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然要求,是新时代民族工作的主线,是推进新时代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的“纲”,流动人口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本文利用2021年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数据,探讨社会包容对我国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及居住时间的作用。研究发现,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学历和婚姻状况上存在异质性;流动人口对社会包容的评价越高,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越高;居住时间正向调节社会公平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系,负向调节社会宽容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系。研究结果不仅为铸牢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实证支持,也能够为推进社会包容的建设提供现实路径。
【关键词】社会包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居住时间;流动人口
【中图分类号】D633.1,C9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4)03-0043-0009
中共二十大报告指出:“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坚持和完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加强和改进党的民族工作,全面推进民族团结进步事业。”[1]2023年10月,习近平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体学习时进一步指出:“要全面贯彻党的二十大部署,准确把握党的民族工作新的阶段性特征,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党的民族工作和民族地区各项工作的主线,不断加强和改进党的民族工作,扎实推进民族团结进步事业,推进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2]由此可见,当前党和国家民族工作的主线就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而且是一个民族、一个群体也不能少。流动人口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工作中不可忽视的社会群体。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我国流动人口为3.76亿。流动人口在促进各地区、各民族交往交流的同时,不可避免产生生活方式、文化认同等方面的碰撞,从而影响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3]铸牢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应有之义,是维护国家统一的必然要求,有助于促进流动人口融入社会和城市。[4]因而,如何根据流动人口的特点,铸牢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已成为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自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出以来,学界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路径的探讨多从个体认知层面、群际关系层面、社会文化层面进行,而忽视了社会发展、社会交往、社会适应与融入等社会性因素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5][6][7]与此同时,流动人口从熟悉的地方迁移到陌生的城市,面临着生活方式改变、文化适应等问题,需要经历一个空间互嵌和再融合的过程。[8]而社会包容是影响流动人口融入的重要因素,对流动人口社会融合发挥着重要的推动作用[9],也可能影响着其对于城市及不同群体的评价[10]。目前无论是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还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均受到党和国家以及社会各界的重点关注。因此,本文使用2021年度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CSS)数据,以流动人口为研究对象,实证分析社会包容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以及居住时间的作用。
相比于已有文献,本文的创新点和贡献在于:第一,现有文献大多以学生、少数民族、边疆人群为研究对象,缺乏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注,本文将探讨如何铸牢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丰富和拓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领域和范围。第二,针对流动人口的特点,本文主要从社会包容的理论视角,探讨社会公平、社会接纳、社会宽容、社会信任等不同维度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并考察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的居住时间在二者之间的作用。这不仅有利于丰富流动人口社会融合的文献,而且对于研究流动人口的定居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第三,本文使用CSS数据库的全国性样本,研究社会包容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可以避免地域差异和样本量不足导致的估计偏差,确保研究结果的普遍性和有效性。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社会质量理论倡导的是一种福利社会基础上的可持续发展,强调人们在能够提升其福祉和个人潜能的经济社会生活中的参与程度,能够为相关社会政策调整提供理论依据。[11]而社会包容作为社会质量理论中的核心概念之一,最能反映社会质量的本质,是指个体获得平等的权力与价值的集中体现,反映了流动人口在新城市融入过程中遇到的系统性和非系统性障碍程度。[12]社会包容强调社会成员充分享有公平的公民权利,并且衡量现有的社会制度体系是否能够平等地对待不同社会群体及其行为,降低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利益冲突。[13]在社会包容的理论框架及指标体系的构建方面,目前学术界并没有统一的定论。参考易龙飞和2021年度CSS项目组的研究,本文将社会包容分为四个维度讨论:一是社会公平,即社会成员对于社会制度、就业机会、政治权利等公平程度的感知;二是社会宽容,即社会成员所感知到的群体之间差距;三是社会接纳,即社会成员对少数群体或边缘群体是否能够接纳,如同性恋、不同宗教信仰者、乞讨者等;四是社会信任,即社会成员之间的相互信任水平以及对社会组织的信任程度。因此,本文将从社会包容的理论视角,探讨社会公平、社会宽容、社会接纳、社会信任等维度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及居住时间的调节作用。