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文化的地域区划研究

摘要：该文在地域文化视角下，研究赣文化地域区划。综合运用历史地理法、主导因素法、叠合法等方法，深入剖析江西地域赣文化的历史地理与人文背景，以方言分布为主导，结合政区沿革、民俗文化、传统民居等区划因素，厘清赣文化区域内部地域文化边界，划分出豫章文化区、临川文化区、赣南客家文化区、浔阳文化区、庐陵文化区、袁州文化区、徽州文化区、饶信文化区8个围绕地域文化核心形成的子文化区，揭示其地域文化特征。旨在加强地域文化认知与认同，丰富赣文化内涵及中国传统文化多样性，并为区域经济、社会、文化协调发展提供参考。

关键词：赣文化；江西文化；地域文化；文化特征；文化区；文化区划

中图分类号：TU24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4）10（c）-0058-04

Research on the Regional Division of Gan Culture

PENG Zihao， LUO Xuan

（College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and Art， Jiangx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Nanchang Jiangxi， 330045， China）

Abstract： In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culture， the study of Gan culture regional district is conducted. Combining historical geographTr9Z/BxiISRoHLRMAS9O69EzsgEtavBKdy3cvB4auRk=y method， dominant factor method， and superposition method， the historical geography and humanistic background of Jiangxi regional Gan culture are deeply analyzed， with dialect distribution as the dominant factor， combined with administrative division changes， folk customs and culture， traditional residential architecture， etc. The cultural boundaries within the Gan culture region are clarified， and eight sub-cultural zones have been divided around the core of regional culture， namely， the Yuzhang， Linchuan， Gan Southern Hakka， Xunyang， Luling， Yuanzhou， Huizhou， and Raoxin culture regions. The study aims to enhance the understanding and recognition of regional culture， enrich the connotation of Gan culture and the diversity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regional economy， society， and culture.

Key words： Gan culture; Jiangxi culture; Regional cultur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Cultural region; Cultural zoning

“地域”不仅表示一定土地空间范围，也包含其自然地理环境与历史人文背景，同时还涉及政区划分。“地域文化”指在某一“地域”中形成，长期积累成为传统并不断沿袭的具有自我特色的文化元素总和[1]。这些地域文化共同组成了中华传统文化，具有传承和延续璀璨历史文明的重要意义，人们通常划分文化区域对其进行研究。机能文化区以政区为依据，缺乏对历史沿革的综合考量；形式文化区从地域文化特征差异切入，但与自然和政区界线不相符。为厘清赣文化内部地域区划，揭示各地域文化区域特征，加强地域文化认知与认同，笔者研究赣文化的地域区划，以期丰富赣文化内涵及中国传统文化多样性，为传承优秀地域文化，推动区域经济、社会、文化的协调发展提供一定参考。

1 文化区划综述

国内文化区划方法论日臻完善，谭其骧以语言、信仰、风俗作为主要考虑因素，周振鹤用方言、政区、移民因素进行文化区划；卢云则归纳出描述、叠合、主导因素及历史地理4种文化区划方法[2]，前三者从文化现状角度进行区划，后者则从历史实际出发，阐述地域文化形成、发展与扩散的时空特征。主导因素法以大尺度空间为应用前提，在较小尺度空间中区划结果不准确，需要其他方法辅助[3]。张伟然以方言、信仰、民风、民俗为区划主导因素；蓝勇则认为应以方言为主导，重叠多层次文化因素进行区划。行政机能可以催生同一化的文化基础，周积明因此以政区作为区划基本单位[4]得到更明晰的界线。白欲晓以地理环境和族群分布融合等“地域要素”为先决条件，辅以方言、风俗因素。葛剑雄提出以方言、民居、民俗等作为地域文化要素，受地理环境、移民、政区、外来文化等广泛影响。国外文化区划主导指标则普遍为语言和宗教，但因地制宜，相比宗教信仰观念的淡薄，风俗在我国影响力更为显著，宗教信仰、社会风气、衣食住行等均涵盖其中[5]。

