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顺应理论指导下的中医典籍文化负载词英译研究

摘要：中医典籍作为中医学科体系内涵代表，承载着中医药学最核心的理念和思想，是中医药知识和文化对外传播的代表性媒介。中医典籍中蕴含了丰富的文化负载词，这类词汇不仅具有语言的一般性特征，更具有承载和传播文化信息的功能。然而，文化负载词的英译一直以来并未受到足够重视，同时也缺乏系统的理论指导。比利时语言学家维索尔伦提出的语言顺应理论，为中医典籍英译开拓了新的视野。该文从语境关系的顺应和结构关系的顺应角度，以《黄帝内经·素问》李照国译本为例，选取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文化负载词英译，探究语言顺应理论对中医典籍文化负载词英译的指导作用，以期更好地传播中医药文化。

关键词：语言顺应理论；中医典籍；《黄帝内经·素问》；文化负载词；中医传药文化；英汉翻译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4）10（c）-0158-04

Research on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ulture-Loaded Words in TCM Classics under the Guidance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

—A Case Study of Li Zhaoguo's Translation of Yellow Emperor's Canon of Medicine Plain Conversation

LIU Yanfang

（Guangzhou College of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5， China）

Abstract： As a representative of the connotation of the TCM discipline system， TCM classics carry the core concepts and thoughts of TCM， and are the representative media for the external dissemination of TCM knowledge and culture. There are abundant culture-loaded words in TCM classics， which not only have the general characteristics of language， but also have the function of carrying and disseminating cultural information. However，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ulture-loaded words has not received enough attention， and lacks systematic theoretical guidance.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 proposed by Jef Verschueren， a Belgian linguist， has opened up a new vision for the teaching of TCM transl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textual and structural adaptation， the author selected many representative culture-loaded words from Li Zhaoguo's English version of Yellow Emperor's Canon of Medicine Plain Conversation， so as to explore the guiding effect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 on the Chinese-English translation of culture-loaded words in TCM classics， and better spread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Key words：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 TCM classics; Yellow Emperor's Canon of Medicine Plain Conversation; Culture-loaded words;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ulture; Chinese-English translation

在当前我国致力于文化复兴、大力推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的思潮下，蕴含着“人与天地相参”“阴阳辩证”等整体思维形态的中医药理论、文化和临床实践越来越受到国际关注，在中西医学的冲突和融合中继承和发展。为了积极推动中医药知识和文化的国际传播，使之成为中华文明对外传播的重要载体，迫切地需要把中医药信息正确而又完整地翻译出来，有效促进世界医学体系的发展与重构。作为中医药学科体系内涵代表的中医典籍汇集了古代先人长期沉淀的医学理论知识和临床经验，承载着中医药学最核心的理念和思想，是中医药知识和文化对外传播的代表性媒介。特别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四大经典古籍（《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构建了中医药学术核心体系，奠定了中医药诸多学说基础，两千年来一直被奉为中医药界的标杆，具有很高的文物、文学与文化价值，对中医药学事业有着巨大的指导作用与研究价值，在中医药对外推介的进程中备受尊崇。这些中医典籍的翻译与研究，对于加强中医药对外传播及新时代中医药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义[1]。

《黄帝内经》被誉为“医家之宗”，是中国迄今为止最早的医学典籍。它分为《灵枢》和《素问》两部分。《黄帝内经》不仅是一部医学典籍，还涉及哲学、天文学、气象学、生物学等多个学科，体现了自然、生物、心理、社会的“整体医学模式”。其中《素问》成书于周秦之间或战国至两汉时期，《素问》之名始见于东汉张仲景撰写的《伤寒论》序言中。本文以李照国版本的英译本为例，选取《素问》汉英对照版中的部分文化负载词，研究其在语言顺应理论指导下的翻译过程和翻译策略，探讨语言顺应理论对中医典籍文化负载词英译的指导作用，分析翻译过程中语言使用者如何在不同语境下做出顺应性选择，进而指导翻译教学与研究，丰富和完善中医典籍英译。

