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怀与李佩:一对伉俪,两种传奇

2024-12-07 00:00梅兴无
名人传记 2024年12期

我国科学界的伉俪不少,但郭永怀、李佩夫妇的人生故事既传奇又格外令人敬仰。一个是农家子弟,一个是大家闺秀,两人在美国相识、相爱,结为伉俪,又一同携手归国。一个为国“粉身碎骨”,一个为国鞠躬尽瘁。他们用自己的一生,书写了家国情怀与人间大爱,令世人深深敬仰与缅怀……

中国才是归宿

1947年春,郭永怀、李佩相识于太平洋彼岸的美国康奈尔大学。那时,李佩刚入康奈尔大学工业与劳工关系学院攻读硕士学位,而郭永怀已是康奈尔大学的副教授。

初到康奈尔大学,李佩对这里的一切都颇感新鲜。一天,她听说有位来自中国的学者要做一个航空航天方面的学术报告,出于对中国学者讲学的好奇,她兴致勃勃地走进了报告厅。台上的青年学者身材修长,气质儒雅,侃侃而谈。当得知报告者是郭永怀时,她不禁怦然心动。

李佩在西南联大读书时,就闻知郭永怀的大名。1939年7月,郭永怀参加庚子赔款留英公费生考试,他所报考的力学专业只有一个名额,因他和钱伟长、林家翘以同样的分数并列第一,招生方决定将三人一并录取。可当郭永怀等人起程前往英国时,逢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英国很多知名教授为躲避战火迁往加拿大,郭永怀他们因而被改派去加拿大留学。在上海登船时,庚款基金会英方人士告诉他们,途经日本横滨时停泊三天,护照上已有日本签证,大家可以到横滨玩玩。郭永怀他们坚决拒绝去日本,全体留学生愤然离船,一同返回昆明。由是,郭、钱、林三人在西南联大声名大噪。

1909年,郭永怀出生于山东荣成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直到十岁才发蒙读书,十七岁那年他考上青岛大学附属中学,成为当地第一个考取公费的中学生。1929年,郭永怀考取南开大学预科理工班,1931年7月转入南开物理系学习,受到知名教授顾静徽的赏识。两年后,经顾推荐,他进入北京大学,在光学专家饶毓泰门下深造,毕业后留在饶身边做助教和研究生。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北大停课,郭永怀只好回到家乡教书。翌年春,他前往昆明西南联大航空工程系学流体力学。1940年8月,考取庚款留学生的郭永怀等人登上俄国“皇后号”邮船前往加拿大。他们在邮船的甲板上立誓:学成后一定回国,凡是他们留学的专业,国家就不必再派人出国留学了。

郭永怀在多伦多大学开始了他的留学生涯。1941年,他转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理工学院,与钱学森一起成为世界气体力学大师冯·卡门的弟子,郭、钱也成为莫逆之交。1946年秋,冯·卡门的大弟子威廉·西尔斯在康奈尔大学创办了航空研究生院,邀请郭永怀加盟。郭永怀成为康奈尔大学航空研究生院三位著名攻关课题主持人之一。

李佩的出身与郭永怀迥然不同,她于1917年出生在江苏镇江的一个书香世家。身为家中长女,父亲给她起名“李佩珍”。十八岁那年,她同时考上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燕京大学和北京大学,最终她选择了北京大学经济系。进入大学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李佩”,因为她觉得“珍”是脂粉气十足的字眼,她不喜欢。

七七事变爆发后,北平沦陷,李佩全家逃到天津避难。出于安全考虑,父亲让她暂时放弃学业。但她求学心切,给父母留下一张字条,偷偷地和另外两个女同学辗转到达昆明,进入西南联大读书。父亲很生气,断了李佩的经济来源,她靠做家教赚取生活费。大学毕业后,李佩到中国劳动协会重庆分会工作,参与改善工人生活条件等诸多进步活动,帮助把美国劳动协会的捐款送到延安解放区。1945年,她随中国劳动协会负责人朱学范、中共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书记邓发出席巴黎世界职工代表大会,接着又出席了第一次国际妇女代表大会。1947年2月,李佩赴美国康奈尔大学读硕士学位。