2 赣文化研究范围

江西地域在西汉豫章郡时期奠定了政区演变基础，历经朝代更迭与政区调整，其核心框架始终得以留存，并在自然变迁与政治推动下于明代形成稳定政区——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并沿用至现代与婺源组成今江西省。在此过程中，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在自然地理因素与历史人文基础上积淀并延续至今的地域文化，学术界一般统称为“赣文化”。江西省地域范围即作为研究赣文化的地域空间范围。

江西省位于长江中下游南岸，平原盆地集中于北部和中部，赣东、赣南以丘陵为主，盆地星罗其间。境内水系发达，以鄱阳湖为中心向外延伸，保障了农业蓬勃发展与水运交通发达。边界地带大小山川盘踞，构成天然地理屏障，将赣东、赣西、赣南与外界阻隔。重峦叠嶂限制了陆路交通，赣江—鄱阳湖—长江水运线路成为古时江西地区内外经济与文化交流的重要途径。

3 赣文化历史演替

大洋洲商代青铜文化遗址已经证明长江水系是中华文明发源地之一，作为长江文化重要发祥地，商周时期江西地区就有“邗越”“扬越”等土著生存。汉豫章郡是江西首个正式政区。豫章古治作为江西地理中心的地位亘古未变，豫章文化即以之为核心的地域文化。“临川”是江西最早确立的内部政区，自东吴设立以来便极为稳定。鄱阳、庐陵虽然能追溯至秦朝设县，但地域范围仍在不断演变。大一统的治国思想，使我国同一政区具备共同的文化观念与天然的认同感[6]。临川古治作为地域核心，紧密联结临川地域文化要素，形成临川文化。

中国战乱史上三次大规模人口南迁为江西带来了族群交流与融合。作为重要南迁通道，江西开放兼容，吸纳了多元文化。永嘉之乱、五胡乱华使北方经济崩溃，士族南逃至长江流域建立东晋，引发了第一次人口南迁，客家迁移也因此肇始，他们南迁至长江中下游南部，或是鄱阳湖及赣江上下游[7]。

隋代鄱阳郡初现赣东北雏形，庐陵郡和南康郡也形成以庐陵和赣县为核心的政区格局，九江郡治古称浔阳，自古为九江地区地域核心，宜春城自汉初灌婴建立以来就是江西延续最久的城市之一，以之为核心建立了宜春郡。唐初江州重设“浔阳”，在诗词歌赋中成为广为传颂的文化符号，“袁州”则成为赣西地区以政区名承载其孕育和创造的地域文化。唐末安史之乱、黄巢起义爆发导致了第二次人口南迁，赣东、赣南成为客家迁徙的主要目的地。

北宋江西分设四军九州，临川地域世家大族避居、百代文宗过化的历史机缘使抚州、建昌军经济文化繁荣发展。吉州地域在隋庐陵郡以后基本稳定，庐陵文化依托天然盆地以古治为核心内化发展。靖康之乱宋廷南渡，百姓在压迫下继续向南避逃，这些中原汉民与当地土著持续融合，是客家人的主要来源。赣南作为客家南迁重镇，是客家文化产生的摇篮。这三次迁徙使江西地区成为经济重心南移与人口交流融合枢纽，为赣文化地域分化提供了条件。唐宋以来赣南山区地旷人稀，吸引了大量迁移人口；清初又有客家人应诏迁往赣西北垦荒，因此赣南与赣西北的客家文化存在地域和时间差异。前者成熟于两宋时期，后者形成于明清时期[8]。

