颗料珠，其体积大小相同，为腰鼓形，竖穿孔。此外，在宝安区西乡铁仔山的8座东晋墓葬群的随葬器物中，也发现料珠等物品。由此也说明，汉晋时期的深圳地区，不仅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而且是当时广州海外贸易的重要地区。

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和兴盛，佛教也从这条线路传入深圳地区。据史料记载，达摩（佛家祖师）杯渡禅师在刘宋元嘉元年（公元424年），从海上来到县南的羊坑山居住和传教，建杯渡寺。清嘉庆《新安县志》的记载更为详细：“杯渡禅师，不知姓名，尝乘木杯渡水，因而为号。游止靡定，不修细行，神力卓越，人莫测其由。后人因名曰杯渡山。复驻锡于灵渡山，山有寺，亦名灵渡寺。”后来，为纪念杯渡禅师将羊坑山改名为杯渡山（即今香港青山），并命名为 “杯渡仙踪”，又称为“杯渡禅踪”，并将其列为新安八景之首。多年来，杯渡山成为众多香客、信徒参拜的地方，多有文人墨客到访并题诗

留念。

二、隋唐时期的驻节点

隋唐时期，政治相对稳定，经济比前代发达，海上丝绸之路贸易进入了繁荣时期。唐开元二十四年正月，唐朝政府出于海防需要在宝安县新置军事机构屯门镇，后于唐至德二年（757年），唐政府裁撤了宝安县，并改名东莞县，县治也搬迁到涌（今东莞莞城）。从此，屯门镇开始取代了宝安县衙成为管理深圳沿海一带地区政府机构。在此后的800多年时间，虽然深圳地区不再是县级行政管理区，但其独特的海洋地理位置，成为隋唐时期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驻节点，在历代文献资料中，留下了不少有关记载。

屯门作为隋唐时期广州“通海夷道”的必经之地，因而又有广州港的外港之称。《新唐书·地理志》曰：“广州东南海行二百里，至屯门山，乃帆风西行二日，至九州石。又南二日，至象石，又西南三日行，至占不劳山，山在环王国东二百里海中。”[3]宋人周去非所著的《岭外代答》则云：“诺蕃国之富盛多宝货者，莫如大食国，其次阇婆国，其次三佛齐国，其次乃诸国耳。三佛齐者，诸国海道往来之要冲也。三佛齐之来也，正北行，舟历上下竺与交洋，乃至中国之境。其欲至广者，入自屯门。欲至泉州者，人自甲子门。”[4]由此可见，屯门凭着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成为各种船舶进出广州的理想停泊地。

由于屯门在当时海外贸易的重要性，成为商船云集的地方，因而名噪一时。唐代诗人刘禹锡在《踏潮歌》一诗中描写屯门一带的海景：“屯门积日无回飙，沧波不归成踏潮。”虽无证据表明韩、刘二人有否到过屯门，但他们的诗作反映出当时屯门已成为唐代中外交通要地之一，可见其知名度之高，社会影响力之大。

三、宋元时期的商品集散地

宋元时期，我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珠江三角洲地区成为岭南地区的经济中心，海上丝绸之路贸易进入鼎盛时期。这一时期，深圳地区在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角色也发生变化，即从隋唐及以前的交通中转站迅速转变为商品贸易集散地。其中，香料贸易最为突出，是海上丝绸之路香料贸易中心之一。

首先，深圳地区是广东地区香料生产的主要产地。唐代以来，深圳地区盛产一种名为莞香的香料，宋元渐成规模并有一定知名度，明清到达发展的顶峰。清嘉庆《新安县志》云：“香树，邑内多植之。东路于沥源、沙螺湾等处为佳；西路出于燕村、李松萌等处为佳。叶似黄杨，凌寒不落。子如连翘而黑，落地则生，经手摘则否。香气积久而愈盛，正干为白木香，出土尺许为香头，必经十余载，始凿如马牙形，俗呼为牙香。凡种香家，妇女潜取佳者藏之，名女儿香，岁时供神，以此为敬。”[5]可见香树不仅在深圳地区得到普遍种植，而且藏香、烧香成为当地民间的一种民俗。