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尽管2020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突破100万亿元大关,但表征社会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仍达到0.468,超过了国际警戒线,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十八大报告提出:加紧建设对保障社会公平正义具有重大作用的机制,逐步建立以权力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为主要内容的社会公平保障体系,努力营造公平的社会环境,保证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权利。社会公平会产生广泛的社会心理效应,影响人民的生活满意度、幸福感和获得感等。[14]也就是说,公平的社会感知能够有效增强人们获得平等与尊重的满足感、获得感,强化公民对生活的满意度,最终促进国家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15]尤其是对于流动人口而言,他们在异乡感受到平等的就业机会、医疗条件和政治权利时,会有助于提升他们对国家和社会的满意度,进而增强自身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因此,本文提出第一个假设:
假设1:对于社会公平感知的程度越高,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越高。
在日常生活中,流动人口由于户籍身份等原因常常遭遇来自多个方面的歧视,包括教育程度、家庭背景、职业身份等,均直接影响其社会融入及群际关系的和谐。有学者认为,城市居民处于互动关系的优势一方,其对流动人口的接纳意愿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流动人口的归属感,也会触发流动人口对自己在社会化过程中身份的思考及认知,成为影响社会融合的一个重要因素。[16]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在流动人口体验到当地人的接纳和认可时,才会对流入地产生浓厚的情感基础和归属感,并产生“我喜欢这里,它会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的地方认同,进而真正的与当地居民形成共同体。[17]有关研究成果也表明,在城市化进程中,社会接纳会加强流动人口对城市的归附感和依赖感,使他们能够在生活方式、日常行为甚至是文化心理、价值观念等方面逐渐与当地居民趋同,最终实现流动人口对共同身份的认同。[18]基于此,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2:对于社会接纳感知的程度越高,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越高。
然而,仅仅通过社会接纳实现流动人口融合仍不够,还需要加强社会宽容。通过增强社会成员、不同社会群体彼此间的理解,对流动人口多元的价值观念、多样的生活方式和多彩的文化习俗给予更多的尊重和宽容,减少社会隔离和排斥,降低社会歧视发生的概率,最终才能达到社会稳定和社会团结的目标。[19]宽容无疑也是社会治理的基石和润滑剂,一个充满宽容精神的社会有利于降低人与人之间的交易成本,促进社会成员之间的合作与团结。[20]换个角度来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旨在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维护全国各族人民和各个群体的共同利益,而只有宽容的社会才能尊重不同群体和民族的存在,才能走到一起,达成共识,实现共同发展。正如马德勇所指出的,缺乏宽容的社会往往会陷入各种宗教的、文化的、社会的以及政治的冲突中,社会经济发展效率减缓,生活环境恶化,政治运行陷入无效率和麻痹状态,并最终损害每个社会成员的福祉。[21]因而,让流动人口群体能够更多地感受到社会宽容,是提升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举措。于是,本文提出第三个假设:
假设3:对于社会宽容感知的程度越高,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越高。
社会信任也是社会包容理论讨论的核心议题之一,同时其也可能是影响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因素之一。尤其近年来我国居民的社会信任水平出现了下滑,正在进入社会信任问题频发的时期。在信任水平较低的社会中,个体与个体以及不同社会群体之间存在隔阂,这种隔阂累积到一定程度则会出现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社会关系的断裂,最终产生矛盾和冲突,降低社会凝聚力,不利于社会稳定和团结。[16]反过来说,社会信任的提升不仅促使流动人口参与更多的社会活动,丰富其社交网络;也可以促使不同群体之间加强合作,缩小群体之间的心理距离或社会距离,进而提升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22]也有学者认为,信任是社会各群体在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及彼此依赖的心理特征与行为关系状况,它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作用。[23]因此,无论是对社会群体信任的提升还是人际信任的促进,都有助于增强人们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于是,本文提出第四个假设:
假设4:对不同群体之间和人与人之间信任评价越高,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越高。
在流动人口的研究中,流动人口的居住时间也是十分重要的问题,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人口流动和融入的深层原因,有利于揭示流入地对于流动人口的接纳和包容机制。[24]实际上,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的居住时间越长,与当地居民之间的群际接触也就越多,群际偏见和群际歧视程度会降低,带来积极的累积效应,从而改善群际关系和促进群际融合。[25]有学者直接探讨了在北京的居住年限与社会包容之间的关系,发现在京居住时间越长,社会包容指数越高,而且数据显示居住21年以上的流动人口的包容指数是居住5年以下居民的70倍左右,有着巨大的差异。[10]因此,居住时间会促进流动人口对社会包容度的评价,这能够让其适应流入地的生活方式,建立稳定的社会网络关系,进而实现居住融合、心理融合与社会融合,最终达到铸牢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于是,本文提出最后一个假设:
假设5:居住时间会促进社会包容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2021年度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Chinese Social Survey,CSS)数据,调查采用概率抽样的入户访问方式,在全国31个省/自治区的城乡区域开展,调查范围涉及151个县(区)、604个居(村)民委员会。CSS2021数据库问卷内容涵盖流动人口的个体、家庭、迁移、社会包容、国家认同等情况,涉及内容丰富,数据的信度和效度在国内都得到广泛的认可。根据研究需要,本文通过对样本缺失值进行均值处理后,最终获得满足需要的流动人口有效样本1825人。
(二)变量选择