明代江西已基本等同于今江西省，此时赣东北地域文化由地理概念衍生：一是饶州、信州自古密不可分；二是其母亲河饶河、信江同在一个水系，构建了饶信地区经济文化发展动脉，因此把赣东北地域文化统称为“饶信文化”。徽商于明清全面兴起，徽州府志载，“徽郡保界山谷……田瘠确……不宜稻粱……徽人多商贾”。《休宁县志》载，“商之通于徽者取道有二，一从饶州鄱、浮……皆壤地相邻”。赣东北鄱阳、浮梁一带是明清物资入徽的重要水路，多与徽人往来，同时婺源与徽州其余5县，山峦阻隔却与饶州往来便宜，因此浮梁一带深受徽州文化长期影响。

明朝江西延续了唐宋以来的辉煌并达到鼎盛，但后期淡出政权中心，经济地位下降，尤其在清朝因战乱发展滞缓，赣文化演替也趋于停滞。纵观历史，江西从未在经济与民族成份上形成独立的封闭系统，也从未形成独立的割据势力和稳定的政治中心，这赋予了赣文化海纳百川、化为己有的特质。在江西内部政区格局中，各古治所始终保持中心地位，地域文化也围绕这些中心城市分化形成，经过长期的发展积淀，赣文化内部分化形成豫章、临川、赣南客家、浔阳、庐陵、袁州、饶信、徽州八大子系统，它们相互渗透和影响，构成了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赣文化体系。

4 赣文化地域区划

综合文化区划综述，结合自然地理与历史人文背景，选取方言为主导因素，运用历史地理法、主导因素法、叠合法、描述法，结合政区沿革、民俗、传统民居等地域文化特征，以现代政区为基础厘清赣文化内部地域区划。

4.1 赣文化区划依据

中国传统的文化区域认同深受政区影响，通过地方行政贯彻文治教化，政治态势对区域文化具有一定程度的发生意义[9]。一些文化区划研究也呈现出与政区界线相吻合的现象，这反映了我国地域文化区划的一些共同特征[10]。因此江西地域各中心城市历史上所统辖的政区范围与其文化辐射区域相关，江西内部政区沿革能够为赣文化区划提供依据。将江西地域自汉代拥有省域雏形以来至清代传统社会结束8个历史时期的江西政区界线在现代地图进行叠加对比分析发现，赣州、抚州、吉安和赣东北地区自政区确立以来至今变革较少，这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其地域文化分化与发展的稳定环境。

方言是语言的地域变体，更是文化认同感和地域归属感的纽带。方言分布在文化区划因素中始终占据主导地位，以其空间连续与断隔现状为标志，能够初步获取大致的地域文化区划情况。依据第二版《中国语言地图集·汉语方言卷》，江西方言体系主要由赣语、客家话、徽语、吴语和西南官话构成[11]。赣语在江西中部和北部地区广泛使用；客家话随移民覆盖赣南绝大部分地区。赣北临江一带因古时水路枢纽属性形成江淮官话区；赣东北边界则受徽、吴文化影响，形成小块徽语区和吴语区。

民俗是人们在生活实践中长久形成、稳定传承的民间文化习俗，作为一种空间属性的文化现象，其演变、发展及分布与地域的关系密不可分，地域文化差异往往能够反映在民俗文化的区域性特征上[12]。江西民俗可区划为鄱阳湖渔业文化民俗区、赣东北乡村文化民俗区、赣西北花炮文化民俗区、赣东才子文化民俗区、庐陵文化民俗区，以及客家文化民俗区[13]。

传统民居是在传统社会生产背景下，由民众自行建造的具有地域特征的居住建筑。传统民居特征的空间分异是其地域文化差异的重要表现，同样能够为地域文化区划提供参考，不少学者对江西传统民居进行了单要素区划研究。康勇卫在此基础上更为全面地进行民居综合区划，将江西传统民居划分为赣南客家民居文化区、庐陵天井院民居文化区、抚临天井民居文化区、赣西大屋民居文化区、广信徽式民居文化区、环鄱阳湖类官商民居文化区[14]。