李佩在康奈尔大学与郭永怀不期而遇。两人初次见面,李佩迎风而立,脸红红的,非常吸引郭永怀的目光。那时留美的中国学生很少,身在国外的孤独,很容易让人滋生情感,加上郭永怀与李佩是西南联大校友,两颗年轻的心立即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风景如画的康奈尔大学校园里,经常闪现两人散步聊天的身影。郭永怀对谈吐优雅、风姿绰约的师妹情有独钟;李佩对学识渊博、朴素踏实的师兄心生爱慕。郭永怀对古典音乐、摄影等都有研究,这让同样喜爱古典艺术的李佩觉得自己觅到了知音。他们买来留声机和唱片,一同欣赏贝多芬、莫扎特的名曲。在美妙的音乐声中,两颗炽热的心越靠越近。

1948年2月,他们在异国举行简单的婚礼后,开始了甜蜜的家庭生活。李佩在继续学业的同时,把小家打理得温馨舒适。每天郭永怀出门前,她都会往他的包里塞上一个苹果和他爱吃的点心;每天晚饭后,夫妻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美妙的音乐。

1951年,女儿郭芹的出生给他们的小家增添了别样的乐趣和温馨。每逢假日,郭永怀就开着车带着李佩和女儿到美国北部的玫瑰园游玩。也在这一年,李佩完成学业并成为康奈尔大学东方研究系的一名教师,为预备做外交官的学生们上中文课。同事们对这位优雅的中国女性的评价是:“她的英文水平正如她的中文水平,近乎完美。”郭永怀在学术领域也一路高歌猛进,康奈尔大学聘他为终身教授,并为他提供了优厚的待遇。尽管在美国的生活甚是优渥,但郭永怀没有忘记出国时的誓言:学成归国,报效祖国。他和李佩都表示,中国才是他们的归宿。

“我想尽快投入工作”

郭永怀的研究引起了美军方的关注,美军方要他填一份表,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否愿意服兵役为美国而战?郭永怀毫不犹豫地写了“不”。他的名字因此上了控制名单,他不能进入核心部门查阅资料,科研工作受阻。这丝毫没有动摇郭永怀回国的决心,他仍寻觅着回国的机缘。美当局对此十分忌惮。一次,郭永怀受邀去英国讲学,欲带妻女同行,美当局担心他们趁机返回中国,于是直接禁止他们出境。直到1955年,中美大使级谈判在日内瓦达成侨民可自由回国的协议,他们的回国之路才终于迎来曙光。

这一年,被美方软禁五年的钱学森得以回国。看到好友回国,郭永怀归心似箭。1956年,郭永怀收到了钱学森的来信,信中说:“我已经把你的大名向科学院管理处挂了号,自然是到力学所来,快来,快来!”郭永怀激动地把信递给李佩:“钱学森来信了,我们可以回国了!”李佩从丈夫的眼里读到一丝异常的光亮,她兴奋地抱起女儿亲了一口:“宝贝,我们就要回国了,你会看到许多亲人!”

一天晚上,郭永怀将未发表的所有论文手稿清理出来,李佩心头不禁泛起一种担心:按当时美国法律规定,已出版的科学论文是可以带走的,但如果把尚未出版的科学论文手稿带出境,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这些文稿都是丈夫心血的结晶,随身带走理所应当,可带着这些文稿上路,美方能放过他吗?

第二天,在西尔斯等同事为郭永怀举办的送别野餐会上,郭永怀做出一个令大家惊讶的举动,他将耗费十多年心血写成的论文稿投入火堆,苦笑着说:“这样移民局就不会有找麻烦的借口了,我们回国就会顺利些!”见李佩满脸都是苦涩,他安慰说:“没关系,知识都在我的脑袋里,他们拿不走的。”

1956年11月,郭永怀、李佩带着女儿回到了他们魂牵梦萦的祖国。此时,郭永怀已阔别祖国达十六年之久,他见到钱学森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尽快投入工作。”当时,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刚刚成立,钱学森担任所长,他力荐郭永怀出任副所长。人们对郭永怀还不了解,对此提出异议,钱学森直言:“有人说我能抵五个师,如果假设成立,那么郭永怀可以抵两个我——十个师!”