本研究的因变量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本质是一种国家认同,因此可以将流动人口的国家认同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6][26]量表包含6个项目,如“即使可以选择世界上任何国家,我也更愿意做中国公民”。选项分别为“不好说”“很不符合”“不太符合”“比较符合”“很符合”,依次对应0~4分,总分为0~24分,分值越高表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04。
本研究的自变量为社会包容,具体包括社会公平、社会接纳、社会宽容、社会信任等4个维度。其中,社会公平包含8个项目,如对高考制度、工作与就业机会、财富及收入分配等制度公平性的评价;社会接纳包含6个项目,如对婚前同居者、同性恋、乞讨要饭者等少数群体接纳程度的评价;社会宽容包含1个项目,如“请用1~10分来表达您对现在社会的宽容程度的评价”;社会信任包含10个项目,如对慈善机构、医院、新闻媒体等社会机构信任程度的评价。具体分数见表1所示。
本研究的调节变量为居住时间,以流动人口到流动地的居住年限来表示。该变量的测量只包含1个项目,为连续变量。
本研究把年龄、性别、民族、婚姻状况、学历、社会经济地位、宗教信仰、户口性质等个人特征变量列为控制变量。其中,年龄为连续变量,性别作为虚拟变量处理(女性=0,男性=1);民族作为虚拟变量处理(少数民族=0,汉族=1);婚姻状况作为虚拟变量处理(未婚、同居及未答=0,已婚、离异及丧偶=1);学历分为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含中专和职高)、大学(含专科和本科)、研究生及以上五组;社会经济地位分为下、中下、中、中上、上五组;宗教信仰作为虚拟变量处理(无=0,有=1);户口性质作为虚拟变量处理(农村=0,城镇=1)。
(三)分析方法
本研究采用分层回归方法分析社会包容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采用Bootstrap方法检验分析居住时间在社会包容与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调节效应。数据分析采用SPSS 22.0和SPSS中的PROCESS 3.3插件进行。
三、实证分析结果
(一)社会包容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
首先,为了探讨社会包容的不同维度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本研究采用分层回归模型加以分析。在模型1中,本文先考察了个人基本特征作为控制变量的影响作用。总体来看,个人基本特征中除了学历和婚姻状况对于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显著外,其他特征均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存在显著差异。流动人口的学历越高,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越高;相对于未婚,已婚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更高。
在模型2中,本研究重点考察了社会包容各个维度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作用。同时,通过共线性诊断分析,所有自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均小于2,说明本研究中所有解释变量各样本观测值之间并不存在多重共线性的问题。第一,在社会公平的指标中,流动人口对于社会制度体系的公平程度评价越高,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也越高,表明社会公平对于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提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结果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设1。第二,在社会接纳的指标中,流动人口对于社会的接纳程度评价越高,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也就越高,表明社会接纳对于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提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结果符合本文提出的假设2。第三,在社会宽容的指标中,流动人口对于社会宽容的评价程度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评分之间的关系不显著,表明社会宽容不能够预测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结果与本文提出的假设3不符。第四,在社会信任的指标中,流动人口对于社会的信任程度评价越高,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也就越高,表明社会信任对于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提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一结果证实了本文提出的假设4。
(二)居住时间的调节效应
调节效应检验采用PROCESS3.3插件中的Model 1,以Bootstrap方法有放回地重复抽样5000次,以社会公平、社会接纳、社会宽容和社会信任作为自变量,以居住时间为调节变量,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因变量,并将控制变量纳入模型(控制变量较多,表中省略),结果如表4所示。首先,社会公平显著正向预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公平与居住时间的交互项显著正向预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置信区间不包含0,表明居住时间在社会公平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存在调节效应。其次,社会接纳显著正向预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接纳与居住时间的交互项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预测作用不显著,置信区间包含0,表明居住时间在社会接纳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不存在调节效应。再次,社会宽容显著正向预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宽容与居住时间的交互项显著负向预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置信区间不包含0,表明居住时间在社会宽容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存在调节效应。最后,社会信任显著正向预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信任与居住时间的交互项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预测作用不显著,置信区间包含0,表明居住时间在社会信任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不存在调节效应。因此,居住时间仅在“社会公平→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社会宽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中起调节作用,部分验证了本研究提出的假设5。