4.2 赣文化区划分析

赣东、赣南地区在政区沿革、方言、民俗和传统民居等区划因素上均具有极为明显的宏观区域性分异特征。抚州市以赣语抚广片、才子文化民俗、天井民居为地域特征形成临川文化区；赣州市则因客家方言、民俗、民居在空间分布上的高度统一划分为赣南客家文化区。同时，在微观上南昌市进贤县的李渡镇、文港镇、温圳镇、长山晏乡等乡镇在历史上长期归属临川，因此也属于临川文化区。

古庐陵地域各区划因素空间分布区域性同样较为明显，但西端萍乡市莲花县和吉安市北部新干县存在争议。从政区沿革上看，莲花县地域1992年以前一直是庐陵辖区，方言、传统民居类型亦与之相同；新干县、峡江县虽于宋代分置临江，但地域相邻，且方言、民俗、传统民居呈现极高的趋同性，因此以赣语吉茶片、庐陵文化民俗、天井院民居为区划依据，将吉安市和莲花县划分为庐陵文化区。

古时，赣东北边界地区因多元文化交织背景而多种方言共存。最初景德镇市、德兴县被徽州文化高度同化形成徽语区，元代乐平县因谋生人口迁徙逐渐成为赣语鹰弋片区，均属于徽州文化区范畴。古代信州因政区原因成为吴文化外围区，元代开始与文化核心失联被饶信文化融合，只在东部留存小片吴语区。只有徽州文化以婺源为桥头堡对赣东北持续产生影响，使其绝大部分地区形成乡村文化民俗和徽式民居的饶信地域特征。因此将赣东北区划出景德镇市与上饶市婺源、德兴组成的江西徽州文化区，以及鹰潭市与上饶市其余地区组成的饶信文化区。

袁州地域政区在历史上呈现由地域文化核心向北扩展的趋势，赣西三市方言、民俗、传统民居等特征趋同性较高，以赣语宜浏片、花炮文化民俗和大屋民居为主。但靖安县、奉新县、高安市、丰城市远离文化核心而靠近豫章古治，深受豫章文化影响。豫章地域从政区沿革上看，东部是豫章古治所在，核心地域为南昌市，区划因素特征统一，而北宋分置军州后西部受文化核心的影响削弱，铜鼓县、宜丰县已被袁州文化同化。环鄱阳湖区域因地理环境相同，以渔业文化民俗和类官商民居为共性，但考虑政区沿革因素，都昌县是古浔阳核心地域，安义县、建昌县则属古豫章地域。综上所述，区划得到袁州、豫章、浔阳三个文化区。豫章文化区由南昌市除李渡、文港、温圳、长山晏以外地区，九江市修水、武宁、永修三县及宜春市靖安县、奉新县、高安市、丰城市组成；袁州文化区则由宜春市其余地区、萍乡市除莲花以外地区与新余市组成；九江市其余地区即为浔阳文化区。

豫章文化区以文艺、科技、宗教、哲学及万寿宫文化为特色。临川文化区文事昌盛，“名儒巨公，彬彬辈出，不可胜数”，科举文化突出。赣南客家文化区则以中原文化为主体，继承儒家文化，又融合迁居地少数民族山区文化形成移民文化。浔阳文化区以宋学书院与宗教文化为代表。庐陵文化区有“三千进士冠华夏，文章节义堆花香”之美誉，以传学兴教文化为特点。袁州文化区巫傩及禅宗氛围浓厚，天工开物文化是其杰出文化代表。饶信文化区以茶文化为特色，也是世界稻作文化发源地。

5 结论与讨论

赣文化区划是地域文化差异现阶段在江西地域空间上的表现，希望能够促进有关部门和公众对江西地域文化的认知和认同，让历史长河中积淀的文化遗产为江西文化发展增添独特魅力。未来江西不应局限于对地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更应以发掘地域文化为契机，发挥文化资源优势，推动文化产业发展，加强文化与经济的有机融合，以促进江西经济、文化的协调发展，提升江西整体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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