郭永怀很快进入角色,决心快速建立起完整的力学研究体系。他牵头创办了《力学学报》和《力学译丛》,并担任主编,翻译出版了《流体力学概论》等多部学术著作,先后开展了新兴的高超声速空气动力学、电磁流体力学等多项课题的研究,其成果不断引起国际力学界瞩目。1957年,郭永怀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1993年改称“中国科学院院士”)。

组织上本来准备安排李佩到中国科学院外事局工作,但外事局出差较多,为方便照顾家庭,她选择到中国科学院行管局西郊办公室工作,任办公室副主任。西郊办公室的主要职能就是做好后勤建设,中关村第一所幼儿园和第一所小学就是在她的推动下建立的,中关村居住区的树木也是当年她组织栽种的。她还组织建设了医院、菜场、粮店等服务设施,大大改善了中关村科技人员的生活条件,她也因此成为中关村科学城的开创者之一。

郭永怀夫妇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他们搬进中关村十三号楼居住。闲暇时间,一家三口到颐和园游玩,在昆明湖上荡舟。郭永怀喜欢摄影,为李佩拍下不少照片。两人都喜欢音乐,便培养独生女郭芹弹钢琴。郭芹很有天分,弹得很好。在很多晚上,古典乐曲的钢琴声从郭永怀家中缓缓流出。李佩生前一直保存着女儿郭芹坐在钢琴前弹奏的照片,李佩站在女儿身边,郭永怀坐在沙发上慈爱地看着女儿弹奏,一家人和睦温馨。

老郭经常“出差”

20世纪60年代初,郭永怀与李佩的这种生活突然发生了改变,起因是1960年3月二机部副部长、中科院原子能研究所所长钱三强与郭永怀的一次谈话。

那次谈话持续了三个小时,话题聚焦在中国搞原子弹上。钱三强邀请郭永怀加入原子弹研制团队,承担力学保障工作。郭永怀表示,“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选择”。他很快出任二机部第九研究所副所长,与王淦昌、彭桓武等科学家一起,成为中国核武器研究最初的三大支柱。他们建立起研究团队,在一无图纸、二无资料的情况下,开展原子弹的研制工作。

出于保密需要,郭永怀对李佩守口如瓶。李佩只知道丈夫的工作有了变动,但他到底在干什么,她则一无所知。1961年,李佩调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北京)任外语教研室英语教师。

1963年,为了加快核武器研制进程,科研团队迁往青海试验基地,从此郭永怀往返于青海与北京之间。打那以后,郭永怀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几个月都不着家,而且从来不跟家人说明具体去向。李佩曾向母亲抱怨:“老郭找不到了。过去他经常很晚回家,现在是不着家了。”可每当郭永怀风尘仆仆地归家,李佩又心疼得不行,因为丈夫看上去一次比一次苍老。

李佩哪里知道,郭永怀正在为国家研制原子弹呕心沥血。青海试验基地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他和其他科研人员一起喝碱水、住帐篷、睡铁床。1964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全体工作人员一片欢腾,可五十五岁的郭永怀却晕倒在试验场,被工作人员架到了临时帐篷里。

作为顶尖科学家,郭永怀还参加了第一颗人造卫星的研制工作。1965年,因三年困难时期而暂时搁置的卫星工程重新启动,郭永怀参与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1号”本体及返回卫星研究的组织领导工作。在核弹武器化的过程中,郭永怀主要负责动力项目研究,他和团队研制成功中国第一枚可携带核弹头的导弹“东风-2A”。此外,在潜地导弹、地空导弹、氢氧火箭发动机和反导弹系统的研究试验中,他都有很大的建树。