四、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主要结论与讨论
本文运用全国大样本调查数据,分析社会包容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揭示了在中国文化背景下,社会公平、社会接纳、社会宽容和社会信任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路径,同时,探讨流动人口的居住时间在社会包容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作用。主要结论和重点讨论如下:
首先,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存在学历和婚姻状况异质性。高学历、已婚的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更高,这可能与其自身的学习能力和文化素养有关,高学历的人能够更好地学习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相关的知识,深刻领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涵,有助于其提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水平。而且高学历的流动人口在婚后的婚姻质量更高,生活满意度和幸福感水平较高,进而提升对社会和国家的满意度,有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其次,社会包容影响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公平、社会接纳、社会宽容和社会信任均对流动人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尽管在回归分析和Bootstrap法中发现社会宽容对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影响结果不同,但这可能是由于样本容量的差异导致。社会包容建设能够带来消除流动人口与其他群体分歧的机会,有助于打破经济、文化等壁垒,促进不同群体之间相互理解和尊重,增强对流动人口群体的接纳程度,进而减少对流动人口的歧视与排斥,避免其对社会产生不信任感。与此同时,高度包容的社会环境有助于不同群体之间达成共识和情感联结,使流动人口在新城市感受到社会的接纳与信任,并对新城市产生归属感和获得精神上的慰藉,从而影响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最后,社会公平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关系受到流动人口居住时间的正向调节。随着流动人口迁移时间的增加,社会公平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也就越大。这可能是因为居住时间长,流动人口对流入地的收入分配、就业机会、司法公正等制度和体系的公正体验次数越多,而长期积累的社会公平感会显著影响其心理融合和社会融合,从而提升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然而,需注意的是,居住时间负向调节社会宽容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流动人口的居住时间越长,社会宽容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影响会减弱。这一结论与本研究提出的假设判断相反,三者之间关系真正的形成机理还需要更多的研究给予探讨。
(二)政策建议
第一,优化和完善国民收入分配政策,调节人口流入地与流出地的发展差距、流动人口与本地居民的收入差距,不仅有利于提高社会劳动生产率、增加国民收入,实现共同富裕;也能增进社会和谐稳定,减少社会矛盾和冲突。充分发展教育、医疗卫生等社会公共服务业,切实满足随迁子女接受教育特别是学前教育和高中阶段教育需求,赋予更多随迁子女就地参加高考和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解决其异地看病难、看病贵等问题,逐步弥补流动人口公共卫生服务的薄弱环节。建立健全社会保障体系,通过构建覆盖全民的、最低限度的社会救助体系和社会保险体系,保证流动人口的基本生活,稳定他们对未来的预期。简化流动人口在流入地或工作单位参加选举的程序,保障流动人口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保证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充分听取流动人口的利益诉求。因此,需要在社会建设和制度建构中注重制度公平和机会公平,让流动人口享受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从而铸牢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第二,深化推荐户籍制度改革,扩大实行城市群内户口通迁、居住证互认、户籍准入年限累计互认等制度,使流动人口获得流入地户籍,从身份上接纳流动人口。要支持和鼓励流动人口在流入地建立其社会网络,充分发挥社区基层组织的“服务”功能,为强化流动人口与当地居民的联系和交融创造更多的机会,以提升当地居民对流动人口的接纳程度,增加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和永久居住的可能性。此外,公益性文化场所要向流动人口开放,引导流动人口开展健康向上的文化娱乐活动,在感受到城市接纳度的同时,通过更多的渠道和途径学习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和思想,这均有助于提升流动人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水平。
第三,在当前的精神文明建设中,强调对社会宽容的宣传和传播,通过教育行业、社区工作、社团工作等途径努力提升社会宽容水平,实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可将社会宽容作为衡量“服务型政府”的重要指标,建立社会宽容的舆情评测系统,从而为社会治理规划和政策制定提供重要的舆情参考依据,也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必要的氛围和良好的环境。开展宽容教育,引导流动人口对宽容问题进行高度的思考、对话,养成宽容精神、宽容理性、宽容智慧等品质,使其以宽容、开放的心态看待不同文化传统与不同的价值观,增进各个群体和民族之间的相互理解,培养流动人口与其他群体在平等的基础上交往与合作观念,从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第四,健全政府与民众之间的良性沟通机制,增加与民众的互动交流,推动民众接待常态化,走“群众路线”。同时,加大政府信息公开力度,保障公民的知情权、监督权,以此增加民众对政府的信任水平,进而提升其对国家和中华民族的认同。构建政府信任评估体系,由第三方对政府的信任水平进行评估,提升民众评价在整个评价指标体系中的权重,激励政府加强责任感,树立良好形象。此外,也需要构建全民信用体系,建立社会监督和诚信建设大数据记录系统。政府可以通过中国人民银行的征信系统或者第三方征信机构对个人信息进行详细记录,推动建设诚信社会。最后,需要进一步宣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弘扬诚实守信的典型人物,让诚信观念、诚信价值深入人心。
(本文同时得到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教育的心理机制研究”(22JJD850006)的资助)
参考文献:
[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22-10-16(01).