其次，深圳地区是宋元时期香料贸易的主要地区之一。随着香树的普遍种植、制香技术的成熟以及社会用香市场的扩大，深圳地区逐渐发展成为香料贸易中心。一是莞香外销的集散地。宋元时期，随着莞香在当时的东莞县（包括深港地区）种植地区和面积的不断扩大以及制香技术日趋成熟，逐渐形成了一条从种植、采收、加工到贸易的产业链。当地商人将加工制作好的莞香，通过水陆两路运输到深圳南部九龙半岛的港口（今尖沙咀一带），之后再转运至国内其他地方及东南亚、南亚、西亚以及欧洲等地。因而，在这一过程中就出现了一些带有香字的地名。如把存放香料的地方叫作“香埗头”（今九龙一带），运输香料的码头称“香港”，而附近的村庄则被称为香港仔或香港围[6]。到明万历时，香港正式成为一处地名。

最后，香料在宋代被称作香药，除了部分国产外，当中大部分来自海外，因此，香料成为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主要货物之一。宋初，香料贸易主要用金银购买，后来宋政府为了防止金银外流而改变交易的方式，除了实行物物交换外，还改用铜钱作为海外贸易的主要货币。深圳地区作为香料贸易的重要地区之一，在当代考古发掘中，深圳各区都出土了相当数量的历代铜钱，尤以宋代为最。1995年9月，在宝安区松岗街道沙围村发掘出4000公斤的铜钱，铜钱作用的时间涵盖汉代至五代十国时期，其中以两宋铜钱占了绝大部分。此外，在大鹏新区葵涌街道土洋村宋代铜钱窖藏、宝安区福永街道的桥头村元代铜钱窖藏和白岗山元代铜钱窑藏也出土了不少铜钱，少则数十公斤，多则近200公斤。由此，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时期的深圳，已经是一个海外贸易兴盛和商品经济发达的地区。

四、明清时期的贸易中心

明清时期，受外来倭患和海禁政策的影响，海上丝绸之路由盛转衰。明朝初年，尽管政府实行了严厉的海禁政策，但又允许开展“朝贡贸易”。入清之后，清政府继续实行海禁，严格限制海上贸易。这一时期，尽管我国的海上贸易受到诸多因素限制，但广州始终是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重要港口。受益于广州海外贸易的优势，同时，借助明清两朝在深圳沿海地区的海防力量加强，深圳的赤湾成为外国使船和中外商船出入广州的停泊之地，而南头城则成为海外贸易中心。

明代前期，出入广州的中外商船更多，而这些船舶都要途经位于南头半岛南端和伶仃洋东岸的赤湾，赤湾由此而成为“辞沙”离岸之地。所谓的“辞沙”即为辞别沙滩或离岸之意。随着停泊赤湾的船胉不断增多，由此逐渐发展成为一种仪式，并建天妃庙祭拜。自此之后， “凡出使外国，与占城（越南）、爪哇、真腊（柬埔寨）三佛齐（菲律宾群岛内）诸国入贡，悉经于此”。明中期以后，私人海上贸易逐渐取代朝贡贸易，贸易中心也从赤湾转移到南头一带，南头及其附近海岛成为中外商品聚集中心。当时，这种“非法的”，但客观存在的且官方默认的中外走私贸易已经成为“习惯”，并且能获取更大的经济利益，因而有学者将这种民间的海上贸易被称为“南头体制”[7]。在明景泰、正德年间（1506—1521），南头水上自由贸易市场发展迅速，并一直延续到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直至葡萄牙殖民者占据澳门之后，南头才失去在东南沿海中外贸易中心的地位。