郭永怀在国防尖端项目中的研究成果越来越多,陪伴妻女的时间却越来越少。郭芹经常见不着爸爸,问妈妈最多的话是“爸爸去哪儿了”,得到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去外地出差了。”有一年郭芹过生日,碰巧看到了久违的爸爸,她就抱着郭永怀撒娇:“爸爸,你好多年没陪我过生日了,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呢?”郭永怀这才意识到需要给女儿准备生日礼物。

那些年月,李佩也同全国人民一样,为中国成功研制出原子弹、氢弹、导弹核武器而欢欣鼓舞。但她发现,每逢报纸上报道这类喜讯后,丈夫就凑巧从外地“出差”归来,还会邀约钱学森等好友一起开心地喝酒。李佩便明白了老郭经常“出差”是为国家承担着重任,而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家庭,让老郭没有后顾之忧。她一边工作,一边承担起养育女儿的重任,将家里的一切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

1968年10月初,郭永怀再一次来到青海试验基地,为我国第一枚热核导弹的发射进行试验前的准备工作。专注于工作的郭永怀,把对家人的挂念深埋心底。11月,他想给在内蒙古插队的女儿买一双保暖的狗皮皮鞋,但不知道该买多大尺码。于是,他给女儿写信:“芹儿,布鞋暂没有,你是否量个脚样寄来,待有了货,一定买。”孰料,这封家书最终成了郭永怀的一件遗物。

“你不回来我不老去”

1968年12月4日,在青海试验基地待了两个月的郭永怀得到一组热核导弹的重要试验数据,他迫不及待地要搭乘晚班飞机赶回北京进行验证。在他的理念中,只有争分夺秒,才能加快热核导弹研制进度。当天,郭永怀从青海基地赶到兰州,在兰州换乘飞机的间隙,他还听取了课题组人员的情况汇报。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郭永怀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十八岁的警卫员牟方东一起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5日凌晨,郭永怀乘坐的飞机在首都机场徐徐降落。突然,飞机失去了平衡,偏离跑道,歪歪斜斜地向一公里以外的玉米地一头扎了下去,紧接着火焰冲天,机上共十三人全部罹难。

在遇难者当中,有两具烧焦的尸体,面对面紧紧搂抱在一起。当把他们分开时,一个装着绝密文件的公文包完好无损地从他们紧贴的胸部掉下来。经确认,这两个人,一个是郭永怀,另一个是警卫员牟方东,公文包里的绝密文件就是热核导弹试验数据。在千钧一发之际,郭永怀和牟方东以互相抱住的方式,用生命保护了绝密的试验数据。

在飞机出事之前,单位已给李佩打过电话,告知郭永怀乘坐的飞机早上6点多到北京。她在家等着丈夫归家,却迟迟没等到。傍晚时分,家里一下子来了很多人。第六感告诉她,情况不妙,可她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丈夫的噩耗。她脑子一片空白,但表情异常镇定,没在人前掉一滴泪。

那晚,力学所派出两个女同志陪着李佩,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李佩走到阳台上默默地站了几个小时,凝望着窗外的天空。两个女同志陪她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整整一夜都没睡着,因为李佩躺在床上一整夜没睡,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叹息。克制如是,令人心碎。

次日,人们陪着李佩去医院向郭永怀的遗体告别。一床白被单覆盖着他的身体,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和脚都是蜷缩的,她能想象得出爱人在熊熊烈火中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国家绝密资料的壮举。

12月25日,郭永怀的追悼会隆重举行,内务部授予郭永怀革命烈士称号。那晚,李佩在房间里对着丈夫的遗照深情地说:“我等你,你不回来我不老去。”

中国科学院领导跟她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将院子里的一棵迎春花树移栽到她居住的十三号楼门前花坛里,原因很简单:老郭喜欢迎春花。

在郭永怀牺牲后的第二十二天,我国第一颗热核导弹试验成功;在他牺牲后不到两年,1970 年4月24日,郭永怀倾注大量心血的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