1 语言顺应理论综述

1.1 语言顺应理论的基本原理

语言顺应理论最早由维索尔伦（Jef Verschueren）在1987年提出，是一种从宏观的视角审视语言研究各个层面的综合性语用学观点。与以往的语用学研究不同，维索尔伦从“共时性”这个角度来展示语言学的跨学科性质，通过“语境关系顺应、结构关系顺应、动态顺应性及顺应过程的意识突显程度”[2]这4个维度来描述和解释语言。维索尔伦语言顺应理论在静态逻辑与语义分析的基础之上，以相对不确定性作为语言分析原则，成为当今整体语用构造的重要典范，对构建有效的动态翻译模式和恰当的翻译策略十分有益。该理论引导译者顺应不同语境、翻译对象和语言结构来选择翻译策略，使翻译策略趋向多样化和具体化。

语言顺应理论涵盖语用描述和语用解释的三种性质——变异性、协商性和顺应性，戈玲玲认为语言使用过程的核心是顺应性。与其他语言学及翻译理论相比，语言顺应理论涉及的内容更广，实践活动的应用有效性更强。

1.2 语言顺应理论的综合语言观

维索尔伦的语用思想体现了“意义观、心理认知观和语境观”三种语言观。首先，人类语言活动中极为重要的内容就是语言的意义。只有把语言放到动态的交际过程中，并结合语境才能真正体现说话者在交流过程中意欲表达的意义。维索尔伦继承了功能主义语言观，从动态的角度探讨语言功能，揭示人类生命其他特征与语言之间的功能相关性。其次，在维索尔伦的语用模型中，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是意识程度的顺应问题。他指出：在语言生成和理解过程中，语言使用者的心理状态会影响意识水平，通过自我语用认知做出语言选择和顺应，人际心理会受到社会因素与认知因素的制约。语言的社会属性在认知层面上对人们的语言行为会产生重大影响，体现在说话人的词汇、语法、话题类型、语言意图及谈话中的话语规约等方面。最后，维索尔伦语言观的第三个维度是语境观。他认为客观的语用分析方法及其含义是基于真实的语境之上的。在他看来，“语言顺应并非单向，而是双向或多维的。语言要顺应环境，而环境也要顺应语言，或者说两者同时顺应”[3]。 这种语境观和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有着非常相似的哲学内涵，都强调用“选择”来“适应”。维索尔伦这种语境生成观是多元且动态的，他主张把语言和知识放到生活语境中加以考察（包括交际语境和语言语境），强调说话人的意图及言语交际过程中的认知。

2 文化负载词的定义及研究意义

文化负载词是指那些在特定文化背景中承载丰富文化内涵的词汇。这些词汇通常能够反映出一个民族、一个地区或者一个时代的文化特征，是文化表达和传播的重要载体。

2.1 文化负载词的定义及特点

文化负载词，又被称为文化词汇或文化象征词汇，指的是那些在语言中承载着特定文化信息的词汇。这些词汇包含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特定文化背景下的意义，反映了一种文化的独特性。这类词汇不仅具有语言的一般性特征，更具有承载和传播文化信息的功能，是理解和研究文化的重要窗口。文化负载词的来源多种多样，它们可能源于历史典故、民间传说、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这些词汇在长期的文化积淀中逐渐获得了特定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例如，中国的“龙”和“凤”，在西方文化中找不到完全对应的含义，它们承载了丰富的中国文化内涵，是典型的文化负载词。文化负载词在文化交流和文化传播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们是一座桥梁，连接着不同的文化，使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交流和理解成为可能。在学习和研究其他文化时，了解和掌握其中的文化负载词是理解和把握该文化深层内涵的关键。同时，文化负载词也是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它们传递着文化的独特性和多样性，有助于增强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2.2 文化负载词的研究意义

中医药文化负载词是传统文化哲学思想的直接体现，在翻译时需要译者对源语素材或文本的人文背景、人文渊源和文化涵义做概括而深入的考察，才能“对症下药”。因此，文化负载词翻译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译语读者是否能够正确理解原文，这也是中医翻译的重点和难点[4]。