清代前期，受“迁海”事件影响，深圳地区几乎变成废墟，直到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复界”后才渐渐复苏。经过近100年的招垦移民开发，深圳地区的社会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政府只允许广州作为我国唯一的对外通商口岸，由此使得深圳地区在广州的海外贸易中继续发挥着重要作用，南头再次成为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地区之一。第一次鸦片战争后，随着五口通商口岸的对外开放，海上丝绸之路逐渐失去了海外贸易的功能和地位，但广州依然作为南方地区对外贸易的中心地区和重要港口。到清末时期，原在明末清初出现的“广州十三行”，已发展成为一个实力雄厚的、具有半官半商性质的外贸集团，并在广州对外贸易中占据了垄断地位，从而导致一些原来参与海外贸易的中小商人完全被排斥在外。为此，部分中小商人不得不离开广州而选择到珠江口东岸，有着位置、交通和资源优势的深圳南头从事海外贸易，由此使得南头的商业活动又一次兴盛起来，这一点可以通过在今天南头古城遗存下来的东莞会馆来说明。

东莞会馆，又名宝安公所，位于南头古城中山南街，是清代后期东莞商人在南头城设立的商业会所。目前，该馆建筑物保存基本完整，特别馆内竖立的四块碑刻记载了会馆的修建缘由、捐资商号或名单等事项。首先，从时间上看，该馆始建于清同治七年（1868年），即鸦片战争结束后的第26年，说明此时的南头城已经汇集了不少商人在此经营，出于“上则解纷排难”“下则扶正祛邪”的目的，由当地东莞商人“爰集同人，兴建公所”；其次，从两次捐资名单看，除了南头埠外，还有当地的深圳埠、西乡埠、厦村埠、沙头埠、沙井埠、福永埠、黄田埠、黄松岗埠、雲林埠、盐田埠、新桥埠、丰和墟等和东莞县的莞城埠、太平埠（虎门）、樟木头埠、横沥埠，以及省城埠（广州）与香港地区的香港埠、元郎埠等地商号和商人。可见清代后期深圳地区的商业繁华遍及多个区域，尤其是紧邻东莞的西部地区更为发达；再次，从南头古城的其他遗存物看，该古城至今保存新安县衙、海防公署、关帝庙、文天祥祠、烟馆、义利押当铺、陶米公钱庄、牌楼、城门等十余处清代建筑。透过这些丰富多样的历史遗存，亦可窥见清代至民国时期南头城的商业繁华，也说明了深圳南头城一直作为丝绸之路贸易的重要站点和深圳历代社会经济文化的缩影，因而又被誉为“深港历史文化之根”。

结束语

综上所述，在长达千年的海上丝绸之路贸易过程中，深圳始终都是其重要的节点，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由此而使得深圳成为我国古代海外贸易兴盛的地区，并在地缘、人缘、商缘和文缘等方面积淀出诸多的优势，也即毗邻港澳的地理位置、华侨众多的广东侨乡、南方地区的贸易港口和岭南特色的传统文化。基于这些优势和条件，深圳市委、市政府于2015年初提出了“建设海上丝绸之路桥头堡”的构想。因此，在这一新的历史背景下，深入挖掘深圳在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传统优势和资源特色，对打造“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桥头堡”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向祎.先秦至秦汉时期焚香之风与香具：兼谈五凤熏炉的命名[J].中原文物，2013（6）：51-53.

[2]杨豪，杨耀林.深圳市南头红花园汉墓发掘简报[J].文物，1990（11）：29-38.

[3]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43）[M].北京：中华书局，1975.

[4]周去非.岭外代答[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

[5]宝安文史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嘉庆新安县志校注[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6.

[6]牛汝辰.香港地名文化[J].中国地名，2020（10）：12-16.

[7]李庆新.明代屯门地区海防与贸易[J].广东社会科学，2007（6）：90-97.

作者简介：黄震（1969— ），男，汉族，广西陆川人，深圳开放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硕士。

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深圳文化与思想政治教育。

基金项目：2021年度深圳开放大学教学改革重点项目“地域文化资源融入开放大学课程思政教学的实践探索”（项目编号：SZKD-202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