李佩为丈夫创建的不朽功绩而骄傲。她以自己的方式,践行着与丈夫携手归国时立下的以身许国的誓言。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成立研究生院,李佩担任外语教学工作。那时,诺奖得主李政道回国访问,发现国内科技人才匮乏,便游说美国、加拿大一些著名大学接收中国留学生。李佩配合李政道推动“中美联合培养物理研究生”项目实施,她通过教学、考核中国学生的英语,帮助他们直接进入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斯坦福大学等名校,培养了一大批硕士、博士研究生。在送留学生出国时,李佩总要对他们说:“我们当年出国就是为了归国。希望你们学习国外,强大祖国。”她也被美国一家权威杂志誉为“中国应用语言学之母”。

1988年,郭永怀牺牲二十周年。在力学所的支持下,李佩将郭永怀的骨灰从八宝山公墓迁出,安放在力学所办公楼前的郭永怀汉白玉雕像下面。她说:“老郭会喜欢这个安静的地方的,抬头就可以看见他当年的办公室;他从未离去,就在力学所,在家里,在我身边。”

1996年,李佩和郭永怀唯一的女儿郭芹不幸罹患癌症去世。这年李佩七十九岁。中年丧夫,老年失女,何等苦楚,但她坚强地把伤痛深埋心中。办完女儿的后事,她将女儿小时候玩的布娃娃收藏起来,仍像平常那样拎着收录机,给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的学生上课。此后,李佩孤身一人。她通过不停的工作,排解失去至亲的伤痛和孤独感。

李佩一直住在她和郭永怀的那套小房子里,这里有她太多的依恋和记忆。所有家具的摆放,始终保持着郭永怀离开时的模样。唯一的变化是,李佩把枕头从床头挪到床尾。这样,她每晚可以看着墙上挂着的老郭的遗像入睡。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老郭始终和自己在一起。

1998年,八十一岁高龄的李佩创办“中关村大讲坛”。她凭借自己的声望邀请各领域的名人走上讲坛。每周五下午,她都会准时出现在讲坛,娓娓介绍演讲者,请他们为年轻人讲述各学科的知识。讲坛一办就是十三年,共六百多场,直到她九十四岁,实在忙不动了才结束。该讲坛因此被誉为“中关村明灯”。

1999年9月18日,郭永怀被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他是二十三位“两弹一星”元勋中唯一的烈士,也是唯一一位在核弹、导弹、人造卫星三个领域都有卓越贡献的科学家。李佩代替郭永怀领奖。2003年,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简称“中国科大”)四十五周年校庆,李佩将这枚重五百一十五克的纯金奖章捐赠给了校史馆。2008年,俭朴一生的李佩又捐出所有积蓄六十万元,给中国科大和力学研究所设立的郭永怀奖学金。上门联系捐款事宜的工作人员,是哭着走出她家门的。因为那笔钱中有许多毛票,她把家中能够搜罗到的票子都放了进去。如此大额的捐赠,没有任何的仪式,她说:“捐就是捐,要什么仪式。”

2013年,中国科大的师生将郭永怀和李佩的故事创作成音乐剧《爱在天际》。首演当晚,李佩亲临现场,全体师生起立向她致意。但演出中途,她因心率过快而提前退场。回到家里,她抱着女儿小时候的布娃娃,静静地坐了一宿。

2017年1月12日,李佩在北京逝世。她的遗言是“与老郭埋在一起”。这年清明节,后人将他们夫妇二人的骨灰合葬。在分离近半个世纪后,夫妇俩终于“重逢”,长眠于力学所主楼前的苍松翠柏之下,碑上写着“一对伉俪,两种传奇;怀瑾佩瑜,师表后继”。

2018年,国际小行星中心将编号为212796和212797的小行星,命名为“郭永怀星”和“李佩星”。天空闪耀的这对“夫妻星”,将永远见证着他们夫妇俩在科技、教育领域的杰出贡献。