3 语言顺应理论指导下的《黄帝内经·素问》翻译实例

由于文化历史渊源不同、语源不同，导致不同语言之间的文字和语法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汉语和英语也不例外，有些现象在翻译中可以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众所周知，英语注重语法和形态变化，包含复杂的形态变化规律，大量使用表示逻辑、语法关系的连接词语，语法范畴呈显性；而汉语这种表意语言是从象形文字演变而来的，没有明显的语法形态变化，语法范畴呈隐性。对中医典籍翻译而言，着力于研究中医语词、句式、句法英译的基本原则、基本方法和技巧、结构形态及信息功能分布是一项重要任务。本文从语言顺应理论的两个维度——语境关系的顺应和结构关系的顺应角度出发，选取《黄帝内经·素问》李照国译本为研究对象， 探讨中医文化负载词的英译，以期找出《黄帝内经》中文化负载词翻译的一般规律及其对中医翻译教学的启示。

3.1 语境关系的顺应

语言选择应顺应交际语境，包括语言使用者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等因素[5]。这些因素会影响语言的表达方式和内容。语言的意义是在动态的交际语境中生成的，因此，语境顺应强调在选择语言时一定要顺应当时的语境，根据上下文、时间、空间、情境、对象等选择相应的语言表达方式。例如：

例1： 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

释义：岐伯回答：“上古时代的人，懂得养生之道，他们遵循阴阳变化的规律，掌握养生的方法，饮食有节制，……”

译文： Qibo answered， "The sages in ancient times who knew the Dao（the tenets for cultivating health） followed [the rules of] Yin and Yang and adjusted Shushu （the ways to cultivate health）.[They were] moderate in eating and drinking，…"[6]

原文中包含很多中医药文化负载词，如“道”“法”“和”等， 理解起来艰涩难懂。而外国读者又缺乏对传统中医术语的了解，很容易产生误解。因此在翻译时要特别注意语境的顺应。李照国根据原文的意思，把“道”译成了“the Dao（the tenets for cultivating health）”，用括号加注释的方式，成功实现了古人的“道”与英语中“tenets”的语境顺应。同样，把“法”“和”这几个看起来像名词的术语翻译成了外国读者更易懂的动词短语，如“followed[the rules of]（Yin and Yang）”“adjusted Shushu（the ways to cultivate health）”[6]，使抽象的古文变得具象化，同时也顺应了国外文化语境，客观传递了中医思想的精髓。

例2：岐伯曰：“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7]

释义：岐伯说：“这种人虽然能较长时间保持生育能力，但男子一般不会超过64岁，女子不超过49岁，精气便枯竭了。”

译文： Qibo answered， "[Although] these [old people] still can bear children， [they lose such an ability at the age of] sixty-four in men and forty-nine in women."

“七七”和“八八”深刻反映了古人对人类寿命和生长发育周期的认识。因为女性的生长发育周期以7年为一个阶段，“女不过尽七七”指的是女性的生理巅峰期通常不会超过7个7年，即49岁左右；而男性的生长发育周期以8年为一个阶段，“男不过尽八八”则是指男性的生理巅峰期通常不会超过8个8年，即64岁左右。而外国读者缺乏对这些文化负载词背景信息的了解，译者在翻译时用加注释的方法去填补文化缺省，用意译法把“男不过尽八八”和“女不过尽七七”这种中国古代用来表达寿命和周期的术语译成外国读者熟悉的表达年龄的方式，分别译成“ [they lose such an ability at the age of ] sixty-four in men and ”“forty-nine in women”。这样既实现了双方的文化语境顺应，也更好地向外国读者传达了中医的思想和理念。

3.2 结构关系的顺应

所谓结构顺应，就是在语言结构方面做出适当的顺应，对语言、语码、语体风格、句式等进行重新构建和选择。而其他结构选择的先行条件是语言、语码和语体的选择。下面以具体例证来分析如何从结构顺应角度翻译中医文化负载词。

例3：故曰：“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阴阳者，血气之男女也；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阴阳者，万物之能始也。” 故曰：“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8]

释义：所以说：天地是在万物的上下；阴阳就如同男女一样是人体血气的相对属性；左右为阴阳升降的道路；水和火，是阴阳的象征；阴阳是万事万物的本源和开始。所以说：阴气在内，为阳气之守持；阳气在外，为阴气之役使。