[2]习近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进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N].2023-10-29(01).
[3]魏霞.在流动人口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内蒙古进城农牧民为例[J].贵州民族研究,2022(4).
[4]胡新丽.城市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基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调查与分析[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3(3).
[5]管健,杭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心理助推策略研究:个体、群体、社会情境三域综合模式[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11).
[6]李静,强健.共同内群体认同视角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10).
[7]冯月季,石刚.文化符号学视域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J].思想战线,2021(5).
[8]黄凡,段成荣.人口流动与民族空间互嵌格局的发展演化:基于第三至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的分析[J].西北民族研究,2022(6).
[9]李叶妍,王锐.中国城市包容度与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7(1).
[10]谭日辉.特大城市本地居民对外来人口的社会包容度:测量与评价:以北京为例[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7(6).
[11]卢小君,韩愈.中国城市社会包容水平测度:以48个城市为例[J].城市问题,2018(12).
[12]刘传江,周丹,李雪.人力资本、城市社会包容度与流动人口职业发展[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1).
[13]易龙飞.社会包容对流动人口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基于CSS数据的分析[J].浙江社会科学,2020(6).
[14]Salvatore Di Martino,Isaac Prilleltensky.Happiness as Fairness: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ional Life Satisfaction and Social Justice in EU Countries[J].Journal of Community Psychology,2020(6).
[15]吕催芳.大学场域与少数民族学生国家认同:基于学校生活满意度和多元文化理念的中介作用分析[J].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刊,2021(2).
[16]宋月萍,陶椰.融入与接纳:互动视角下的流动人口社会融合实证研究[J].人口研究,2012(3).
[17]Christian S.Czymara,Alexander W Schmidt-Catran.Refugees Unwelcome? Changes in the Public Acceptance of Immigrants and Refugees in Germany in the Course of Europes “Immigration Crisis”[J].European Sociological Review,2017(6).
[18]李荣彬,袁城,郑佳,等.城市化进程中流动人口社会接纳与身份认同的影响因素分析[J].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3).
[19]Douglas Grbic.Social and Cultural Meanings of Tolerance:Immigration,Incorporation and Identity in Aotearoa,New Zealand[J].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2010(1).
[20]严挺,卢春龙.中国的社会宽容及其对公共参与的影响[J].学习与探索,2022(1).
[21]马德勇.东亚地区民众宽容度比较分析[J].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08(5).
[22]陈立鹏,薛璐璐.民族心理距离视域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研究[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6).
[23]李雅宁,杨伊生.民族信任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心理路径[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9).
[24]唐杰,张斐.流动人口居留时间的影响因素分析:以北京市为例[J].兰州学刊,2011(2).
[25]Rose Meleady,Charles R.Seger,Marieke Vermue M.Examining the Role of Positive and Negative Intergroup Contact and Anti-Immigrant Prejudice in Brexit[J].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2017(4).
[26]高承海.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内涵、意义与铸牢策略[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9(6).
THE IMPACTS OF SOCIAL INCLUSION ON FLOATING POPULATIONS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Chen Lipeng,Hong Xinwei
Abstract:Forging 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is the inevitable requirement for realizing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the main line of ethnic work in the new era,the “Outline” for promoting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ethnic work in the new era,and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is an indispensable part of forging 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Using the data from the 2021Chinese Social Survey,the paper explors the impacts of social inclusion on floating populations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nd the role of residence time.The study finds out that floating polulations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is heterogeneous in terms of education and marital status;the higher the floating populations evaluation on social inclusion,the higher level of their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residence time positively modera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 fairness and 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and negatively modera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ocial tolerance and 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The research results not only provide empirical support for forging 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mong floating population,but also offer a practical path to 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inclusion.
Keywords:Social inclusion;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residence time;floating population
〔责任编辑:俸代瑜〕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专项重大项目“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路径创新研究”(23VMZ011)。
【作 者】陈立鹏,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教授、中国人民大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院学术带头人、喀什大学客座教授,博士生导师;洪新伟,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