译文："That is why it is said that the heavens and the earth exist in the upper and lower of all the things[in the natural world]， Yin and Yang symbolize [the opposite properties] of blood and Qi， the left and the right stand for the routes of Yin and Yang [along which they are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water and fire are the symbols of Yin and Yang. Yin and Yang are the source of everything. That is why it is said that Yin maintains inside to preserve Yang while Yang stays outside to protect Yin."[9]

译者根据对原文的深入解读，大量使用“That is why it is said that”这种复合结构，即表语从句和主语从句联用来顺应英语“形合”的结构特征，以阐释原文内部的逻辑关系。同时译文还增加了“exist”“symbolize”“stand for”“are the symbols of”“are the source of” “maintains”和“stays”7个动词和动词短语来解释说明中医文化负载词“天地”“阴阳”“左右”“水火”与自然万物之间的密切关联。原文“天地”“阴阳”“左右”“水火”都没有使用连接词，而译文都用了“and”来突出这种并列关系，语义清晰，凸显了译语的结构顺应。基于“意合”的语言表达特点，中医语言缺省连词、介词或其他关联成分的例子比比皆是，这些都需要在翻译过程中一一补足。

例4：“诸治热病，以饮之寒水，乃刺之；必寒衣之，居止寒处，身寒而止也。”

释义：“凡是治疗热病，应该给病人喝些清凉饮品之后，再进行针刺，并且要病人衣着单薄，居住凉爽之地，这样可使热退身凉而病愈。”

译文："To treat febrile diseases， [doctors may] ask [the patients] to drink cold water and then insert the needle. [the patients are asked] to wear thin clothes and live in cold places because coldness of the body [is helpful for] stopping fever."[10]

原文中包含的中医文化负载词有“乃刺之”“寒衣之”“身寒而止”等， 对外国读者而言读起来甚是不解。因此在翻译时要特别注意话语结构的顺应。译者根据原文的意思，把“乃刺之”译成“then insert the needle”；把“寒衣之”译成“[the patients are asked] to wear thin clothes”。“寒衣之”这句原文缺少主语，为了把原文的意思补充完整，译者在翻译时用了括号加注释的方式把主语补充出来，并且用了被动句式，表达病人被医生要求衣着单薄的意思。把“身寒而止”翻译为“because coldness of body [is helpful for] stopping fever”。用一个原因状语从句表达了 “身寒”和“止（热病）”之间的因果关系，并且用增译法把“fever”这个宾语补充完整，使整个句子的意思更加明确，从汉语的“意合”转换成目的语英语的“形合”。通过语言结构顺应，正确传达了中医病理的知识。

4 结束语

通过翻译实例，可以清楚地看到语言顺应理论为中医典籍文化负载词英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通过对语境关系的顺应和结构关系的顺应，使中医典籍文化负载词的含义得以准确表达，中医药传统文化也得以正确传播。语言顺应理论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对今后的中医药文化研究起良好的辅助作用，为中医药传统文化对外传播提供了新路径。

参考文献

[1] 程颜，张洋.传播学视阈下中医典籍翻译研究[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21.

[2] 姚光金.顺应论视角下红色旅游外宣资料的英译[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4 （3）：80-83.

[3] 孙炬.维索尔伦顺应论的语言哲学观[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6）：57-61.

[4] 陈磊.生态翻译学视阈下《黄帝内经》文化负载词英译研究[J].新楚文化，2022（6）：56-59.

[5] 李玲玲，李延林.从哲罗姆翻译的《圣经》看翻译中的顺应倾向[J].长沙铁道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 （2）： 164-165.

[6] 李照国，刘希茹.黄帝内经·素问（汉英对照）[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5.

[7] 高光震， 仝小林.《素问校义》评注[J].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 1987（1）： 53-55，26.

[8] 申艳星.从文本功能角度对《黄帝内经·素问》三个英译本的对比[D].西安：西安外国语大学，2012.

[9] 李洁.接受理论视角下《黄帝内经·素问》英译本中文化缺省和补偿策略研究[D].南京：南京中医药大学，2015.

[10]张湖德，马烈光，童宣文.黄帝内经（通释）[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